"我可没这个意思。"胤祉端起茶杯抿了口茶,"不知大哥忽然到访所为何事?"
"关于太子的事,我想来问问三弟你的意见。"
胤祉眼角一跳,没有料到他会说的这么直白:"我不明白大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阿玛对太子的失望之情日显,胤礽的太子之位怕也保不长了,不知三弟对此有何打算?"
"大哥!太子之事皇阿玛自有打算,此事于我何干。望大哥不要罔议,已免惹出事端。"胤祉似有些恼怒。
见他如此胤禔深深叹了口气,越过茶几覆上三阿哥的手背带着略微颤抖的声音说道:"难道你真的不明白我对你的心。"
胤祉心头一震,忙抽回被压着的手。假装不解地问道:"大哥怎么越说越糊涂了,难不成是来我这与我打哑谜的。"
"胤祉!"三阿哥不住地装傻似惹怒了胤禔。他站起身走到胤祉跟前,双手撑着扶手把眼前之人圈在怀里,俯下身带着三分怨恨三分坚持三分诱惑和一分情不自禁开口:"只要你跟我说你想要,我定会尽全力帮你得到。"
"大哥你这是在说什么?"胤祉有些慌张地站起身,推开大阿哥疾步走至门前,"如果我想要,我会自己去拿。不劳任何人费心。"
"你......"胤禔望着不为所动的三阿哥显的很激动,他努力抑制住颤抖的双手,他现在真的很生气。可......其实这一切都在他所料之中,但真正面对时还是让他寒心不已。他试图反抗般做了最后的赌注:"那时我们的约定你还记得吗?"他问得有些不自在,心跳加快怀着如同人犯在听判决时不安的心情等着答案。
"呵呵......"三阿哥轻笑出声,"大哥,儿时的那些戏言你还当真了不成。那么荒谬的事情,你认为可能吗?"最后那句话淡淡的如冰凌般尖锐,寒冷。冻的大阿哥胤禔说不出一句话。
......
"是我失言了。"半晌胤禔才缓过心神,恢复成以往的状态。
"大哥还有什么事吗?"胤祉开口问道。
"没什么事。就想向三弟要幅丹青,那可是连皇阿玛都赞不决口的作品,我得拿回去好好研磨研磨。不知三弟能否割爱送大哥一幅。" 胤禔话中有话寓意隐晦。胤祉依旧神色淡然:"大哥既然想要,我书房内的字画随你挑选。"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胤禔走到窗棂边伸手取下那幅意境深远的清风明月图。
"尊前拟把归期说,未语春容先惨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画上题词出自欧阳修的〈〈玉楼春〉〉胤祉很喜欢其词的深婉绵邈,大哥一向不懂诗画何以会偏偏选中这幅?
"多谢三弟割爱,大哥就此别过。"三阿哥一路把他送出贝勒府,这才安稳地坐回椅子上。虽然他极力表现出淡然之态,可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连打翻茶杯割伤了手指都没有察觉到。
"贝勒爷,你这是......"在小李子的大呼小叫中,胤祉这才感到些许疼痛。
书房外柳条泛着轻快的翠绿在风的怀抱里舞动着长袖,展现着自己别样的春容。
灯芯在火的热情中惊叫连连,在生命的消逝中他们一起享受光明,直至黑暗降临,你死我亡。
胤禛在灯光下读着密报。火光闪烁,他抬头望着暗处的屏风开口:"既然来了怎么不出来喝杯茶。"
"老四的功力是越发精进了,我都没敢发出半丝气息,这样还能被你发现。"暗中之人笑着走了出来。
"那还不是大哥你当初教导有方。"四贝勒起身迎接。
"大哥这么晚到我这是为何事?"老四为两人都沏了杯茶。
房中一阵沉默,老四也不催促静静地等着。不久大阿哥胤禔开口:"老三那,我已经去过了。"
"哦。"老四没说话等着下文。
"一如你我所料,我被拒绝了。"胤禔平静地说着,"今后我会尽全力支持你。"
"三哥他选择孤军奋战。这算是他至今为止唯一的出路。"胤禛慢慢分析着,"相对于我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采取守株待兔之法,以不变应万变。争既是不争,不争既是争。"
"他选了一个成功率不到个万分之一的法子来争,我是不是该感到庆幸。" 胤禔自嘲地说。
"那可不是个笨法子。一只兔子在路上奔跑撞上树的几率的确很低。不过如果四周都围满了人在堵它,它往那边撞的几率可就高了很多。现在预测我跟他的胜算都是一半一半。" 胤禛平静地叙述着,却掩不住眼角的一丝兴奋。
"但是你一定会赢。" 胤禔说的很坚定。
"是的。"老四难得地勾起嘴角,眯着的眼角感觉不到任何笑意那里压满了算计,"既然你决定了以后可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我知道。" 胤禔看着胤禛坚决地说,"只要你记得答应我的事,到时你可别后悔了。"
"怎么会,君子有成人之美。四弟为大哥办那么点事是应该的。可是......"老四的语气陡然一转,"我只能保证你们的性命,名声,牢狱......该办的,表面上我可一个都不会少。"
"只要能得到他,不管是什么我都可以牺牲。" 胤禔无限悲凉地笑着,"莫忘了我们的约定。"说完一纵身消失在烛光中。
"不愧是大哥呢。"胤禛略带羡慕地走回座椅,兄弟中有此心思还敢这么做的他是第一个。
相较而言他们......是时候开始学习横向迈出了,努力让它变成自己所希望的未来,即使要不择手段......
老四翻开书桌上合着的密报,慢慢显出一行字。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权力之花
"奴婢见过太子,太子爷吉祥。"阿离在午夜稀疏的月光下提着灯笼穿过花园时忽然遇到了太子。
太子罩着件白底披风一个人直挺挺地站在那,在晃动着的幽暗里,大氅上绿色的丝线如蛰伏许久的的小蛇蜿蜒盘旋着从肩上向下摆四散蠕动,不时开出大朵大朵艳丽的暗红。
"起吧。"太子没有回头,保持着原先的姿态望着前方的树影,"爷正饿着去厨房给爷拿些吃的,顺便拿张桌椅,别惊动了其他人。"
"太子爷。"阿离踌躇着暗急。
"还不快去!"
"回主子,奴婢的同房柳儿病了,奴婢正赶着去找巧姐。"阿离跪下不安地回道。
"病了。那就找大夫给她看看。"
"太子爷,这......怕是不合规矩。"
"我说行便可以,还不快去。"
"是。奴婢这就去。"阿离急匆匆得跑开了,去厨房准备好糕点,接着就往回赶。主子喊饿不管怎样都要先给他端上,就算柳儿快病死了,也是主子在前。何况刚才她已经逾越了,既然太子说要请大夫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那一夜阿离陪了太子一宿,站在太子身边伺候着跟他一起看了一夜的花园夜景和天空中淡如弯眉的新月。
在临近凌晨时分太子扯下披风给阿离披上,看着她僵硬发白的脸色,太子皱了皱眉头说了句:"赏你的。"
当阿离清醒过来赶紧谢恩时,太子已经走远。
太子在底下的传闻一直不太好,阿离也从没在太子跟前伺候过,对他只是个模糊的主子样,只是那个晚上让她感到了某种异样的情愫在内心深处不容察觉的蔓延开来。
"知道该怎么办了!"康熙的语气中掩不住的失望直白地传入太子脑中。他抑制住自己因气愤而颤抖的双手,恭敬地低下头,冰凉的地板抵住额头,让脑子格外的清醒;"儿臣知道了,谢皇阿玛教诲。"
"你跪安吧。"康熙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
"是。儿臣告退。"太子行了个完美的礼节,退出了乾清殿。
有些艰难地张开右手手掌,过度地紧握让手指显得僵硬,掌心也让指甲硬抠出几丝血印,忽然间感到了疼痛。
"太子爷吉祥。太子爷吉祥......"一路走过半道遇到的人们都会想他行礼。因为他是太子,未来的皇帝,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没有人知道他在这个位子上的及及可危,即使是那些对太子之位觊觎不已的众兄弟们,他们谁也不会知道他们伟大的父皇终于已经认清如今的二皇子胤礽是个没有能力当皇帝的人,他尊敬的父皇在对他长达30多年的试炼后终于决定放弃他了。他还会在这位子上喘息多久?
"二哥,皇阿玛召你是为何事?"在外等候许久的四阿哥胤禛见太子出来后问道。
太子收回恍惚的心神:"没什么事,就说了下今年南方粮食的征收问题,这事是老四你处理的,明儿个你上道奏折向皇阿码交代清楚。"
"是,二哥。"四阿哥俊毅的面容在阳光的反射下显得分外耀眼。
太子忙转移目光,贴着大腿的手掌隐隐颤抖:"有事你去忙,不用陪我。"
"那我先回去了。"四阿哥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太子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目光中充满了疯狂的羡慕与嫉妒,在他34岁正当壮年一切还未真正开始时,他的战争已经结束,那个人仅仅一个眼神就为他做出了最后的裁决。
月光如练,秋水无痕。那一长欢爱来的如此突然,虽然心底曾有过一些小小的期盼,但是当阿离从太子的臂弯中醒来时,排山倒海的酸痛和苦涩将那抹甘甜彻底湮灭。
太子醉后的一夜风流,只是让府里少了个丫鬟多了个待妾,对他来说这些无足轻重,但对浪尖上的阿离来说却是翻天覆地。
"这菜怎么还是凉的,不是叫你去热了吗?"阿离看着桌上的饭菜向身边的丫鬟问道。
"知道了,我这就去热。"丫鬟端过两碟菜就往外走,嘴里暗自嘟囔:"不就是陪太子爷一晚上吗?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
阿离强忍着要上去踹她一脚的冲动,扭过身子暗自拭泪。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命不好,可那时穷人只有穷人的活法,她照样能活的高高兴兴。可如今的里外不待见,揪着心的让她不安稳。那嫉妒,讽刺,挖苦,中伤,那些是太子自那以后一个多月再没召她所得的结果。而太子妃就更不是个善主了,乐呵呵地看着下面的人闹腾。
本该依靠的良人却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她的怨无处可发,只因那人是皇太子。
黄昏的橘红带着晚霞的凄迷,透过镂空的窗棂斜斜漫过,拉着她长长的影子融入墙角化成包容一切的黑暗。
"......你没看到八哥当时的表情。如今那条鱼还在他书房养着呢。"老十正跟十五阿哥说的起劲,不想碰到了太子,忙收声行了个礼。
"老十这是跟十五说什么呢,这么高兴。"太子扫了眼大咧咧的老十和低头不语的十五。
"府里的一些趣事,说着玩。"老十笑着扯了扯十五,"二哥,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看着他们走远后,太子才收回笑容。现在除了老四,其他阿哥们都不怎么怠见他。都看出苗头了,转变的真快。
刚想到老四,没走几步就见他站在不远的走廊转角处,想上前打个招呼却见他望着前放发呆。太子侧身也向那望去。花园的亭子里,德妃正在给十四擦汗,老十四笑的甚是灿烂。太子转头瞥见老四紧握的拳头,扯出一抹了然的微笑,暗自走开。
很多时候,在老四选择他的同时,同样也是他选择了老四。因为只有看到那个人他才会觉得原来自己还是幸福的。
在康熙十四年,他刚满周岁时就被立为皇太子。如果他只是过逝的孝诚仁皇后所生的嫡长子,或许他还可以过继给某个妃子叫她额娘,但是他是皇太子,没人敢做皇太子的额娘,所以胤礽的童年是缺少母爱的。虽然他得到了最多的父爱,但仍使他的心灵残缺不全。
随着年纪的增长他让自己看开,一个大男人总是赖着娘亲像什么话。在他如此告戒自己的时候,他发现有人有着跟他一样渴求的目光,他的四弟爱新觉罗胤禛。原来世上还有比他更可怜之人,额娘近在眼前却不得宠爱。这使太子相信自己远在天堂的母后是爱自己的,只是她走的太早,因为他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儿子。那时候的皇太子胤礽第一次感到那近乎相同的血缘是一种毒,于老四与十四都是如此。现在他也更加明白爱新觉罗这种毒的可怕。
用过晚膳后不想见任何人,太子一个人在后府的花园散步。落日的绚丽景象在太子眼中显先出一中悲壮的凄美,原来就算是结束也可以如此震撼人心。
当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后,昏暗中弥漫着灯光和月光调和出的暧昧氤氲,迷离,幽暗。
太子走累了坐在一块假山后歇歇脚,人工湖深邃的湖面倒映着明晃晃的新月微微皱起。
当太子沉浸在这明朗,清寂中时,幽幽地传来了细小的说话声。太子顺着声响走去,看见一个身影背对着他正喃喃自语。
"你这是在干什么?"太子出声质问。
"啊!"那人吓了一大跳,借着月光才看清来人忙低头行礼,"奴......妾身见过太子,太子爷吉祥。"
"起吧。"太子看着她缓缓起身半晌才记起眼前这人,这让他觉得有些惭愧,"这么晚了,这是在干什么?"
"回爷话,今儿个是妾身双亲的忌日,所以趁晚上出来拜祭一下。"
太子一愣,悠悠记起那晚遇见她是母后忌日的隔天。没有人能知道每年他都会借着大摆寿宴喝的烂醉如泥,因为他没有勇气在那天保持清醒。而在第二天他都会彻夜不眠的缅怀母后,那是一种逃避后的自我惩罚。
"你屋里没有给你安排?"太子看着地上少许的干果语气中带着一种少有的波动。
阿离娇躯一震,自我讽刺地回道:"妾身怕麻烦,所以没安排。以往每年都是这么弄的,改了的话妾身的双亲怕是也不会习惯的。"
太子看着眼前低头自嘲的阿离,冰凉的月光静静地洒在身上,耳边被风吹动的发丝浅浅地勾勒出她清秀的脸颊,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揪心的落寞,与他中心的某处发出共鸣。
"不管是谁都好,谁来帮帮我,不管是谁,只要能给我温暖就行......"那样的寂寥不住的向外传递着快要自我消亡了。
太子伸出双手,把僵硬的她拥入怀中。
"我以后都会陪在你身边。"太子像是什么都知道,在她耳边轻轻说道。阿离颤抖着,陡然间热泪盈眶,"所以你也不要离开我,要永远在一起,可好?"
太子感到怀中的人在用力的点头,笑着说:"那就好。"
......
......
不管是谁,只要能陪在我身边就好,不管是谁......
你说你叫阿离。
那阿离你要永远陪着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跟我在一起,因为我只有你了。
只要有阿离就行了。
阿离......
□□□自□由□自□在□□□
金镶玉(上)
隔着门窗景孝诚就听到了九阿哥胤禟那略显阴柔地笑声,"只要你把这事办妥了一切都好说。"紧接着门开了,胤禟与一人说着话走了进来。原本站在窗边看风景的景孝诚慢慢转过身子俯身行了个礼,借此收回眼中瞬间溢出的渴望。
"起吧,在外面就不用如此拘束了,大家随意。"说着胤禟便招呼景孝诚和与他一起进来的秦道然坐下。
小厮为他们添置好茶点后恭敬地哈着腰出去带上了门。
"秦大人。我来为你介绍,这位就是从江南来京做布料生意的景孝诚景老板。"接着转头对景孝诚说:"这是秦道然秦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