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知道我假扮齐音如?"
"因为你的话太多了,而且全是陷害晏墨冉的话语。沈亦衫与柳慈伶交谈中发现其实文李山庄的人虽然不喜欢晏墨冉,却没有你如此偏激。最重要的是,你并没有杀李光丕。"
晏白盎看着眼前的白裳男子。
"李光季致命的只有一剑,你却刺了数剑,因为你要掩饰一剑致命的事实。李光季的武功很不错,没有人能在一剑以内杀了他,除非他中了毒。"段荀如看着他:"但你却绝不能让李光丕中毒,这样嫌疑便会落在你的头上。所以你只能刺伤他,这样才能让晏墨冉继续受怀疑,然后等到能够暴露真相的时候,杀了李光丕。"
"段荀如我倒小看你了。"
白裳男子摇了摇头,说:"这些可不是我想得,是沈亦衫告诉我的。"
晏白盎看着角落的沈亦衫,这就是嬴三若喜欢的男人,聪明得可怕。
段荀如笑了笑:"嬴三若指派你来杀我,但她决不会那种毒,所以风荆叶应该和她在一起,对吧?"
晏白盎又看回了身边的男子,"风荆叶让我告诉你还有段凛攸,风氏和南门两族的性命可没那么容易还。"
"还有呢?"段荀如的表情忽然有些僵滞。
"她让你不要忘了,这辈子你是得不到你想要的,无论什么。"
忽然,段荀如皱紧了眉头,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遮掩不住自己的愤怒。
就在这个时候,晏白盎脱离开段荀如的制约,跃出了窗户。
李懿瞧着便追了上去。
晏墨冉瞧着,忽然开口了:"墨冉请教老夫人,为什么当初李光弼要杀我父亲?"
李老夫人看着眼前的女子,表情冷静,彷佛脱出口的话语平常不过。
李老夫人摇了摇头,"我知道的与你们知道的一模一样,这件事只有老二和懿儿知道。只不过,我相信我的儿子。"
"你若要知道就问懿儿吧。"李光丕忽然说,"懿儿瞒着你,有他的理由,我不能说。"
晏墨冉点了点头,起身一跃便追了上去。
她今日一定要将这件事搞清楚!
晚上的百龄山有着寒意,暗绿色的树木层层叠叠。
李懿徘徊于树木中,丝毫不见晏白盎的身影。
忽然一道白光从身边闪过,"你干吗跟着我?"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真相吗?"李懿道。
"你知道?"
晏白盎忽然出现,看着李懿。
"那日是晏北阵要杀我父亲,结果他们两个和我四叔都死了。"
晏白盎看着李懿,皱着眉:"父亲为什么要那么做。"
李懿叹了口气:"因为晏北阵根本就不是晏北阵。晏北阵的左肩胛上有一块胎记,但你的父亲身上并没有。后来被我父亲发现了,因为这件事本来就是记载在我们家的书上的。晏北阵怕我父亲泄漏他杀人冒充的事实,便又要杀人灭口。"
晏白盎冷冷地看着李懿。
"结果在斗战中,我父亲落崖,就在那个时候,晏北阵忽然良心悔悟,他拉住了父亲。但两个人还是跌落悬崖而死。"李懿看着晏白盎,"这就是事实。"
听着,晏白盎忽然笑了,冷不防地白芷剑业已出手,李懿虽躲闪地及时,还是刺伤了小腹。
晏白盎冷冷地说:"你以为编这样的谎言我就会相信么?"
"你骗不了我!骗不了我!"
"我没有骗你。"
"就是有!"女子捂着自己的耳朵,她平生最亲密的父亲,她如何不知道父亲左肩胛上是否有一块胎记。
晏白盎想起极其疼爱自己的父母亲,那么慈爱的两人,所以她现在的行为不可能有错!
想着,晏白盎又举起了白芷剑。
她要杀了李懿,她不管眼前是不是自己喜欢的男人,她只要复仇。
她刺了下去,但有一只手却握住了剑身,女子抬起头,看见了晏墨冉,她有看了看负伤的李懿,后退数步,她哭了,刚才疯狂的女子哭了。
她要杀李懿,明明那是自己最喜欢的人,她竟要杀他,连晏墨冉也不会那么做,难道自己比晏墨冉还可怕么?
晏墨冉扶起了李懿,女子看着男子,"你没事吧?"
男子点了点头,女子扶正男子,又走到了晏白盎的身边,"你呢?"晏白盎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着女子。
"不要这么看着我,再怎么说你也是我妹妹吧,我没道理不理你。"
晏墨冉静静地说:"我承认我无情,但我还明白道义。"
听着,晏白盎又笑了:"你明白道义便不会留在文李山庄。"这笑同话一样带着讽刺。
"那又怎么样?"
晏墨冉看着自己的妹妹:"这天下的确有不能饶恕的罪,但绝对没有不能爱的人。"
晏白盎听着,忽然愣住了。
李懿听着,倒笑了。晏墨冉扶起李懿,离开了森林。
男子忽然想起,那一日,晏墨冉拿着墨痕剑,她说,我喜欢你。他绝对忘不了墨冉的笨拙,她唯一一次的笨拙。
李懿忽然说:"墨冉,我爱你。"
晏墨冉笑了:"我知道啊,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情感,你怎么会不喜欢我呢。"
李懿听着笑了。
又是郊外,暗灰的山林沙沙摆动,一阵寒气直扑而来。
"为什么就那么走了。"
"再呆下去,我会想知道更多,然后直接去找风荆叶。"
"你不想?"沈亦衫问道。
"你想吗?"段荀如反问。
如果你只剩下短暂的生命,你会怎么过呢?
那是第一次见到沈闻,那个老人问自己的。段荀如记得那时的自己很高傲地反问,结果沈闻只是摇了摇头,他说,他的人生并没有长短之分。
后来,段荀如自己做了决定,他选择了沈亦衫。
那么沈亦衫呢?段荀如没有问,这有些幼稚,因为沈亦衫可以活得很久,远远超过自己的生命。
(四)烟云阁
烟云阁的酒,九九八十一日一开,江湖豪杰群聚烟雨之地,等美酒开封,那香味溢满。纵喝不到酒,酒香也是诱人。
"你们一帮人聚在这里是为何?"一个小孩背系重剑,向前面的众人问道。
众人回头,刚才如此稚气的声音便是出自孩童之口,瞧孩子的表情还有着傲慢之情,想来便是养育于豪门大宅,不知江湖深险的富家子弟。
一个紫面大汉说道:"小兄弟,这江湖可不是你这种人混得,还是快些回家吧。"
闻言,另一人应和道:"是啊,连著名的烟云阁都不识,你还是先回家让你爸妈教教你吧。"
说着,众人都笑了。
这孩童也不尴尬,轻笑道:"紫脸张怪,我倒是识得。"
笑声中,紫面大汉听着倒是奇了:"哦?小兄弟,你倒是识得我。该不是我张怪名气大了些吧。"说着,笑得更开了。
这话让人群中的一人清了清嗓子,拉拉衣襟:"小兄弟,你识得我么?"
背剑小孩上下打量,又瞧见了男子左手的持剑:"你是关只的蛇剑林中。"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又对一女子说道:"你是华灵子,毒仙花三娘的师姐。"这下众人倒是点头了,孩童识得的人虽有大名,却鲜少为人识得。他一眼看出,足见江湖阅历深厚。
"以小兄弟的阅历,该不会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我自然知道。"
"那为什么?"
看着有疑问的林中,孩童冷笑道:"因为你们就算在外头等上了许久,却也喝不上这美酒。"
这话让众人脸色一暗。
"能入烟云阁的人,少;能喝到这酒的,更少。我瞧你们不要说喝酒了,就连进入烟云阁都有问题。"不顾众人的脸色,孩童继续道:"据说,烟云阁中,任何一个人只要给他一把剑,便能享名于江湖,你们能行么?"
"我们不行?小兄弟,瞧着口气,你倒能行了?"众人中,有人不满说道。
又是冷笑:"我在这里呆了那么久,你们中却没有一个人认出我。所以你们不行。"
这话真是惹了紫脸张怪,张怪右手欲抽出利剑,却被一个青衫之人制止。
"老人今天要教训这个口出狂言的小孩,你想如何!"这是厉声的呵斥。
小孩笑道:"他这是为了你的性命,好端端的开酒之日,溅血了可不好。"
"呸!"
小孩正色:"我两招之内便能取你性命,你莫要惹我才好。"小孩说着,右手掂着小圆珠似的黑球。
"天明小弟何故与庸俗之辈一般见识呢。"循声望去,白裳男子笑眉眼开。
众人听这话倒也惊了。
天明,剑童。
人如其名,从小在剑庐中担任剑童,后来浪迹于江湖。年只孩童,剑法如神。天明之剑,厚实沉稳,仗剑江湖,一战闻名。那一战,他虽说输给了沈岳鳞,却是大战一百回合。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功力,何人不叹。
"你瞧出了我,可我却还没瞧出你。"天明问此言笑道。
"这说明了什么?"
"你很强。"
"哦?"
"你身旁的人也很强。"
看了一眼青衫男子,天明说道。
白裳男子看了一眼,也笑了。
"你们身份不难猜,只是你们两个一起,倒让我吃惊。"
"我们到底是谁?"
"段荀如和沈亦衫。"
段荀如笑得更开了:"不愧是剑童天明,瞧得仔细。"
"沈亦衫段荀如向来为敌,如今倒成了朋友。这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天明道。
段荀如笑着:"我来告诉你吧,我们不是朋友。"
段荀如话刚到尾,烟云阁的门便开了。
他仿佛是看准了时机,说明了两人的关系,却不愿意别人再问下去。
门内走出五人,最后出来的应该是掌柜,拿着算盘,这便是江湖有名的金算子。
进入烟云阁的都要经过金算子的眼,入了他的眼便是合格。
自然也有人不满的,那便是剩余四人的活了。
金算子站在众人前,每次开酒,总会遇见不凡的人,到不知这次会遇见谁?
"好酒配名士。我金算子也不说了,烟云阁的规矩大家是知道的。开始吧。"
先进去的是天明,一眼望见剑童,金算子倒是惊了。
"虽说阁下是名士,可这年纪......"
天明皱眉:"我天明从小便是酒缸里泡大的。"
"是。是。"
闻言,金算子恭请进了天明。
然后便是段荀如与沈亦衫。
"金怪人,见到我们你不会有话说吧?"段荀如道。
"自然不会。智者,沈少侠请。"
走进烟云阁,里头只有三桌子,十二人。
"烟云阁的酒,虽说两月多就一开,可每次却只够十几人份,倒的确让人嘴馋。"段荀如说着,挑着一个位置便坐下了。
"怎么了?"
段荀如顺眼望去,进来的是秦臻?
江湖闻名刀剑寮的当家,秦雁的哥哥,秦臻。
刀剑寮取名于秦无罗的剑,秦臻的刀。桌上的兵器,弯如圆月。秦臻的刀法,是江湖上的一绝。
"你来了?"段荀如看着:"秦雁呢?"
"这与你有何干系?"秦臻说道。
"我来,是为了去沈亦衫的性命,你最好让开些。"
段荀如听着,倒笑了:"你取得了么?"
"这里是烟云阁,我看你还是小心点吧。"
"多谢智者劝告。"
秦臻看着,走到了旁边的座位上。
进入了四人,这厅堂里到底是安静下来了。
外面的打斗声不绝,足见热闹。
天明双手称于后脑勺,似惋惜说道:"早知道迟点进来了......"
"你不是看不上他们的本事么?"
"看看那四个人出招也是不错啊。"
段荀如听着,只笑不言。
声响忽然停了下来,从门外进来的是一个剑客,凛冽如寒风,面无表情走过众人,那眼神说是无神不如是说早已麻痹,定然坐于天明旁。
段荀如看着沈亦衫,又笑了:"你看人,总不寻常。"
"什么意思?"
"开头看的那个是来杀你的,现在这个却是个杀人如麻的剑客。"
"原非尘?"天明叫道。
"和晏白盎并列杀手榜第一。"说着,段荀如饮了口茶。
这话让剩余的人都望向了持剑男子。话题中人却只是闭着眼睛,丝毫不理他人注视的目光。
顿了顿,天明说道:"有了杀手,有捕快没?"
跟着这话,又进来一个人,高帽蓝衣衬红边,一双官靴。看着,段荀如被逗笑了:"天明老弟啊,你说的还真准。"
沈亦衫看到:"闻名关东,捕头殷守铁。"
"殷大叔最近可好啊。"段荀如道。
"最近刚好有件大案压着我透不过气来,你说可好?"
"哦?"
"就是北岭纵火案,你瞧你身边的人如今仍旧逍遥法外,我日子可好过。"
段荀如看了一眼沈亦衫,青衫男子也是一笑。
殷守铁无奈地摇了摇头,坐在了秦臻的桌上。
"我看这里的人八成都是来惹你的。"段荀如道。
"文李山庄倒真是安静地不像话。"
一炷香过后,十一人已到齐。
金算子终于进了门来,旁边照常跟着四人。
金算子理了理自己右手的算盘,说道:"诸位请。"内室中出来三个侍女,各自携带三坛美酒。
众人接过斟满的美酒,一杯饮尽。
"好酒。"张怪说道。
天明闻言,冷笑:"如此莽夫,金怪人,你怎么就让他进来了。"
"你说什么!"
"不是吗?你说这是什么酒?"
张怪支吾着倒说不出话来,张怪平生好酒,可偏偏不爱知道酒的名字,这也的确不能怪他。
林中接到:"是上好的陈年大曲。"
天明点了点头:"可我们来烟云阁是喝什么酒的?"
"烟水吞。"
华灵子接到:"据说这烟水吞酒如其名,微微饮一口,就好像吞下了云雾,似若无物,后劲却如腾云驾雾,美不胜收。"
天明看了看金算子:"这陈年大曲是好,我家可多的是。金怪人,这究竟是何意思?"
听着天明的话,金算子倒笑了:"看来诸位都是酒中名士,我金算子也不拐弯抹角,烟水吞是有,不过只有一坛。"
"一坛?"
"烟云阁每八十一天只开一坛烟水吞,每坛只够四人。也就说,诸位为了这美酒要争一争。"
秦臻闻言:"既然武斗,必有伤亡,为何这规矩却不为江湖广知?"
"因为参加的人都怕了,不愿回忆不是。"段荀如闻言道。
金算子道:"智者不愧是智者,一语中的。"
"这里只有十一人,这第十二个人便是你的主子吧。"
"这里的人都怕了这人,而不敢武斗,所以亦没有伤亡。只因这人厉害到别人见了连打也不敢打。"沈亦衫说道。
"这人到底是谁?"秦臻道。
"别急。"段荀如道:"让我猜猜,当年沈岳鳞,段凛攸,沈闻和风荆叶该是饮过了这坛美酒吧。"
"是这样子的。这些年还饮过烟水吞的就只有清零玄初了。"金算子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