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一生----離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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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完了!他的一世英明全毁了!这事要被别人知道,他还有脸见人吗?还有哪家姑娘肯嫁给他?
凌风抬起脸,恨恨地看了眼正看着书的缺月。
这个混蛋居然还悠然自得在看书。一定是被他传染了!他从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他有断袖之癖,如今看来果然是如此。自己一定是跟他靠太近,所以才被传染了。只要以后跟他保持距离,就会变回正常!一定是这样子没错!



第十六章 姑苏行
车马劳顿多日,秋日晴空忽而细雨绵绵,且雨势渐大。两人应车夫建议等雨渐小再赶路。于是,两人进入路边小亭避雨,留下车夫在不远处看着马车。
只是,一个时辰下来,这一场雨竟未见变小停歇。原本计划天黑前赶到前方小镇投宿,因这场突如其来的雨而耽搁了。
凌风因这雨势心情变得有些恶劣。原本以为一天便能见到司青,可偏偏几天过去了,他始终不知道缺月要带他去哪里。而且还得天天在那狭小的马车内与缺月面面相觑。虽然缺月后来并没有再碰他,但他心里就是不舒服。这个占他便宜的人竟然始终一脸若无其事!
他是男的没错,所以被人强吻了也不可能去喊非礼。但是,那是他初吻啊!初吻!是应该留给未来的妻子的!心里真是越想越烦躁!
凌风站在离缺月三步远的地方不客气地问到:"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都已经走了五天了。"
"怎么?才几天便等不及了?"缺月垂眼看着手中的玉笛,轻抚着,懒懒说到。
"再不告诉我去哪,我就坐这不走了!"凌风气呼呼的往亭栏上一坐,愤愤道。
见凌风不耐烦,缺月决定直接告诉他。"你不是要去见司青吗?他现在正在苏州。"
"苏州?司青为什么会去那里?是不是你掳他去的!"
"我只是刚好遇到他,便请他去做客罢了。"缺月抬眼看着凌风,兀自笑着,并不多加解释。
"你!"
"月无。"冷不丁的,缺月冒出了一句话。
"什么?"
"离了天水宫,我不希望再听到有人叫我缺月。所以,你,可以叫我月无。"
凌风想起那日大哥曾说,缺月是冷月山庄庄主。"你真的是冷月山庄的庄主?"
"看来你已经知晓了。"缺月眯眼笑着,"如今,我们正是要去冷月山庄。"
忽然,一阵兵器相碰的声音从离小亭不远处的树林内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听起来,像是有多人在打斗,且声音越来越近。
凌风有些好奇,朝声音来源处张望。缺月则置若罔闻,依然一脸悠然,抚着手中的玉笛。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周围雾气蒙蒙。
一抹红色身影在雾气中渐渐清晰显现出来。那是一名不过十六七岁的女子。
女子神色慌乱,气喘连连,一手持剑,边跑边向后望一眼。雨打湿了她早已有些散乱的长发,丝丝缕缕黏在脸颊与颈间。女子颇有几分姿色,现下却也一身狼狈。身上多处被刀剑划伤,雨淋湿了衣衫,殷红色的血水顺着衣角滴落。那些伤虽无致命之处,但滴下的血水却也令人触目惊心。
同时,数十道灰色身影出现,拦在女子面前。
"凤姑娘,你已经中了软香散,内力很快便会尽失。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回去见我们门主吧。"其中一个像是领头之人说到。
"卑鄙无耻之徒。今日我便是死,也不会回去的!"女子愤恨,双眼决绝,提剑继续与那数十名灰衣人对峙。但因中软香散的缘故,体力有些不支,身体晃了晃。
那些人像是看出女子已快无力抵抗,渐渐接近。"凤姑娘,门主如此喜欢你,你就乖乖随我们回去,和门主拜了堂,也省了受这些苦。"
"做梦!我凤凝双死也不会嫁给那种人的!"女子倔强地挥剑,正好划破欲上前来的灰衣人前襟。
"啧,敬酒不吃吃罚酒!"领头的灰衣人有些恼怒,示意身后几人上去擒拿女子。
"太可恶了,竟然十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子!"看到这里,凌风有些忿忿,想去帮忙。这明显是强抢民女!
"你做什么。"见凌风想跳出小亭,缺月突然冷冷出声。
"你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她被抓回去被强迫和人拜堂吗?"
"他人之事,与我何干。"缺月回答得干脆而冷漠。见凌风关心一个不相干的女子,脸更是沉了几分。
"你不救我救。"凌风说得有些赌气,飞快跃出小亭置身雨中,加入了战局。
女子忽见有人飞快来到自己身旁拉起她便跑,一时竟也愣住没说话。
凌风利用自身轻功比那几人高,虚晃几招,便抱起女子离了包围圈。
那几人见有人加入帮女子逃脱,大声喝道:"臭小子,想英雄救美吗?飞刀门的事你也敢管?"
"哼,管你什么门的,小爷我就是看不惯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人!"
"哈,好狂的口气,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领头的灰衣男子哼道,"乖乖将凤凝双交给我们,再留下自己一双手,我便留你一命!"
"既然救了,哪有收手之理。"
那几名灰衣人见凌风不愿收手,便加紧了攻势。几个回合下来,凌风便力不从心起来。那十人仗着人多,连续配合攻击,凌风招架不住,身上几处被刀剑划伤。疼痛与焦急让他额头隐隐冒起了冷汗。而怀中的女子已因软香散而终于不支,晕了过去。
凌风眼角瞥了眼凉亭,发现缺月面无表情,只站在亭内冷冷瞧着。收拾这几人对缺月来说完全是小意思,但他却只旁观,看来是打定主意不愿救人了!不行!他得想个办法让缺月出手。虽然他轻功不错,但要同时抱着一个受伤女子应付十个人,还是很吃力。
凌风脑中转得飞快。既然他不肯出手,那就把他拖下水。想到便做。凌风且战且退,向小亭接近。
"你还不帮忙!"在离小亭几步之遥时,凌风边应付边转头向缺月喊道。转头之际,,凌风只觉小臂一阵剧痛,抱着女子的手臂竟被划了一刀。回转头看去,发现那灰衣人手中刀又再次向他砍来。
缺月原本打定主意不出手,却在见到凌风即将被刀砍中时隔空一掌,将他推离。
刀,落空。
"怎么?打不过便想找这个弱不经风不男不女的来帮忙吗?"那灰衣人并未看出刚才缺月出手,只以为是凌风碰巧又躲过了自己的攻击。见缺月样貌,有些不以为然,眼中甚至浮现轻佻之色。
身后几人应和着,其中一人更说到:"瞧这模样美的,在床上定也是销魂至极。"几人一阵浪笑,却没发现缺月脸色瞬间变了变。唯独凌风瞧见了,心中一寒。认识缺月到现在,他不是笑便是面无表情,从没见他为何事变过脸色。
另一灰衣人又接着附和:"另一个长得也不赖,不如将两人一并带了回去,给门主做小倌,门主定然高兴,哈哈哈。"
"是啊是啊,或许,等门主玩腻了,就能轮到我们也说不定。"几人放浪地大笑,看着凌风与缺月的眼中浮现出色欲。
凌风听闻这些污言秽语,霎时气白了脸。真想一个个杀了解恨。
蓦地,缺月唇角竟一点一点上翘,笑了起来。雨幕中,白皙的肌肤,艳泽的朱唇,因笑而微眯的双眼,那张完美无暇的脸此刻竟如妖魅般冶艳,摄人心魂。那几个灰衣人一下子看呆了,迷失在那抹空洞暗沉的琥珀色中。凌风竟也看得呆住。
只是,缺月分明是在笑着,周身却渐渐冒出凛冽寒意,瞬间将四周空气冻结成冰。杀气在无形中腾起,变成重重的压迫。在场几人这才突然从沉迷中醒来。
"你、你小子摆这种表情吓什么人?"其中一名灰衣人说到。虽是壮着胆大声呵斥,但声音中的一丝颤意泄露了心中的害怕。
缺月未答话,依然笑着,或者说笑得更妖,缓缓走近那几人。
那几人竟怔怔的站在原地,不知退却。
缺月一掌轻轻挥去,那领头之人胸膛生生接了这一掌,五脏六腑皆被震碎。血,从毛孔蹦出,秋霖瞬间变成红雾,飘散开来,染红了那白袍。
那人双目睁圆,直挺挺地倒地,没了声息。
其余几人见带头之人惨死,心中惧怕,但又不愿就此罢休,提起刀剑,向缺月挥去。
几声刀剑砍中身体的闷响,接着便是铛铛铛几声刀剑落地的声音。
凌风还未看清缺月身形,便瞧见一条断臂连着刀,掉落在凌风面前被雨淋得泥泞的石地上。那剩下几人皆呆滞地站立在原地,看着自己掉落在地上的手臂,不敢置信。
只见缺月依然笑着,双眸暗沉如黑墨。不知何时握在手中的刀闪着猩红的死亡之光,白袍上绽开了几朵艳美的朱花,几滴鲜红溅污了左颊,滑落下来,像是两道血色泪痕,映得那笑容更显诡异妖邪。
凌风霎时只觉得寒意从脚蹿到头顶,寒毛直直竖起。
"啊!我的手!我的手--"那几人突然反映过来,抱着断臂开始哀号。
"接下来,该砍哪里呢?另一只手?唔,不好。"缺月兀自低头笑着喃语,像是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还是一条腿吧。"
话音刚落,猩红寒光闪了几下,又是一声声闷响,接着便是身体倒地以及哀号求饶声。
"饶、饶了我吧。求求你,求求你!"唯一一个站立着的灰衣人见缺月缓缓向他走去,顿时吓得跪在了地上,惊恐得看着如鬼魅般的缺月,浑身哆嗦如秋风落叶。
缺月用刀尖抬起那人的脸,轻轻说到:"要我饶了你可以,只要,你帮我做三件事。"
"只、只要能饶我一命,别说三件事,一百件事我也答应。"那人见缺月愿意饶过他,飞快地点头说到。
"很好。"缺月满意地笑了,眸色更加暗沉,缓缓说道,"首先,第一件事便是......替我砍下他们的另一只手臂。"缺月指了指躺在地上已因剧痛而昏迷的几人,将手中的刀丢给那人。
那人脸色瞬间惨白,双唇发抖,手颤巍巍的拿起刀,走近昔日自己的同门。手起刀落,鲜血溅湿了一地。
"接着,砍下他们另一条腿。"鬼魅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凌风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出声制止道:"够了!你直接杀了他们不就好了,何必--"
泛着杀意的冰冷双瞳对上了凌风的双眼,寒气直灌入头顶,打断了原本想说出口的话。凌风噤声,不敢再多言。他不是没见过缺月眼中的杀意,但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让他浑身如浸在冰窖中一般寒冷刺骨过。
为了活命,那人按照吩咐,闭眼砍了下去。剧烈的疼痛让地上几人醒了过来,又晕了过去。地上雨水混着血水,形成了偏偏红色水洼。空气中,似乎连雨都带上了血腥味。浓重的令人作呕。
"最后......"看着眼前那血腥的场面,缺月眼中像被点燃了一抹嗜血的火焰,"砍下他们的头。"声音轻柔而低沉,带着一丝诱惑。
几声闷响,身首异处,鲜血四溅。刀颓然落地。那人一身鲜红,衣物上沾染着同门之血,站在雨中瑟瑟发抖。终于,忍不住,又哭又吐起来。吐了许久才抬头,颤抖的问缺月:"我、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走?"缺月摇头笑道,"你还不能走。"
"你、你答应过饶我一命的。"惊恐霎时布满脸上。
"当然。不过,你得留下几样东西。"谈笑间,缺月手中银光乍现。
寒光闪过,那人还未反应便颓然倒地。一手两腿已断在一旁。鲜血隔了很久才喷涌而出。可见,缺月出手极快,那利器也同样极快。
凌风见状,脸色已是苍白一片,身体冰冷,冷至透骨,冻结心脏。
缺月蹲下身,捏住那人下巴,笑道:"放心,我说话算数。再取两样,便放了你,可好?"虽是问话,但未等那人回答,寒光便又飞快闪过,只听得那人从咽喉深处发出凄惨哀号声。那人双眼血流如注,口中也汩汩流出血来。地上,一团血红的东西冒着热气。
凌风看出,那是人舌。胃中一阵翻江倒海,终于忍不住,吐了起来。

 


第十七章 姑苏行
"杀死对方。胜了,便有活下去的权利。"魔魅的声音空荡无情,回响盘旋在耳边。
是的。杀。
脑中唯一的念头便是活下去。
作为一个复仇者,在杀掉仇人之前,绝对不能死。即使,此刻面对的是共同生活过的好友。
顷刻间,只听得刀剑没入体内的沉闷声,感觉到鲜血溅在脸上的湿热。一个,两个,三个......
刀剑无意识的挥起,只是为了一个简单的理由,活下去。
周围只剩一片腥红。
最后一剑,刺穿了昔日好友的胸膛。好友眼中瞬间露出疑惑、犹豫、恐惧与不敢置信。最后颓然倒地。
终于,只剩他一人站立。他又一次得到了活下去的权利。
魔魅的笑声回荡在修罗坟场上空。
一个女子被推到眼前。那个女子,有着一张与他心底最珍爱之人相似的脸庞,与他极其相似的脸庞。不。或许,她便是他珍爱的那个人。那个他一来以为已经死去的妹妹。
"杀了她。"声音在身后响起。"只要杀了她,从今以后,你便不用再踏进这修罗坟场。"
不。不行。心底在刹那战栗。
他可以无情,可以冷血,可以杀任何人,唯独不能杀这个或许是他世上唯一的亲人。
女子摇头后退,眼中惊恐万分,眼泪滑落脸颊。
他想安慰她,擦去她的眼泪,让她别哭。但他出不了声,也不能这么做。
犹豫的瞬间,眼前腥红乍现。女子的鲜血再次染红了他的衣袍。一把剑从前生生贯穿了她的心脏。而他,正握着那把剑的剑柄。
刹那间震惊,手徒然松开。
不!他刚才没有出手!
他宁愿自己死也不会杀了她!
"......,月......儿......"看着缓缓倒地气息停止的女子,嘶哑破碎的声音艰难地从喉中发出,痛苦而干涩。
他伸出手想要接住她,却被一把制住动弹不得。
而后,是身上衣物撕裂的声音,再而后便是那永无止尽的痛苦折磨与羞辱。
骄傲、自尊一瞬间被人践踏在地的感觉,屈辱、恨意淹没整个心的感觉,让他从此不再是他。
修罗炼狱之苦,或许也不过如此。

睁开眼,便看见一双璨如星辰的黑色眼眸。
"你做噩梦了?"黑眸的主人--凌风开口问到。带着一点疑惑、一点讥诮。"我以为,以你这般狠辣的手段,杀了人,应该不会做噩梦才对。"
小亭一战,他们误了行程。车夫更是在发现情况不对之时带着马车溜了。因为带着那个昏迷的女子,便只能在附近找了一家农舍,谎称遭了强盗,借宿一宿。虽然简陋,但也好过风餐露宿。
但是,白天那血腥恶心的一幕令凌风始终无法入睡,只是睁着眼,看着那简陋到有些破败的椽子。缺月倒像是累了,很快便沉睡过去。只是没多久,他便发现缺月睡得不安稳,口中像是在说什么。
凌风想听清楚一些,便悄悄来到了他床前。经过一张椅子时,还不小心绊了一下。可奇怪的是,作为一个习武之人,房内有动静,缺月竟没有惊醒。然后,凌风看到缺月紧紧皱起了眉,突然又露出惊慌的神情,接着便是满脸痛苦之色,眼角渐渐泛湿,最后滑落了一滴透明色的水珠。
缺月听出凌风话中的讽刺之意,但刚才所做的那个梦让他心中窒闷不快,不想与凌风多动口舌。面无表情,冷冷瞥了他一眼,坐起身。
自从为摆脱项天笑而练《月缺》后,他已渐渐忘了所有的感情。唯一记得的,只是复仇。三年来,月儿死前的那张脸也已淡忘,再也没有做过那个梦。为何今日被那些人提及痛处便又做起了那个梦?除了月儿,如今为何还会在意另一个人?

推书 20234-01-02 :Silence Will Be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