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程----九襄[下]

被游邵这么一说俊秀突然就脸发烫。安分地坐好，再不动了。
游邵歪头看他一眼，笑意持续上升："好了好了，没事的。"

录音很顺利。俊秀对歌的意境把握地很好，几遍一过就完成了。开始并不觉得，只是听带子的时候才真正觉得自己是要出单曲了。
心里的感觉很奇怪，期待，却又有些畏惧。
路安说还可以，至少勉强配地上我的词。
"词是你填的？"
"不然你以为是谁？"
"......"
"唉......不要太感动......我对你的了解，比你以为的还多很多。"
"谁感动了......"俊秀撇撇嘴，抱着膝盖坐在凳子上发呆。镜子里印出路安的背影，瘦瘦长长，有一瞬间竟和记忆里的有天重合了。
这让俊秀感觉很危险。

在浓烈的圣诞氛围里俊秀的单曲《双面人》以着毒药蔓延的速度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他终于走上前台正式生活在镁光灯下。
宣传炒作的手段上英一向很拿手，更何况俊秀的出道形象本来就颇具争议。
他的定妆照很惊艳，左边脸上没有化妆，干干净净的，甚至还略微带着些稚气；右脸却描了浓重的眼线，嘴唇艳红往上勾挑成暧昧的弧度，眉角画了墨青的流线，邪气而诱惑。两种完全不同的气质奇异地糅合在一起，除了惊艳想不出别的词来形容。
第一次上节目是在圣诞的晚上，很出名的电台节目。是关于圣诞的专场，这之前早有人教过他如何应对。因为这是首次公开上节目，所以主使人一般会问一些私密的问题当噱头，不想回答的话就转移话题，总之不要把气氛弄僵就好。如果能适当的留一些想象空间，就很完美了。
俊秀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说知道了。
倒是路安，说你要不爽了就实话实说呗，标新立异也不错。
俊秀不想理会他，他停顿了下，又接着说："反正你那点陈年旧事，迟早会被人翻出来的。"
"你什么意思？"
路安耸耸肩："去化妆，一会就上节目了。"

心里一直郁郁的。俊秀知道自己的笑容很敷衍，好在主持人有很好的专业素质。她的声音很温和，问他对《双面人》这首单曲有什么感想？
"人生的两个阶段吧，每个人都会有过去，有些人会比较极端，所以感觉就象是有双面一样。"
"听说填词的人很特殊？"
"啊这个......"俊秀沉默了下，想了想说："对，很特殊。"
"看上去真的很特别的样子......那么俊秀有想一起过圣诞的对象吗？"
"暂时还没有。"
"啊俊秀是在透露其实没有女朋友吗？呵呵，应该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吧？"
"没有。"
"没有么？"
"嗯。"
"初恋呢？......哈感觉自己好八卦的样子。"
"不会。"
"其实是受很多饭的委托呐，《双面人》才刚推出就吸引很多眼球，大家对你都很好奇。"
"谢谢喜欢。"
"如果有女朋友的话，会觉得做什么事情比较浪漫？"
"也不用特意做什么吧，两个人安安静静坐着看看电视或者散散步......"
"会觉得温馨啊~还是学生，是吧？"
"对，还是学生。"
"同学们对你当艺人有什么看法？"
"他们知道以后就祝福我了，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艺人和学生的双重生活还适应么？"
"嗯。"
"其实这样看真人真的比照片上更瘦。"
"呵。"
"这几天一直下雪，注意身体好么？"
"谢谢，你也是。"
"好那么让我们来听下这首《双面人》~"
............

"木头一样，问一句说一句，每句还只有几个字，有你这样宣传自己的么？"
路安是这样来评价俊秀的第一次节目的，不过接在后面又说："金俊秀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样很冷艳？"
"你想太多了。"
"我确实是这么想的。"路安无所谓地摊手："你看我对哪个艺人有对你这么上心？"
"......"
"当然你是特别的。"他退后一步上下打量俊秀："把你当朋友呦~"
俊秀看了他一眼，轻轻"哦"了声。
路安笑眯眯地上前搭住他的肩："一起去喝点什么庆祝下吧。"
"我得回家了。"
"哦行啊，天晚了又下雪很难打到车，你到家以后给我个电话报声平安。"说着朝俊秀挥挥手，潇洒地上了自己的车，扬长而去。
俊秀站在原地看着车子越行越远最后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忿忿地蹬了蹬冻麻木了的脚。

实在是拦不到车，最后还是给游邵打了电话让他来接。笙蓝准备了很丰盛的晚饭给俊秀庆祝，三个人一起喝了点酒，俊秀就爬床上去睡了。
朦朦胧胧地被电话吵醒，俊秀眯着眼睛看到是路安的电话，毫不犹豫地按掉了。可是对方完全不死心，一遍一遍地拨过来，最后还是没好气地接了。
"你干嘛？我都睡了。"
"呀......艺人金俊秀你的脾气可真差啊......不是说到家了给我电话的么？"
"我可没有答应给你电话，你自己一厢情愿。"
"那好歹也是基本的礼貌吧金俊秀？"
手机提示有另外一通电话进来，俊秀看了看是陌生号码，没有理会，接着说："你怎么好意思和我讲礼貌不礼貌的？你以为自己的做法就很礼貌了？"
"......呵呵。"路安低沉的笑声从电话里面传来，俊秀的心跳莫名就慢了半拍："想我送你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你开口了我肯定满足你。"
"......有病。"俊秀慌乱地把电话挂了。开了床头的灯，闹钟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那个变态！
可是就睡不着了。在床上翻来翻去的不得安生。于是干脆起来温书，期末考查快开始了。

那之后上节目上通告越来越频繁。第二支单曲准备过年的时候推出，有很多的练习，每天都疲惫不堪。加上期末考，俊秀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两份来用。
这样的生活是自己所期待的么？至少这样，心里的那个影子就慢慢地淡了。
抱着书歪在沙发上看重点，看着看着就睡着了。迷糊中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他没有理会。感觉有很柔软的东西贴在了嘴唇上，那之后，他就彻底陷进了梦境里。
坐在摇晃的车上，外面漆黑一片，身边没有一个人。
"Lonely ，I am still lonely，I have nobody......"
耳边一直是这个旋律，一遍一遍的，纠缠地脑袋都开始发疼。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睡在床上的，被子好好的盖在身上。
是游邵吧。他坐起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在游邵面前，总是不自觉的就会变地很小，像孩子一样。游邵太宠自己了吧，宠地连自己都产生自己是孩子的错觉了。
路安的电话准时地打过来，他说金俊秀你这只猪你今天要考《外国法制史》你都背好了没有？肯定背着背着就睡死过去了吧？
俊秀皱眉把手机拎地远远的，等那边安静下来了才有气无力地拿到耳边："托你的福，我每天都能有很好的睡眠。"
"你这是向我抱怨？"
"哦知道了，取消今天晚上的休息时间是吧？"
"......"
"没有问题，可是我有没有告诉你《外国法制史》的考试是在晚上？"
"继续......"
"是开卷考试，我没有准备背。"
"十五分钟。"
"什么十五分钟？"
"从我这到你家需要十五分钟，你可以选择继续说下去，我也很愿意去你家把你从床上拎起来。"
"路安你是变态！"
"我的荣幸。"

下楼吃早点，笙蓝在和游邵正在说回西城过年的事情。
"妈这两天一直给我打电话让回去......俊秀你呢？"俊秀咽下嘴里的牛奶，没有说话。
"虽说是这样......可是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第二支单曲过年的时候会出来，宣传排地很满，恐怕没有时间回去。"
游邵皱皱眉，没有再说什么。笙蓝说那我也不回吧，我在这里陪俊秀。
"不用！"游邵立刻开口。闻言笙蓝不解地看着他，游邵回避她的视线，只是对着俊秀，说："那你自己注意，我会尽快回来。"
"没关系，哥好好回去过年吧，代我向爸妈问好。"俊秀笑了下，放下杯子回房看书--路安难得放他的假。

期末考基本都低空飞过，好歹没有挂科的。游邵和笙蓝回了西城，本来想着把原先那个阿姨重新请回来照顾俊秀，他说没有必要，拒绝了。
行程排的很满，配合第二支单曲的推出俊秀去B城参加综艺节目的录制。他还是新人，但是前辈们都很照顾他。在舞台上唱唱跳跳，对着镜头微笑，除了更安静一些，他和任何一 个其他刚出道的新人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被问到有什么新年愿望的时候俊秀摇摇头，他说现在的一切都很好，并没有什么大的期许。
"是对现状都很满意么？"
"......说不好，但是至少没有不满意。"俊秀的头发染了颜色，发梢处显出些酒红。化了很淡的妆，整个人漂亮地象是透明的一样。
很干净，又带着些清冷，情不自禁地就想靠近了。

俊秀这些天的心情都还不错。整个夏天一直是酸涩里带了丝丝的甜，但是后劲太过苦涩；反而是冬天，虽然冷地刺骨，却渐渐觉得心脏温暖了。
在酒店里面休息，助理说明天回S城，这些天逗留在B城，工作量不算大，回去后就不轻松了。
晚些就接到了路安的电话。他问今天的节目录地怎么样？
"木头一样，问一句说一句，每句还只有几个字。"
"哦，你是对我之前的评价持很赞赏的态度了？"
"......还真不想回去了。"
"你还有一晚上自由的机会。"
"如果现在挂了电话我会觉得更自由。"
"那么挂吧，顺便去开门。"
"......"
"我就在你房外，自由的金俊秀。"

对于路安突然来B城的这件事，俊秀不想发表任何想法。强行被路安全副武装了躲过还在酒店大厅里徘徊的歌迷，他们一起去逛B城的夜景。
"来了几天了，都没有好好玩过吧？"
"冷死了。"俊秀跺跺脚，朝手心呵了口热气。小团的白气散在寒风里，瞬间都能结冰的感觉。
"瞧瞧你自己的样子，都跟球一样了......"路安凑上去拿手心贴了贴俊秀的手背："啊，确实是挺冰的啊......"
俊秀把手插进口袋，脖子往下缩，脸埋进围巾里只剩下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你到底想干嘛啊，我真的很累了。"
"惜字如金地上节目，你累什么啊？我看场内观众都比你累。"
"路安你真的很变态。"
"知道了知道了，你要这么喜欢说我变态，我给你说一辈子都乐意。"
俊秀不说话了，只觉得耳朵吹多了风，现在站进温暖的音像店，渐渐开始发起烫来。一眼就看到架子上自己的碟，《双面人》加上一些翻唱的歌曲，包装地很精巧。俊秀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半晌，然后拍拍路安的手臂，示意他出去。
路安从架子上抽了张碟出来，付了款，出来以后递给俊秀："拿去。"
"干嘛要买？"
"我知道你有，但是意义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一样的照片一样的歌。"
"用来纪念金俊秀的首次B城之行圆满结束。"
"你觉得很圆满？"俊秀白了他一眼。
"嗯，在我而言很圆满。"路安笑了几声，接着说："看你现在和熊一样的架势我真的很圆满。"
"变态。"

回去的时候下起雪来。落在头发上衣服上，一颗一颗的特别晶莹。路安给俊秀买了杯热饮，他一路走一路捂，也不喝，就是觉得冷地慌。
"平时也没见你身体差成这样啊，怎么这么不经冻？"
俊秀一张口只觉得更冷，于是立刻闭了嘴巴，不搭理他。
路安见他不说话，随手从路旁抓了些雪，捏在手心里团成圆球，毫不犹豫地朝俊秀砸去。俊秀有点懵，愣愣地看着自己胸前的雪团，路安却已经朝他扔第二个了。
砸在侧脸上，冻地俊秀一激灵。他咬咬牙蹲下去也捏了个雪球，毫不迟疑地朝路安砸去，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往酒店的方向走。
路安追上他，扯住他的胳膊往回拽。俊秀倔强地瞪着他。
路安一惊，然后就弯着眼睛笑起来。
伸手小心地擦掉了俊秀脸上的雪沫子，然后轻轻地，抱住了他。
俊秀小幅度地挣扎几下，不动了。
"饮料洒了。"
"让它洒。"
"洒你衣服上了。"
"是你故意泼的吧？......没有关系。"
俊秀扬了下嘴角，扔下饮料杯，把手插进了口袋。

第二天一起回了S城，繁忙的工作一下子就压了下来。俊秀去参加当地主办的歌友会。眯着眼睛在后台补眠，可是耳朵边吵吵嚷嚷的实在睡不下去，只好坐起来打着精神念台词。
他醒过来之后就发现周围突然安静了。有些奇怪地从镜子里看周围的人，发现他们正用躲闪的眼光看向自己的方向。
俊秀心里觉得纳闷，只是并不想多事，于是坐着，翻出手机来玩。
也许是刚才睡地有些迷糊，短信进来了也不知道。
是路安的短信。说是晚上一起吃饭。
俊秀想了想，说好。
其他艺人进进出出，人很快就换了一批。俊秀等地心焦，眼角余光瞥到桌角的报纸，走过去顺手拿了看起来。
不外乎一些八卦新闻之类，才看了几行就有点兴趣缺缺。随手把报纸放下了，又觉得困。目光落在报纸上的印刷体上，眼前泛花，竟渐渐觉得那张照片很熟悉。
等等！
俊秀猛地坐直身体，不可思议地盯着报纸上的那张照片。
是在B城的最后一晚和路安在外面的照片。标题放的很大，"与神秘同性男子秘密相约B城，是友情还是爱情？"
两个人拥抱在雪地里的照片拍地很清晰，甚至可以看到俊秀嘴边的笑纹。
他快速浏览下去。前半篇对路安的身份做了种种的揣摩与猜测，但是最终指向都只有一个。但是这些都还好。可是新闻的下半篇写了俊秀出道前在西夜唱歌的事，写了俊秀与西夜某出名MB之间的事。言辞很隐晦，却是句句都意有所指。
有天......
俊秀象是突然被人勒住了脖子，窒息的惶恐感闷地他没有办法再冷静地坐下去。
有天。
好像崩裂的口子，再怎么填补也总是会有裂纹的存在。刻意不去想，但是硬生生揭开了，带来的是毁灭一般的疼痛。
他还是没有办法好好的面对。还是没有办法。特别是赤裸裸地暴露在众人眼球之下以后，让他仓皇局促地不知该怎么办。
于是心就乱了。

 

【24】

俊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在舞台上的。只记得强烈的光线下身体变的异常笨拙，眼睛很疼，就象是那天缩在有天家的沙发上固执地盯着那盏灯看，眼泪会不受控制地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