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不是我故意要来诉苦,可他这样不考虑家人感受,我实在接受不了,他不想想我,也要想想小驹,小驹知道了会怎么想?"她还在喋喋不休。
好说歹说安置她在客房里睡了,我叹一口气。
魏清仍然定定坐在椅子上,看他神色就知道经受了巨大打击。
刘澈真是疯了,这种事情闹出来,最难受的肯定是魏清,他难道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吗?
我决定跟他好好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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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处理完公司的几笔事务,我直接开车到未央去。
刘澈正在办公室悠闲地抽着烟,几天不见,他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男人在外面玩归玩,不要搞得家里鸡犬不宁,有失体统。"我斥责他。
他眯起眼睛一笑,神情十分邪恶:"我说怎么魏紫芙昨天晚上没回来呢,原来是找救兵去了。"
我拍桌子:"刘澈,你不要脸,切勿拉着人家跟你一起不要脸,什么腥的臭的都往家里拉,当心身败名裂。"
"招惹魏紫芙不要紧,现在离婚夫妇多了去了,但是得罪魏清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冷冷看我一眼,眼光叫我不寒而栗:"魏清?最多他辞职不干,不过,四十多岁的人,再重新白手起家,恐怕不是什么明智选择。"
刘澈不愧是刘澈,一语击中要害。
"魏清好歹是我丈夫,到时候你们势同水火,别怪我做人不地道。"
他哈哈一笑:"姐姐凭般小看我,别忘了你们阳新造价我是有股份的,未央跟你们闹翻,两败俱伤,白白便宜易致协之流,何必呢?"
我沉默。
他真是看透我了,也看透了所有人。
"对了,姐姐,你向来最鄙视我们男人在外面搞三搞四,如今怎么也认命了?难不成魏清......"
我俯身看着他,眼睛也眯起来:"刘澈,你再多说一个字,莫怪我翻脸不认人。"
他与我对视五秒钟,笑起来:"真可惜你不是我亲姐姐,看你表情简直跟我一个模子里出来。"
"刘澈,各退一步,大家好做人,否则,白白给他人看笑话你说是不是?"这种时候,头脑清醒十分重要。
他点点头:"姐姐说得对,我会掌握分寸。"不露痕迹地把刚才的讥讽一笔带过。
门被推开了,一个年轻人走进来:"师傅,这是九星大厦业主送来的合同,你看看。"
那年轻人十分高大魁梧,几乎比我高出一个半头,且剑眉星目,一脸狷狂,气质异常出众。
"区兵,把这合同送到桑鸿洋那里去。"
我一凛:他就是霍区兵。
魏清大年初一抛下家人去探望的就是这小子。
他见我打量他,也瞪着我。
"区兵,来来来,我给你介绍,这就是你舅母,魏清的结发夫人,阳新造价的副所长,我姐姐刘女士。"刘澈的语气颇有几分看好戏的味道。
他朝我伸出手:"刘所长你好。"
绝口不喊舅母。
我心底冷笑:你喊我我还不认呢。
"小霍吧?刘澈常跟我提到你的工作能力,后生可畏。"
"不要相信谣言。"他倒是还懂得谦虚,真叫人意外。
我拎起包告辞。
走出电梯才发现自己一身冷汗。
这个霍区兵不简单,给人感觉十分危险,似乎随时扑上来把人生吞活剥。
魏清居然认了这样一个外甥,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第 23 章
--------魏清----------
天是灰紫色的,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我与姐姐在茶馆里碰头。
我开门见山地问:"姐姐,你可爱他?"
她自然知道我问的是谁,双眼望着窗外:"我不爱他,又能爱谁呢?"
我沉默。
"这么多年来,除了你之外,惟有他是对我好的人,我至今仍然记得他为了我得罪陈小姐的事宜,似是昨夜才发生过一般。"
我清清喉咙:"姐姐,那个人不是你,也会是别人。"
"但毕竟他确是为了我,不,也许是为了我们更对些。"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姐姐其实是所有人中最清醒的一个。
"这么多年,我不是不知道他在外面的事,可我能要求什么呢?他十几年来对我无话可说,即便这几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也没从他口中听见过一句难听的话。"
"呵,那个女人,后来有没有再来骚扰你?"
"没有。"
我微微放下心来。
"倒是你与萍杨,我觉得不对。"她的话题一下子转到我身上来,"我知道你们都是理智的人,但是我发现萍杨最近神色非常古怪,你们--"
我暗暗心惊:天下的人都是一般精明,唯独当事人浑然不觉。
"不,我们很好。"我急忙握住她的手。
她不再出声。
姐姐从来不是一个笨女人,她不过是懂得安分守己,对别人的事情不加追究而已--其实她与萍杨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类型,但我遇到的女子统共是这样知人心意。
幸运的我。
回到家,我问萍杨:"刘澈在你们单位到底占多少股份?"
她看我一眼:"百分之二十七,是董事会第二大户。"
我一凛:没想到刘澈入股不几年,资金占有已经雄厚到这种地步。
"如未央与阳新闹翻,你认为刘澈会怎么处理?"
她抬头想一想:"有两种可能:一、他撤股,我们事务所资金肯定会受一点影响,但是这样一来刘澈每年会少掉至少二十万的收入。"
我若有所思: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刘澈不大可能做的出来。
"另外一种可能:他会干脆联手他人,把阳新内看不顺眼的异己统统扫地出门。"
"他有那么大权力?"
"别忘了他是我们董事会的一员。"
"你们的大老板还是柳安?"
"自然是他。"
"他与刘澈关系如何?"
萍杨笑笑:"刘澈这个人最大的本事,就是让所有人都没办法对他拉下脸来。"
如果我与刘澈决裂,那他要清除的首当其冲是--
我简直不敢多看萍杨一眼。
我的妻子,她已经四十七,还有三年就功德圆满,坐享清福,若是这个节骨眼上生变,她多年的经营......
我愁肠百结。
刘澈--他不仅掌握未央的大权,也掌握着许多人的命运。
这样的人若在古代,绝对是一位出色的帝王。
我不得不提着一颗心,静观其变。
倒是第三天早上刘澈主动打电话到我办公室:"魏清,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口气似没事人一般。
终于要揭蛊了吗?这也是迟早的事。
我推开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却有点愕然。
韩彦张谦苏建王辉统统坐在那里,眼睁睁看着我,刘澈对面,端坐着一位男士,架着金丝眼镜,气质十分儒雅。
那陌生人一看到我,不由啧啧称奇:"哟,你们未央高层简直如全明星班。"
刘澈打哈哈:"相儒兄可真会开玩笑。"
陌生人不以为然:"刘兄才懂得惺惺作态,人人都说未央的一干要员天生是演电影的料,白白落得绘图跑工地,暴殄天物。"
"哪有这样严重?"
"我司马相儒指天发誓。"
原来他就是西安著名商业杂志《上林》的总编司马相儒,不愧是文人,舌灿莲花。
"这次说什么也要做一次未央的访问,刘兄,就看你肯不肯赏脸给小弟一口饭吃了。"
"相儒兄哪里话来,未央才要靠贵刊说说好话。"
司马回头吩咐手下把照相机准备好,拿出笔记本:"那我就不客气了。"
"等等。"刘澈突然手一挥,转头吩咐张谦,"把霍区兵也叫上来一起。"
我暗暗叫苦。
那司马看到霍区兵,照例喝了一声彩:"刘老板,你从什么地方找来这样一位性格小生?"
霍区兵瞪着他,一脸不善。
刘澈打圆场:"开始吧开始吧。"
我坐如针毡,好不容易挨完访问,司马相儒得寸进尺地加了一句:"刘兄,最后请你用一句话总结这多年的心得。"
刘澈环视四周,目光最后停在我身上,只听他缓缓道来:"如蒙不弃,刘澈愿与在座各位白头到老。"
第 24 章
--------霍区兵----------
刘澈这天召我商量一件事。
"这次有个大工程需要你跑,你有信心吗?"
"你给我多少权力,我就有多少信心。"
他盯住我:"你倒是口气很大,好,我分析给你听:G市政府这次准备造一个大的文化中心,地址就在G市市郊,总造价初步评估在六亿左右,折合设计费也要七百多万,要是未央今年能接到这一笔,大半年的产值就出来了。现在除了那些大设计院之外,就只有易致协跟我们争这个项目,你去给我把易致协搞定,其他的大院,我来对付。"
我冷笑:什么大院?听起来可怕,其实完全是一群废物,靠着多年的老本挣一口饭吃;如今接设计,业主看得是你近年来的工程业绩,所以要说真正的硬骨头,其实还真是易致协那一块。上次A市卫生局那一回,其实我们有点运气成分在里面,易致协虽然深受打击,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果这次趁这一笔把他彻底搞垮,我看他再也无东山再起之日了。
我嘿嘿哈哈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顺便告诉你一个消息,这次易致协那里出马的不是他本人,因上次吃了一记,如今他无权出来接活,但是他委托一个亲戚--叫金弥迪,是西安某大院的高工,他出头来跟我们竞争,就看你能不能把他斩于马下了。"刘澈观察我的表情。
"那金弥迪多大年纪?"
"三十出头,不比你大多少。"
我精神一振:每次出征都是碰到一群老朽,如今碰到个没有代沟的,也许会更有意思。
"千万不可轻敌。"
"如我败了,你会怎么炮制我呢?"
"滚出未央,永远不要再让我见到你。"他终于说出了心底话。
"假设我凯旋呢?"
"升你做副所长。"
很合理。
我从不指望从刘澈那里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答案,他愿意让我在未央的高层中占据一席之地,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把金弥迪的资料给我。"
他递过来一份文件,我看了一眼上面的照片。
高鼻深目,微卷的头发,有点异域气息,十分上照。
回到自己办公室,我找来赵泊弩一起商议。
"帮我时刻留意金弥迪这个人的一举一动,高价雇私家侦探也不妨。还有,帮我订一份详细的计划书,下午我就要去G市的建设局和开发区管委会。"
这种重要时刻,一定要找个可靠的人办事才行。赵泊弩这个人办事效率极高,是个人才。
第二天便得到一个极为有利的讯息:金弥迪昨夜出入阳新造价老总柳安的居所。
阳新?有点耳熟。
我记起来了,那是魏清夫人刘萍杨的公司。
"继续打听,不要放松。"我如是说。
接下来的几天,我断断续续听到秘密传来的消息。
柳安原来与G市建设局局长唐某关系十分密切。
我恍然--金弥迪找他,多半是曲线救国。
只是苦无证据。
赵泊弩与我一道分析:"很明显柳安是个中间人,兼收金弥迪的好处,又在唐那边推销易致协。"
我苦苦思索。
"这么办吧,你不要跟踪金弥迪了,我看这个人也没什么好研究的,你去帮我探听柳安的来历。"
凭第六感,我觉得柳安这个人不简单:他与唐某并无亲戚关系,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勾搭上的。
我着重吩咐赵泊弩:"务必把柳安的来龙去脉给我揪出来。"
他领旨去了。
不多日果然传来好消息:柳安原先是G市建设局员工,留职停薪跳出来自己干造价,如今发迹了,但是跟唐某交情不变。
我仰头狂笑。
留职停薪。
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刘澈。
刘澈亦两眼放光。
什么叫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柳安做现身说法。
若他辞职出来干,收多少都没人敢拿他怎么样,反正身为企业老总,受人钱财,与人消灾,天经地义。
可既然是留职停薪,无论多少年,这个人都还是国家公务员,即使拿一分钱,也是触犯天条。
我跟刘澈建议:"下来的事,不用我们亲自出手了。你只需一个电话打给张棠。"
"张棠管不到G市,不过G市纪委主任智都是他老友。"
"那就再好不过。毕竟你与张棠的交情也是有人知道的,还是回避一下较好。"
他点头称是,紧接着却现出难过的表情来:"其实我跟柳安关系不错。"
"怕什么?刘萍杨又没有任何损失,你不用担心会得罪魏清。"我完全了解他在想什么。
他仍旧耿耿于怀:"多年的朋友,总是有些于心不忍。"
不慌不忙地宰了人,还要替尸体大哭一场,刘澈真是天生当老板的料。
"想想那七百多万设计费你就不难过了。"我想这么说,话到嘴边,却变成:"为了我们这么多人的吃饭问题,你就背了这个恶名吧。"
"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处理了,记住:在唐某面前千万不可提及关于金弥迪或者易致协的一个字。"
我讪笑:"哪里需要我提及,只怕东窗事发之后,唐某来不及要告诉全世界他的清白无辜,借此与他们一干人划清界线。"
不出我所料,隔一个礼拜再见到唐氏,他把金弥迪大骂一通,妄图勾结柳安贿赂他,幸亏他一身公正廉明,坚决抵制住腐化云云。
我跟刘澈说:"这个姓唐的是个小人,墙头草,倒得快,跟这种人做生意可以,绝不能有什么交情,不如签完合同后将他供给纪委,一并收拾掉。"
"区兵,唐某并未得罪我们。"
"你不知道内由,我与他谈判,他绕着圈子跟我要回扣,听那意思不少于五十万不肯,开什么玩笑?五十万我弟兄们做一个礼拜要做的吐血,他倒想。"
"你怎么回复他的?"
"先假装答应他,付点小好处让他封口,等到把工程拿到,找人写匿名信到陕西省建设厅,直接叫省里的人办他。"
"证据呢?"
"哼,凭他跟柳安这么多年的交情,还怕没有货可挖?只怕是个大金矿,取之不尽。至于我们那一笔,我不过请他抽条烟,洗个澡,搓搓麻将而已,在钱款上完全没有记录,抓不到我们头上,你放心。"
其实我才不信刘澈不懂这些招数,他不过是想听听我的想法,自己故作道貌岸然状。
刘澈凝视着我:"我手下这么多人,数你霍区兵最为心狠手辣。"
"嘿嘿,师从何人,自然像谁,师傅你说对不对?"
他笑了起来,脸色居然放柔和了:"霍区兵,我这一生最大成就,就是发掘了你。"
很明显,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原谅了我。
在刘澈心里,没有什么比得上未央的得失,他自己即是一切。
现在不原谅我的是魏清。
每每见到我如见活鬼,我十分气馁。
又不能死缠烂打,生怕招致他更大反感,逼得他视我如瘟疫,自讨没趣。
刘澈在周一的晨会上下达文件,正式提我为土建一所副所长,趁这空档我偷眼观察魏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