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人————卡帕

01

"起床喽--"
眨了眨眼睛。
"起床了，周朗。"
一张温和的男人的笑脸对著自己。
诶？
"周朗--就是你的名字。"男人点了点自己的鼻尖，"我是於晓，你的制作者。"
比起自己的名字，人造人一号最先记住的，却是眼前这个黑色头发，笑起来微微露出酒窝的男人。
人造人一号：人间暂用名是"周朗"。
虽然听起来有点女孩子气，但是却是个好名字。
因爲"朗"就是天气晴朗，阳光灿烂的意思--於晓如是说。

於晓无可奈何地看著自己的弟弟，叹了一口气，把他拉到自己身边。
"哥--"
"又怎麽了啊？於辰。"
被叫做"於辰"的男孩子有著和兄长相近的长相。
同样是黑色偏硬的头发，同样有浅浅的酒窝，但是仔细看的话，会发
现於晓的眼眸是偏深的褐色，而於辰的则要透明很多，大概是类似於茶色一类的吧！
"哥你还是不要走了！"
"昨天晚上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这是哥哥的工作，你说话不算话啊！"
"不管啦！你不要走了啦，你要是走的话我......"
"就把机票撕掉是不是？"於晓忍不住轻笑起来，戳了戳弟弟软软的脸颊，"这招你以前用过了哦，所以我这次是预定，机票的话要到机场才会拿到哦！"
"总之你非走不可了是不是？"於辰突然扑过去紧紧地抱住於晓的胳膊。
已经是高中生了，但因爲从小没有父母，被哥哥抚养大的关系，于辰在哥哥面前总是表现的智商不足，和站在旁边薪水按小时计算的于晓完全是天差地别。
"是啊是啊！"于晓摸了摸弟弟的脑袋，"不然这样吧......"
"啊？"
"暂时给你一个代哥哥好不好？"
"代......哥哥？"
"我造了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从内到外都和人类一模一样的人造人。"
"啊？"於辰瞪大了眼睛，虽然哥哥经常做些自己无法理解的复杂事情，但是人造人......也未免太唬小孩了吧？
"总之就是这样，"於晓揉著弟弟的耳朵，"这件事不太容易说明，於辰你就当作是我给你找了个新哥哥吧！"
"不要！"于辰退了一步，耳朵被哥哥揉得有点发热。
"怎麽了？"
"我才不要人造人来当我哥！"
"那怎麽办？"
"那......就当个仆人好了。"
"好吧！"於晓点了点头，不管是"代哥哥"还是"仆人"，只要弟弟乐意就好了。

于辰看著哥哥走出家门口，又忍不住叫了一声："哥--"
"怎麽了？"
于辰张了张嘴巴，只要自己叫"哥"，对方都会无比耐心地回过头来问"怎麽了"。
一般被叫到名字或者称呼，大家都会回答"什麽事"、"干什麽"，只有哥哥和别人不一样，虽然只是三个字的差别，但其中包含著的，却是於辰最最喜欢，最最依恋的东西。
"於辰？"
"呃--那个......人造人......"
"啊、他叫周朗，‘晴朗'的‘朗'，我会叫他过来这边照顾你，你
记得给他开门就好了。"
"哦......那他是--机器人吗？"
"诶？"於晓愣了一下，心想弟弟的确无法理解"人造人"这个意义，"不是机器人，是和人毫无差别的存在，只要把他当作普通人就好了，不要担心。"
"可是，你不是说--他是人造人吗？"
"嗯......"於晓歪了歪脑袋，这个动作总是带点不符年龄的可爱感觉，"怎麽说呢......因爲他是我制造出来的啊--并不是人。"
"哦。"
"那我走了哦！一个人要乖。"於晓转过身之前，瞥到弟弟往下拉沓的眉毛，这个动作，表示他处在非常困惑的状态中。
而人造人一号，你是不是也在困惑呢？有没有准备好呢？
周朗的培养计划，开始了。

於辰"啊啊"地叫著，脸上呈现出又怀疑又钦佩的表情。他正在看著的、准确地说是"打量"著的人，正是哥哥之前说过的"周朗"。
头发柔软，靠近脖子的几簇打著小圈圈；眼睛是黑色的，不过意外的清澈；嘴巴小小的，下巴圆润，没有胡渣--这就是哥哥的审美标准吗？好象蛮普通的......
"诶......"
"喂！"於辰盯著眼前这个略微有点慌张的男人，"你有特异功能吗？"
"特异......没有。"周朗朗摇了摇头。
"比如透视眼、隐身、一拳打烂一辆车之类的？"
"没有。"
"啊......"於辰有些失望，"那你会什麽？"
"因爲刚进入人类社会，所以还需要非常努力的学习和适应，目前的能力爲一级，还有许多无法理解的地方，等待资料更新。"
于辰吃惊地看著对方像电脑一样说出上面的话，心里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哥哥在耍自己！
这个周朗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但实际上可能缺乏最基本的社会生活常识，这样下去，到底是要谁照顾谁啊！
"那你会......烧饭、洗衣服吗？"
"会。"
"打扫房间呢？"
"会。"
"去超市买东西？"
"会。"
"去银行取钱付保险费交水电费这些？"
"会。"
"哦--"於辰放下心来，转了转眼睛，充满期待地问，"那做家庭作业呢？"
"会。"周朗第一次露出了微笑，黑色的睫毛细微地动了动，"不过
於晓说这种行爲是禁、止、的！"
"哈？"
"嗯！"周朗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但凡於辰想要做逃脱学业压力的事情，都会被阻止。
于辰又绕著周朗走了几圈，摸摸鼻子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中饭要吃什麽？"
"随便啦！"於辰头也没回地摆了摆手。
"面条吧......"
听到周朗的嘟囔声，於辰猛然转过身来，对方已经快步走进了厨房。
面条吧--有点像犯困一般的柔软的声音，听起来简直......和哥哥如出一辙。
果然、是哥哥制造的东西啊！於辰骄傲地握了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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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朗把蓝色的制服换下来叠好，顺手把胸前印著的海豚LOGO抚平。
"周朗--"
"等一下！"慌慌张张的走出来，看到於辰一如既往地站在便利店放关东煮的柜台前，不耐烦地把眉毛皱起来。
现在这个海豚便利店的工作是於晓一开始就安排好给周朗的，虽然是人造人，但是要在这个社会生活下去，就必须像一个正常人那样--
有家庭背景，有姓名年龄，还要有职业。
海豚便利店是一家很小的个人经营店铺，不张扬，老板又是很善良而永远不会多管閒事的人，十天里有九天都不是在店里的，一副完全信任周朗的样子。
"今天还是要关东煮吗？"周朗一边走一边把袖子挽起来。
身爲高中生的于辰每天晚上都要去上补习班，下了课之後就会顺道来便利店买关东煮，刚好周朗也差不多下班，两个人总是一起回家。
"是啊！"於辰往关东煮的锅子里看了看，"只有一点点了，剩下的
都拿走吧！"
"好。"周朗笑起来。他一直不明白爲什麽於辰每天都会吃关东煮，
而且完全没有厌烦的感觉。
"每天都吃同样的东西，会不会无聊？"透明的塑胶碗里装满了鱼丸
之类的东西。
"完全不会啊！"於辰仔细地看著周朗的动作，"啊、汤多一点......"
"爲什麽？"
"爲......什麽？"於辰奇怪地看著对方，"有什麽爲什麽，因爲喜欢吃啊！"
"那你还喜欢吃的可乐？还有拉面、花生--"周朗朗从口袋里掏出
一本小小的记事本，翻到某一页，"呃......哦！西瓜、牛奶--"
"你够了哦！"
"呃......"
"这就是所谓的‘人'啦！人、只有人、才会做一些无法解释的事情！"
"哦！"周朗赶紧从口袋里拿出笔，"只有人......才会做一些......"
他一边重复著於辰的话，一边就记在本子上。
这是周朗的习惯，一旦有什麽东西是自己没有接触过的，他就会记下来，因爲这些都是"人类社会生存准则"，所以如果要想融入人类，勤劳地做笔记是非常重要的。当然，于辰和於晓的基本资料、习惯动作以及特殊癖好也都记录在案。
於辰大概是不会明白人造人的心情了，因爲每次自己拿出笔记的时候，他都露出像现在这样"你无可救药了"的表情。
可是记笔记明明就是件很有意义的事。
"你好了没？"於辰叹了口气，一只手提了提书包。
"好了，可以走了。"周朗把抽屉锁好，临走前还不忘打量了一下整个店铺。
便利店的自动拉门缓缓地降了下来。

"你一直都这麽积笔记吗？"
"是的。"
"想要学习怎麽做一个人？"
"嗯。"
"爲什麽？"
"不知道原因。"周朗朗轻松地笑了笑。虽然不知道爲什麽想变成
人，但自己一点都不烦恼，只是想要快点变成和於晓一样的存在，快一点，再快一点。
"那我说的话，你都会记下来？"
"也不是，要由内容而定。"
"那万一我说的不对呢？也记下来吗？"
"在可以判断正误之前，默认爲正确。"
於辰懊丧地叹了口气，微微擡起头，刚好看到对方的侧脸。
怎麽看都是一张正直的脸。
虽然在某些方面还带著哥哥的影子，但周朗和哥哥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不会撒谎、不会开玩笑、做事执著，以及很坦白地对自己说任何事。如果周朗是人的话，一定会是个好青年。
"看什麽？"周朗摸了摸脸，奇怪地问。
"没什麽。"於辰赶紧撇过脸去，"......方示东？"
"方示东？"周朗顺著於辰的视线看过去。
路灯下赫然站立著一个身影。
"於辰......"他出声了，"我完蛋了--"

方示东，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於辰的青梅竹马，但是於辰今天见到这个已经消失两年的青梅竹马，还是非常吃惊，吃惊到很想对眼前的人说："你真的是方示东？"
变化太大，难以形容。非要打比方的话，就好像是一棵好好的樟树变成了爬山虎。

"方示东，你怎麽搞成这样？"
把衣服脏兮兮头发纠结嘴唇开裂的朋友带回家，於辰坐在沙发上质问对方。
"不要叫我全名啦！我坐下行吧？"
"你说呢？"
"应该......"方示东抓了抓头，"可以吧！"
"坐下来吧，"说话的是从厨房出来的周朗，"吃蛋糕吗？"
"啊好！"方示东看了看周朗，转过头问於辰，"他是谁？"
"是......"照理来说应该是"仆人"，但于辰现在没办法说出这两个字。
"是什麽？"
"是他哥哥的朋友。"周朗淡淡地说，一边把蛋糕放在茶几上，一边
朝於辰点了点头。
"那你哥呢？"
"又有工作了。"於辰有点懊丧的回答。
"哦......真辛苦！"
"不要岔开话题！你之前说‘完蛋了'是什麽？怎麽又突然跑来找我？"
"唔......"
"什麽啦？快说，我还有作业没做呢！"
"唔......那你先去做作业嘛，让我在这里住几天可以吧？"方示东露出奇怪的讨好的笑容来。
"嗯？"於辰细细地看了看方示东，"好吧！你可真够烦的！"
"谢谢啦！那我就睡以前那个房间了哦！"
于辰用力瞪了好友一眼，忽地站起来往书房走去。

周朗等到客厅只剩下方示东一个人的时候，才慢慢地走出来。
"啊......是你，"方示东回过头来，看著眼前这个脸色冷淡的男人尴尬地笑了笑，"那个，蛋糕我吃完了。"
"你做了不好的事情吗？"仿佛没有听到对方声音似的，周朗突然这麽问。
"啊？那、那个嘛......"
"你如果做了不好的事情，最好和于辰说清楚，或者和我说也没有关系。"
"爲......爲什麽？"方示东咽了咽口水。
"因爲我不想於辰因爲你遇到什麽不好的事。"
"哦......"对方说的太正式，又理直气壮，害的方示东完全不知道怎麽应对，想了半天这才冒出一句，"知道了。"
"那就好，你去洗澡吧，睡衣先穿於辰的可以吧？"
方示东瞪大眼睛看著刚才还气势汹汹，现在却露出柔和笑容的周朗，开始觉得这个人不正常起来。
"你态度变的好快......"不知不觉就把自己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是吗？"周朗完全没有生气的表情，反而很奇怪的歪了歪脑袋。
"是啊......"方示东心想著"没有生气嘛"，乾脆把自己想说的说了
出来，"你刚才很保护於辰啊，看起来很有压迫感的样子--"
"哦，"周朗释怀地笑起来，黑色的发丝在眉毛前抖动，"因爲我喜欢於辰呀！"
方示东圆圆的眼珠呆在中间，像是被电击的小仓鼠一样，露出惊讶又可爱的表情。

02
周朗有的时候让人弄不清楚。
第一眼的印象是"长的蛮舒服，应该是个善良的人。"
稍微接触就会觉得"温柔，很会照顾人，就是有的时候有点呆。"
再走近一点的话，反而看不清楚了--认爲不好的事情会直接说出来，但并不是用责怪的语气，而是很平静的阻止、完全看不出来是在生气还是在考虑问题的表情、以及对他人来回游离的距离。
周朗只能问哥哥。
"哥，你造的到底是什麽人啦？没有说明书可以参考吗？"
"周朗怎麽了？"
"坏掉了！"
"嗯？"
"没电了。"於辰故意坏心眼的说。
"哦......"哥哥的笑声在电话那头轻微地被压抑著，"你只要像王子一样，给睡美人一个吻就可以补充电量了。"
"哥啦--"早知道说不过对方，就不应该乱说话。
"好了，到底怎麽回事？我亲爱的作品让弟弟不满意了吗？"
"也没有不满意......就是觉得他这个人有点不太好接近......"
"不是‘人'哦！"于晓打断了弟弟的话，用轻柔却不容质疑的口吻说，"不是人，是人造人。"
"好啦，随便啦！"於辰倒不认爲这两者有什麽差别，反正周朗就是周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