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伤————凡楼

在一起的日子是温馨的，晋海成猜测王讯对自己应该是喜欢的，王讯期待自己的行为已经软化对方了心，两人别扭著，试探著，想从对方口里先听到爱语，没有人留意到黑暗正慢慢临近，一径快乐著，幸福著。
林温的来访很突然，晋海成与她交流机会有限，怎麽也想不到她会找到自己住的地方，晋海成让她进来，示意她随便坐。
坐定後，林温抬起头，眼睛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最後化为幽幽一声叹息。
晋海成对她印象一向不错，见她心事重重的模样，小心问道：
"林小姐，你今天来有什麽事吗？"
林温从口袋里抽出一只女士烟点上，晋海成不喜欢女人抽烟，对她的好印象去了一半，面上不露痕迹，耐心等她开口。
林温答非所问，自顾自说起了自己的故事："我跟邢俊是大学同学，虽然是在同一个系，上课却很少在一起，大二的时候才真正认识，当时我站在花坛边等人，他的球砸到了我头上，我很生气，转过身，就看见他了。不知道为什麽，第一眼看见他，就很喜欢，我透过朋友打听他有没有女朋友，还问了性格、年龄、家庭情况，还有电话号码......後来知道他读高中时有个女朋友，两人早分手了，他却一直想著她，在学校，他一直很颓废，独来独往，除了上课打球，很少能看见他。有个朋友劝我放弃，当时我想，放弃也好，可是每天每天都在想他，没有办法专心做其他事......朋友实在看不下去，就帮我约他。我还记得那天天色很暗，他从校门口的书店里走出来，书店晕黄的灯光照在他身上，像给整个人渡了层金边......他并没有答应我，他说他忘不了他女朋友，不可能接受我，我当时听了心里很难受，最後走的时候，跟他说不会放弃......回到宿舍，舍友正在放《失恋万岁》这首歌，我正好听到那句‘无论初恋多麽的感动人，更好的爱前面等。'再也忍不住的哭了出来，他根本都没有给我机会证明我的爱......"说到以前的种种，林温的眼圈有些红了。
晋海成有点头大，她是邢俊的妻子，今天来到这里和自己谈他们的恋爱史，想想都觉得荒唐，更荒唐的是，自己竟然充当了安慰者这个角色，他递上一块纸巾，林温抬头说了声谢谢，继续讲故事：
"大三的一天，我突然接了个电话。他约我见面，我心里很忐忑，不知道他为什麽找我？我到了以後，他直接问我，是不是喜欢他？以前从没想过会有这种时候，我有点接受不了。他盯著我看......我那时候脸肯定很红，他硬塞给我一盒巧克力，说他也喜欢我，想追求我......当时我也傻了，自己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这样的感觉既惊喜有奇怪，我呆呆的站在那里。後来，他如言开始追求我，和他在一起非常快乐，他是那种如果喜欢你，会把你捧在手心里细心呵护的人，别人常说我被他宠的像个公主......可是有时候，会觉得他并不是真的爱我，即使怀疑，我也不敢去问他......我们在一起快三年了，这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三年......"
晋海成觉得头大，打断她的话："林小姐，你今天来这里，想说什麽吗？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林温却像听见外星语言一样，瞠目站立，声嘶力竭说道："你还不明白吗？邢俊他不喜欢我，他喜欢你！"
接著又喃喃自语道："昨晚他一直叫你的名字，叫你不要走......那天吃饭的时候，我就看出不对劲，他看你的眼神那麽火热，我不相信你跟他没什麽......我们三年的感情难道就这麽没了吗？"
晋海成揉眉，不管多麽优秀的女人，遇到了感情的事情都会歇斯底里，失去理智，这件事情自己很难处理："林小姐，你冷静点好吗？"
林温做了一件让晋海成更加头大的事情，她跪下来哀求道："海成，你离开他吧，求你，我爱他，我不能失去他。"
场面混乱而难堪，晋海成无言以对，他与邢俊早就没有了关系，现在这又算哪一笔糊涂帐。

 

13

送走林温，家里又来了另一位不速之客，邢俊进屋後，四处走动打量房间摆设，等看够了，啧啧评论道："装修的不错，就是有点古板，像你的品位。"
晋海成额头青筋直跳，冷笑道："我没有邀请你来作客。"
"你这样不好吧，将上门的客人往外撵，我今天来是跟你谈正经事的。"
晋海成抄手靠在墙边，神色莫测："你会有正经事？"
邢俊不理会他的冷淡，深情握住他的双手，说道："我还是很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神经。"没有什麽比这两个字更能形容面前这个人。
"当年我那麽做，是有原因的，你听我解释，我是真的喜欢你。"
"那你妻子呢？你知道你这麽做她心里怎麽想？"
"我跟她在一起不是因为爱，这麽多年，我一直在自责中後悔，却没有机会向你表白......"说著说，手不规矩起来。
王讯回来就看见邢俊抱住晋海成，试图非礼他。
"混球，你做什麽？"王讯的拳头不留情落在邢俊身上，邢俊反应过来，毫不示弱的反击回去。
晋海成抚额发晕，今天是怎麽了，家里的摆设被两个野蛮的男人撞的东倒西歪，两人较上真劲，晋海成怕出事，从浴室拧出一桶水，往两人身上倒过去。
成为落汤鸡的两人愣了愣，马上分开，王讯嘴角被打破了，额头有块青印，胳膊上有几处擦伤，邢俊更狼狈些，衬衫袖子被扯落，脸上挂了彩，表情凶狠：
"王讯，你爸爸是罗声的王崇德吧，没想到，你竟然是GAY，你说你爸爸知道该有多伤心，我告诉你，对海成，我是势在必得，你要挡我的路，别怪我不客气。"
王讯森然一笑："可惜了，我父亲早就知道我是GAY，恐怕你的苦心要白费了，海成是我的爱人，他有自主的权利，想和谁在一起是他的权利，你勉强不了他。"
晋海成被爱人这个词惊到了，心里涌动著莫名的心情，他上前握住王讯的手，谢谢他的支持。
邢俊注意到这个小动作，眼睛一眯："那就等著吧，既然好言好语谈不来，别怪我不客气。"
晋海成脾气再好，这时也难免动怒：
"邢俊，你是我见过最可笑的人，当年口出恶言的人是你，出轨的人也是你，你已经结婚了，现在这样纠缠有什麽意思？"
"你不用多说，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别怪我下狠手。"
这人真是个疯子，晋海成再次为自己当年的没眼光叹息："当年的事，我不怪你。不过，你动我没关系，如果你要动王讯，我不会原谅你的。"
"你是在威胁我吗？"
"不，不是威胁，是忠告。"晋海成冷冷看了他一眼，拉著王讯去了睡房。
晋海成边处理伤口边数落王讯："你理他做什麽，为什麽动手？"
"我怕你吃亏。"王讯一句话堵得他哑口无言，这句话往深处想，异样暧昧情深，晋海成猜测王讯话里的意思，下手没有了轻重，王讯轻嗷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你刚才在想什麽？对了，为什麽那人会在家里？"
晋海成将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讲给王讯听，王讯听完，青筋猛跳：
"这两个人当自己家呢？"
晋海成耸肩摊手苦笑："我也很奇怪。"
这一切只是开始，当王讯在公司收到带血的匿名信时，真的生气了：
"那个邢俊他到底想干什麽？无聊至极。"
晋海成听到这个消息头大如斗，不怕不讲理，就怕遇见偏执狂，邢俊就是典型的偏执性格，带血匿名信的事情很快传开，连公司总经理都干涉进来。两人的生活被邢俊搞的一团乱，事情终於向不可挽回的方向发展。
一天晚上，王讯想吃蛋炒饭，家里没有食材，晋海成下楼去买，被暗巷里的人捅了一刀，昏迷前他一直在想王讯多久之後会发现自己不见了。
晋海成睡了长长的一觉，意识在半睡半醒间徘徊，他挣扎著让自己清醒，身体却不配合，眼皮粘在一起睁不开，感觉口渴的厉害，抿抿嘴唇喃喃说道：
"......渴......水......水......"
马上有人递了过来，晋海成觉得好受多了，睁开酸涩的眼睛，房间光线太强，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出现一组慢镜头，自己吹著口哨下楼，经过那条黑巷，被刀刺中，昏迷前看到的那张脸......竟然是她。
王讯见他睫毛眨动，似乎还未清醒，轻声唤他："海成，海成......"
晋海成眼睛睁开一条小缝，看见他坐在床边，眼神顿时有了光彩："你一直都在啊？"
"恩，感觉怎麽样？身上还疼吗？"王讯心疼的戳戳他苍白的脸颊。
当时看见他倒在血泊里，人都吓坏了，这样的心情，恐怕只有当年贺戴去世的时候才有过，送到医院，人只剩下一口气，伤口缝了十八针，脱离生命危险後，一直沈睡著，王讯真怕他从此一睡不醒。
晋海成动了动，腹部传来一阵剧痛，那女人手下还真狠。王讯止住他的动作，担心的说："别动，伤口没长好。"
晋海成干笑一声："我怕生锈，对了，这事报警了吗？"
王讯点点头，他看见晋海成额头有汗，拿毛巾给他擦干净："恩，警察来过了，等你好些，我们再谈这个。"
"把案子撤了吧，我知道是谁。"
王讯吃惊抬头，重复一遍："你知道是谁？"
"恩，这件事情算了吧，毕竟这也算刑事案件，她一个女人承担不起这个後果。"
"她？林温？"
"她对我误会很深，女人在感情上容易钻牛角尖，她是绕进去出不来，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他说了几句话，额头冷汗狂飙，腹部阵阵抽疼，王讯阻止他："都听你的，不要激动，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好好休息。"
晋海成面带微笑看著他，表情柔和："王讯，我感激自己能活著，活著才有希望。"
王讯颇有些触动，他握住晋海成的手，轻轻吻著："你没事，是上帝对我最大的恩赐。"两人不著痕迹的诉著情衷，没有人提到那个"爱"字。
在王讯的高压政策下，晋海成的身体恢复的很好，每天一次的炖汤，他喝的想吐，王讯对於他这种小孩行径颇为无奈，每次想法哄他喝下去。
事情朝良好的方向发展，两人相互依靠著，度过了相识以来，最贴心的日子，关怀不再掩饰，两人眼神碰撞，又速速避开，心照不宣的欢喜著，快乐著。

 

14

据王讯说，林温曾经来过一次，他睡著了，王讯拦住她，和她谈了很多，失去爱情不算什麽，牺牲自尊去乞求爱情，既可怜又可悲，林温本就是通透女子，只因爱的太过深切，才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晋海成有些失落，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精致秀美，神采飞扬，和如今的她做对比，似乎变了很多。
当日他曾感慨，如果他能接受女人，会找像林温这样的女人过一辈子，温和安静，体贴深情，没想到到最後，会落到如此结果。感情毁人之深，让人唏嘘不已。
半个月的住院生活，晋海成感觉全身生锈，吵著要回家，王讯问过医生，回家注意修养，伤口不要碰水，半个月後就可拆线，晋海成听到这个消息乐晕了，急急忙忙收拾起行装来。
"医生说明天才可以出院，你现在就开始整理，太急了吧。"
"早点收拾，早点回家。"
晋海成收拾完东西，回头看见晋海成正盯著自己，笑咪咪迎上去：
"干麽这麽看我？"
王讯一把揽住他，亲了亲，笑道："你真可爱，我捡到宝了。"
自从发生遇刺的事情之後，王讯对他更好了，言语间亲厚体贴，晋海成心里那颗爱情的种子，在恋人细心呵护下，终於发芽出土了。
回到久违的家，屋里的摆设还是老样子，心里却涌起一股舒适感，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王讯放下行李，把晋海成往卧室推，晋海成哀号著回家一样受压迫，被王讯一记热吻堵住，咿咿呀呀闭嘴了。
王讯靠在床上，揽住他的腰，笑道："想什麽呢？这麽入神？"
两人已经大半个月没有性生活，挑到火气，王讯先罢了手，抱著晋海成聊天。
晋海成握住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专注看他：
"王讯，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王讯反掌握回他的手，轻轻捏了捏，纵容笑道："你想问什麽都没关系，说吧。""......你......是不是喜欢我？"小心翼翼的试探，小心翼翼的靠近。想要一个答案，一座桥梁，到达对方心里。
"......如果我说你很重要，算不算答案。"王讯回视晋海成眼睛，几分真心，几分回避。
朴实的语言因为真诚往往比甜言蜜语更能打动人，晋海成心思翻腾，看著王讯正等著他的答案，鬼使神差的说道："......我去洗澡。"
说完，浴袍都顾不上拿，爬起身闪进了浴室，王讯望著浴室的大门，笑了。如果注定要相遇，那就好好对他吧，过去的感情没有办法忘记，那就记著吧，这样挺好。
半个月的时间过的很快，晋海成於细微处感受著爱情，或许太过幸福，所以他惶恐不安，王讯明白他的心思，更加温柔体贴。
晋海成的伤口愈合情况很好，到了拆线的日子，两人在换药室门口等著，晋海成听著里面的人发出的惨叫声抖了下：
"真要进去吗？里面的声音......"
王讯抓住他的手，发现他全身在抖："你不是怕吧。"
"怕什麽，我才不怕。"
又一声惨叫传来，他的手细微的抖了下，王讯笑起来，没想到晋海成还怕这个。很快轮到他们了，晋海成站在门口不进去，王讯拉著他往里走。
医生在旁边准备，王讯站的很远，晋海成轻声叫他："王讯，你站在我身边。"
王讯暗笑，走到他身边，他一把抓住王讯的手，赴死般闭紧眼睛说道：
"开始吧。"
王讯反手握住他的手，低声道："放心吧，我会一直陪著你的。"
拆线的过程中，通过紧密相握的手，晋海成感受到无声的鼓励，温暖滑过他的心头。
"还疼吗？刚才怎麽不叫出来？"王讯帮他穿好衣服，扶他站起来。
"没关系，不痛。"拆线的时候，线拉动著肉，一动一动的，医生的手很温柔，晋海成没感觉到很强烈的痛感。
"我们回去吧。"王讯牵著他的手，询问他的意见。
"好。"晋海成闭上眼睛，笑著答应了。
人生得到一人真心陪伴如此幸福，自己该知足了。
三天後，林温打电话给晋海成，请求见面，晋海成拒绝不了这个女人，考虑良久，答应了。
两人约在红芳，再次见到林温，晋海成暗自吃惊，不过一个月没见面，昔日柔美温柔的脸孔，此时苍白没有血色，大眼睛里满是血丝，眼神流转间，也没了当日的神彩。晋海成双眉皱起，打量眼前憔悴的女人。
"林小姐，你......"
"叫我林温吧。"
"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你没事吧。"
林温不自觉的摸摸脸，自嘲道："老了很多是吗？我今天除了想说声对不起，还有件事情，我要和邢俊离婚了......"
"厄"
"有些事，我以为自己能去改变，最终我还是失败了......海成，我以前误会你了，这个错误已经没有机会修正，我很自责......"
"不要这样，喜欢人没有对错，只是你的方式错了，我没有生你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