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秦海青回答的干净利落,"因为是你,所以希望能被你依赖,被你依靠。能为你效劳,无论那件事情有多麻烦、多无聊都会让人觉得心情愉悦。"
炙热的目光让他微微低下头,"明白了。那......我想吃上次那家韩国店的泡菜。"话虽那么说,那家店在城市的另一头,外面天气又那么热......
"没问题。"z
耳边传来恋人简短的回答,还没想好该说什么就听到大门轻轻关上的声音。冲动的走到玄关,原色的木门,沉默的坚守岗位,云静的嘴角却忍不住弯弯的抿起。
这就是所谓的撒娇么?心底有丝丝甜蜜满满溢出,默默的合上眼确认一下,云静的唇边的笑容愈加温柔。
这样生活太幸福,幸福的让人不安。想到这里,云静的笑容苦涩了起来。匆匆拾起小说,急促的仿佛想要逃避什么。
那一日端午节上,许仙被人诈了试探白蛇,却被醉酒后白蛇显出的原形生生吓死。不得已,盗仙草,九死一生。那人悠悠转醒后,顾不得其他却一迭声惊呼:"蛇!有蛇!"
蛇,有蛇。
树上挂了一条白蛇的长尸,软软地垂着头。
素贞用腰带变的。她指点着它,拚尽全身气力一般地解释:"刚才,听得相公惊呼,原来床上盘了此物,我也吓了一跳,当下赶忙抄了一把剑,奋力把它刺杀,我与之纠缠甚久,弄得身心疲惫。"
许仙有点胆怯,不敢走近。素贞哀求:"好相公,你看仔细!你看仔细了?"
许仙搀扶气若游丝的娘子。
"你刚才见到的蛇,已被我杀掉了!"素贞无限的悲凉。
看到这里,云静忍不住合卷,闭目长叹,悲凉的又岂止白蛇一人......
人妖殊途,却为何要叫无情之妖生出人的情欲?
许仙是强大的,他一文不名一丝法力也无,却能把两个道行深厚的蛇妖折腾的死去活来,许仙却又是如此弱小,单单是现了原形都能将他活活吓死。
其实又何止是许仙?
云静揉揉额头,不愿多想。又重新翻开书一径的读下去。
秦海青很快买回了泡菜,还有其他的一些杂什,盘盘碟碟的摆了一桌子,煞是好看。云静看着桌上各式各样的八碟泡菜才想起来,自己只说了泡菜却没有说哪一种。看样子秦海青是把那天他们所有吃过的都买了一个遍。云静带着温柔的浅笑为两人添了饭,却在饭桌上一言不发,魂飞天外。
"静?"秦海青试探的唤了一声,"是我饭菜不合口味吗?"
"不!没有的事。很好,我很喜欢。"说着匆匆扒了一口饭菜,以证明所言不虚。勉强应对了几句,却又在不经意间再次沉默了下来。
"你没什么事吧?"秦海青忍不住担心。每次静开始沉默,就不会有什么好事。
"啊?"好半天回过神来的云静看到面前情人担忧的神情顿时有些歉疚,"没什么,真的。只不过刚刚读了你那本书,感触良多。"
"那本《青蛇》?"
"嗯。"
秦海青面上的表情终于轻松了一些。"不过是老掉牙的故事了,何必那么当真。"
用一个含糊的笑容应对过去,云静心想如果可以,他也希望可以不用这么当真。
"你......"犹疑的开了口,却又不知道怎么把句子说完,迟疑了半响,"你觉得许仙怎么样?不,你觉得白蛇怎么样?
"白蛇?哦,白娘子。完美的梦中情人,温柔贤惠又法力无边。只有许仙那种猪头才会放手,换了我才不放手。"
"可白蛇是......是......妖。"
秦海青一愣,似乎没料到云静会这么问,"我没看过书,但是我看过电影版的青蛇,那里面的许仙演的到还有几分真实。虽然害怕自己的枕边人是个蛇妖,却又难忘旧情、苦苦哀求法海放过她。"
"许仙害怕白娘子,你觉得这很真实?"
秦海青有些奇怪云静的执著,但是还是继续道:"是啊。但凡是个正常人,如果突然知道自己的枕边人是妖不是人,害怕又有什么不对?不过......"秦海青顿了一顿,注意到云静关切的目光,"不过,虽然说一开始的害怕总是难免,可是想许仙那样是非不分的只想逃跑的就是懦夫了。"
"是这样吗?"
这个奇怪的话题在平静中结束。
不平静的是云恬。
"这是什么?"云恬两只手指拎着那本小说,眉毛倒竖着从书房走了出来。刚吃完晚饭想进书房找两本解闷的书,却不料在桌上看到这个好东西。
"小说。"回答的简洁利落。
"你在看这个?"青--蛇--?题目果然够耸动。云恬挑起眉毛,小手小脚拽着云静躲进书房。"你自欺欺人还没欺够,我看倒看够了!"
"小孩子家胡说八道些什么!"云静只觉得云恬的怒火来的莫名其妙。难道因为心理年龄超龄,连叛逆期都提前?
"我胡说八道没有你自己心里明白。你这两天粉饰太平,秦海青本来就毫不知情就算了,怎么连你都被自己粉饰出来的太平给蒙住了,竟然还需要假借着小说的名头才肯略睁一睁眼!秦海青是人你是狐,人妖殊途,你便是没能过千年情劫也至少能再活个千儿八百年,他呢?不过三五十载便要再归粪土。你俩誓言已破,秦海青便是再次转生,他也决计不会记得你分毫,更况论等你!狐族没有红线也没有姻缘,你与秦海青的这段情若不想个妥贴的法子,迟早得让天庭的那帮伪君子搅黄了。退一万步说,即便这些都不是问题,如果秦海青知道你是狐,还会不会愿意和你在一起?"
"别说了。"
"别说?不说事情就不在了吗?你对玄钥的情劫看得那般犀利洞彻,怎么对自己的情劫就掩耳盗铃?前世里你就是这样,明明牵挂着那个陆文湖才会日日去会他,又怕惊吓了他,不许我们靠近戏耍。你如果心里没有他又怎么会在他临死前立下那种毒誓?可你既然心里有他又为何让他白白痛苦一生,忍心不给半点回应?你这么佯装无事,粉饰太平,到头来......"云恬本还待说下去,却被云静一声怒喝断。
"别说了!"云静忍耐的转过头去,呼吸急促。前世他对陆文湖确实有情,可是在他明白"情"之一字做出回应之前,那个人就已经熬不过岁月的磨难,径自死了。被抛下的人是他!每一世,都是这样,总是差那么一点点,自己一再被抛下。好不容易熬到了这一世,好不容易才能两情相悦......他不想、不敢冒险又有什么不对?!
咬着牙,云静几乎想将心中的种种计量都通通一股脑的倒出来,却在对上云恬愤怒的眸子的那一刻冷静了下来。是了,那时候叫玄钥去探视那个人的人是他,关了云恬禁闭的也是他,云恬的愤怒自有他的缘由。当年那段孽怨,无论他是有心还是无意,终究是推波助澜了。想到这里,云静看向云恬的眼神变得微妙起来。
云恬,你究竟是希望我和海青一刀两断还是希望我们白头偕老?
"你的心意我领了,我只是......只是......找一个合适的机会......"
"哼"了一声,云恬向门口走去,忽然又停在门口,"洗髓丹在玄钥那里,我的话可已经带到了。"
云静眼神的改变,他注意到了。忽然,他也有点吃不准自己这场无名的怒火究竟是缘何而起......究竟是在怪他当年不知通融还是真心......他也糊涂了。
第十一章
是梦!一定是梦......云静难受得翻了一个身,沉重眼皮下的眸子挣扎着转了几下,却仍敌不过睡奄的力量。
梦里面那永远平稳的烛光依旧光明,他看见了,又看见了年轻时的玄钥仿佛哭泣般的平静。
"我......我喜欢他......喜欢他。"少年低垂着眼眸,平稳的声音却带着哭泣般的悲哀。"我......我喜欢他,所以不想失去他。"
........................
他也看见少年疯狂的眼神,那个疯狂的念头......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如果他不能陪我......那就我去陪他!"
........................
他看见自己站在那里,冷冷的半点不食人间烟火,傲慢的斜睨着少年"你已经疯了,我有责任阻止你发疯。"
手脚仿佛被铅锤绑住,一点也动弹不得,可是心底的那种阴冷潮湿的痛苦如潮水一般的涌来,逼迫着他奋起反抗,他以为他在奋力搏斗,其实他的手脚不过轻微的抽动了一下,他以为他在高声呐喊,其实他只不过微弱的呻吟,他以为他能和与众不同,其实他不过是云云苍生中微不足道的一束......
谁来救救他......谁来......救救他们......
海青......海青......
海青......
"静?"身子似乎被温柔的排醒了,刚才向其奋力呼救的面孔带着忧心的温柔正正凝视着他,脑海中还依稀盘旋着玄钥当时疯狂的大笑......
"海青......"举起依旧乏力的手臂用力拉近爱人,紧紧的依偎在爱人的怀中,宽阔的肩膀和属于人类的温暖体温,仿佛有令人镇定的魔力,这里是安全的,这个怀抱是安全的,所有的风雨都无法突破这个坚定的怀抱,他是安全的。
"做恶梦了?"
"嗯。"脑袋埋在情人的怀里,云静的声音软软的有些模糊又有些委屈。
"梦到什么了?吓成这样?"
"梦到......梦到......你不要我了,因为......因为我成了一个妖怪。"
"又在胡思乱想了。"话虽这样说,云静还是明显感受到了身上手臂又收紧了。秦海青愧疚的用下巴蹭了蹭情人的发心,是他当年自己种下的恶果......"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都不会。"
"即使我是一个妖怪?"云静感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即使明知这种时候的诺言根本不能算是承诺,还是忍不住想听。
"嗯。即使你是个妖怪,拿我就变成妖怪陪你!"捧起情人的面庞,凝视着爱人在黑夜中显得愈发晶亮的眸子,秦海青微笑着印下一个吻。
"这可是你说的。"云静微眯着眼角,显得分外的妩媚,一股冲动,白皙的手指爬上情人的胸膛,挑逗的在情人的下巴落下密密的碎吻。
难得享受情人的热情,秦海青忍不住呻吟了一声,"静,别玩了......嗯......等下你又要受不住了了。"
"没关系......"浓黑的发旋有向下移动的趋势,秦海青忍不住意外。云静是白狐,天性淡漠,又是修道之人,对于情欲一事始终不太热衷。之前秦海青抱怨的"至多只是亲近几分的知己",就有这么一层意思在里面。
"你确定?"
"嗯。"云静抬起头,脸上的红霞如同抹了上好的胭脂,平日里冷情的面容此刻也显得惊心动魄。白狐再怎么天性淡漠,终究是狐,只要想勾引起人来,能忍得住的还真没几个。
秦海青暗示的揽过云静的长腿,大掌也开始不安份的游移,换来云静急急的低喘。
"自己点的火自己灭。"
这是这一晚最后一句成句的句子,一室旖旎只剩下混浊的呼吸和细碎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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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两个人都起得有些晚了,差点误了云恬上学,幸好秦海青现在不用上班,腾出只手来帮忙才勉强在兵荒马乱的早晨维护了秩序。
云恬似乎还在为昨天的对话不自在,早上只是和云静懒懒的打了个招呼,就再没说别的。
"你先下去开车,我帮他整理书包。"云静在桌上放下热好的牛奶,对秦海青吩咐。
应了一声,秦海青抓过钥匙就要走,
"等等!"云静抓过一个纸袋,"给你路上吃的,路上小心。"
秦海青报以一个快速的琢吻,才满心愉悦的下楼开车去了。
"哼!"云恬忽然对他之前一直乐见其成的亲昵,看不顺眼了起来。
云静一脸平静的在一遍整理他上学要用的东西,仿佛压根没听见刚刚那声冷哼。
"把这个给玄钥。"云静拿出一个白色信封放进了云恬的书包。
"你怎么不自己跟他说?"
"你也应该发现了,自从海青搬进以来以后,我在这里设了结界,玄钥没办法象以前一样进来。而且我肯定他会去找你,所以帮个忙替我带个信,好吗?"
云恬懒洋洋的答应了,不太爽自己还是象以前一样没有办法拒绝云静的请求。谁叫他是自己最没有办法拒绝的人呢?
"还有......"
云恬拎着书包站在门口,不太习惯云静吞吞吐吐的样子。
"还有什么事快说。"
"不......没什么。"有些话还是当面说的比较好。"路上当心。"
"我有没有说过,你越来越象人了?"云恬的话对于狐族来说是一种侮辱,可云恬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侮辱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感慨。可话一出口,忽然觉得不妥。半侧过身体,悄悄观察云静的表情,却看到那人脸上波澜不兴。
"是吗?"云静只是微微笑道。
"我没有辱慢的意思。"云恬忍不住辩解。
"我知道,我也没有生气。安心去上学吧。"
云恬盯着云静的脸上看了半天,确定没看出破绽来,才道一声"再见"。出门上学去了。
云静关上门,回过头来收拾桌子,看到昨日还没有读完的小说犹自搁在茶几上,迟疑了一下,还是收了起来,搁在了书架的最上层。
另一边,云恬这一日在学校里过的顺风顺水,早上没迟到、上课没被点名、体育课跷课也没人发现。可还是心烦。
直到夕阳西下,云恬的心情也没有好一点,抱着自己的大书包坐在操场边上,盯着自己手里的信封使劲的看,好像只要加把劲就能把信封看穿,看到里面的字一样。
云静要他给玄钥带信......这件事怎么看都觉得透着诡异。他前世的时候这两个人是生死至交、刎颈的兄弟,别说带封信就是把性命封在里面交给对方也有可能。可是自从那件事情以后,云静怎么想的他是不明白,但是玄钥摆明了是将所有的责任怪到了云静头上。虽然不至于反目成仇,可是三五不时挑衅一下是常有的事,反正就是不会让云静的日子过的舒坦。可云静的反应也着实让人费解,无论玄钥如何挑衅愤恨,他能只是当作没看见,就是玄钥捅了天大的娄子也只是默默的跟在后面收拾。如果不是玄钥分去云静这么多精力,说不定云静根本就不会被这场千年情劫给困住。云恬不满的揉揉手里的信封,知道是自己在胡乱怪罪。
云静的劫数不是过不了,而是他不愿过罢了。
这封信里会说什么?大概不外乎那几粒"洗髓丹"的事情,云恬摇摇头,觉得不可思议。明明人类是最弱小的,最总是以感情为要挟,让他们这群远离是非的修道人卷入重重罪孽。
如果他打开这封信......
如果他打开这封信......会发生什么呢?云恬看着信上若隐若现的封印,忽然很有犯规的冲动。云静的话,大约会放一个冰缚术吧......然后大约会愤怒......会愤怒也好,那样会愤怒的云静才是那个他认识的先生。古怪的一笑,云恬缓缓伸手伸向信封......
肩上忽然被一只手猛力一拉,仿佛被挤牙膏一样的压迫感让人晕眩不适,被扯进时空裂片里了!脑海中闪过这个结论,等云恬站定已经发现自己在回家路上的街心花园里。而正正坐在假山顶上对着他笑得眉眼弯弯的,不是玄钥是谁?
"你太慢拉!你同学都走过了你居然还拉在后面,只好催你一下了。"普通朋友般的抱怨口气,丝毫不觉得把人突然扯进时空裂片是件多么无礼而且危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