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貌的寒暄几句后,张怡体贴的挂了电话。可一合上手机就忍不住兴奋的傻笑,幸福的扑上床抱着爬爬熊满床滚,啊啊!她终于迈出美好恋情的第一步了!抓过手机亲亲一吻,光想到秦海青那天刚毅的面庞就忍不住少女情怀。
决定了!一定要抓住这个男人!
心里还有前任恋人又怎么样?前任恋人终究是前任,而她,是现任的!
面无表情的把手机收进口袋,秦海青的心里浮上浓浓的愧疚,不仅对云静的,也是对那个女子的。明知道自己的心还在云静身上却还答应和相亲对象出去,是对云静的背叛,而给别人以不切实际的幻想,也是他的错误。只是这个女子如果不是太天真就是太精明,女性的天生优势她运用的娴熟自如,即使他的爱人是男人,他也依旧是男人。而男人有时候是无法拒绝一位女子的请求的,无论他愿意与否。
接下去的小半天时间,秦海青的工作效率至少下降了三分之一,虽然很无奈,但是他的确是在研究究竟是维护男人一诺千金的面子重要还是顺从自己的心意毁约来的重要。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的敲着堆满文件的桌面,眼睛看着A4纸,脑中却早已浮现了不下十种可以让彼此双方都接收的借口。可作为男人,答应了的事情临时反悔实在是。。。
还是快点解决比较好。v
节奏性的敲击声在一下闷声之后突然打住,显然手指的主人终于下定了决心。微微向前倾身按下内线电话,"安秘书,请进来一下。"
这边话还没有说完,秦海青的手机忽然震天的响了起来。皱着眉头一看,上面清清楚楚的显示着秦母的电话,接电话的手犹豫了一下,暗自祈祷不是他想的那件事。
"小海啊,我刚刚给你张阿姨打过电话了,原来你们今天晚上有约啊!"秦母兴奋的声音仿佛一个霹雳,从无处不在的电信波狠狠劈中刚刚还心存饶幸的秦海青。快、狠、准。
耳朵里听着母亲的絮絮叨叨,一手捂住话筒,叹口气,秦海青对在门口安静等他打完电话的安秘书只皱着眉头交代了一句:
"帮我把今天晚上的时间空出来,谢谢。"
收到指令的安秘书有些莫名其妙,虽然上司的用词还是很有礼貌。。。不过,为什么他会觉得背上有点发冷?
两个钟头搭配衣服,一个半钟头化妆,最后又花了十分钟打车,五点三十分离约定时间还有三十分钟,张怡大小姐已经在预定的餐厅里坐定。女孩子固然应该拿拿骄,偶尔迟到个半个小时一刻钟以显示自己的重要性,但是很显然这些个小花招只对追求者有用而不是追求对象。而张怡一向是个聪明的女人。
"小姐需要点单吗?"
微笑着拒绝了侍者的殷勤,张怡对自己今天的装扮还是满意的。墨绿色略带现代风格的长裙搭配古典风格的金色耳环,够抢眼却也够端庄。
秦海青在约定时间前十分钟到达地点,有些惊讶看到张怡已经在位子上对他羞涩的微笑。守时是一种美德,可一个守时的女人往往比一个眼睛从来不往女人肩膀以下十公分的地方扫描的男人更为难得。而今天他就遇到一个。
"抱歉,久等了。"
一顿晚饭吃的就算不是宾主尽欢至少也是其乐融融,一个是不愿意给人难堪一个是芳心暗许,旁人看上去倒也是天生地设的一双妙人。秦海青知道了张怡的插花作品在市里面得过三等奖,张怡也知道了秦海青大学的时候参加过登山社。当然张怡再次感谢了秦海青的体贴,秦海青也一再的坚持能陪她吃这顿饭是自己的荣幸。人生有时候就是奇妙,虚假的才最让人接受。
按照固定程序,吃完饭,两个人又在张怡的提议下去了附近的小公园散了一会步,恰好撞见了张怡以前的同学夫妻,张怡逗弄了半天的孩子,偷偷观察着秦海青的表情,却一无所得。秦海青在十点差五分的时候体贴的提出要送张怡回家,张怡却意外的坚持自己打车回去,于是三分钟后,张怡就在一部口碑良好的出租车公司的车上浅笑着对刚刚启动不久的司机说:"师傅,请跟住那个刚刚送我上车的男人。"
人生,果然是奇妙的。
眼见着张怡坐的出租车离开视线,秦海青一直挂在嘴角的浅笑立刻消逝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男女之间的游戏若不是乐在其中,便是最痛苦的折磨。因为知道游戏规则,在对方说出那个禁语之前都不得不佯装乐不思蜀,让秦海青从心底里开始觉得深深的疲惫。或许真正让他累的不是游戏本身而是游戏背后所隐含的意义。他三十二了,家中的老母已经年逾六十,天天在他的耳边念叨结婚生子。娶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组织一个温馨的小家庭,若干年内在添上几个萝卜头,和一个总是心不在焉的同性情人比起来,这样的生活才是幸福吧。当时提出分手不也是存了这么一分考量吗?
可为什么,他现在此刻最想见到的居然是那张总是带了点冷漠的面庞?长长叹出一口气,秦海青成年以来第一次彷徨的独自一人徘徊在夜晚热闹的街头。不知道是谁说的,最热闹的街头才是最能逼疯人的寂寞所在。边上的人或成双成对,或行色匆匆,总有个归去的所在,可现在的他又该归向何处?
游荡了半天,看着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灯火通明的商业街也开始满满的昏暗了下来。秦海青这才从地下车库取了车,点上了火,手里握着方向盘,他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开。
他把自己弄丢了。不知该回哪儿去。
那一刻,秦海青突然意识到,有些事情他做错了,错的离谱。
娴熟的倒车上路,秦海青的脑海一片空白,没有想去的地方也没有回去的地方。午夜的都市车流终于渐渐稀疏了下来,所有的道路却依旧灯火通明,手下下意识的上了高架,从上面俯视这个终于安静下来的寂寞都市。高架路边装饰着些绿草,平日里只觉得累赘,现在却是这个寂寞的午夜唯一善解人意的所在。车子很快就上了七十码,错过了每一个出口,在环行的高架路上无意义的享受着奔驰的快感。耳边只有引擎有力而安静运转的声音,安静,太安静。
秦海青打开电台,想听听人声,搜索了半天却只剩下了一个老掉牙的情感节目。
电台里打电话进来的女人的声音有点纤细,正在讲述她的情感故事。大致意思是说她原先有一个谈了三年的初恋,可是父母坚决反对,无奈之下只好分手嫁给了现任老公。可是和现在的老公又没什么感情,就忍不住回去找原来的初恋男友。
"我觉得我还是很爱他,离不开他,所以现在我们一直在交往。我和丈夫现在是分居两地,前几天他打电话回来,我觉得很陌生,没有语言可以交流,这种感觉实在是很可怕的。离婚是不可能的。第一,我的父母不会允许,第二,我也不愿意太辜负广我的丈夫,他是无辜的。可是,我真的很害怕,不知道如何摆脱这个境况?"电波里女人的声音有些游移的颤抖,或许是难堪或许是困惑。
电台的女主持的声音很有磁性,却一针见血,"什么叫做结婚啊?"
"结婚就是两个人在一起,彼此相爱。"
"什么叫做做妻子啊?"
"做妻子?做......"女子似乎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提这样的问题,回答的时候才稍一迟疑,就被抢去了发言权。
"做了妻子和不做妻子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是,是应该忠于自己的丈夫。"
"你现在是妻子吗?"
"可是,我,我不......"
"等一等,你现在是妻子吗?"
"是,唉......"
"那就没有问题了。"
"可是,很多事情不是你明白了就会去做的。"
"有很多事情明白了是不可以不做的。"
电台里的女主持还在开机关枪一样咄咄逼人,而那个女子被骂的毫无还手之力。本来么,她理亏。秦海青听着两人的对话有些出神,刚一听觉得这个主持人太过尖刻也太过正统,毕竟感情的事情又哪里可以以对错衡量?可越听到后来就越是欣赏这个主持人。感情固然没有对错,可是人做事却总有个对错之分。若是只讲感情,这个世界就简单太多也复杂太多了。
一直侧耳听着,好容易这个电话讲完,秦海青回过神来却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把车开到了云静楼下。苦笑着熄了火,这就是所谓的心灵的选择吗?
抬头看楼上,客厅的大灯已经关了,只留了一盏小灯,倒是书房里还有亮光。应该在加班吧,这个人除了加班其实很少用书房。刚刚还听的入神的节目,现在却觉得有点吵。"啪"的关掉收音机,周围的空气终于安静了下来,终于可以安静的想那个人了。一样的无声,刚刚叫寂寞,现在却只是安静,只是看着窗户的那盏灯,他就安心。
刚刚盘旋在耳边的那段对话,在安静的空气里突然浮现了出来。主角却换成了他。如果继续按照现在的步调走下去,那个可怜又可恨的女人就会是他的明天吧。碍于父母的殷殷目光娶了张怡,却不爱她,结婚没几天就开始思念旧情人。然后忍不住去找他,将所有人都陷入两难的境地。如果能爱上张怡,如果能不爱他。。。。。。可惜只是如果。
有人说,男人总是在第一眼决定对方是朋友还是情人,这句话用在他身上是再合适不过。第一眼,第一眼他见到云静的时候就仿佛听到了宿命的钟声。身体深处涌出来的热血,激的他手心发抖,明明从来没有见过,明明素不相识,明明是个男人,却异常清楚的知道决不能错过。这个人,合该是他的骨血,碧落黄泉,不死不休!
车外突然一声野猫叫,划破了寂静的夜空。秦海青也终于回过神来。
人应该对自已有一个把握,做自己能做的事情,然后,对这个事情负责。
秦海青看着楼上的灯渐渐的熄了,只余下书房那一盏昏黄未明的壁灯,拨通了那个人的电话,却在他接起电话的一刹那不知说些什么。
"喂?"电话里那个人的声音还是一样的清冷,此刻却带了几分倦意。
"是我。"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没事。。。。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似乎没料到他的坦白,电话那头传来长长的沉默,只有电话里电磁波轻微的杂音。
"静,能下来一下吗?我就在你楼下。"
电话被匆忙的放到了桌子上,咯嗒一声放在电磁波中却成了巨大的回声,本来已经低垂的窗帘被猛然拉开,一个消瘦的身影在窗边闪过。接着就是开门的声音、脚步声,以及那个人的呼吸声。
一分钟,短短一分钟,云静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匆忙间,他只穿着睡衣,外面随意套了一件外套,脚上却只不过赤脚穿了双拖鞋。
秦海青的眼神自从他出现的那一刻便直勾勾的粘着在他身上,无论怎样费尽力气都无法移动,又或许根本不想移动。
被外面冰凉的夜风一吹,被突如起来的惊喜而冲昏的头脑才稍稍冷静了下来。在离那个人三步远的地方,停住脚步,紧了紧外套的瞬间将面上所有的欢喜眷恋通通抹去,只余下眸中的一片似水温柔。
"你来做什么?"他听见自己自己这么问,带着几分无情。
秦海青直勾勾的望着他,眼神是毫无保留的火热,仿佛一把烈焰,随时都准备将人吞噬殆尽。
"过来。"秦海青打了个手势。
云静有些迟疑,只觉得秦海青眼神扫过的地方一片火热,夜风凉似水,他身上却沁出了一层薄汗。悄悄咽了一口口水,云静说不出自己是害怕还是期待,只能维持着冰冷的面具,佯作不在意的走向近去。才走出一步,这边秦海青已经 不耐烦的一把打开车门把他一把拉了进去。动作粗鲁而急切,仿佛掩饰着什么。
云静被粗鲁的推进副驾驶的位子上,旋即就是一件厚重的大衣盖上身,还来不及开口,秦海青又一把拉过他的双脚,动作幅度之大,简直要让他以为他是来干架的。然而,当然不是。秦海青微微往后一仰,从后座上拉过一条毛毯,三下两下就把一直暴露在夜风中而凉的扎手的白皙脚踝裹了个结实......眼不见为净!
圆润的脚趾,纤细的脚踝,白皙的肌肤下有隐隐的青色血管。即使被包的严严实实,秦海青却依旧在眼前清清楚楚的看见那只仿佛挠着他心窝子的纤脚。所以他只敢抱着不动,直直的坐着像僵尸,一动不动。
等到喘息渐渐平复,脑海中的野兽也终于趴伏,秦海青才敢转过头看向边上一直保持沉默的爱人。
两个人的视线胶着了一会,云静低低叹了一声,缓缓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个男人从来不让他省心,就算是现在,也是。
久违的温香软玉,秦海青终于觉得自己一直空空荡荡的灵魂被满满的填上了,充实的让人感动。可惜他的感动并没有持续太久。
"海青......"云静的声音有些低暗,带着别样的风情,"回去吧。"
秦海青不敢相信的低下头,却正对上那双明镜般的眸子。
"天晚了,回去吧。"秦海青听到云静这样说道。
第七章
云海无边,日升日落,是万年不变的壮阔。青松之旁,有人静静矗立,面上无喜无忧,一头银发随风飘逸,身形绝然挺拔。
那个人,直到最后一刻都牢牢的握住他的手,"约......约......定。"
桑海桑田,风刀霜剑,俊美的容颜早已只剩下了满面的沧桑,炙热的眼神却一如初见。究竟是什么让这个男人如此执著?究竟是什么让这个男人的眼神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依旧热切?究竟是什么让自己的心开始有酸涩的痛楚......
从相遇到最后,几乎是永恒。这个男人,给了自己他的永恒。
原来永恒真的存在。
明明已经是风中残烛的男子,却依旧执著的用炙焰般的目光无言的等待,直到最後一刻。
直到......"约定。"云静微微垂下了眼睛,吐出的字句却清清楚楚。
"狐族云静与人类陆文湖约定,",说出立誓的禁句,云静的声音变得空渺,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成为一道金光围绕两人飞舞,"无论陆文湖如何转世,云静都誓将找到陆文湖。只要陆文湖认出云静,云静就留下直到其生命的终点。除非陆文湖解誓,否则循环往复,生生世世!誓立!"
随着最后两个字落地,围绕两人飞舞的道道金光突然大胜,云静咬破指尖,在陆文湖的额头印入一滴血。狂舞的金光顿时划为一道光箭笔直射入蔚蓝的天空。
完成仪式的最后一个步骤,陆文湖已经灯尽油枯。无限眷恋的看了云静最后一眼,便溘然而逝。
掌心的温度以惊人的迅速消失着,失去生气的躯体只不过具臭皮囊。呆愣的握着手中冰凉的手掌,直到窗外月兔东升,酸涩的双眼才黯然的闭上,轻轻道:"奈何桥上孟婆汤,留三分。"
天空已经将明未明,正是乍暖还寒,薄薄的晨曦已经开始在天边顽强的挣扎,预示着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身上还披着那个人的大衣,那个人的黑色君威却已经干脆的消失在视线外,云静站在自家楼下有些发愣的按着自己的唇。那个人说:等我。
那个人,留下一个仿佛烙印在灵魂里的深吻后,扔下一句:等我,就干脆的消失,只留下他一人在自己楼下发呆。
这一夜实在是费所思疑的精彩。而令人精疲力尽的是精彩并未就此结束。
云静有些发愣的看着眼前纤巧的高跟鞋,忽然啼笑皆非。近千年的岁月,他从来没有象今天那么象说书先生嘴里的狐狸精。这算什么?新欢对旧爱?
"您好。"显然同样也一夜未眠的女子,看着他身上的大衣笑得有些勉强,脸上的残妆更让她显得憔悴。
"您好。"平静的交换了一个问候。
"我姓张,单名一个怡字。冒昧来访,请多见谅。"
"陆,陆云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