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原祭----fat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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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了风,慕席左舍不得让紫流吹风,抱了人回了里间。里间已事先站了一人,听见脚步转身看来,对紫流笑笑。
紫流被慕席左放下来,看着明襄笑了笑,又退到慕席左身后。

"乖,坐在那里吃点心。"慕席左牵着人来到里间,小心安抚了才转身出来。明襄见人出来从袖中掏出两封信,封了火漆,显然还未拆开。
"很急?"这话是明襄问的,慕席左看了他一眼,拆开信封。

两封信都不长,但却让慕席左脸色沉了下去。明襄正揣摩着信的内容,信纸却被递过来,上面只有几行字:

北方十一州匪乱成势,周边诸小国趁机挑唆,若不剪除,恐生祸端。

另一封更短:

白原一带西戎遗族之叛,声势不小,望速处置。

"你怎么看?"慕席左接过明襄递来的信纸,凑到烛火边烧了,捏碎残灰。
明襄沉吟一阵,脸色也不大好。

"北方诸州近年来控制军队人数,因此有了匪祸不能及时处置,以致成灾。若是贸然出兵剿杀,不仅容易引发叛乱,更会伤及无辜,只是这次......还牵扯了其他诸国,不能不谨慎处理。"
慕席左看着余灰,半晌点头。
"不能坐视不管,又不能一概全歼,北方兵匪悍勇,寻常将士怕是难以拿捏轻重。"

"还有西戎那边。"明襄补充着,目光闪烁一下。"朝廷之前一直剿杀,怕是早引起了怨恨,所以这次趁乱起势,想要复仇的原因多些。"
"继续剿杀,只会使仇恨翻倍。"慕席左叹了口气,向屋里望了一眼,很快收回目光。"此事明日早朝再议,容我想想。"

"知道了。"明襄站起身,看了看慕席左,转身正准备抬脚迈出房门,身后突然低低一声。
"想问什么?"
"你不会去吧。"明襄站住,没有回头。门外吹起一阵风,遥遥的带了花草香气,早春早春,也是春天了。
轻轻一声哼笑,之后是极轻的脚步声,向着里间去了。明襄等了一阵,叹口气离开。

慕席左进了房门,紫流手捧着陶盆,眼睛却看着外面。窗户开了一丝缝,外面隐约一些绿意,看的人眼亮。
"小心着凉。"慕席左随手拾了件衣服为紫流披上,见那双眼睛自始自终没动过分毫,心里突然慌了一下。

"紫流?紫流?"小声叫着,慕席左扳正紫流下巴强怕他看向自己,紫流看了一阵眼里有了些光亮,轻轻应了一下。
松了口气,慕席左握住紫流的手,心里犹豫许久,才终于开口。

"紫流,我可能会离开些日子,很快就会回来。"慕席左自己也不清楚这一次会用多久,但是把紫流一个人放在宫里太长时间,他是决不可能安心的。
紫流半天没有动作,慕席左突然间有些泄气,沉默了一刻。

"我很快会回来!"不管紫流能不能听懂,慕席左还是又重复一遍,直到紫流微微点了下头。
"等我?"慕席左再问,紫流许久又点一下头。

慕席左不再说话,拥住紫流。紫流乖顺的搂住慕席左的腰,依旧扭了头去看窗外,眼里的光芒闪动了一下,似乎又没有。

第二日朝会,慕席左决意领兵出征,户部兵部共商粮草事宜,半月后大军出城,明襄统领国政。

 

三十五
西北战事一晃半年过去,从早春到深秋,雍朝经历二十年纷乱底子本就不怎么厚实,太平了三年积攒的也险些被这一仗吞个干净。
开战两个月朝廷里就变了风,催促着慕席左尽快剿匪还师,幸亏朝堂里有明襄弹压着,只半个月后就没了声息,让慕席左松了口气。

兴庆六年九月末,户部一道加急文书快马送往济州大营,称军粮仅够再维持半月,望早日退兵。
慕席左一把团了信纸扔进火盆,拳头狠狠砸在桌案上,吓得帐内众人噤了声。

那帮子老臣总是催促他早日回京的原因,用脚丫子就能猜到,不过是忌惮他手中的兵权,怕再来一次三年前的逼宫,搞得整个韶京鸡飞狗跳。
不过这一次,并非慕席左把着兵权不放,北方十一州的祸患没有剪除干净,此时回京,只会使半年来的努力功亏一篑。

照常理来说,民不与官斗,匪不同兵争,慕席左大军一到,本指望能吓退匪贼,顺利端了荆江一带山匪的巢穴。却没想到这伙寻常人眼中的乌合之众,倒更像是训练有素的私兵,白日蛰伏,夜里偷袭,一击就退,一撤又返,平日里摸不清楚隐藏在哪里,但凡军队稍有松懈,这伙人就冒了出来。
若是仅荆江沿岸这一带有也就罢了,偏偏整个北方十一州同时出现这种情况,北方山地众多,不便于追歼,往往慕席左设计围了贼匪,也能被他们从手心里溜走。更头痛的是,许多地方民风刁悍,民匪一窝,慕席左循着痕迹找到匪窝,却经常发现不过是一个寻常的村落,男女老少耕织劳作,丝毫看不出与山匪有任何关系。

另一方面,对于西戎遗族叛乱,慕席左是存了心网开一面,屡屡围而不歼,俘而不戮。西戎人闹了一阵像是知道慕席左会手下留情,不仅没有退避反而更加嚣张,长此以往,军中多有不满,流言风起。
开战半年,北方数州持续骚乱,慕席左的到来并没能改变这种情况,明襄一纸文书提了个折中的主意:大军兵分三路,五万留守荆江一线镇压贼匪,三万前往西戎族聚之地禁止族人南下,其余两万不适应北方气候的南方兵卒随慕席左班师。
兴庆六年十月,大军回朝,帝都军粮匮乏,兵卒屯驻绵泽郊外。

半年未归,临到了门前慕席左又有些忐忑。明襄信中只说紫流一切皆好,但具体好到什么程度,慕席左心里没数。
实在是被紫流的病折腾怕了,当初慕席左费了无数心思才堪堪能接近紫流而不让他害怕,一隔半年,慕席左拿不准这个时候进去,紫流会不会空洞的看着他,完全不认得面前站的是谁。

正想着,门内传来两声轻咳,飘进耳内引来轩然大波。慕席左想也没想推了门进去,桌上白烛微弱的光摇晃了下,映着紫流素颜如雪,却还是安静如前。
室内隐隐有些酒香,关好了门,慕席左慢慢走近紫流,在他身前坐下。紫流眼眸依然望着窗外,对所来之人无知无觉。

"紫流?"慕席左压住心中的期许,仔细打量面前的人,伸了手轻轻扳正下巴,让人看向自己。紫流空洞的看着面前的人,就在慕席左准备放弃的时候,突然展颜一笑。
只是嘴角向上微微勾了一下,眼睛弯了弯,这点笑意甚至没有进到眸子里,却已经足够让慕席左心里狠狠的震一下,再震一下。
慕席坐抬手抚上紫流的侧脸,看着面前的人像是无意识一般,脸上的那抹笑,也很快没了踪迹。

"想我么?"怀里的人安静的伏在慕席左胸前,听见他的问话,过了一刻微微点了头。慕席左勾起紫流的脸,吻上他的眼睛,感受着唇上的凉意和细小震动,像是吻着蝴蝶的翅膀。
"这是什么?"酒香又飘了来,慕席左扭头看见桌上的酒壶,指给紫流看。
紫流看了许久,像是突然想起来,轻轻"啊"了一声。
"酒......"
"谁拿来的?"慕席左皱了眉,他不信是紫流自己要求的。
"明......"
"明襄?"慕席左明白了些,取来酒壶闻了下,醇香馥郁,果然是好酒。"做什么用的?"
紫流又静了下来,想了许久也没有做声。

"庆功么?"慕席左给自己斟了一杯,仰头饮尽,"还不知道那帮御史要怎么骂我,他倒是想的开!"
紫流像是没听见一样,只是看了酒杯不动,慕席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低声笑了笑。
"往常是不许的,今日倒是可以破戒。"
说罢又斟了一杯,含在口中低头擭住紫流的唇,一点点度了过去。

酒劲温醇,紫流初尝还好,小半杯下肚脸上已是染了红晕,衬着雪白的肌肤有着惊心的美,流光浮影,绝色眉眼带了几分魅惑,愈发不可收拾。
慕席左恋恋不舍离开紫流的唇,酒香药香还有不知名的香在口中混成诱惑的香,怀中人愈发乖顺,似乎酒劲上来身子软了下去,倚在慕席左胸口感受体内一波波涌上的热潮。

吹熄了烛火,慕席左横抱起紫流到了床上,把人困在自己和床板之间,细细密密的吻着,从额头到颈间,都落满了温热的吻,紫流略微睁大了眼看着头顶,轻喘的声音在极静的屋子里异常清晰。
呜咽了一声,后面便是连绵不绝的呻吟,慕席左堵住紫流口中逸出的声音,大手抚着身下颤抖的身躯,像是安慰,又像是挑动,在微弱的光线中看见白净的身躯也染了一丝情欲,心里的火苗燃得更烈。
轻喘之中,偶尔会夹杂一声叹息,贴合的身躯在月光下缓慢而有节奏的律动着,一夜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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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席左再次睁眼的时候,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脑后自清醒开始就绵绵不绝的疼痛起来,身体沉的几乎无法动弹,起初以为是宿醉和昨夜的冲动使然,但视线稍一清明,慕席左就发现完全不是这样。床边不远的地方,站了一个绝无可能出现的人。
青牙。

扭了头去,紫流果然不在,心里隐约的事情猛地联系在一起,慕席左静了片刻,缓缓坐起,镇定的面对青牙。

"他什么时候清醒的?或者,"慕席左苦笑一下,"一直都是在做戏?"
青牙面无表情,看了慕席左一刻,走上前两步,摊开手掌。
"今年花期早,初秋就开了,本想邀你一同看,你偏是回来迟了,只留下这一片,让你做个纪念。"顿了一下,见慕席左并无反应,又道,"这是主子的原话。"
慕席左的眼睛似乎被青牙掌心的东西灼了一下,很久之后才拾回力气,抬手拈起那一片红色花瓣。

的确是风露秋霜没错,却开成了鲜艳的红色,像是被浸了血一般。该说是天意,还是自作孽不可活?慕席左闭了眼睛,捏碎掌心的花瓣。

"总归是算计过的,至于他的病,怕只是个小小的插曲。"轻叹一声,慕席左望着青牙,紫色的眸子像极了那个人。
"你留在这里是怕我跑出去么?他若不放心大可将我杀了,成王败寇,我没什么可说。"

青牙待他说完,慢慢开口。
"主子说你必然有想不明白的,窝在心里不好受,让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剩下的,你也能猜到。"
"还真是了解我。"慕席左笑笑,没了刚才的不自然。想了一刻开口问道,"若是他就这么一直病着,你们就放弃么?"
"主子不会的。"
青牙很简单的说着,慕席左却有些心惊。连日日守在紫流身边的自己都没把握紫流会不会好,或许就这样一辈子下去,也不是没可能,青牙根本没机会见到紫流,却能如此笃定。

"他要如何处置我?"
"主子没有说。"
"......是么?"慕席左不以为意点点头,不再说话。

"你不问其他的?"青牙等了一刻,有些奇怪。
慕席左抬眼看他,眸子里的冷静让青牙愣了一瞬。
"不用问,我大约猜的到。"

最熟悉紫流的人是他,屡屡输在那个人的手上,不知不觉间就明白了紫流的想法,像是一部倒着书写的卷册,只要看到了结局,就能明白全部。

从一开始,自己并没有想错,紫流和明襄的出城是为了自投罗网,而他也正是算到自己并不会轻易杀他,所以才敢有如此大胆举动。
红药的事情大约是一着谁也没想到的棋,不偏不倚落在棋盘正中,扰乱了双方的计划。紫流不昏不醒,明襄和青牙却暗中一步步的筹谋,直待紫流醒来。
年初的匪祸和西戎的叛乱这出调虎离山的计谋如今看来更是无比清楚,日日与明襄相对,却忽略了当初他的容身之处,正是荆江沿岸匪祸横出的九潭山,那些看起来训练有素的人,怕是明襄藏在手心的一着暗子。
青牙是西戎人,教唆西戎遗族与朝廷作对易如反掌,他算到了自己不会真的屠戮他们,于是想到用这一步做牵制用,大军被前后夹击,自己必然焦头烂额顾不上韶京局势,明襄这边一力控制,加上三年来暗中部署,神不知鬼不觉控制了朝堂上的风向,难怪后面几个月没了动静。
再向下想,与五年前自己输的颇为相似,轻而易举被夺了军权,只身进京被扣,迫不得已而降......

一一想来,慕席左只是想笑,那些受骗或者被叛的感觉,一丝一毫都没了踪影。这样一个聪明的人,还是现在这个样子最好。
或许三年来的每日每夜,都是盼望着能有今日这一天,能够再次看见那人眼中的狡黠和骄傲,高坐九鸾之上,紫眸淡笑,睥睨天下。



三十六
兴庆六年,安定了仅三年时间的朝局又一次动荡起来。
在世人眼皮下暗中蛰伏的年轻皇帝经过长期准备,一举夺回旁落多时的大权,韶京仿佛是一夜之间出现的十万羽林天军,令所有妄图扳回局面的人噤若寒蝉。从擒获叛首慕席左开始,复位的少年帝君以雷霆之势涤荡朝野,无数在帝都盘踞百余年的世家大族一朝倾覆,朝堂之上原本盘根错节的权贵势力也荡然无存。
自七百年前御氏一族统一天下,在韶京建立百年政权,虽然历代帝王都不免穷兵黩武,但如御紫流这般大肆肃清政敌者,百年来少之又少,一时间韶京内外人人自危,道路以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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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夕清晨醒来的时候,觉得与平日并无二致。他打开门想要呼吸一下清新的空气,却被站在院子里的人吓了一跳。
他被囚禁在这个独立的院落已将近六年时间,如果这个时候有什么人能如此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这里,只有一种可能,御紫流觉得他没了利用价值,换言之,他很快就可以见到多年前战死沙场的那些友人了。

来人把他请到院外停着的马车前,桐夕毫不犹豫就弯腰钻了进去。里面已经坐了一人,黑色兜帽掩了面容,并不能看仔细。
桐夕坐下,好奇望了过去,正巧那人也转了头过来,视线相交,让桐夕的心停跳一刻。

"紫......紫流!"下意识的身体就弹了起来,桐夕紧贴着马车厢壁,心里一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很好,还认得我。"紫流脸上倒是平静得很,淡淡笑了笑,示意他坐下。
"我不觉得我的命贵重到要你亲自结束。"桐夕心里涌上一种说不出复杂的感觉,对于这个西戎人,他有些憎恨和厌恶,但更多的是难以控制的从骨子里渗出的畏惧。
"的确。"紫流颇为同意的点点头,"如果要杀你,自然是不需我亲自出手,不过你现在还有些利用价值。"
桐夕冷哼一声,颇为不屑。
"我以为你会掖着藏着等把所有人骗尽了再说这话。"
"对付你不需要费那么多工夫。"紫流不快不慢的说着,看桐夕脸色差了许多,微笑一下。"你是不是在想,这人说话决不能信,此次必没有好事,我还不如趁此机会杀了他为民除害,即使同归于尽也好?"
桐夕瞪着眼前的人,半晌移开目光。

"你杀了我,你的将军就没救了。"淡淡的说着,感觉到对面人的目光又刺了过来,紫流微微一笑。"不如做个交易,你帮了我,也就帮了你家将军。"
"将军他怎么了?"桐夕有些忐忑,几年未见,又不知外面情势如何,话问出口虽然有一瞬间的后悔,觉得掉进了紫流的圈套,可他又控制不住自己。
"他很好,但是怕也不会多好。"紫流垂了头,掩去眼中的担忧。

"什么意思?"桐夕刚想追问,马车却缓缓停下,车夫掀了帘子立在外面,紫流冲着桐夕点点头,示意他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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