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羽后退,可突如其来的酥软导致的身体僵怔还未消失,下巴擦过李鲤的嘴唇,一瞬间的柔软触感再度敲打他的心房,扣得“咚咚”响。
李鲤红了脸,她发誓,在遇上林惊羽之前,她从来没有面红耳赤过。
她脸皮有多厚而镇定自若的定力又有多强,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得面对揶揄也好、面对责难也罢,甚至还能扯谎,一如林惊羽刚遇到她的时候那样。
而如今和他一起,脸红心跳的次数越来越多,速度也越来越快,一下子,时间短到一下子,就飞上了红晕,都不能自己。
“师姐,冒犯师姐了……”
“没事。”如果一不小心的都算是冒犯,那当日的吻,她头脑发热主动亲上去导致的吻,不就是色胆包天?
逃,难道这次又要逃吗?
也太落面子了吧。
林惊羽拉开和她的距离,长身的角度,不是自上而下,可就是这样,就是李鲤低着头,他也能看到她绯红的脸颊,以及,同样染上嫣色的、由长发齐齐披在肩后露出来的耳朵。
她在害羞。
小女儿家的情态,在害羞。
再不是落落大方的强色。
也没有,也没有仓皇离开他的视线。
这样的李鲤,让林惊羽有股冲动——
很想,抱抱她。
浅浅地吸气,浅浅地呼气,李鲤从衣袖里甩下一片竹叶捻在两指间,普通的竹叶,无半点修饰,却寄存到渝都商行里,送到李鲤签字摁印的票券号中。
水色的清光画开一圈,陆雪琪清淡似高山冰泉般的声音响起来:“鲤鲤师姐,小凡从狐岐山出来了,也遇到了书书,虽然中间过程错综复杂,然我等平安无虞,师姐勿念。因还有事未解决,我们暂不回青云,若师姐不打算赴东海,便告知惊羽师弟让他放心,流波山见。”
“听到了?”
“听到了。”
“这下放心了?”
“嗯。”林惊羽相信陆雪琪,同时,也相信张小凡。他们打小就认识,小凡善良又心软是没错,可那仅限于小打小闹的风浪,如果遇上大是大非,除非是他自愿,否则不会任人宰割。
傲气和风骨,张小凡不会少。
晶莹粉滑的指甲划破那片竹叶,李鲤吹落,一晃一晃两片慢悠悠落地,她看着地上,开口说:“我们明早出渝都,晚上我去个地方。”
“去哪里?”
“那个地方……”李鲤终于将视线落在他身上,翩翩俊朗的白衣少侠,如雪的清冽干净,是,神仙画中的人物,那种地方,哪怕是远远望一眼都是对他的亵渎吧,“走之前见个老朋友,渝都城里,没事。”
林惊羽紧抿着嘴角,看她妆容艳丽。
对,是妆容。
她上妆了。
几乎是一眼就能看出来,比平常更添一份妩媚和妖逦,适才离她那么近,还可以嗅到明显的胭脂水粉味。可其实,还不如她素净的脸自成盛世风华,也不如,她身上的那股淡淡馨香。
“……好。”
“对了。”李鲤在拐弯处停步,但是没有回身,“我涂了朱红唇脂,沾上了。”
唇脂……
指尖划过下巴,指腹上有淡淡的一小抹朱红。
合着大拇指徐徐捻动,林惊羽抿了薄唇,悉数舐干净,在舌尖融开特别的味道,甜甜的。
或许,他可以收起刚才的想法,脂粉虽然多余,但是涂抹在她脸上唇上,也不讨厌。
老朋友么。
从青云出来,汉中和东海是两个方向,也没听师姐说过从前来过渝都。
而就算师姐真的来过渝都,在这儿这么长时间,怎么没听她说过还有老朋友……
“嗖——”
斩龙剑从屋内飞出落入主人手中,挺拔的白影下了楼梯。
作者有话要说: 互相喜欢的人,相互试探靠近……
大家是不是都在看春晚,更个大章,夹了一丢丢后事,虽然我每天一章吧,但是字数多,抵得上有些文好几章了……总觉得这篇文越写越多。
大家新年快乐!想说什么就说点什么。
☆、美人无双
林惊羽没有想到,李鲤去的地方是青楼。
果然,她14 只是把青云戒律放在箱子里压着,没事不会打开,就跟……
不得不承认,有跟书书一个德行的地方。
针对风尘之地,此条门规写的是“青云弟子”,无论男女。
夕阳西下,天际漫天霞光红粉,他看着招客的女子迎来送往,看着进出的男子左拥右抱,觉得扑面而来都是糜糜。
风月阁。
他第一次知道这个地方还是在万蝠古窟里;而后第一次到渝都的那天,也出门探看了几条街,路过这里。
风月阁里,会有李鲤师姐的老朋友?
林惊羽在外等了一会儿,见墨蓝色的天幕疏星闪现,才等不住进去一探究竟。
就当,把违反青云戒律的师姐给抓出来。
这不是好地方。
师姐不能待。
而此时要被师弟“缉拿”的人,在慢吞吞一层层溜达上去后,旁若无人地坐在风月阁最高层的花雪亭里。
又是一个月圆夜,晚风吹灌起红纱,清冷的皎月挂在天边,美艳精致的妆容在夜色中动人心弦。
听到脚步声,李鲤点指敲桌,淡声开口:“姑娘成为老板后好大的排场,姗姗来迟。”
“也不比李鲤姑娘风华绝代,让我风月阁的姊妹无地自容。”来人一袭鹅黄衣衫,身姿窈窕昳丽,风情万种的脸上有双勾人的媚眼,吐露丝丝入扣的魅惑。
“那要感谢金老板专门派人送来的粉黛。”
“瓶儿邀姑娘于金粉轩一叙,姑娘怎么就来了风月阁。”
“金粉轩初一十五不营业,金老板不也没拿我当傻子么。”
在外行走,李鲤已不复当年的恣意凌空,如今事情这样多,她根本不想节外生枝,谁知今日一早就从老板娘那儿收到了一整套精巧的胭脂水粉。
“小姑娘你看看,这可是林公子专门给你从金粉轩定的。金粉轩,那可是渝都城里响当当的金字招牌,哪家少女少妇不爱用,我呀,就是人老珠黄了……”
林惊羽。
林惊羽在龙首峰长大,那地方,一群大老爷们又设有戒律堂,什么清规戒律在他们脉都是最严的。
师兄们会教给小师弟怎么哄女人开心?
要有这念头肯定被苍松师伯一掌打死。
看林惊羽通身冷峻清冽的,就不爱别人浓妆馥郁的打扮。搁这样正派的少侠身上,怕是只会觉得这些东西妖里妖气。
会给她买这种东西,还是最艳色最嫣色的那种?
唔,他就算想买,也得有钱啊。
这所有的钱,可都握在李鲤一个人手。
是合欢派。
她打开匣子的时候就知道。
其中的珍珠粉,还是来自东海。
涂。
当然要涂。
别人都送上门了,哪有不涂的道理。
她们不是一向自诩美貌吗,李鲤虽对此并不热衷,但是有打脸的机会,她也不会放过。
不得不说,效果还是很惊艳,即便林惊羽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反应。
可对相貌来说,最敏感尖锐的,反而是女人。
她一路晃到最顶层,看到多少美女在搅手里的帕子,指甲那么长也不怕划开自己的肉。
至于男人,控在合欢媚术下,哪有空去看李鲤;就勾引男人这一点,她甘愿认输,还真比不过,能把一个又一个人控制得跟木偶似的没有了魂。
金瓶儿在看到李鲤正颜时,不由地眯起了凤眼。
当年的绝世明珠,风采依然不减反而更甚,璀璨夺目,眼角眉梢无一处不是活色生香。
身上那股从前就让她嫉妒羡不已的气质,还是在做困兽之斗时的狼狈展现的,无论如何她都模仿不出来。
由青云这样千年古老的门养成,盛大傲然,散发开来不敢直视。
着实美得,让人——
自惭形秽。
哪怕是她金瓶儿。
李鲤一点也没有人在客场的自觉,幽幽地开口:“没想到合欢派失守驻地后居然做起风月买卖来,格调也太次了吧。”
金瓶儿抿嘴,不以为意地说:“那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依附鬼王宗?呵,鬼王宗集人去流波山,而金老板还在这渝都城里,难道是想找我报逍遥涧之仇,可你这时机掐得也太不好了。”
“渝都城向来太平,瓶儿怎敢违背规矩,就是听说李鲤姑娘快要离开了,想来找姑娘叙叙旧。”
“鬼王宗这么为难我家惊羽,计较到这份上,还想用美人计。”
“李姑娘玲珑聪慧,既然如此,怎么没有阻止那位少侠跟来?世间男人多好色,投怀送抱谁会拒绝,谁不会为美色所迷,何况还是这么年轻的少年郎,没碰过女人。”
“唔,美色是吧,那你觉得有我在,他看得上底下那些庸脂俗粉吗?”
金瓶儿弯起的嘴角一僵,凤眼的眸色瞬间冷淡了下来。
倒是李鲤,容色泰然,反而笑得更加不可方物。
什么叙旧什么小聚,各自都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即使在渝都,也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
要不是意在其他,招惹她做什么。
合欢派招惹她的后果就是,逍遥涧被她毁得一塌糊涂。
打从一开始李鲤就知道不是冲她来的,不能言之凿凿地跟师弟说要去青楼这样的话,得换来一通有关于青云戒律的训教。
而要让林惊羽知道她跟和合欢派人会面,一定要跟来。
但所谓的含糊其辞就更让他不放心。
她知道的。
她前脚刚出门,他后脚就跟了出来。
左右这件事冲惊羽去的,就让他自己解决,她一旁看着,看着就好。
不介意让魔教再一次败北而归。
美人计……
还真是怎么愚笨怎么来,哪儿来的自信林惊羽会中招,别不是三妙老巫婆想讨好鬼王、或者想取回碧瑶拿到的合欢铃才想出的主意,那真的是蠢到连家都没有了。
不对,合欢派本来就没家了。
金瓶儿的色变只有一下,之后便与李鲤僵持着,谁也没说话,谁也没动作。
她低估了李鲤的深沉,还以为,仍是当年张扬到不可一世的那个女孩。
等到她终于坐不住的时候,才要起身,迎面破空而来一道猛烈刚劲的碧光,擦过李鲤耳边直取她的咽喉。
妖艳的紫芒冷刃伸手一挡,堪堪避过。
金瓶儿起身看向来人,清朗俊逸一身白衣,如寒宫玉树,冷冽沁人。收剑之后就只是站在那里,逼迫强压下的剑意森森,锋芒毕露,尖锐又锋利。
原来这就是,师父让她搞定的林惊羽。
一眼,素来最会审时度势的她,一眼就知道,这个人,不好相与。
可越难攻克的堡垒,她就越有兴趣。
再看李鲤,还是随意地坐着,仿佛一切事情的发生,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不,有一件事是她预料到,又没完全预料准确的。
那就是林惊羽的态度。
好像,生气了呀。
是,肯定要生气,气她没有说明她要去青楼嘛,也气她没有说明他要到合欢派的地盘去嘛。
可是,这生气的程度有点深,从闷闷强硬的开口就知道。
“师姐,我们回去了。”
“好。”李鲤笑着站起身来,转身对上他蹙起来的剑眉,板着的俊脸上真是哪里都写着“我不开心”的字样,难为他了,到这种地方来。
好。
当然好。
你说什么都好。
“少侠……”娇娇的媚声响起,“少侠这就要走了吗?”
身为女人,李鲤也要感叹一句,这声音实在是媚得柔若无骨,让她都觉得身形一颤。
金瓶儿,真的好道行,难怪三十年前就已经是三妙夫人身边的第一人。
不过,李鲤能够想象的出对方眼底阴晴不定的神色,毕竟师弟直接忽略掉了她,“怎么不走了。”
不为所动,林惊羽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走,这破地方没什么好待的。”
身后有迷乱的香味扑着夜风吹拂两人的后背。
金瓶儿的实力也莫测高深,李鲤从未见她真的出过手,三十年间,也不知道她修为在什么程度,适才的格挡一招,已见不凡。
还有现在,幻影如魅挡在了他们身前,金瓶儿更加高深的,应该更是她那是浑然天成的媚意,所修炼的合欢派的媚心术又叫什么姹女媚,有让人心智崩塌的能耐。
金瓶儿贴着林惊羽。
极近。
一双纤纤玉手触碰着他胸膛上的衣服,画着圈圈,诱人的红唇娇艳欲滴,对他侧脸棱角下吹吐媚丝。
“少侠看看我呀,不多留一会儿陪陪瓶儿?”
李鲤侧过身,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危险神色愈发浓重,别说想剁了这妖女的双手,就是那眼睛也想把它们刺瞎,跟那个红什么姑一样。
那种眼睛,那种眼睛里似低语,似倾述,虽无言,却缠绵,那一股幽幽的美丽,总在不知不觉间便缠绕上心间,让人不自觉想要沉醉其中,在脑海里自己便想出了温柔缱绻的画面,消磨人的一只。
这古怪的妖法,针对的就是四个字,“食色性也”,有些东西,跟对象功法高不高的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李鲤无声地冷哼,当着她的面勾引林惊羽,以为她是死的吗?
有些人,就是太久没见到,以至于忘了,脾性是什么样儿的。
她看到林惊羽对上了金瓶儿的眼睛,花刺从衣袖里滑下落入手掌。
他最好,最好不会被妖女所惑,如果要有一丝一毫的晃神,哪怕就是顷刻间,刺尖最先抵住的,不会是那妖女的太阳穴,而是这位师弟的脖子。
脖子。
脖子是个好地方。
比如在李鲤没有出手前,就像现在,斩龙剑以瞬间的速度移到了细白的脖颈上。
金瓶儿往后退去,无奈神锋扣得紧又冷峻锋锐,脖子被滑出血痕,滴落在鹅黄色的衣衫上。
男声淡漠地没有一丝感情,这女人修为深厚他看得出来,若真动起手来也是难缠不好对付的,“你还是想想楼下这么多妖女的命吧,我们很快离开,也不怕在渝都开杀戒。
林惊羽不跟女人动手,但是这帮妖女,实在令人厌烦嫌恶得很,他不介意帮师姐报仇,反正,草庙村已灭,他无所忌惮。
妖娆美丽的人儿还在笑,极其恰到好处的弧度,却美得惊心动魄,“少侠觉得瓶儿美吗?”
美吗?李鲤也想听听林惊羽会说些什么。
然后,她看到他冷淡地吐出四个字,说得很不经意,又挺认真的,仿若事实本来就如此,“跳梁小丑。”
“噗——咳、咳咳……”
李鲤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毒,林惊羽的嘴还是挺毒的,毒得不自知。
金瓶儿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大概对她来说,活了这么久也没听到过这样的评价。
李鲤从腰间掏出一串铜板,也没数多少枚,反手丢出将其一排嵌入亭柱上,“风月买卖也是买卖,金老板出场价格肯定不菲,我们也没什么钱,只有这些了。”
羞辱。
云淡风轻地羞辱。
把对方的尊严都踩在脚底下。
李鲤突然觉得痛快无比。
人要是自甘下贱,那就怪不得别人不把你当人看。
李鲤莲步轻动往外走去,也不怕背后金瓶儿出暗招,林惊羽就走在她身边,握斩龙剑的手虚横在她后腰处,替她挡下任何的危险。
师父和师姐们告诉她,小渔村的覆灭不怪她,真的怪不到她的头上,她只是做了她该做的。
曾几何时,无尽的悔恨还日日夜夜折磨着她。
除魔杀妖,她多想把当初害她故土尽失的人碎尸万段。
她遇上合欢派人是什么感受,就是想用花刺一个个刺穿的感受,恨不得也想像那些人一样断发扒皮沐血。
可她往身侧看去,身侧有一个如月白风清也如雪翠压枝般的少年,她想要,想要高高兴兴地跟他在一起。
往事如烟,若互不相扰,她也不会想要再沾鲜血,权当,权当为渔村小百口人积福,长明安康。
风月阁七层,踏在一圈圈螺旋式的楼梯上,这流光溢彩的屋舍尽收眼中。
那些貌美的女子,见他们的目光都跟见了鬼似的。
这就奇怪了,李鲤问林惊羽:“你对她们做了什么?”
“没什么,吓了她们一下而已。” 他是进门才知道这里不是一般的风尘之地,男人们都像被蛊惑一样,没有清明的神智,甚至焦距都是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