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女人都特别、特别的妖异,他不知道风尘女子有怎样的风貌,可那妖乎异常的媚态与常人也有所不同,一见到他进门,媚态更甚。
都说合欢派妖女是蛇蝎美人,他只承认前面两个字,而后面的,平心而论,挺难看的,很丑。
怎么吓的?”李鲤挑了挑眉毛,感兴趣了。
“斩龙剑诛杀奸邪无数,鬼神魔怪妖人均残留魄缕摄入剑身。”他的声线平淡,不邀功,也不求夸奖,只陈述事实:“我只是把它们放出来转了几圈。”
“从一楼一层层转上去?”
“对。”穷凶极恶的恶鬼,重重黑气,狰狞可怖,正好替他挡住那些丑陋的目光。
李鲤歪了头看他,眸光流华,“正道少侠放鬼吓女人,传出去,不怕别人笑话你啊?”
林惊羽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那师姐高兴吗?或者,你更想报仇?”
“跳梁小丑,不必在意。”一阶楼梯一阶楼梯下去,李鲤觉得每一步都踏在被人呵护的宠溺里。
花雪亭里,黄衣女子靠在柱边,凤眼晦暗不明地看着渐行渐远的一男一女。
“瓶姐姐,没完成三妙夫人交代的事,这可如何是好?”
“鬼王宗都没能办到的事,我小小合欢又有什么办法……”
“那三妙夫人那边……”
“师父那边我自有交代。”
“是。”
紫芒刃在女子手掌上方旋转,妖艳的光芒圈圈晕染来开,什么正道,什么魔道,什么合欢派,什么逍遥涧,她金瓶儿所求,不过是生存而已。
可她要的生存,也绝对不是任人羞辱糟蹋的生存,不用再看三妙的脸色,不用听鬼王宗的命令行事,想凌驾于所有人之上,风光无限地生存下去。
“林惊羽,李鲤……”
听说了林惊羽从困龙阙出去又死战青龙的事,可这个人——
金瓶儿另一手捏紧拳头,指甲破开了血肉,那人之所以挡住了她的媚心之术,不是凭借他的强大修为,而只是,只是纯粹的,他看不到她,他没把她放在眼里。
很讽刺,也很诡异,可事实就是这样,他看了她的眼睛,诡异地,她没能在那双冰雪冷峻的眼睛里找到她的身影,却看到了另一个女人——李鲤。
日子,还长着呢。
夜色无限,风情也无限。
李鲤推门进房的时候喊住了林惊羽,“跟我进来。”
她打起灯,径直走到几案塌边,捧起了一套白色的男式新衣,递给跟进来的人,然后戳了戳他身上穿的衣服,“回去之后,赶紧把衣服扔掉。”
林惊羽点头称是,被妖女碰过的衣服,他也不想穿。
脚已经迈出了一步,他又收回来,“李师姐,青云戒律八章第一条,严禁本门弟子进出风月场所,违者……”
“可你也进去了。”李鲤打断他的话,就知道就知道,事情过去了还要揪着不放,真是龙首峰教出的好弟子,为人正派得不得了。
然而很久没听他张口闭口青云戒律,居然莫名地有些怀念。
“身为戒律堂弟子,看到有人违规自然需要上前拿人。”
“是吗……”李鲤拖长了声调,手里摘过后肩一缕长发垂在身前把玩着,光洁的雪额泛着莹玉的光泽,“我记得某人答应过我,说是以后看到我违反戒律,就当没看见的。”
“若是对师姐无伤大雅,没看见也无妨,但是青楼……”林惊羽一本正经,“那不是好地方,师姐不能去。”
俊脸端正得不能再端正,说出来的话也是正义凛然得不能在正义凛然,如此清逸隽秀,也好看得丰神俊朗又英俊不凡。
李鲤眼里荡开柔光,控制住要往上扬的嘴角,仍旧淡然着表情,“哦,不去就不去呗。”
听到她敷衍但毕竟应承了的话,林惊羽又说:“师姐今夜不该以身犯险。”
“你瞧不起我啊?”
“魔教诡计多端。”
“我就很蠢吗?”
“师姐不信任我。”
原来愠怒在这地方,李鲤想,瞧这肃脸,瞧这挑眉,瞧这抿唇,原来是生气觉得她拿他当外人了。
“人家是冲你来的。”她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略带调笑地说:“人家摆好了一场美人计专门等着林少侠,我就先帮你去探探情况,看结果,主角还是你。”
他不知道要怎么接话,听师姐又道:“我能问一下少侠你,这么多娇滴滴的美人儿就为了你一个人,什么感觉?”
“没感觉。”林惊羽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合欢派,大排场施展美人计,包括像金瓶儿这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咱们林少侠都一点都不为所动?”
“没有。”
“哦,没有啊……”李鲤逗着他,一脸正色的正派样帅气是帅气,可也太无趣了不是,认识他到现在总是这个样子。
于是也学金瓶儿的样子往他身前贴去,白玉素手轻轻触碰他胸前的衣服,指尖划开弧度,踮起脚尖在他侧脸棱角处,轻启朱唇,“那看来少侠你不为美色所迷,连主动的投怀送抱都拒绝,好定力啊。”
林惊羽身形一僵,不由地紧了紧右手,右手里是斩龙剑,而他的左手因抱着衣服的关系放在腰侧。
手背也贴着她的身体,他一动不敢动。
不一样。
虽然他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可金瓶儿做这挑逗动作的时候他直想把人推开,但是李鲤,换成是李鲤,他就没有下意识皱眉的感觉,一点都不排斥她的靠近。
就是,就是心跳快得厉害。
李鲤好笑地觉察到他的紧绷,那么紧张啊,她又不是洪水猛兽,“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少侠不吃美人计。”
温热的气息扑在他的脖间,也扑上他的脸颊,仿佛一侧头就能碰到她的唇。
“她们对我没用。”
“噢,她们没用……”她的话突然顿住。
什么叫做“她们对我没用”?
“……她们的美人计没有用,那谁的美人计有用?所以你也吃这一套?”
李鲤脚跟落地,两人中间空了一拳的距离,她转而对上他的眼。
浓墨漆黑,眼底有细细碎碎的烟火在闪动,什么答案在他的眼睛里呼之欲出。
她能够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容颜,只有她。
他的眼睛里,只有她。
糟糕,想看他的绷不住,怎么到头来感觉自己绷不住了。
心跳如雷,使劲儿在她胸腔里捣腾。
有些东西,她觉得自己一直都想岔了了。
很简单,或许他亲近她真的很简单。
后腰处被什么硬硬的东西突然横住,她上一秒才想那是斩龙剑,下一秒眼前就一黑,林惊羽的俊颜放大了数倍,同时,唇上的触感怎么都忽略不掉。
“啪!”
脑海里有烟花盛开。
林惊羽拘谨地亲着他喜欢的姑娘。
师姐怪他也好,对他生气也罢,这一刻,他只想这么做。
大不了,大不了事后跟师姐赔罪。
理由是——他中了她的美人计。
美人计,别人的美人计怎么可能对他有用。
而曾经的林惊羽也以为,任何的美色迷惑他都没用。
直到,他知道他喜欢李鲤。
他眼里心里的美人只有她一个,会落入的计谋陷阱也只有她一个人的。
松开了衣服,左手也圈住她的腰身,把她整个人,扣在他的怀里。
轻轻的亲。
没有厮磨。
没有辗转。
没有舔舐。
没有任何的花样。
就只有亲着她,亲着她的唇瓣。
四瓣相互贴合,越来越烫,鼻尖混乱的呼吸纠缠得紊乱,分不清是谁的。
林惊羽有些诧异地,感受到两条手臂慢慢环住了他的腰。
她没有,她没有拒绝。
这样的情况让他的思绪瞬间清明起来。
人生从未有过这样的欣喜,比得到师父的一个肯定的眼神都要高兴。
师姐喜欢他。
是喜欢。
林惊羽轻轻地松开了她,看到了她娇俏的羞颜,眼波有水雾,里面盛满了他们走回客栈的一路月华,也让他的心,融成了一地明月光。
李鲤伸出食指,点到他的下唇上,左右划动,又换上小指划过他的上唇,帮他抹掉她的唇脂。
现在是要怎样,她怎么觉得她才是害羞得不能自己的那个,而林惊羽眼里只有情深深的海洋。
不对,不对,明明是她想看他局促无措的样子,怎么把自己给坑进去了?
这人确定不是在扮猪吃老虎,一步步诱导成现在真的局面?
不对,不对,明明两人这一路走来每一次接触,不管有心还是无意的,一直都是她在把控。
可怎么到头来,自己才是局促无措的那个。
她自己挖的坑,她自己跳下去了。
耳尖很红,仿佛能滴出血来,但她嘴上仍淡然地说:“唇脂吃多了不好。”
“嗯。”他应着。
房门还敞开,可房内的温度却在升高。
等到他再次情难自禁俯下头来,等到唇上传来湿湿的温热,等到舌头交缠等到唾液相融。
李鲤乱糟糟地想,他这就开始不听她的话了,说了唇脂吃多了不好,就是她偶尔涂涂抹抹,在饭前饮水前也会擦掉。
他没听进去,都被他舔光吃掉了,当是在吃糖吗?
她好像知道了他怎么就“现在喜欢了”,喜欢吃甜的。
惹不得,不能轻易去招惹纯洁的少年。
纯洁,意味着最原始。
快喘不过气来了啊。
她又忘了,这是个男人。
还真拿她当好吃的吃吗?
怎么就一直啃她,舌根都要被吮麻了。
但是看在,看在唇齿厮磨间他说了一句“我喜欢你”的份上,就吃吧,让他吃。
作者有话要说: 1.不黑瓶儿姐姐,戏份还会有。我能说我其实很喜欢她吗?而且喜欢原著超过电视剧,满足了我对“妖女”两个字最大的想象:有美貌、有能力、有野心,当然,也有可怜之处,让人又爱又恨。
2.所有人物的出现都是为了助攻。
3.鲸鱼鲤鱼这才算明朗地在一起,有没有被两个人萌到?正派师弟的喜欢很直白,行动胜过语言,而自认为成熟稳重的师姐反而脸皮薄了起来。
4.放心放心,鲸鱼的设定是:妻管严+妥妥强硬的夫纲(矛盾是矛盾,矛盾都是两面性)
5.最后,糖让鲸鱼吃好了,狗粮就我们吃吧。啊,最后的最后再说一句,口红吃多了不好,但我最近托人代购的kiko口红,闻起来味道太赞了,可可朱古的巧克力味,没次涂上都很想吃。
☆、青云之事
李鲤和林惊羽在东海定海庄地界碰到了法相和法善率领的天音寺僧人,又是半月以后的事。
他们两个从渝都出来后是直接往东海赶,但中途路过狐岐山,在外沿探了探。
甚至还特意花时间找了附近的老百姓,问他们此前有没有看到山脉上方有异象频生之类的状况。
也是担心,担心陆雪琪他们硬闯鬼王宗,毕竟,这大片光秃秃的树林和光秃秃的草坪,又没有残留焦味,怎么看怎么都是焚香谷功法的手笔。
“……挺安静的,啥事也没有啊,天气好得很。”
好得很,那就再好不过了。
说不定,他们是智取,里应外合,把小凡弄出来;又或许,小凡自个儿也厉害,能从狐岐山大大方方出来。
就不知道魔教天书和玄火鉴等,到底怎么样。
狐岐山布防严控,妖物也着实繁多,林惊羽自是没把这些放在眼里,说什么魔教肯定一早东进、巢穴兵力堪忧。
但李鲤一想到敌人对他这么执着的模样,可别再横生变故,要真是随了他和斩龙的目空一切,他们走到三千年一现世的夔牛出来都走不到流波山,缺席与同门同仇敌忾的场合。
“你想想小凡啊,人家在东海等你,再相信雪琪书书也抵不过眼见为实他平安吧?”
其实最重要的是——
别以为她没看到一只纯色暇白的小狐狸躲在大树后面,还是九尾,狐族三六九等最高的级别,即便有条尾巴好像受伤了绑上水绿色绷带。
水绿色,碧瑶,碧瑶的亲戚,大概。
“要是喜欢,我给你捉来。”
唔,看见的不止她一个。
呸,狐狸模样不是人形,看不出是男是女,可别招惹上狐狸精,惹了一身臊。
面上,莞尔一笑,顾盼生辉:“要是公的也捉给我吗?挺小只,可以抱在怀里。”
“……小凡陆师姐他们还等着我们。”
这后来的好心情,直等到遇见赴东海之约的天音寺才被打破。
“……所以当时那个僧人真的是普智神僧?”
“阿弥陀佛。”清秀的年轻和尚面露惭愧,只说:“三师叔叮嘱张师弟随便找个地方将噬血珠扔掉,可谁曾想,张师弟竟一直带在了身边。”
林惊羽愠意森然,眉眼冻得堪比冰雪松针,凛然迫人,“法相师兄是在告诉我,贵派普智长老将炼血堂乃至整个魔教的至宝交给一个见了几次面的孩子,这就是佛门神僧的做派?”
法相面色一僵,手里转动佛珠的动作也停住,他的眼睛很清澈,清澈如平静的湖面,映满了佛色。而此刻这双眼睛看着林惊羽,眼底有哀恸,有惭愧。
“……还是,你们想撇清这件事。”
关于张小凡,林惊羽之前的“放心”,真正意义上是从来没有当下过心,也是一直惦念着。
在小池镇的时候,小凡不肯告诉他,说是“答应了别人,不能说”,他当时猜到了是普智,却也没有深究下去。
林惊羽深知张小凡的重情重义也重信。
而后他问了陆雪琪,得到的也是相同的答案,“我不能说。”
不说,不说就不说,等到天音寺的人自己说,是非曲直他相信师门自有决断。
可天音寺,给出的就是草草几个句子。
法相的话漏洞百出,说什么青云山脉钟灵毓秀能够净化妖魔气,那难道须弥山的佛光就很弱吗?
交给陌生的孩子,看他老实纯良,再良善也是个普通凡人,怎么敌得过交给青云来得更为保险,而普智自己,同列正道巨擘,还控制不了噬血珠?
“法相师兄。”李鲤也开口,“这些话,你自己听着信吗?要是连你自己都不信,还拿它唬弄我们。那我们对天音寺可是太失望了,你承诺的‘说法’,可别是胡编乱造出来的。”
法善脾气直也爆,出家几十年都没改掉,虎躯一震:“出家人不打诳语,事实就是这样。”
还带了佛门的狮吼功,林惊羽黑眸一眯,冷眼看过面前一色黄僧袍的和尚们,仗剑的手腕已经转动,最终还是没有动作。
“阿弥陀佛,林师弟,李师妹,待流波山事情解决后,家师普泓方丈会亲上青云再解释具体的来龙去脉。此事事关重大,小僧在此也只能说这么多,哪怕是到了青云前辈面前,小僧还是这么说。”
李鲤想,对方这事做的,不厚道。可越是背离她观念中的佛门,她越是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难不成还有什么隐言?实在处处透着古怪。
一时间,空气都仿佛凝滞。
林惊羽神情淡漠,似是故意,又似是无意,锋锐的剑意如刀如刃,肆意挥霍出去。
重重压迫。
有后边的弟子已经念出佛音来,光亮的脑门上有涔涔?5 顾洹?br /> 法相拦住作势上前的师弟,摁住他拿金刚降魔杖的手,“小僧们也听闻林师弟重伤,看来,师弟修为更进一步了。”
“空桑山里承蒙法相师兄赠药。”李鲤适时掏出一个药瓶,“这虽然并不名贵,但是是我们相谢师兄的诚意,还望师兄勿辞。”
什么不名贵……
很名贵,可贵着呢,买的,金晃晃的金子。
本来她带在身上是以备不时之需,到这都闹成这样了,惊羽摆明了不高兴,碍着正道同盟才没有大的发作,估计也记着伤药的事。
就算是小恩小情,也得还清,不然硌着这一层,心里也别扭。
法相接过,也不推辞,又开口说起张小凡来,“小僧等已在定海庄留宿了一日,司徒庄主说了贵派师弟师妹们捣毁长生堂玉阳子老贼阴谋一事,对张师弟心存感激。”
“自然,小凡心善。”
“但听得碧瑶姑娘此前还是跟在张师弟身边,如今他们都在流波山了,也不知局势如何,两位可一同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