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说着,校长就推门而入,那姿势滑稽的很,见了池副局长,一个立正就差没行军礼,一个劲儿跟报时钟似地点头:
"啊呀呀,局长您来了,啊呀呀,真是,啊呀呀,这个,啊呀呀......"
悠扬瞪大了眼睛,没想到眼前的是教育局长,身体刹那僵硬,这个时候校长立刻一拍悠扬的背,整个儿跟悠扬是自己儿子似地,当然了,只要谁能帮着他跟领导套个近乎,他不在乎自己做儿子还是做父亲的,见面九分亲。
"啊呀呀!悠扬啊,还不快点儿叫局长,这可是啊,这可是我们省里的局长,平时看不见的!!快点儿,啊呀呀,您看看,这个就是我们舍己为人的老师,李老师,您看看,您都亲自来了,啊呀呀......"
"池局长......"李悠扬刚一开口,池副局长就笑着拦下他。
"别客气,你跟默然是朋友,照旧叫我伯伯,不碍事,不碍事。"
几个人笑成一团,却各怀心事。
池默然来不及挡着父亲,却在电视上看到了那么荒唐的新闻。
几近于怒火中烧,而肇事者却在这个时候在他面前欣然露面。
"我有话要跟你说。"锺誉挡在了池默然的面前。
"说。"池默然眼神里的温度凝到了零下。
医院的走廊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人,静的奇怪,阳光拉扯着两个人的影子。
"把燃木的名字和悠扬给我。"锺誉终于开口了。
池默然冷笑:
"你未免太过分了。"
锺誉冷不防地提起了池默然的领子,喝道:
"你有了那么多!!你父亲是教育局的副局长!你能得到的太多了!我失业!我只在小酒吧里打工,你有那么多的女人供你挑选,我只要悠扬一个!!我过分?!我只是执着于自己想要的东西......"
尚未说完,池默然一反手就把锺誉打倒在地上,之后迅速用手把他狠狠按在地上:
"你可以去得到你想要的,但是不是通过这样的途径,你现在是偷,明白么?!"
锺誉讥讽道:
"只有满足的人才说出这么傲慢的话,因为你有的东西太多了!池默然,你有的东西太多了!!!"
再一翻身,两个男人之间的战争开始了。
池默然很少动手,这几天一切都像要把他的理智磨去边缘一般。
身体的疼痛,池默然并不想放过身下的男人,太过卑鄙太过无耻,悠扬......悠扬会因为误会而爱上这个男人?
后悔,池默然后悔,开始只是玩笑之谈,怎么会到如此地步。
唯一有一点没有办法料到--他爱上了悠扬。
他狠狠把锺誉的头按在地上,锺誉因为痛苦而扭曲了脸,他也知道,池默然真的愤怒了。
"你赢了。"锺誉一笑。
池默然狠狠松开了手,起身就走。
锺誉却在后面叫住了他:
"池默然,你不会坦白的,因为只要你坦白了自己是燃木,那么你的生活就会混乱成一片,想想吧,你的生活不再会回到轨道上。"
池默然知道,锺誉说的是对的,他不会坦白自己是燃木,他没有办法再坦白。
只是,池默然合上眼睛--悠扬,就算是这样,还会爱他吗?
约莫和锺誉纠缠了四十分钟,再赶去病房,父亲已经不在了。
夕阳西下,落落馀辉,开启病房门的那一刻,悠扬回头看他。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父亲是教育局的局长?"
"哦,是吗。"池默然仿佛事不关己,关上门点上一支烟,他没靠近悠扬,他不想让悠扬看见脸上的伤。
"没想到你还是干部子弟。"悠扬一笑,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夸奖亦或是陈述。
"哦,是吗。"池默然的回答依然一样。
"看见锺誉了吗?"悠扬想起什么似地问道。
池默然凛然地挑起嘴角,一偏头,微微眯起那凌厉的眼睛:
"看见了又怎么样?把他给你找来?你的燃木正忙着应酬,以后他要发达了,呵呵呵呵。"
"你这是嫉妒!"悠扬正色道。
"嫉妒?我嫉妒?我池默然嫉妒他?"池默然大笑起来:"未免也太荒谬了!"那大笑牵扯着他的身体,受伤的身体因为颤动而疼痛不已,不小心呻吟出声。
"你怎么了?!"悠扬捕捉到了这异样。
"没怎么。"否认,还是否认。
池默然是无论到了什么时候还会死鸭子撑嘴硬的家伙。
悠扬也知道这一点,让池默然过来是不可能了,只能自己过去,于是掀起被子就要过来。
池默然心疼了,他舍不得,舍不得悠扬才醒就下床,尽管他知道,悠扬不是女人。
"你别动,"池默然捻灭了烟:"我过去。"
近处凝视着池默然的脸,脸上像是地图一样,青一块儿,紫一块儿,悠扬忽然觉得,池默然就像自己教的孩子一样,他们打架,他们摔交,于是脸上弄的一块儿青,一块儿紫。
悠扬一笑,手抚上池默然的脸:
"摔交了?打架了?恩?"
池默然并不习惯这么被对待,本能地一躲。
"看够了?"语气里带着七分的怒,眼前这个迟钝的人啊,池默然迁怒于他了。
"怎么弄的?"
"摔的。"依然没好气。
"怎么摔的?"悠扬一副好性子,不似当初。
"你有完没完?!我池默然不用你假惺惺的可怜,你大可把这些精力放在锺誉身上!你以为我是谁啊?!你真有本事你舔啊!你有本事你舔我的伤口啊!你有本事么?你......"
话未说完,脸上一阵湿润,温热的是人的舌。
温柔的舌舔着池默然的伤口,仔仔细细。
悠扬合着眼睛,夕阳笼罩住了他们。
其实,我只想跟你,老死在乌镇,就跟你......
彼此心里一样的话,不知道如何传达才好。
十四
身体一震,悠扬的呼吸就徘徊在耳边,之后吹拂在脸上。
舌滑过脸上的皮肤带着细微的声音,嘶嘶的......
悠扬一下子变成了一条媚人的蛇,缠绕住了池默然的身体,之后消磨他的意志,而他自己偏还带着一脸的干净,比谁都无辜。
带着细细血丝的伤口一下子温热了起来,顺着伤口,慢慢的舔过鼻梁,面颊,之后......
池默然猛地抓住了悠扬的身体,对着唇狠狠吻了,几乎要吞没了那一张淡红的唇。
男人的唇不像女人,没有唇膏的香味,而悠扬的唇又和默然吻过的别的男人的唇不一样,还是水的味道,淡淡的是江南水,割舍不掉的诱惑。
池默然精通于此道,他知道如何用舌缠绕住悠扬的舌,之后将他勾出口腔,他要惩罚那诱人的小舌头,和诱人的人。
重心不稳,跌去了床上悠扬的伤口在撞击中感到痛苦不已,轻呼出声,这才给了池默然理智。
迅速离开,生怕再近一步就要再度点火,池默然用手猛地抹了一把脸,之后起身。
"晚上吃什么,我给你买去。"池默然背着悠扬。
还没走出去,手就被紧紧拽住,池默然心脏猛烈地一跳,仿佛那一跳之后就不再跳动。回头,悠扬的脸已经涨红。
"池默然......我......"
池默然被悠扬那个表情弄的哭笑不得。
手粗鲁地一抹悠扬的头,之后坐在他的身边。
悠扬只觉得身体被缓缓推倒,那个瞬间是个漫长的梦。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冲淡了不少,蓝白条纹的裤子粗鲁地被褪了下来,之后悠扬本能的把头藏在了枕头里。
池默然笑话他:
"你自己解决,还要我帮你?你今年多大啊?"
悠扬已经发不出来任何的声音。
紧张么?
池默然讪笑。
之后他用修长的手指掩住了悠扬的眼睛,然后告诉他:
"我第一次这么伺候一个男人,李悠扬,你给我记着点儿。"
将悠扬的分身含入口中,同样运用舌头不断的给予刺激,分身越发的兴奋,甚至能在口腔中感受的到分身的脉动。
悠扬因为快感而不住颤动,让他忽然想起了那个晚上,上一次分别的晚上。
或许只有他才能碰他,就这样,锺誉也不行,虽然他不讨厌锺誉,甚至可以说有一点儿喜欢。
精液喷射了出来,在池默然的口腔里,池默然从容地站起身,将精液吐进床边的痰盂里。随后对悠扬笑了笑。
悠扬还是紧拽着枕头不放,仿佛枕头跟他有什么仇似的。
"喂!"池默然扯了扯悠扬的胳膊:"喂!完事儿了连句谢都没有?"
李悠扬干脆一翻身钻被子里,好不滑稽的动作,近乎于稚气。
池默然笑了一阵,两个人还是沉默。
"你,"默然开口了:"喜欢锺誉还是我?"
李悠扬没出声。
"锺誉也跟你做过这样的事?"池默然把盖在悠扬脸上的被子扯了下来。
这句话却激怒了李悠扬,他池默然把他看成什么样子的人,转头,怒目而视,不同于之前的羞涩,那是另一个李悠扬。
"做了?"池默然冷笑:"男人之间这样的事就别遮掩了。"
"那你也跟别人做这事?"悠扬一个反问。
池默然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之后转身道:
"一般都是花钱玩儿的。"
话才说完,李悠扬就一脚把池默然给踹下床了。
"没错!我就是喜欢锺誉!从头到脚喜欢的都是他!"
本是反话,池默然当真了,一张脸黑着,难看到了家。
事情往往就坏在情人们的赌气上,纵然有胸怀可以纳天地,爱情却只有那么窄的空间,容不得尘埃。
池默然的手机响起的声音很突兀,没看悠扬一眼,拿起手机:
"喂,啊,哦,哦,什么?是吗?你都知道了?呵呵,我去接你,就这样。"
挂断。
池默然使用的基本都是语气助词,李悠扬听不出端倪。
"你晚上想吃什么,我买回来,晚上我还有事,你让你的锺誉陪你吧。"
"是谁的电话?"李悠扬问出口才发现这个问题并不是自己该问的。
池默然没有遮掩,回答了三个字:
"未婚妻。"
是吗?
悠扬笑了笑,干部子弟终究是不一样的。
"哦,那你去吧,一会儿有学生来看我,会带饭过来,你忙你的去吧。"
"你......"池默然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了,一声没吭地开门出去。
门关上的一刹那,悠扬说:
"池默然,我喜欢的是你。"
是啊,我喜欢的是你,不然怎么能让你碰我?
可是你花钱也能找几个人来玩玩。
或许日子对于池默然来说是无休止的烦乱,但是对于锺誉来说,却借这个机会认识了不少的人。
比如那天回家,他碰见的女人,一个好看而精明的女人。
她说她是浙江某娱乐报的副主编,实在是欣赏燃木的音乐,所以就亲自过来了,好在遇见她的时候,不再有别的记者,他们想燃木跑不了,明天再来蹲坑就是,不是大腕儿就有这个好处。
锺誉客气地请她进了屋子--李悠扬的屋子。
灯一开,脸上身上的伤痕就看的清晰了。
女人抽了一口气。
是的,要介绍一下这一位女士。有个温柔的名字,陆秋燕。
陆秋燕倒吸了一口气,她问这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儿?
锺誉憨厚一笑:
"没什么的,自己摔的。"
女人的心思缜密,不肯相信,这倒手的新闻怎么能让别人给抢了去。
锺誉还是憨厚的样子:
"没事儿,他也不是故意的,真的,毕竟是省教育局副局长的儿子,难免有点儿傲气,真的不是他的错。"
"省教育局副局长?!"陆秋燕的眼睛亮了,扯出来了个教育局副局长,这下未免太有趣了。
这时候,乌镇的房子,已经在一片黑色里沉默了。
水声依旧,船还是穿过那幽暗的桥洞。
池默然接到英英是晚上八点的事了,英英把墨镜一摘,对池默然笑了笑,把包扔给了他。
"你来做什么?"池默然半带不耐烦。
英英忽然停下了脚步:
"我啊,不干什么,看好戏,闲着也是闲着,暑假里的。"
说完又往前走,没走两不,再度停下转身:
"对了,忘了告诉你了,我既不站在他那边儿,也不在你那边儿,我是个看客,就这样,别自做多情啊。"
那个他自然指的是锺誉。
明天还没有到来,一切都堆积在了这个夜里,天晓得会有什么事。
十五
悠扬靠在床上,这一段时间能让他思考不少东西。
池默然其人,悠扬第一次看见他,他只是个剪影,无聊之至。
他没有好脾气,时而温柔,时而暴虐,没有人能预料。
悠扬摊开手掌,什么才是你真正的性格?你又隐藏了多少。
又按住被子--自己又何尝不是。
一切都怪罪于那一晚上,水实在是太寂寞了,还有那灼烧人的酒精。
晚上还有人要来看自己。
一个脑袋钻了进门来,悠扬笑着招手:
"进来吧。"
孩子憨厚一笑:
"老师。"
这个孩子是他救下的,一下子跟自己亲昵起来。事实上悠扬也不知道当初怎么有那么大的勇气,或许该称之为本能。
"阿爸,姆妈在后面,老师身体好了吗?"
吴水生天生生的就比别人矮两个头,在班里面是受欺负的孩子,纵然是老师也容易忽略了他,那一天的疏导,多少也有老师的责任,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孩子。
"那个火气老大的叔叔走了?"吴水生大眼珠子一转,没看见池默然。
"啊,走了。"悠扬笑了笑,他发现自己对待任何人都能温柔,而脾气全然给了池默然,全给了他。
"我觉得叔叔火气大,但是是好人。"吴水生自然有他的见解。
悠扬一笑:
"是吗?我看他不像。"
孩子摇头,道:
"那天老师快死了,叔叔比所有人都急,很多人都以为叔叔是疯子,他冲进去找老师,又被很多人拖出来,那些警察叔叔可凶类,多少凶啦。"
悠扬心头猛地一颤,那天晚上,他并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他不知道池默然是怎么来的,又怎么找到他的。
不,池默然不会是那样的人,就算人死在他面前,这个冷漠淡然的男人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第二次否定,却又不该是这样,刚才那个所谓淡漠的男人在这里无故发了一通的火才回去的。
之前,他一直以为默然是爱他的,但是默然有后台,他要发达的,他之前用钱就能买到个男人。
买到个男人。
悠扬从窗户的反光上看着自己的脸,也是一个男人,一个毫无特性的男人,池默然凭什么又爱他呢?
"老师,"水生拉了拉悠扬:"你怎么了?"
悠扬还要说什么呢,水生的父母就进来了。朴实的人,笑容可掬。越是朴实的人越是承了滴水之恩,以涌泉相报。
一家子拿了不少咸菜,水果,粥,式样丰富极了,还有自家晒的鱼干,干菜,堆了整整的一桌子。
悠扬心里挺塌实的,收他们的礼物,得到的是祝福。
有些个,想必是池默然不常吃的,悠扬想着,留什么给池默然好?
纵然表面上谁都不让着谁,纵然悠扬能对池默然怒目而视,但他总是想着他的。
所以,一切爱情都在心中。
你无法保证,自己看到的,不过是一层强撑面子的薄面具。
池默然住的地方是离医院不远的宾馆,英英也被安排在了这里。
晚上池默然没有再去看过悠扬。
他突然想起了包侧边口袋里的口琴。
上一首写好的歌,没有来得及录,那歌词已经被锺誉盗去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