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亡国王子的幸福生活【第二部 爱人天下】————微白茫

我两眼一翻，哼声道："改明儿就把最天楼关了。"
他不置可否道，"累了吧。我给你按摩可好？"
"上面一点......嗯对......就那里......再捏重些......哦......好舒服......看不出你还挺有一手的......"
"呵，我有的可不止这一手哦。"轻笑出声。"我都怀疑天底下有没比蓝冉你更懒的虫了。"
"切！我这是享受阳光享受生活......嗯......这毡板睡起来还蛮舒服么......下面下面......嗯舒服......"
"明儿多招几个伙计吧。"诱哄。
"没银子......"
"今天的收入足够支付十八个伙计的月薪了。"
"有这么多么......"
"蓝冉做的菜比别处好吃岂止百倍。"
"好，明天咱就招十八个厨子！"
-_-|||"......"
"开门！快给老子开门！......"这么晚了，谁还会来敲门？
我与花写意相视一眼，站了起来。
"来人有八个。"花写意道。
我笑道："招聘的告示都还没写，这么快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只怕来者不善。"
"管他善不善，既然来了，就乖乖给老子留在最天楼端盘子好了。"
"要招的不是厨师吗？"
"做菜哪能随便啊，这可是一项技术含量的工作。伙计，开门去请咱们的小二进来。"
"为什么是我去？"
"因为你是伙计我是老板啊。"

"快开门！再不开老子......"花写意拔掉门闩，笑脸迎上："各位大爷深夜造访，请问......"
"少废话！老子是来砸店的！"一个满脸横肉貌似他们的头吼道，推开花写意，掀起板凳就往桌上砸，另外七人也很快忙开手脚。
花写意俯身从地上拾起把筷子，叫住他们："大爷，小的变个戏法给你们瞧瞧。"
八人回头的刹那，八支筷子射飞出去，极快极准。他们便像是给定身住了，一动不动。
"这么没用啊。"花写意失望般摇摇头，对刚走出大厅的我说道："老板，问讯的事就交给你了。"
我无聊地打了个呵欠，"问什么问，麻烦死了，让他门明天开始通通在这里端盘子。"
花写意对八人拱手祝贺道："恭喜各位，你们已经被未来的长安第一酒楼录用了。"
八张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红，"操！奶奶的，老子......啊......"
花写意眼神一冷，手中的筷子飞出，十六颗门牙蹦了出来，嗷嗷大叫。
"各位，最天楼的员工守则第一条：说话文明。记住了么？"我笑眯眯。
八人一致答道："是，老大！"
"我不是老大，我是老板。"
"是，老板！"
"好。小花，先替他们解开穴道好修补搞坏的家具。你留下来监工，顺便对他们进行岗前培训。我先去睡觉了。"我呵欠连连，准备回房睡觉。
-_-|||"......"
第二天一早起来，已经有人扫好地擦完桌子，甚至买来了新鲜蔬肉洗干净摆在了厨房。
"大清早喝酒，对身体不好吧。"花写意笑道，在旁边坐下来，自行取了酒杯，倒满后喝了一口："好辣的酒！"
我笑道："见你平时都喝女儿红，想必更喜欢酒的甜美而非辛辣。你还是不要来浪费我的陈年竹叶青。"
"你不让我喝，我偏喝。"花写意一口喝干，又斟满。
我不在意地摇摇头，继续看窗外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路人。
"你在看什么？"花写意有些好奇。
"哦，没什么，你看刚走过去的少年衣着富贵，佩剑华丽，头抬得特别高，然而体态优雅，想必是个贵族子弟。再看那边的青年，脸上虽不动声色，步行却甚疾，握剑的手指骨节分明，想必心中有急事。再看买胭脂水粉的那位姑娘，头时不时地转向一边，手上胡乱地拿起一个盒子，不及细挑，由此可见，她其实正在跟踪某个人。"我喝了口酒，跟他一一解说从这个窗户看到的人群世界。
花写意听得津津有味，偶尔插上几句，末了拿一种奇特的眼神看我："想不到你眼力奇佳，心思敏捷，跟你做敌人一定不会是件愉快的事。"
我耸耸肩，继续喝酒。不过是十五年来没事做的时候的一项娱乐而已，他未免言重了。
很快有客人上门了。喝完这一壶，我起身进了厨房。
下午的时候有几伙人过来闹场，通通给花写意一根手指便摆平了。这种事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某些不入流的酒楼派来的打手，包括昨晚那八个。

花写意说道："长安城有三家最出名的酒楼：来福楼、飘香馆、天上人间。它们的名气，首先自然因酒菜得来，而后以富贵或风雅等见长。像是飘香馆出入的多是达官显贵，而天上人间聚集的大多为文人雅士，来福楼则比较随和，倾于平民化。"
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是想将最天楼变成与它们齐名的四大酒楼，甚而四大之首--长安第一酒楼。我嘲笑："这么有野心怎不去当皇帝？"
他也笑："皇帝哪有这么悠闲，还能替你捏捏肩敲敲背？"
"这到是......嗯......上面一点......"我舒服地哼了哼，换了个姿势。
最天楼的生意蒸蒸日上，大小事宜都是花写意出面打理，包括结识富豪，交往显贵。而我就窝在厨房指挥一干小厨奔波忙碌，闲时呷口酒，偷吃几块鱼肉，相比这十五年来要充实许多。
过去的岁月里多是空虚和思念，一遍遍地想起前尘旧事，逝去的风，死去的人，喝醉了唱"君去后，酒暖思谁瘦，水向东流，三春如梦向谁偷......"
"蓝冉，在想什么？"花写意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有些担忧地看我。
"想喝酒啊。"我敛起心绪，笑了笑。
花写意拉我起身道："这些天忙得都没有时间一起喝酒，走，我们现在就喝它个三百杯。"
"三百杯哪够喂我肚子里的酒虫？我看三千杯还差不多。"
"好，三千杯就三千杯。"
抱了酒坛，飞身上了屋顶。
"每次我们一起喝酒，月亮总是特别亮，星星也特别多。"花写意仰天叹道。
我灌下一大口竹叶青，笑道："境由心生。看来你每次同我喝酒时，心情都很不错。"
"你呢？"他问。
"只要有酒喝，什么都好。"
"你啊，"他摇摇头，"我看你不是醉死，就是早晚有一天肠子给酒泡烂了死掉。"
"这样岂不是也很美好。"我索性躺了下来，举高酒坛子，张大嘴接住美酒。"人生啊，不管是好事坏事，都是用来喝酒的借口，于是所有的事便都成了美事。"
"眼下便有一桩美事。"花写意笑道，"最天楼的盛名已在长安城远播，明日城主要在最天楼设宴替南下治水路过此地的二皇子接风洗尘。这一票要是干得好的话，估计明日之后，最天楼就是真正的长安第一酒楼了。"

各色菜系源源不断地由厨房送往前厅，有花写意出面周旋，人前他是最天楼的当家，我只同平日一样窝在厨房里偷吃偷喝，好不自在。
等到菜上齐了以后，花写意走进厨房来："二皇子说要见你。"
"怎么，他们吃得不满意？"我挑眉。
"就是太满意了才想要见这里的掌厨。"他笑道。
"我不找麻烦，麻烦总是自己找上门来。"我拿过毛巾擦了擦手，笑道："那就走吧。"
上了二楼雅间，掀开珠帘，一干谈笑风生的人物具都停下杯箸转向我。城主李默做东，在这里作陪的除了几个重要的官员外，还有长安城有名的乡绅富豪、文人才子、商贾巨富等。
我一眼扫过，便选定了目标，对左首锦衣华服威武俊朗的青年拱手施礼道："最天楼的掌厨蓝冉见过二皇子。"
"哦？你知道我？"他笑道。
"素闻二皇子为人刚直旷达，颇具威仪，况且方才城主正要向殿下敬酒，杯子不正对向殿下您吗？"
"阿哈哈，我听说能做出好菜的人必定心思缜密，今日见到蓝大厨果然印证了。"
"殿下夸奖了，如若不弃，我在这里敬殿下。"我拿出带来的两坛陈年竹叶青，一坛抛向二皇子龙若，揭开朱红封盖，向他道："我祝殿下此番治水成功，一解久江下游百姓水患之苦。"
"好。此番不成功不罢休。"他也站了起来，举起酒坛，慷慨而笑，与我对饮，甚是豪爽。
一坛酒饮尽，我们相视大笑。
"殿下好酒量。"
"你也不赖啊。"他笑道，"此行能够喝到这么美味的好酒，吃到这么美味的好菜，更交识到蓝兄这样的妙人，实在是快哉！"
"殿下见笑了，皇宫里窖藏的美酒那才是绝世珍品，我这粗陋手艺怎比得上大内御厨，论说妙人，殿下的文采武功无不超然一流。殿下这么说，岂不挖苦？"
"诶，虽有美酒若无好酒友，那酒的美味便要大打折扣。我走过大江南北，吃过无数风味，最难忘的却是江南小镇寻常百姓家做的一盘家常豆腐，虽比不得宫廷菜点精致，然而那个中滋味，菜中所蕴藏的情意，着实让人眷恋。"
"西街那家来福楼也是这长安有名的酒楼，那儿的厨师可比我用心，特别是几样家常小菜别有风味，若有机会的话，由我做东请殿下喝几杯。"我笑道。
"好。一言为定。"他也笑道，"蓝兄把我这贵客往竞争对手家推，也不怕得罪老板？"
"害怕得罪的人可是我，要是蓝大厨一个不顺心洗手不干了，最天楼岂不要倒闭？"花写意上前说道。
"花老板说得有理，说到底还是蓝兄大牌。"二皇子道。
"你们俩倒合起来奚落我了。"我摇摇头，笑了笑，"众人可都等着殿下先动筷子，我们再说下去，大家岂不要饿坏了肚子？厨房里还有事等着我，殿下慢吃，蓝冉先告辞。"
"蓝兄等等。"二皇子叫住我。
"殿下还有其他吩咐？"
他笑道："既然我交定了你这个朋友，自然要替你引见我的九弟。"他将手放在左边的少年肩上，"这是我的九弟龙思蓝。"
我这才有机会看仔细他边上的少年，一身浅紫华服，五官精致，眉目入画，眼睛漆黑如墨，呈椭圆形，眯长起来的时候想必很妖美。此刻他不动声色地看着我，冷静而优雅。
"啊......九殿下。"及时给花写意掐醒，顾不得手臂上的瘀青，我拱手施礼，头却低下，极力忽视内心的翻腾。
"蓝兄，你怎么了？"二皇子显然看出我的异样。
我笑着抬头："刚才酒喝多了有点内急。"
"原来蓝兄是想借尿遁，那我便不留你了。"二皇子笑着坐了下去。
"各位吃好。"我告退。
回到厨房后依然恍惚不宁，满脑子都是座上那名少年的身影。
九皇子，龙思蓝，思蓝是他的字吧。记得神威国的九皇子名叫龙睿，现年十五。
"蓝冉，你没事吧？"花写意很快跟进来，一脸关心的样子让我有些感动。
"我怎会有事。"我微笑着让他安心。"对了，你可知二皇子在长安停留多久，住在哪里？"
"顶多三天吧，毕竟治水救人可是十万火急的事，他在此停留是看中长安富裕，就地向此处富绅大贾募集灾银。刚才城主已邀请两位殿下暂住在城主府。"花写意笑道，"怎么，你看中人家二皇子，想在夜半时偷会佳人？"
"这主意不错啊。"我拍他的肩笑道。

三更一过，我换上黑衣，从窗户跳了出去。此时月明星灿，夜风吹面，我踏着瓦片在人家屋顶上飞奔，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城主府中。
"这么多房间，他会在哪儿？"不及细想，刚好看到有下人走过去。我笑了笑，一把虏过他，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钳住他的脖子，低声恐吓道："想活命的话别乱叫。"
他害怕的拼命点头。
我放开他的嘴，问道："九皇子住在哪？"等他哆哆嗦嗦地交待完，敲晕后丢到草丛里。
左右看了一下没人，飞身上了屋顶，摸到九皇子的房间位置，揭开瓦片朝里面看下去，漆黑一片竟没有一点动静，听呼吸悠长和缓，想必里面之人正在睡觉。
我小心翼翼地揭开其余瓦片，直到能够容纳我出入时方停下，深吸一口气，跳了下去，落地无声。悄悄地靠近床边，掀开帷幔，借着熹微的月光看清楚床上之人，来不及懊恼摸错了房间，一股凌厉的掌风迎头袭来。
避开攻击，不敢恋战，我迅速跑了出去。以我的轻功就此逃走并不难，但有些不甘心。咬了咬唇，翻窗进了隔壁房间，直扑床前，心急之下忽略了旁边，待发觉床上无人之时，后面的掌风已经拍到。闷哼一声，便不省人事。

14--16
"醒了没有？"
"这里是哪？"
"你自己不会看啊。"
"地牢？我怎么会在这里？"
"谁让你昨晚跑去做贼了。做贼也就罢了，好死不死偏偏摸到二皇子的房间。"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赎你出来啊。"
我郁闷地看一眼花写意，又躺了回去。这里是城主府的大牢，也就是说，昨晚给人一巴掌拍晕后就被丢进了牢房。
"蓝冉，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花写意紧张道。
"没什么，脖子有些酸而已。"我闷声道。奇怪，我在生谁的气？花写意？二皇子？九皇子？可这一切都是自找的，我该气的只有我自己。
"蓝冉，没睡醒的话我们回去再睡。"花写意蹲下来，摸了摸我的头发，温言道。
"你不问我昨晚的事？"我挑眉。
"什么事都及不上你平安重要。"他干吗这么温柔？"蓝冉，我们回去吧。"
我站了起来，牢门是开着的，不见狱卒的影子，显然花写意摆平了一切。
回最天楼的路上，花写意告诉我二皇子要的赎金是最天楼每年收入的一半。好一个狮子大开口，这在意料之内，只是，"你不会跟他还价？"
"这没什么不好。这样，二皇子便可顺理成章做最天楼的靠山。要成为第一酒楼，少不得官府的支持，"花写意笑道，"龙若的文采武功和名声都在其他王子之上，将来很有可能当上神威国的皇帝，况且，他要去的赎金，也是赈灾之用，算好事一桩。"
"这么说，我这次做贼被抓也算值得了？"
"我本来也打算跟你商量募捐灾款的事，只是你这一出事，让龙若少欠了一个人情。"花写意笑道，"二皇子现在就在最天楼，你要不要爬窗进去？"
"我怎么就见不得人了？"我斜睨他，"既然是付了银子大大方方走出来的，就没有什么好尴尬的。"
说话间已经到了酒楼门口，抬头看见二楼雅间的窗户被推了开来，二皇子龙若举杯向我们示意。
"我们进去吧。"我回头对花写意一笑。
这次雅间里坐的只有二皇子一个，我进去的时候，他正悠闲地品着香茶。
"殿下，又见面了。"
"蓝兄，昨晚睡得可好？"言语中似乎未有芥蒂，听起来像是纯粹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