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不在这里,我已搜索过了。何况既然飞鸟在此布局就更不可能会带真的人质来了。"
"那么唯一可能的地方就是......"
(七)
"很慢啊,破解飞鸟长老们布下的结界对你而言很困难吗?"
"别会错意,我可不是来带你走的--几日不见,别来无恙吧?"颈上传来的冰凉触感分明昭示着他的到来,龟梨秀美得有几分诡异的面庞不知何时已呈现在他的身后了。静静地笑着,手中握着忍刀,刀刃贴在仁的脖上,"托你的福我断了两根肋骨呢,你是不是该补偿我呢?"
"当然,那么作为补偿,我确保你安全离开好了。"仁依然玩着草叶,好像对锋利的刀刃无知无觉。
"说什么大话!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龟梨动怒,骤然加重了握刀的力度,仁白晰的脖颈上立时渗出了殷红的液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再厉害又怎样?我和你势不两立,如果不是碍着喜多川的面子,你早就是我的刀下鬼了!"
"嗯嗯~差点儿忘了,你是风魔中‘前',没有解不开的结界,没有到不了的地方,飞鸟隐你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那我们打个赌好了,赌没有我的帮助你离不开飞鸟隐,我若输了项上人头双手奉上,怎样?"
"呵~这么说我马上就可以用你的头盖骨喝酒了!"
"我们回来的好像正是时候啊。"耳侧忽然一阵风响,龟梨一惊,急忙闪避才没有像上次一样中招,"原来是手下败将~真难得,我该祝贺你死里逃生吗?--不过这次就没那么好运气了!"亮说着直取龟梨受过伤的肋骨,"鹫,你先带鸦回去,这里交给我了!--鸫,保护好赤西!"
然而到底是身经百战的风魔忍者,龟梨眼疾手快,一把拉起依然气定神闲的仁,反手将刀比在他颈上,"看来还真是需要你的‘帮助'呢~--你们几个都别动!我的个性你们也都知道了,要是你们让我认为自己没有可能全身而退的话我现在就斩了他,你们就通通给我垫背好了!"
"......好,你放了他,我们保证你毫发无伤地离开。"亮略一沉吟,随即收了架势,但目光仍然死死地锁在仁身上。
"毫发无损?--听起来真诱人呢~不过不巧得很,我向来不相信飞鸟的承诺!"
"那你想--仁!"视线的交集中,仁忽然面色苍白,身体不由自主地倒向龟梨肩头。
"喂!你别装死啊!"龟梨用力撑着他,却看到那颈上的伤口周围竟泛出了淡淡的紫色--中毒?!但是怎么可能,自己的刀上明明......
"对手无寸铁的人也要下毒,你们风魔也未免太兴师动众了吧?!"山下咬牙切齿,将小山交托给内,自己也加入了战斗。
毕竟是有伤在身又顾及人质,龟梨在两面夹击下顿时落了下风,未过几招便被反剪了手臂按伏在地。
"交出解药!"亮与智久异口同声。
"好笑了!不是我下的毒哪来的解药?!"龟梨心中叫苦,望向昏迷不醒的仁时又恍然明白了什么,只是他不理解,为什么"那个人"要下毒......
"那就只有带回去交给十二代目发落了!"
"还好救助及时,要是再耽搁一会儿恐怕就回天乏术了。现在只要避光休养调理,数日后自然就没事了。"加藤诊查过仁和小山的伤势,对一旁心急如焚的三人如是说到。
"什么毒这么厉害啊?可是成亮好像没用什么药物呢~"内端详着安睡的仁轻声询问。
"其实算不上是毒,‘月见'只是种麻痹神经的药,在夜晚少量使用是不会对人体造成致命伤害的......不过它的厉害之处也正在于它‘只能在晚上使用',白天的话恐怕连施药者都会在波及的范围之内。所以我说你们救助及时,倘若见到阳光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那......见到阳光会怎样?"
"先是产生幻觉然后意识混乱最终癫狂而死。"
三人顿时倒吸了口冷气。
"风魔中也有这种角色呢......"有些少年老成的加藤依然缺乏表情,"那个被俘的忍者,我可以见见吗?"
"说了很多次了,毒不是我下的,别又来要什么该死的解药!"声音里掺着倦怠,龟梨和也甚至懒得多做解释了。
"嗯,不是你下的。"
"哎?"蓦然抬眼,望向笼罩在黑暗中的面容,"你相信我?"
"连‘无药可解'这回事都不知道的人怎么可能下毒?"
"无药可解?你的意思是仁他--"头脑中瞬间空白。
"你好像很在意他呢。"从容而冷漠,加藤的语调泛不起多少波澜,"他没事,休养几天就能痊愈了。因为不是毒,所以才‘无药可解'。"
"不是毒......"平素见田口调配各种药剂却从未留心过,所以不知道药性也是无可厚非的。
"关于‘月见'的事我会向十二代目和长老们解释的,不过不能保证他们会放过你,毕竟你是风魔,是飞鸟的夙敌,飞鸟史上没有放虎归山的先例;何况你已经知道了飞鸟隐入口结界的破解方法就更--"
"--行了。"和也打断他的话,却是带着几分笑意,"没见过对敌人还这么婆婆妈妈的......不过你能替我洗脱‘罪名'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感激,这是他作为忍者以来第一次使用的字眼,而且还是对一名飞鸟使用,"如果你想知道的话,那个制造这种药的人叫做田口淳之介,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了。"
"田口淳之介......改日是应该会会他的。"
"不过我想你最好还是祈愿不要遇到他为好。"
(八)
视野由模糊逐渐清晰,仁看到智久坐在床边抱着手肘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
"要喝水吗?--我去倒茶给你。"诧异于自己不同以往的温柔,智久还是尽力控制音调不要有太大的波澜起伏,
"唔,谢谢~"仁笑着撑起身来接过茶杯,"我睡了很久吗?怎么又是晚上了......"
"不,现在是白天。你中了‘月见',暂时见不得阳光。"
"哎~那不是要变成老鼠了?"他吐吐舌头,又端详着智久尽力摆出的严肃的脸,"你很紧张我?"
"我是担心你死了我完不成任务。"略一怔,智久低下头起身去放茶杯,"何况你的命已经答应给我了,怎么可以落在别人手里。"
"......不对。"仁看着他的背影,"不是那样的......不过‘鹫'啊,提醒你,忍者还是不能有感情的。"
"为什么不能有呢?"他停下手里的动作,却并没有转过身来,"从小就听着人们说这句话,几百遍几千遍的重复,‘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没有感情,没有自我,只有命令和遵从命令'。我相信他们了,一直都相信;可是那个时候,从你倒下的那刻起,我忽然就动摇了,我开始怀疑从前一直坚信不移的事,我真的很想问问,为什么就不能有呢?同样是人,为什么忍者就不能有一个人所应该拥有的东西?!"
"因为......你是忍者啊,忍者要执行命令,完成于一般人而言根本不可能的任务,所以忍者必须足够强大;但是有了感情,有了喜恶,便会存在‘弱点',有‘弱点'的人是不可能真正强大起来的。"
"我不信!有了珍贵的东西才会想去保护,才还产生不尽的力量,那样才是真正的强大吧......忍者,不应该只是杀人的傀儡。"
"那么,假如那所谓‘珍贵的东西'阻碍了你的任务呢?"他依然望着智久的背影,声音却几乎是悲戚的,"哪怕是至亲至信的人,如果他阻碍了你,合格的忍者都应该毫不犹豫地除掉他。在不可兼顾、进退两难的境地里忍者必须当机立断选择任务。有了感情,你还能做到么?"
沉默。
时间像流过指缝的沙,抓不住,还要摩娑出嘶嘶的声响。
"你似乎很了解忍者啊......"终于再次开口,山下却用了另一种复杂而难以诠释的口吻,他转身,明亮的眸子中又是初遇时的犀利。
"或许因为我长期与他们为伍吧......作为盟信的‘契约'被送去毕竟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他们',是指风魔吧。"
"嗯......智久,拜托你,帮帮和也,毒不是他下的。"他蓦然迎上山下的视线,目光里含着恳求。
"那是谁?"
"我不知道......一直坐在桥边的,没有什么人接近过--但是你可以去验那把刀,刀上没有毒。何况一个想要逃走的人怎么可能对人质下毒呢,这不是作茧自缚吗?"
"我知道,但那不是我能决定的事......和也,就是那个风魔忍者的名字?"
"是--但他又是不同的,我们四岁时就认识了,他父亲原来是赤西家的家臣,十年前全族被灭后,幸存的他就阴差阳错成了喜多川的忍者。"
"十年前全族被灭?"山下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十年前的事,那时他连下忍都还不是,但这件事却是尽人皆知的:那是一次失败的任务,当时执行任务的忍者就是现任族长泷泽,那时他刚刚继任,因为此事还险些以死谢罪......,"那个被擒的风魔是不是姓龟梨?还有,你以前是不是见过飞鸟忍者?"
仁正要回答,敲门声却忽然响起,没有经过应允,亮已推门而入。
"智久,十二代目找你过去。"他面无表情地说着,目光掠过仁霎时就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意味,"你去吧,我会盯着他。"
(九)
"盯着我?你当我是囚犯吗?"山下走后仁看了看亮,语调相当嘲讽。
"恐怕以后真的得把你当成‘囚犯'来看管了,免得你头脑发热再做些不计后果的事,我可不想总替没脑子的人收拾烂摊子。"虽然不常开口,但一开口就必定不会输给任何人。
"我没有‘不计后果',结果在我的意料之中。"
"是吗?这么说我们所有人都举动都在你的计划之内了?--不错啊~不过我最讨厌被人算计了!"话音未落,亮已扼住仁的喉咙,略一怔,又立时放开了,"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拜托你以后别做这种事了,很危险。"
"你还真是阴晴不定呢~"仁揉着自己的脖子,微含着笑,"玩笑也开不得吗?怎么就生气了呢?......我也不是有意的,但为了一个赌注,我输了脑袋就搬家了。"
"这么简单?--我可不记得你是喜欢打赌的人,而且还是这么‘豪赌'。"
"是啊,就是这么简单,况且......"目光流转,仁的脸上又呈现出那中灿如夏花的笑容,"一个人待在飞鸟隐实在太寂寞了,想找人陪陪我呢~"
"属下办事不力、训令无方,给主公造成了不必要的困扰,请主公降罪。"
"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次的失利代表不了什么,You也不必过分自责了~~"运力挥毫,上首端坐着的老人笑呵呵地研究着书法,"但凡行事为人,要顾大局、识大体,天道义理,皆循于此--You说是不是啊?"
"......主公所言极是,今井谨记于心,今后必定对下属严加管束,放下私人恩怨,万事以‘大局'为重。"
"HOHOHOHO~~~"喜多川又一次发出爽朗而慈祥的笑声,扬扬手招呼今井过去,"小翼是聪明的孩子,来来来,看看老头子我的书法有没有什么进步啊?"
今井翼放开紧握的拳头,克制着自己恨之切切的心情,换上笑容凑近,但见洁白的宣纸上只有苍劲有力的两个字:天下。(汗,怎么觉得这场面有点儿眼熟......)
"十二代目真是神机妙算,那些风魔都怕得不敢来了!"
"现在也算是排除了长老们的顾虑,此时斩杀风魔俘虏应该无人反对了。"
"说得是啊,夜长梦多,早点儿杀了以绝后患!"
......
泷泽静静听着,等到七嘴八舌的议论渐渐平息了之后才转向从开始就一言未发的山下:"智久,对于此事你有何见解?"
"十二代目名为通告实为试探,风魔一方得知后未见行动,依属下看来未必是怯惧,恐怕也是在等待我们下一步的举措。临阵对敌,不知己知彼必然被动,因此属下认为不如先将俘虏关押起来,等候时机再做决断;何况--"
"嗯?"
"风魔的统领诡计多端,不会轻易上钩,要彻底击败风魔并非一朝一夕可成之事,一场消耗战势在必行。现在杀了俘虏只会打草惊蛇,百害无益。不如暂留其性命,对敌方而言也算是个牵制。十二代目让我们通告风魔而未做迎敌布置,也是预料到这点了吧。"--仁,我这样为那家伙求情,你满意了吧?
"呵~"泷泽不禁微笑,表情透着超越其年龄的慈祥,"智久果然深知我心,不过还是高估了啊,我可没有‘预料'到这么多呢~只不过觉得今井翼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忍者而轻易出手罢了......毕竟,过去我们还是有些‘交情'的~"他说着,丝毫不在意众人或惊或惧的表情,毕竟,在飞鸟当中,敢公然承认与风魔有瓜葛的也只此一人了。
"仁......"林木层层包裹,飞鸟隐的冬天从来不会过分寒冷--但身处地势最高的巉岩之上就另当别论了。内收回遥望着远方的视线,转过头来看看仁,解下自己的外衣来递给他,"你刚刚痊愈就被我带来这种地方,真是......"
"没事,我不冷的。"仁笑笑,嘴唇却因寒冷而泛着暗红色,"是我自己拜托你带我上来的啊~况且从这个地方看过去的确很不一样呢!"
"穿啦~"带着少年特有的执拗,内的倔强中却融有天然的温柔。将外衣强行裹在他身上,内又转过脸低下头,好像在思忖着什么事情,"仁啊......"
"嗯?"
"那个......仁与和也很熟的吧?"
"哎?"
"对不起哦对不起哦,我不是有意偷听你们谈话的,只是刚好经过你的窗外,不小心就听到的......仁和和也,是好朋友吗?"
"好朋友?......或许曾经是吧。"仁轻轻呼出一口气,又望向远方,"从‘那个时候'起,就注定再也不是朋友了。"
"十年前的那件事吗?"
"......嗯。"
"那个时候的事情我记得不太多,不过还是知道的,诛灭龟梨全族的......是飞鸟吧。"
"......不过是因我而起。"
"飞鸟欠和也很多呢,现在却又在做这样的事......虽然放他走我做不到,但是--"他猛然拉住仁的手,"我带仁去见见他吧!仁一定很想见他,他也一定很想见仁,现在就去告诉他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还是要做朋友,做一辈子朋友!--这样可以吗?"
"内......"看着那双清澈的眸子,仁唇角动了动,仔细听来却是一句令人有些费解的话,"你不该对每个人都这么好。"
(十)
"丸子啊,老大那么气势汹汹地去找统领请愿真的不要紧吗?"田中圣左顾右盼,却始终不敢接近今井的住所。统领的脾气变幻莫测,平时礼贤下士笑容可掬,发起怒来可不是像上田扔扔手里剑那么简单的~所以他上窜下跳也只是在中丸身边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