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安毋躁。"中丸擦拭着鱼钩,神色倒是依然悠闲,"圣你的性格和长相还真是相当的不符啊。"
"话虽如此,其实丸子哥也是担心的吧--你的钓线从老大进去后就一直没整理好呢~"又是树上传来的笑声,田口在枝叉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睡你的午觉吧。"中丸没看他,偶然抬眼时刚好看见房门打开,立刻起身径直走去,"如何?"
其实不必问也可以猜个八九不离十,上田妖精的脸比进去前更加阴沉了,一副谁找碴就剁谁的架势,惊得圣远远地躲着屏息聆听。
"不准救和也和仁,静观其变,不得轻举妄动!"上田恨恨地重复着,双拳紧握,手臂都微微颤抖了,"闪开!"
"龙也!......" 中丸不怕死地追上去,"统领这么决断必定有他的道理,你别又--"
"--我知道!我就这么等着,等人家杀到家里来吧!"他甩开中丸的手,撇下一句话就独自离开了。
"好久不见~看样子你还过得不错吧?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了,以至于你这个以‘前'为名的风魔忍者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仁笑着抬起和也的下巴,眼中隐现的却是诡异的神色,"唔~这样的药力恐怕不是加藤的手笔吧?我可是亲自尝试过他的用药风格呢~"
"是那个叫‘鸫'的孩子带你来的吧?他来看过我几次了,说着些什么‘抱歉'之类不知所谓的蠢话,根本是不明状况的Baga!--哎,你要利用他到什么时候啊~"和也强撑着"奉陪",声音里却已满是疲惫的喘息。
"到没有价值的时候--呵呵,真难得看到你这副尊容呢~是谁说要用我的头盖骨喝酒的?"他笑着,却是阴沉而冷酷,一掌掴在和也脸上,瘦削的面庞立时泛起红印。
"......到底是什么时候啊?什么时候起一切就在你的掌握之中了?一开始?还是我来探查飞鸟隐的时候?你的目的是什么?留下我对你根本没有任何好处吧!"
"嗯~你怎么知道没有呢?不行,现在还没有必要让你知道--两个月,再有两个月答案就自见分晓了,想知道的话就努力留下命来吧--这好像是你奉劝我的话哦~呐,内在叫我了,大概是有人来了,你该祈求他们不是来送你去见佛祖的~那么,再见了~~^_^"
和也望着那个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人难以捉摸的可怕。
"......"面对着满脸心事、若有所失的仁,内的心情也是相当的纠结,"还是不行吗?"
"意料之中的情况。"浅淡地微笑,轻轻地叹息,仁抬手弄乱了内打理得很好的额发。其实他们身高相近,年龄也相差不多,笑起来同样灿如夏花,但仁的眼睛里却总是比内多一些东西,让他的天真中总含着一丝老成,清丽中总带着一丝诱惑与暧昧,"没关系的,已经很感谢你了......带我来见他。"
"嗯......"好像做错事地低下头,下意识地拎起仁腰带上的吊坠,摆弄着上面的丝扣,"真的很抱歉呢,我帮不上什么忙了。"
"--你已经帮太多忙了!"身后忽然传来亮熟悉的声音,惊得内连忙扔下丝扣,手足无措地立在原地,"谁让你带他来的?!"
"亮......亮不是说过假如真的碰到自己认为是对的并且一定要做的事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吗?"
"那不是教你违犯族规!"亮按捺着怒气,别过脸不去注视那清澈得令人心悸的眼睛,"总之以后别和这个人在一起了!离他越远越好!"
"可是亮,仁他--"
"--闭嘴!我可以不把今天的事报告给十二代目,但你要马上回去闭门思过!"
"......知道了。"换作别人或许还要争辩一番,但面对亮破天荒不通情理的命令内竟一句也不想辩驳,他只是唇角动了动便转身离开了。
"哎~有必要这么孤立我吗?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是‘现在'不会吧--你可以对我发号施令,可以让我做任何事,但是请你不要动他。"
"这是命令还是威胁?不过抱歉得很,越是威胁我倒越是想尝试一下~"
"不,是‘请求'--而且即使他真的妨碍到你也不劳你亲自动手。"
"你的意思是你的会替我‘动手'?呵呵,不如再打个赌如何?赌你不会忍心对你心爱的东西下手,你输了的话一切都要按我说的做。"
"我已经‘一切听从你的命令'了--不过即使要赌的话你也是输定了,我早就是合格的忍者了,没有什么可以让我‘不忍心'。"
"是吗,呵~我看未必......好吧,那么如果我输了,就放过他如何?"
"你......从前不是这么狡猾的人吧。"
"承让承让~~~物竞天择,不‘狡猾'一点儿怎么在这个血雨腥风的乱世中生存呢~"
"......"
(十一)
"这么晚了要去哪里啊?"一推门就见中丸那张和善的笑脸,倚在树叶落尽的那棵樱树旁,依然摆弄着那一打鱼钩。
"不去哪儿,睡不着随便走走。"上田不动声色地掩上房门,"你在这儿干什么,快回去睡觉,明天早上还要做日常晨课呢。"
"没人监督的话鬼才会训练吧!"中丸上前一把拉住正要离开的上田,"你瞒得了别人还瞒得了我吗?! 你是要去飞鸟隐吧?!......小龟是有分寸的人,即使再担心仁也不会瞒着我们冒然行事--除非是接到了密令;何况飞鸟隐十分隐蔽,他一人前往不会不沿途留下记号,你是要找到那些记号自己去救人--没错吧?"
"......我不知道你唠唠叨叨地在说什么,我不过是睡不着了出去走走,也要向你报告?"
"出去走走有必要全副武装吗?!忍刀难道是用来削蚊子的?"
"......丸子,我是他们的老大。"
"不是只有老大才关心成员吧?仁下落不明,小龟又被扣留,大家都很担心不是吗?况且你已经答应我们不再独来独往、擅作主张了。"
"可是丸子,这是违抗命令的事,你也知道违抗命令是什么后果的,我不想拉你们下水。"
"大家相处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怎么还说这种话?!......那好吧,暂且不告诉甜甜和圣了,但至少让我与你同行!"中丸说着,露出令人倍感宽慰的兄长样的笑容,"反正我也只准备了两人份的饭团和兵粮丸。"
"丸子......"皆言忍者无情,此时的上田却是由衷地感动。
"你可别感谢我啊~我是怕你不在统领让我看管那两个惹事生非的小子,我应付不来的~~"
"废话。"实际上不一直是你在看管的吗?--上田难得露出笑容,与其说是妖冶更多的恐怕是一种难以名状的羞涩,"走啦~"
"赤西家与喜多川表面上虽然依旧交好,彼此相安无事,但内中未保已生嫌隙,只是碍无托辞,兵戎相见是迟早之事,主公还是静观其变为上。"
"臣以为,赤西家家主年迈力衰已无心战事,少主又‘下落不明',如今是外强中干、大势已去,不足为惧,群雄逐鹿恐怕只会扮个隔岸观火的角色。主公不如趁此机会离间双方,使喜多川缺了左膀右臂,到时再举兵挥师,定可以歼灭喜家夺得天下,结束了这乱世。"
"万万不可!即便赤西家不参与战事,喜多川的实力仍然不可小觑,冒然发兵难保不会两败俱伤、元气大损,只怕倒给了他人可乘之机。不如继续‘侵蚀'之策,慢慢瓦解,待到其势单力薄时再一举歼灭!"
"臣同意原田将军的建议。师出无名难得民心,不如暗渡陈仓,时机成熟时再计议大事。"
......
川正眉关紧锁,专心聆听各家臣的意见,在他身后的屏风阴影里,另一个人也在屏息凝神地聆听。现在他已清楚,自己马上将要领取新的暗杀任务了。这是命令,也是宿命,是生活在黑暗中的忍者的宿命,即使是怀着拳拳之心降生,他们也必须学会用冰冷的刀和温热的血来钝化杀戮时的不忍与怜悯。没的选择,只因为他们是忍者。
"‘疾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这是战神武田信玄生前所奉的信条,也是他用兵如神一生常胜的要义。那么现在,我们也要‘不动如山'了。"四周鸦雀无声,只有一个嗓音在响彻--是川正的声音,"何况我们还有一张‘王牌'在手,相信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黑暗'中的人们吧。"他说着侧转头,看着墙角处的松明微微闪动了一下,什么人已经离开了。
"鹫又领来了暗杀任务,这次你还会带鸫去吗?"
"他不是暗杀型的忍者,何况现在还在闭门思过。"亮整理好忍具,系上玄巾和面罩。
"唔~托辞吧--那好,我去找他,你们一天到晚盯着我,闷都闷死了~"仁说着,吐吐舌头。
"......"亮投过杀人的一瞥,再开口时却已换了话题,"有时侯我真是捉摸不透你的想法,既然知道我要去杀喜多川的人为什么不阻止?还有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为何要阻止呢?至少现在你还是飞鸟的忍者,听命于十二代目的忍者,你有你的任务,我没资格阻止你;而且--"他露出一抹无所谓的笑容,"小不忍则乱大谋,那些人对我而言都毫无意义,死不死与我无关。"
"......喜多川要是有你的冷酷恐怕早就得天下了吧?"
"哎~你错了,比冷酷残忍谁能胜过你们飞鸟啊?得天下的应该是一位仁者--至少表面上是,这一点没有人可以胜过喜多川,即使他内心或许比任何人都更冷酷无情,所以天下迟早是他的囊中之物。"
"......想问句话。"亮略一沉吟,正色道,"在你心中到底有没有什么东西是‘重要'的?"
"重要的东西?......或许有吧--哎,对了,给你个建议,小心影子。"
"影子?"
"嗯,也没什么~行了,快走吧~~"他笑着,许久才向亮消失的方向喃喃到,"看来要提前开始了啊......"
(十二)
"小心影子......"亮的耳畔回响着这句话,他却一时无法领会话中的意味,他所知道的仁是变幻莫测的,到底什么才是他真正暗示的意思?--算了,大不了随机应变吧,忍者的头脑中容不下太多的思绪,现在与鹫、鸦他们兵分两路的他必须集中心志去完成此次的任务--暗杀喜多川众家臣中的后起之秀,鲇川家满门;与此同时,鹫与鸦正前往薮的府邸(可爱的3Ya弟弟们,不要怪Tata姐姐让你们以这种方式友情客串=_=b)。
寂静而清冷的冬夜中,什么东西在肆无忌惮地生长着,藤蔓一样爬满了战火背后的断壁残垣。
"这么晚了十二代目还没有休息吗?"苍白色的烛火在四周焦黑的石壁上跳跃着,却无法照亮这个偌大的山洞。洞穴中央的一泓深潭并未结冰,光洁如镜的水面柔柔地反射着洞顶缝隙所投入的月光。
"到底还是来了......"坐在水畔的泷泽深吸一口气,静静地转过头来,精致的面庞被月光与烛火镀上了一重难以形容的银色,冷冷的,却是不可方物的清俊。
然而,此时在这隐蔽的山洞中却有人比他更加俊秀:仁已走出洞壁的阴影,步入那片月光之中,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邪魅,几分蛊惑,悄无声息地摄人心魄。或许随便什么人只看一眼,便会被这场景打动--他们二人实在是构成了一副绝丽的画面。
"十年不曾回来了,总会有些怀念吧......我该感谢你吗,泷泽papa?"他依然笑着,步步走近已立身起来的泷泽,"把我训练成飞鸟的忍者,却暗中送给自己主公的敌人喜多川--你早该料到我们会有‘重逢'的一天了吧?......记得离开这里时我问过你,‘假如有天我的任务是与飞鸟为敌怎么办',你告诉我,忍者没有感情,只有主人和任务,那么现在,你的答案也还是一样吗?"
"......是啊,一样的,因为本来就没有第二个答案。我也料到你会回来杀我,杀死全部的飞鸟,不过--"他迎上仁的视线,目光却是从容淡定,"那不仅仅是由于任务吧,你不是合格的忍者,你并没有摒弃全部的感情,你真正介意的是龟梨,没错吧?那个时候我以你作为条件交换了他们满门的性命,又将你幽禁在此一年,让你成了他所深恶痛绝的飞鸟,这样他一辈子都会恨你,你也因此而恨我,是吧?"
"......怎么会呢~我要感谢你的!"仁笑着,却几乎是咬牙切齿,"你让我知道了什么叫残忍,同时也看到了很多人或许一生都看不到的真实--你放心,你希望死的人全部会死,即使是龟梨,最后我也会杀了他,一切都会按照你所计划的那样发展下去,所以你可以‘安心'地去死了,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这么做?牺牲飞鸟全族和你自己到底能换来些什么?明明可以有更简单的方法--"
"--这个你没必要知道,做你来这里该做的事。"泷泽的面色骤然阴冷,"当然,也要凭实力,让我知道把那件事情交给你不是一个错误。"
"那是自然的......"仁垂下头,白晰细长的双手前三指指尖上不知何时都已套上了金色的指套,尖长而锐利,乍看去酷似猛禽的利爪。
"等等丸子!"宅院外的河水没有结冰,淙淙的响声里都飞溅着寒气,龙也忽然停住脚步,眼睛死死盯着院内最高的屋顶,"是飞鸟!"
中丸循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在薮家的主宅顶上看到了那两袭缁衣,俯身窥视着什么,即使在冷月的光芒中也无法仅从身形辨别身份。
"或许不是吧,何况我们的职责只是保护喜多川家的人。走吧,还是赶路要紧。"
中丸拉拉上田的手臂,然而后者却根本无动于衷,相反,他飞速跃上了院墙,朝着山下和小上隐没的方向奔去:"他们是来杀薮的!"
噗、噗、噗--吹针准确无误地插入了侍卫们的喉咙。
亮不喜欢这种方式,但无疑,避免正面对决确实是最迅速有效的方式。任何地方都可能成为忍者的战场,战场上容不得喜恶,速战速决才是要义。他轻轻地拉开门,冲着沉睡的鲇川拔出了刀......
"当!"山下的"玄炜"被上田硬生生地挡了回去。薮有些胡乱地裹着晨衣,惊恐地站在"黛月姬"后面。
"我说的没错吧!"上田冲紧随而至的中丸说到,"保护好他!"
"真是任性得让人伤脑筋啊~~"中丸笑着摇摇头,忽然注意到了一旁的小山,"这位不就是......哎,真巧,不过今天这里似乎没有大批尸体供你操纵呢!"
"呵呵,冤家路窄,上次承蒙照顾,你的‘人情'今天一并还清吧。"小山亦笑,却是赤手空拳,连刀也没拔,"不过如果认为‘咒'仅仅是用来操控尸体的话你可就大错特错了!"话音未落,一直躲避在上田身后的薮却忽然抓起了供奉的武士刀向中丸劈来!
"唔,看来还不能大意啊,不过有点儿意思呢~"中丸侧身避开攻击,从怀中取出了鱼钩。
"丸子,别伤害薮!"上田情急之下顾不得回防,却恰给了山下一个出刀的时机。运力于腕,山下紧握刀柄,"玄炜"便向着上田的左肩劈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