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别哭！（兄弟~） ————水月

　　说著便在他纤细的雪背上、肌质晶莹的玉颈上以及那苍白而柔软的唇上落下一路湿吻。
　　但是，泠雁依旧没有反应，只有那微弱到几不可闻的呼吸证明他的确是活著的。
　　看著泠雁紧闭的美目，感觉著他微弱的脉搏，多日来的痛苦压抑一股脑地冲上心头，逼下我心痛的泪水。
　　"泠雁，睁开你漂亮的大眼睛看看我，我是剑寒啊！"
　　我以吻膜拜著泠雁，一遍又一遍，在他的耳畔心痛地呢喃，然而回应我的却依然是那张不问世事的安逸睡颜。
　　我仿佛感觉到生命的源泉正一点一滴地自泠雁身上流失，或许，泠雁最终会这样从沈睡中悄然逝去......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柔柔的洒在我的身上，窗外鸟声如洗，流水潺潺，朦朦胧胧之中，我仿佛看到一道美丽的身影含笑坐在床沿，并弯身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温柔地道："剑寒，我们会在一起的，你等我。"
　　"泠雁！"大喊一声，我连忙伸出双臂却只抱了满怀的空气。
　　我惊坐起身，直觉地往身旁看，竟见床上空空如也，泠雁他......不见了！？
　　惨白著一张脸，我跳下床，发疯似地冲到门外，突然一片白色烟雾迎面扑来，顿时让我四肢无力地倒在地上，意识也逐渐朦胧起来。
　　一道黑影由树上翩然而落，朦朦胧胧之中，我似乎看到他冷凝了我半晌，然後缓缓举起手中的长剑──
　　"不......不要！"
　　细柔而充满惶恐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一道美丽的身影拖著虚弱的身子走到男人身边，我努力让自己涣散的视线集中──
　　泠雁！？是泠雁！他醒了！！！
　　我已分不清自己的心情是喜还是悲，泠雁虽然醒了，却比昏迷时更加苍白憔悴，让我只想将他虚弱的身子紧拥入怀里细心呵护，但是......
　　可恶！我好恨自己的大意，以至於著了那男人的道！
　　"你醒了？"男人对於泠雁的突然清醒显然感到意外，不过很快的，他便恢复了以往的冷漠神情，只见他一扬嘴角，勾起一个冷淡而邪美的笑。"是因为感觉到他有危险才醒来的吧？"
　　"不要杀他，他是无辜的，求你放过他......"
　　"无辜？当年灵音又是何其无辜？又有谁想过要放过他？"
　　"灵音是因我而死的，要杀杀我，请你放过剑寒。"抓住男人握剑的手，泠雁苦苦哀求，一颗颗晶莹的泪珠滑过苍白却依旧美得不可方物的绝美脸蛋，滴到我的脸上，也狠狠烫灼了我的心。
　　他们在说什麽？为何我一个字都听不懂？我的思绪非常混乱，一方面对他们的话感到迷惑，一方面又因泠雁而心焦。
　　泠雁这个笨蛋！他在说什麽混话？我宁愿那男人现在马上一剑杀了我也不愿泠雁再为我受到丝毫伤害！
　　"我就是为了杀你，所以才更要杀他！一旦他死了，你还能活得下去？当年我所受的一切，我要变本加厉地从你的身上讨回来，我要让你尝尝何谓刺骨蚀髓的噬人心痛！"男人半眯双眸，一字一句残忍地道。
　　泠雁为他眼中那股强烈的恨意而震慑住，遂身形不稳地踉退一步，见男人再度举剑，泠雁想都没想，抄起一块锋利的石头朝男人砍去，正中男人的左眼。
　　我只听见男人一声惨叫以及兵器落地的声响，然後便是一滴滴触目惊心的红溅落地上，浓浓的血腥味刺入鼻腔，我想，男人的左眼大概是瞎了。
　　"你──"男人气急，一连两掌残暴地袭上泠雁的胸口，将纤细的身子打飞出去，跌落在地猛吐一口鲜血。
　　男人冲上前去，一把抓住泠雁乌绢般秀丽柔顺的长发猛地向後扯，迫他仰起头，然後左右开弓，狠狠地甩了他两记耳光，让纤细的身子再度颓倒於地上去。
　　泠雁！
　　我在心里拼命地大喊，心如刀割，我真的很想冲上前去看看他伤得如何？更恨不得将那男人碎尸万段！但是，尽管我十分清醒，身体却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著男人顶著一张被憎恨扭曲的脸，一步一步像泠雁欺进。
　　"你竟敢伤了我的眼？我要杀了你！"
　　"恐怕由不得你。"
　　突然，男人手中的剑被不知打哪飞来的一颗小石子打落，随著潇洒悦耳的男声响起，刘冀麟与李尚卿现身於男人身前。
　　"又是你们。"男人气得咬牙切齿。
　　"正是最令你头痛的我们两个没错，既然今儿个被咱们哥儿俩碰到了，你就别想再逃了。"刘冀麟笑嘻嘻地宣告著男人的"死期"。
　　"既然被你们抓到了，我韩煜也就不打算再逃，我与你们朝廷之间的事，今儿个就做个了断！"说著便向刘冀麟攻了过去，转眼二人已缠斗在一起。
　　韩煜？他不是江湖上有名的猎赏金杀手？几个月前他受雇杀死了定亲王，引起了一片轩然大波，後来主谋伏法却唯独韩煜不知所踪，於是朝廷便派下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两大名捕──追风与射月捉拿韩煜，难道刘冀麟和李尚卿就是......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泠雁......泠雁他......
　　心惊胆颤地看向泠雁的方向，只见李尚卿火速扶起他将一粒药丸喂入泠雁口中，并封住泠雁几处穴道，然後便将他抱到我的身前。
　　服下李尚卿送来的解药以後，我立刻将泠雁紧抱入怀里，激动的眼神里映射著心焚如火的痛楚。
　　"泠雁，你怎样？"
　　泠雁痛苦地喘息著，想说什麽却只吐出一口鲜血。
　　"泠雁！"
　　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喊回荡在幽静的山谷，我抱住泠雁瞬间瘫软的身躯，泪，也随之溃决......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泠雁一天比一天虚弱，最近，他清醒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一昏便是五、六天，吐血更是成了家常便饭，他的内伤已经严重到令我不敢想象的地步。
　　从那日以後我便暗自下了决心：泠雁在，易剑寒在；泠雁亡，易剑寒绝不独活！
　　所以，我不会再难过了，因为，我会和泠雁同生共死，这样才不会有一个人被迫留下来时的寂寞。
　　"泠雁，你等我一下。"
　　我买了一个拨浪鼓递到泠雁手中，完全不在乎市集上的行人们纷纷投来的诧异眼光。
　　"剑寒，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一手拿著拨浪鼓，一手拿著我之前买来给他的糖葫芦，泠雁啼笑皆非。
　　"我才不管你是不是小孩子，我只知道这些都是泠雁最喜欢的东西，对了，还有这个。"我随手从身边的面具摊子上拿起一个鬼脸面具塞到泠雁手中，然後丢了一些碎银在摊子上，让泠雁哭笑不能。
　　"剑寒......不要再买了，你买给我的东西已经很多了。"
　　不知过了多久，泠雁突然气喘吁吁地对我说，我一回头，著实愣了一下。
　　只见泠雁怀里的东西不知何时已堆得像座小山一样高，几乎没过了可爱的小头颅，而当怀里的东西不稳地晃动时，泠雁的身体亦会直觉地跟著左摇右晃，煞是可爱！
　　"哈哈......"我终於忍不住大笑出声。
　　"剑寒──"
[自由自在]　　啊！泠雁不高兴了。我连忙止住笑，雇了一个人，吩咐他将东西送到我们的住处。
　　"好久没看到你这种充满活力的样子了。"将垂在泠雁额前的几缕乱发拨到耳後，我看著他酡红的小脸儿，忍不住欣慰的笑了。
　　"那是十七岁的泠雁。"
　　"有何不同？"泠雁的话似乎别具深意，让我不由皱起两道英挺的剑眉。
　　泠雁笑得凄楚。"泠雁已经不再是泠雁了，而剑寒也不再是剑寒了。"
　　"什麽意思？"
　　"剑寒，你懂的，只是你不愿承认。"螓首微垂，泠雁轻声呢喃，"时光已经逝去，就再也无力挽回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又想躲我了是不是？"
　　我有些气恼地一把摄住泠雁单薄的肩，直到泠雁皱起两道柔细的秀眉，才让我惊觉自己用力过大，弄痛了他。
　　"泠雁，痛不痛？让我看看。"我手忙脚乱地去解泠雁的衣裳，惹来泠雁一阵轻笑。
　　"我没事，你不要那麽紧张。"
　　"不行！我的力道太大了，你一定受伤了，让我看看。"我坚持要看他的肩膀，完全不把路人的侧目放在眼里。
　　"剑寒，我想要那个鲤鱼风筝，买给我好不好？"
　　泠雁突然指著不远处的风筝摊上一个红色的锦鲤风筝，笑得十分纯真可爱，让我足足呆怔了半晌。
　　"我已经很久没看到你这样笑了。"大掌抚过他娇嫩的脸颊，我的心中不免感慨。
　　"剑寒，买给我好不好？"
　　我最受不了泠雁这种充满乞求的眼神了，而且泠雁又很少要求我买什麽东西给他，难得今天泠雁开了口，我当然是二话不说地走过去买给他了。
　　走出去几步，我又停了下来，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我连忙转过身去再次叮嘱泠雁："不可以乱跑哦！我马上回来。"
　　泠雁笑著向我轻轻挥手，我的心竟没来由地揪了一下，不过当时我并未多想，只想快点买回风筝然後回到泠雁身边。

泠雁不见了！他又离开我了！？
　　心猛地一振，我丢了手里的风筝跑过去抓住一边的一个摊贩便问："有没有看到钢才和我一起的那个美少年？"
　　"你是说那个长得很漂亮的美公子啊！他往那里去了。"他指了指城南的方向。
　　打听到了泠雁的去向，我丝毫不敢耽搁地急追过去。
　　离城里越来越远了，越往南走越偏僻，除了杂乱浓密的树林以外，还有许多险峻的断崖，我不禁想泠雁拖著那样的身体能走多远？我真的很担心他会有什麽危险。
　　"泠雁，你在哪里？"我不断地大喊，几乎喊哑了嗓子，随著时间不停地流逝，我的心也越发冰冷起来。
　　额上的冷汗不停地流，我的身体不断地颤抖，脑海里混乱一片，总是不停地想著泠雁可能会遇到的各种危险，让我心力交瘁。
　　难怪今儿个一早他就要我带他来城里，难怪他会让我买风筝给他，原来这些都是他要离开我的征兆，最可恶的是，我居然到泠雁离开以後才知道。
　　泠雁不再是泠雁，剑寒也不再是剑寒了......
　　"泠雁，为何你要这样讲？剑寒还是剑寒，还是那个深深爱著泠雁的剑寒啊！"
　　为何他要这样做？为何连他这所剩无几的岁月里他都要残忍地将我拒绝於门外呢？无论时光怎样流逝，我爱他的那颗心是永远也不会改变的，为何他就是不懂？他到底在怕什麽？为何他要躲我躲到这种地步！？
　　"可恶！"我恼怒地一拳击向身边的一棵大树，振落几片翠绿的树叶。
　　就在这时，我不经意地往旁边一瞥，竟瞥到一路殷红的血滴，我沿著血迹发疯似地狂奔而去，不久後，果然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下找到了昏迷过去的泠雁。
　　"泠雁，你醒醒，泠雁......"扶起泠雁，将他虚弱的身子抱在怀里，我擦去他残留在唇角的血渍，急切地唤著。
　　不知过了多久，泠雁缓缓睁开双眸，没有挣扎，也没有惊讶，他只是轻柔地笑著，笑得格外美丽也格外令人心痛。
　　"你还是找到我了......好像......我无论躲到哪里，你都能找到我......"
　　"没错！就算是上天入地我都跟定你了，所以，这一辈子甚至於下下辈子，你都别想逃离我，我要定你了！"我紧紧抱住他，心痛地低吼。
　　泠雁好虚弱......仿佛生命的源泉已逐渐干涸，这缕脆弱的灵魂一如这黄昏时分豔丽绝美的晚霞，随时都可能悄然逝去。
　　"剑寒......我不会是你的幸福......"泠雁笑得凄怆，而我看得心揪。
　　"我的心里再清楚不过，我要的是泠雁，是谷梁泠雁！我不在乎世俗的眼光，我什麽都不在乎！我只要谷梁泠雁！泠雁......他才是我想要的幸福！"
　　"剑寒，你好傻......"
　　"你又何尝不是？"从十三岁时便默默为我付出的泠雁又何尝不傻？他的傻，令我心痛！
　　"剑寒，我有东西要送你。"泠雁擦去眼角的泪滴，微微笑著从怀里拿出一个造型奇巧的玉坠放到我的手里。
　　两个翠绿色的玉环一环扣一环交叉形成球的形状，将一颗火红的玉珠包围在中间，玉环下面再坠上红色的穗子，格外的精巧典雅。
　　我看著这个小巧的玉坠，心中有著说不出的感动。那两个交扣在一起的玉环就像我和泠雁，而两环深深守护著的火红玉珠则是我们深深相爱的心，这玉坠隐藏的涵义我一看便知。
　　"泠雁，我也有东西要送你。"
　　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我从怀里拿出多年前我送给泠雁的白玉发簪，挽起他柔顺的长发插好固定，强势地道："以後不许你再把它还给我！"
　　泠雁终於点头了，但是他笑得很勉强，也并未对我承诺什麽。"剑寒......让我再好好看看你......"
　　感觉著他冰凉的手在我的脸上抚动，看著他含泪的笑容，我的心里百感交集。我才要握住他的手，那只抚摸著我的脸颊的手便迅速垂落，泠雁便再度昏倒在我的怀里。
　　抱紧他虚弱的身子，感觉著他微弱的呼吸，我的心如针扎一般刺痛。
　　也许......泠雁这一睡，便是永远......
　　微风徐来，开启了淡薄的夜幕，沁凉得直透入我的心底，无情地将我的梦境吹寒......

第十二章

"泠雁，一会儿我们就要起程回长安了。"
　　收拾好行李以後，我坐上床沿，伸手轻抚泠雁苍白的颊，柔声地道，"泠雁已经睡了三天了，你不想醒来是不是？没关系，有剑寒陪著泠雁，所以泠雁不会觉得寂寞。"
　　轻轻地扶起泠雁搂在怀中，我以脸颊贴上他的头顶，感受著那如绢乌丝的细滑，温柔地笑著。
　　只要这样静静地抱著泠雁，我就会觉得好幸福、好满足，仿佛瞬间拥有了一切。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柔柔地洒在我们身上，好温暖，我紧紧抱著泠雁，久久不愿放开。
　　"一场幽梦同谁近，千古情人独我痴。好感人哪！剑寒。"
　　潇洒而悦耳的男声突兀地在室内响起，打破了这清晨难得的安逸，我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才发现有一阵子不见的刘冀麟已不知何时来到我们的寝室，而他身後则是李尚卿。
　　"你真的要带他回去？"李尚卿问。
　　"是啊！泠雁的时日不多了，我想至少让他在我们的家里安心地去。"将泠雁放躺在床上并为他盖好被子，我的语气中有著意外的平静。
　　"如果你就这样走了，那泠雁就真的没救喽！"一屁股坐上竹椅，刘冀麟吹了声口哨，不正经地笑道。
　　"泠雁还有救吗？"我有些激动。或许......还有希望！
　　"能救他的人世上只有一个，那就是──"将尾音拖长，刘冀麟故意吊我胃口。
　　"谁？"我拼命压下想揍人的冲动，耐心地问。
　　"剑寒，你那是什麽表情？好好笑哦！哈哈......"
　　"笑死之前，别忘了告诉我答案。"我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咬牙切齿地道。
　　"药王谷的药王。"回答我的是李尚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