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裤传说 ————墓园

内裤传说

故事从一条内裤开始
故事的主角刚刚在花盆里
种下第一株金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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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景皓住的房子那叫一个高级。二百多平米三室两厅一个厨房两个卫生间外加一个四米宽的阳台。景皓每天早上醒来眼都没睁就开始梦游一样在几间屋子里来来回回慢跑。
然后断断续续梦话：生命在于运动。

景皓有洁癖。他会花上一个周末的时间把房间每一个角落的灰尘都装进吸尘器里把家里的每一块玻璃擦得亮得象照妖镜连瓶子里插的鲜花都清洗得跟假的一样。
景皓喜欢安静。他一人住在偌大空旷的房间里业余爱好是深夜独自一人坐在黑暗里大叫一声"哇~哈哈~哈~"然后听到鬼笑一样的回声一波一波扩散出去满意得笑。
景皓性格孤僻。他外出行动都打扮得跟个特工一样身上总飘出一股寒气。邻居一直坚定得认为隔壁是空房只不过有时有鬼魅飘荡。他家里一年到头极少有人来偶尔有几个不识趣的跑来探望总是在几分种后就硬是被景皓一脸三岁丧父七岁丧母的苦大仇深给吓得心律不齐面孔抽筋赶紧拱手说，壮士，改天再来拜访。

景皓在阳台上摆了一溜花盆，种下各式各样的花草。他最中意的是一盆金桔。造型优美的枝桠上结了六只乒乓球大小的小金桔，耀眼的橙红，太阳一照，金灿灿。

一切都好，不缺烦恼。

这又是景皓同志的普通一天。中午下班回家后，他一脸慈祥得拿着个洒壶在阳台上给花花草草们浇水。浇到他那盆最疼爱的小金桔他忍不住多停留了一会儿，在心里啧啧得称赞。
这可是他最宝贝的东西，他定期松土浇水施肥杀虫照顾得无微不至。有次他小侄子来好奇摘去了一个，他甚至不顾亲戚情面把他狠狠训了一顿。

有微风袭来，空气温暖。一群鸽子排着变幻莫测的队形从眼前掠过，留下一阵悠扬的鸽哨。
景皓闭着眼，半个身子探出阳台，拥抱大自然。
有个软软的东西乘着风落在他头上。
景皓没有睁眼继续心旷神怡不以为然。

嗯......这种柔软的质感，应该是棉布没错。
嗯......这个小巧的体积，应该是内衣没错。
嗯......这个三角的形状，应该是内裤没错。

景皓心旷神怡不以为然。
内裤。
内......

"啊~~~~~"景皓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五楼一个正躺在藤椅里在阳台上晒太阳的老头直接给震了下来。景皓象吃了摇头丸一样拼命甩头，身子跟着打摆子一样抖。

脑袋上的罪魁这才飘逸得落下来，躺在他的脚边。
那的确是一条内裤。柔软的棉布，白得变态。
还是男式的。

好在它看起来是洗过晾干的，所以，它带给有洁癖的景皓的打击还不算太大。以至于他没有晕倒在地。他坐着晕倒。

二。

于飞正在厨房里炒菜炒得热火朝天，一边还哼着"吖们拉个都是东北银~~"，就听房门被敲得，不，根据声音应该是被踢得惊天动地的响。他心中一凛暗想房租还没到期吧，停下手中的动作摇身一变成为反侦专家，蹑手蹑脚的走出厨房门去，在接近家门的路段上贴地滑行了几米，直抵门下，身子一撑站立起来，又巧妙得一转，贴在门侧，整个过程中确保外面听不到一点儿动静。然后，他轻轻得伸过头，从猫眼往外看。

门外却并不是房东，而是一张放大的陌生的脸，但那脸上仿佛要杀光他全家的骇人的怒气却比房东更让他觉得世事惨淡。
于飞咽口唾沫抚着胸膛安慰自己说，没关系于飞，虽然你经常拖欠房租好吃懒做不学无术坑蒙拐骗色胆包天损人利己，但不管怎么说，你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好人（那刚才的那一长串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于是他充满自信得打开了门。

景皓本来酝酿了一肚子的怒气准备对方一开门就破口大骂，没想到门一开眼前却站着个同他之前所想象的一百年没洗澡没梳头恶心吧几邋里邋遢的荒山野人完全不同的清瘦干净的青年。
更可怕的是，这个青年低眉顺眼地对他说："先生您有什么事？"，表情纯真而无害。

景皓一下子气短了一截。他结结巴巴地说：
"我......我是你楼下的......"

青年笑得更温顺了。
"哦，欢迎欢迎，请问先生有什么指教？"
景皓更加不知所措。太久没跟人交流了，他说话都不连贯了：
"你......你......是不是少了东西？"

于飞心想我最值钱的东西就在这儿玉树临风地站着了，还会少什么东西？
于是他非常感恩地笑着说：
"谢谢先生的提醒，可我什么也没少呀。"

景皓的脸涨得象只冻柿子。好半天，他才从背后把一样东西拎到于飞眼前。套着塑料袋的手中捏着垃圾一样得捏着一条白色的内裤。
"那......那这个呢？"他声音几乎带着哭腔了。

于飞静静地盯着那条内裤半天。然后他镇定地说：
"这个的确是我的东西。先生你喜欢啊？那也用不着从三楼爬到四楼啊，很危险的。您直接跟我说，我可以送给您的。"

景皓脸涨得于飞都觉得他都可以演关公了。
"我......我才不要......"景皓只是急着把这个尴尬的东西脱手，却完全忽视了两人位置发生的倒置，他已经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变态内裤小偷。

受害者于飞心领神会：
"哦......那谢谢您给我送回来啊。"说着，动作自然得从景皓手里接过那条祸端。完璧归赵。
然后他脑袋微微一偏，温和地问道：
"您还有什么事么？"

景皓已经成了化石。
"没......没什么事了。"

于飞再次甜蜜微笑："那拜拜了有空常来坐哦~"
关门。静默两秒。然后他一头冲进卧室里把脑袋摁在一个枕头里开始歇斯底里得狂笑。

景皓懵懵地看着眼前紧闭的门，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具体不对在哪里。他呆了一会儿，努力回忆他来这儿的初衷，脑子里却一片混乱。他抓抓头，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却没有想出个门道来。于是他苦着个脸，准备下楼。

身后的门却突然又开了。
于飞带着一脸家庭主妇式的真诚对他笑道：
"先生，既然来了就进来坐会儿吧。正好我做饭呢。一起吃饭吧！"

三。
景皓呆在客厅里，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下子进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令习惯了自己家的他万分不适。
厨房里传来"呲啦~呲啦"的炒菜声，隐隐有一股油烟味儿飘过来。
景皓脸青一阵白一阵的。一个是他受不了那呛人的油烟味儿，一个是他被那夸张刺耳的"呲啦"声吓得一愣一愣。景皓从来不自己做饭，他都是叫外卖吃的，而且，大多时候都是清淡的日本菜。
好半天，他终于强迫自己在沙发上坐下来。开始思索自己怎么会违反生活习惯，接受一个素不相识，还是他本来要讨伐的人的邀请。
也许是因为他的表情实在很真诚吧。

另一头儿，于飞正一边继续未竞的炒菜事业一边在心里打着小算盘。
那个怒气冲冲很有压迫感的家伙原来是外强中干，才温言软语几句就把他给绕迷糊了。至于那内裤，其实他一看就反应过来绝对是晾在阳台给风吹下去。没想到那家伙这么较真，还专程找上门来了。看他套个塑料袋嫌恶的那个样儿，一看就是洁癖很重的人。而洁癖这种习惯......多是那些娇气的有钱人生活太好滋养出来的毛病。
对，他可能是个有钱人......这才是于飞请他进来的终极原因！

景皓陷在柔软的沙发里，东张张，西望望。
于飞的家看起来很朴素，或者直白点说，很......简陋。角落里的一些家具好像闲置很久，落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景皓的手开始不可抑制得蠢蠢欲动，他用力地压住自己的手，默念三字经，然而习惯势力是强大的，最终他还是失去控制，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就冲了过去。

于是当于飞喜气洋洋地端着一大盘猪肉炖粉条走进客厅的时候，展现在他眼前的情景就是景皓跟个清洁工一样拿着条已经变成灰色的手帕趴在他那几套扔在角落里很久的家具上拼命得擦拭，那眼神的执著认真简直要令于飞感动得老泪纵横起来。

于飞赶紧把他拦下来。
"哎呀先生第一次来就这样关心我的家居生活我怎么好意思呢~来，吃饭吃饭！"
景皓拿着手中的帕子惶恐得问："请问......垃圾桶在哪里？"
于飞笑得更欢了。
"哎呀先生您怎么知道我昨天的垃圾还没倒啊~不麻烦您啦~"
景皓一怔，结结巴巴地解释：
"不......不是......我是想把这手帕扔了......"
于飞偷看他手中帕子，发现那上面有手工刺绣，应该不是便宜货。乖乖~这么容易就扔了......
他眼神立刻褶褶生辉。
"您坐着！我替您去扔！"
有钱人。百分之百的有钱人！

景皓用非典时期的洗手方式把两只小白爪洗得快脱一层皮这才坐在桌边。然后他面对满满一大盘看起来粘糊糊乱七八糟的东西面露死光。
"这......这真的能吃么？"
于飞暗想，果然有钱人识不得真正的人间美味。
"先生，这可是东北名菜猪肉炖粉条~那叫一个香啊！"

景皓"哦"了一声，犹豫着拿起筷子，忽然想到这也是别人用过的东西，心里顿时泛起强烈的排斥感。可看到一旁于飞那张亲切鼓励的脸，他还是给生生得忍下去了。
紧接着，他就跟要吃虫子似的把眼一闭，慢动作分镜头把一块猪肉送进了自己嘴里，艰难得嚼了几下，一举一动带着视死如归的豪迈。
随即他紧缩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睁开眼，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一盘菜。失神得喃喃着：
"好吃......"

在于飞的不断怂恿下景皓开始放下高姿态体验贫民生活，他甚至还在饭后跟于飞喝了几两二锅头。
从不沾烟酒的他怎能招架得住？
于飞送他下楼的时候他已经有些微醉了，倚着楼梯扶手也忘了上面的土。他冲于飞憨憨笑一下，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谢......谢谢你啊......"
于飞眉开眼笑忙不迭地说没事儿没事儿楼上楼下隔层地皮加强邻里团结这是我应该做的，先生您走好下次还要来坐啊~

景皓却忽然一停。
于飞暗叫不好赶紧回想自己是不是哪儿说错了。
景皓支吾半天，脸又红成了关公，好半天他挤出一句：
"不......不用称呼我‘您'......也不用总叫我先生......我叫景皓。"
于飞一愣，随即绽开春光灿烂的笑容：
"景皓，我叫于飞，以后常来玩儿啊！"

四。

"叮咚--叮咚叮咚--"
于飞刚洗完澡就听到门铃响个不停，他立即裹上浴巾万分机警地挪到了门口。
从猫眼一看，他却立即喜笑颜开起来。动作利索地打开了门。

门一开，景皓一脸紧张地站在他面前。看到于飞只裹着浴巾他不但紧张脸也红了。
"对......对不起......我来得不是时候......"
于飞笑得象春天般温暖。
"没关系没关系，我刚洗完澡准备休闲一下你来得正好。"

"那......那打扰了。"
景皓突然想起了什么，手伸进口袋里去掏什么东西，嘴里说："我......我带了点礼物给你。"
于飞一边说这怎么好意思呢你太客气了一边心里满是热切的期盼心想口袋里能装下的该不是手机手表收音机之类的吧，哦呵呵，哦呵呵呵。

景皓拿出手，手掌在于飞眼前摊开来。
他的掌心中，躺着两只金灿灿的小金桔。

于飞一阵失望，暗自在心里撇撇嘴想有钱人果然都是吝啬鬼，就拿这么个不值钱的东西来。转念一想急不得急不得这才是第一步，遂做出一脸惊喜："哎呀真是可爱的礼物，先......你叫景皓是吧？景皓谢谢你啊！"把两个小桔子接下来。
景皓不好意思得笑笑。
在家里想了半天该带什么礼物来，思前想后唯有那盆金桔是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才终于忍痛摘下两个来。看来带这个来是对的，看于飞笑得多开心。

于飞把景皓请进屋子里，转身去卧室里换套T恤牛仔裤出来。然后坐在景皓身旁跟他拉家常：
"对了，不知你哪儿高就呀？"直奔主题。
景皓报出了一个公司的名字。
于飞听到那个天堂公司的名号激动得几乎要昏过去。
景皓善良地看着他，
"你呢？做什么工作？"
于飞心里说我要说出来我做什么的按你那洁癖岂不是呕死了，脸上却满是顾影自怜和郁郁不得志。
"唉......我现在基本是个无业游民呀，只能靠打打零工赚点钱糊口，偶尔照顾一下五保户为社会做点贡献什么的......"
景皓果然不出所料的一脸同情外加敬佩。他突然小心翼翼得试探着问：
"那......你这房子......"他想起了当初买房的时候那个比较触目惊心的数字。
于飞表情满是哀怨。
"租的呗。正好房东是我家远方亲戚，他们有了新房子就把这房先租给我，比一般小套还便宜得多。可这也只是冲我爸妈面子，催起房租来还是一样狠。"
"哦......"景皓一脸关切，"那你父母呢？"
于飞表情快挂不住了。
"他们啊，在东北老家呢。可怜年纪一把儿子却不能在身边尽孝......"于飞一脸伤感饰演模范青年。

景皓安慰地轻轻拍拍他的肩，以沉默表示自己的理解和感叹。

他忽然注意到电视机柜下面的一样东西。是一盘围棋。他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你会下围棋？"
于飞给吓了一跳。这是景皓头一次这么响亮得说出一句话。
"啊，我会一点。小时候跟爸学过一点。"然后他一脸疑惑得问景皓："你......你喜欢围棋？"印象中，有钱人好像都是一些肚满肠肥的家伙，很少有这种耗费脑力的爱好。
景皓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嗯......我也是只会一点，很初级的了......"

于飞不失时机赶紧配合，拿了棋盘过来。
"来，那咱们杀一盘！"

围追堵截，攻城略地，指尖在棋盘中追赶，停不了的角逐，阻止不了的变数。


五。
不想两个人竟然棋逢对手杀得难解难分，一转眼，已是日头西沉。
竟皓不经意间看到墙上时钟不禁大惊。完了完了一高兴什么都忘了家里的灰尘还没清扫玻璃还没擦花儿还没浇水呢，赶紧起身告辞。于飞一脸依依不舍说下次再来啊一定，笑脸盈盈得送他出门。

送走景皓，于飞返回家里立即变装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行头换上，然后站在穿衣镜前满意得看见一个夏装版黑客二。
黑夜降临，美神出动。

于飞刚在那条著名的GAY吧一条街上遛到第二圈，就发现自己被不远处一个文人模样的中年人给盯上了，那人一路跟踪，不是藏在垃圾桶后面露出半个屁股就是蹲在街边的树丛里顶着根树枝拟态。他实在看不下去干脆大大咧咧走上前去在那人肩上一拍，说："哥们儿，甭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