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裤传说 ————墓园

那个人一愣心想自己伪装得如此完美什么时候被发现了？他定定神，装腔作势得咳嗽两声双手一背开始朗诵："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你我既然有缘在此会面......"
于飞眼皮一嗑差点就地呼噜了。他赶紧做个"stop"手势。
"得得~您省省，直接进入主题吧。时间？地点？价格？"
那人脸一红，给口水呛了一下捏着喉咙伸伸舌头眼睛一阵儿乱翻。于飞担心自己好不容易遇上的一票生意就要这么仙去了，感紧上去给他捶了几把。
那人长出一口气总算缓过劲儿来了。
然后他四处张望一下，抓住于飞领口表情诡异得在他耳边轻声地说："就......就现在......我家就在前面......我老婆今天回娘家......价......价格面议......"

于飞跟随中年人绕了四个圈儿N条巷子走过各种匪夷所思的地形围着一座豪华别墅打了N个转儿，终于拐进了豪华别墅旁边一座好像N年失修的危楼里面。
于飞暗叫晦气。没想到傍上个穷文人。

进了屋中年人面孔一抹立即变成美女与野兽--的那个野兽，抱住于飞就一顿乱啃。于飞半推半就得劝他先去洗个澡，那人经不住他两句甜言蜜语终于把外套一脱恋恋不舍走向浴室，临到门前还给他一个深情凝视，于飞早料到这招儿晚饭都没敢吃，暗暗干呕几下果然什么都没吐出来，然后他赶紧也抛给中年人一个含情脉脉的媚眼。那人魂儿都没了，直接飘进了浴室里头。
于飞待水龙头的声音响起，一个蛙跳跃起来风驰电掣得冲向扔在床上的外套，左手极其迅速精确得掏出一个皮夹来，转身就向门口跑。
狠拧一下门锁他傻眼儿了，这老奸巨猾的中年人居然把门向内反锁了！
于飞那个急呀，汗珠子哗啦啦的，使出浑身解数摆弄那个锁可那个家庭卫士硬是威风得纹丝不动。眼看着那老小子就要洗完出来了，于飞仰天长叹难道自己守护了二十二年的童贞今天就要失陷给一个猥琐中年人？

就在这种关乎公民贞操的千钧一发的时刻，于飞听到门外响起一个仙乐般的声音：
"舅舅！你在吗？"
于飞一听救星来了什么都顾不得了，赶紧扯着嗓门呐喊：
"在！在~~~~"
门外一听有人回应倍受鼓舞叫得更欢了：
"舅舅！是我！开门呀！"
于飞满心翻身农奴见到了解放军的欢喜暗呼亲人哪~亲亲亲人哪~~~
忽然心念一动，转身狂奔到床上把钱夹塞回去。

这时浴室门"哐"得开了，中年人蒸得跟个熟虾米似的一脸狼狈得跃出来。只裹着条浴巾的身体上，层层叠叠的赘肉康熙大辞典一样骄傲得颤抖着。
他哀怨得望了于飞一眼手忙脚乱得穿衣服。完成最后一道工序时他左手拉拉链同时蒙古僵尸一样跳到门前白胖的右手在门锁上捣鼓几下，在拉链拉上的同时门也顺利打开。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任何多余动作。于飞站在一边看得瞠目结舌差点儿要给他鼓掌。
不过更令他瞠目结舌的还在后面。
门口站着的那个克格勃不是景皓是谁？！

"你......你......于飞？你怎么在这儿？？"
那个可怜的人也惊得够呛。
于飞脑子快速旋转寻思该找个什么样的合理借口。

还有一个人也惊得够呛。
被称作舅舅的中年人万万没想到那个似乎已经八百年没出现过的他以为已经英年早逝了的外甥，原来还活着。而且，现在居然还健康得站在他眼前，而且，还跟他带来的小鸭眉来眼去。
不过他到底是个见过世面的人，深知此刻最重要的事情是掩盖真相。
他沉吟一会儿，文思如泉涌，很快镇定地说：
"哦......他是我大学里的学生。"

于飞感激得望着他满眼写着惺惺相惜的敬仰。他不禁有些飘飘然起来，拿出舅舅的架子严肃地问景皓：
"小景，这么晚了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景皓看一眼于飞，惊人连贯地说：
"舅妈从娘家打来电话说她刚才给家里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她担心你是不是又忘了关煤气或者吃鱼又被刺埂住了所以让我过来看看。"
中年人舅舅面孔扭曲，陷入了沉痛的思考：
oh my god！这个黄脸婆居然还有这么一手，整天把我钉在家里还不够，居然还安插着一个小奸细！今晚本来拔了电话线准备不受打扰得度过美好时光，没想到我猜中了这开头，却没有猜中这结尾。

于飞趁着这机会想要赶紧抽身，一想起刚刚差点失贞的惊险时刻，他就心有余悸。
于是他冲中年人舅舅甜甜得笑一笑，说：
"老师......太晚了您也该休息了那我不打扰了先走了啊。"
中年人舅舅做出一个欲阻拦的动作两眼盯着他满眼的欲说还休。
但他终于还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和处境。打出一半的手势中途收回摁在胸口变成了心痛。
"哦......那......好的......"

景皓也不习惯在陌生地方呆久赶紧告辞。
"舅舅......看你没什么事儿，我就回去给舅妈回个电话让她放下心啊。您早点休息。"说着两脚开始交替后退。
中年人舅舅倚在门口眼看着到嘴边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却只能打落了门牙往肚里咽，有苦说不出。

景皓于飞顺理成章并肩回家。
于飞还在恼恨今天的失误咬牙切齿一言不发。景皓惶恐得看着他想要缓和下气氛，憋了半天总算找到一个话题：
"你......你找我舅舅有什么事么？"
一句话戳到了于飞痛处。
他撇撇眉，一股辛酸涌上心头，忽然灵机一动，凄凉地说：
"我找他借钱。"

"借钱？"景皓马上表现出了对这件事的关注。
"嗯......家里来电话说我妈病重急需治疗......可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哪有什么钱哟~"于飞上演二十四孝。
"那他借你了吗？"景皓皱皱眉头。
"他说......你看老师家里现在也不富裕......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呀~"于飞向景皓揭露人情冷暖社会现实。
景皓眉头紧锁着不说话了。
"唉......我在这个地方举目无亲的，现在的人都一个比一个精，谁会借钱给我哟~"于飞循循善诱。
果然，景皓沉默了一会儿，吞吞吐吐地说："其......其实......你要愿意的话......我可以借给你的。"
于飞心中喊"呕耶！"，表情仍是一脸的犹豫和惶恐。
"这怎么好意思呢~你也要过生活的呀~"
景皓笑笑，说："不用担心我，我一个人的花销不大，还是有些闲钱的。"
"哎呀那真是太谢谢了！"于飞激动得热泪盈眶恨不得抱住景皓狂亲。
景皓脸一红。
"不客气......你说过我们楼上楼下只隔层地皮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嘛。"

于飞在那个瞬间居然产生了十几年行骗生涯中从未有过的内疚感。这个人太单纯了，单纯到令他觉得害怕。不过这个感觉只是一闪而过，他很快又恢复了心安理得。
反正等他得到足够的钱后，马上又要到另一个城市去。他这一生注定了要过漂泊不定永远逃避的生活。
在这个世界上不去欺骗他人就要被他人欺骗。
希望你将来，不要恨我。

六。
景皓不愧是精英人物办事利落。第二天他就把一千块钱送到了于飞家里，现金。
于飞用颤抖的手接过一叠崭新的老人头，象看着耶稣一样看着景皓，有一股送景皓"当代雷锋"锦旗的强烈冲动。
景皓还关切地问他："够不够呀？治病可是费用很高呢。"
于飞差点就说把你的全部家产都奉献给我吧，不过他暗暗告诫自己要循序渐进一次不能太贪多否则引起怀疑可就断了财路。他泪光点点地说：
"你能借我钱我已经很感激了，我一定努力工作争取早点还你！"
景皓宽厚地说："不急不急，你先把钱汇去让伯母好好治病。钱你什么时候还我都可以。"
然后，他顿一顿，好像想说什么，脸又涨得通红。
于飞心想他是不是还想传我什么祖传秘宝于是用鼓励的目光看着他。
景皓这才腼腆礼貌地说："这两天承蒙你的热情招待，很......很愉快......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于飞大度地说没关系没关系我一个人住本来也闷得慌应该感谢你的光临才对。然后，继续支楞着耳朵看着景皓，满眼写着两个字：下文？
景皓听到他的话，舒心得笑了。然后，他非常诚恳地说："所以......我也想请你去寒舍坐坐，不知你有空吗？"
于飞哪里知道景皓这是开天辟地第一回主动邀请别人去他家。心里说参观你的毫宅？太有空太有空了！嘴上却继续客套："既然你诚意邀请我也不好推辞......那就打扰了！"
景皓的眼中立时放射出欣喜的光芒。

星期六，天还没亮景皓就爬起来开始辛勤得打扫房间。这一次他不仅灰尘清理了玻璃擦了甚至还把沙发套都剥下来丢进洗衣机洗了把抽水马桶也仔细得刷了一遍。最后他还在房间里喷了空气清新剂。
然后他特意换上了一件清爽的格子衬衫，配了一条米色西装裤。
接下来他开始盘算中午要准备什么菜。想来想去觉得让客人吃外卖到底不好，于是终于决定迈出人生一大步--去菜市场买菜！

景皓在菜市场来回转悠愁眉苦脸。这些稀奇古怪的菜他居然大多不认识！
为什么做熟了以后变化会那么大呢？
这样耗了一个钟头毫无收获，眼看跟于飞约好的时间就要到了，他终于鼓足勇气在一个摊贩前站定。
"请......请问这是什么菜？"景皓不耻下问。
那菜贩子象看外星人一样看了他一眼，说："这叫胡萝卜，你要买？"
"哦......请问这个菜要怎么做啊？"景皓表情谦逊。
菜贩子眼珠子一翻："蒸炒煮炸随你怎么做......你到底买不买？"
"哦......"景皓恍然大悟得点点头，准备掏钱包。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不好意思地问：
"请问这个‘蒸炒煮炸'是怎么一回事？"
"......"

炎炎烈日下，菜市场里多了一个勤学不辍的好青年。

"哦......这个就叫芹菜啊......"
"辣子是直接咬着吃的么？"
"这个香菜怎么跟芹菜长得一样啊？"
"原来土豆就是洋芋啊......请等等......我记一下......"

菜贩子们的态度也逐渐由最初的震惊和不耐烦转变为后来的欣慰和感动，这么多年了啊~终于有人这么深切得关心蔬菜了啊！一位老大娘甚至激动得拉着景皓准备给他讲讲菜农们的辛酸血泪史附赠种菜技术若干。

这样折腾到中午，景皓满载一麻袋蔬菜而归（那是好心的菜农看他买的菜太多赠给他的）。

十二点整，于飞准时光临。
他踏入景皓家门的后的第一感觉是这里干净得象个冰洞。但是当他进入厨房之后就立刻推翻了这个结论。各种各样的蔬菜横尸地板，上面还带着新鲜的泥土块。
景皓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解释说："买了很多菜，却不知道做哪样好，刚打算分一下类，你就来了......"
于飞笑得无比宽容："没关系没关系我来帮你。"

几分钟后于飞蹲地上一边收拾一边想真不愧是有钱人财大气粗，做一顿饭而已把菜市场都搬来了。

到底是劳动人民技术高，很快于飞把一地的菜都重新装进袋子只留下了几样家常菜。
景皓跟着善后拿了拖把很快拖干净地上的泥印。

然后于飞说那我们开始炒菜？
景皓头一低不动了。
于飞心寒地问："你该不会......不会炒菜吧......"
"嗯......我以前都是叫外卖的......"景皓全招了。
于飞一下一下抽筋。
"你好象也忘了买肉......而且我没猜错的话......你家也没有锅碗瓢盆之类的厨具和调料吧......"
景皓缩在墙角里，寒风呼啸。
"我......我全忘了......"
于飞暗暗叫苦，却只好安慰他说："没关系没关系不知者不为过嘛我们叫外卖好了。"
景皓的表情沮丧阴沉得快要挤出水来。
于飞突然觉得这家伙也蛮可爱，于是上前把他肩一拍，说："不用自责了，你特地去买菜心意已经尽到了，我很高兴。"
景皓抬头。感激的目光。

午饭后景皓兴高采烈得拉着于飞参观他最心爱的花草。

于飞心不在焉身在曹营心在汉暗想不知存折之类的存放在哪儿呢？脸上却仍是挂着职业笑容。
不经意间，一抹熟悉的颜色跃入他眼底。

"咦，这不是你上次送我的金橘吗？原来是你自己种的啊......"
景皓不好意思得一笑。
"嗯......这是我最宝贝的东西。我一个人的时候，都是它给我解闷儿......"
于飞一怔，那小橘子早不知道被他丢到哪个旮旯拐角去了。

竟皓见他不说话，偷偷抬眼看他。眼底流淌着一抹丝一般的柔和。

什么事情都是可以事先计算的，唯独人是个例外。计划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于飞隐隐有一丝令他不安的预感。暗想，以后还是少来为好。
可是已经太迟了。在这个慵懒而炎热的夏日，有什么已经悄悄的开始了。


七。
遇见一场烟火的表演 用一场轮回的时间
紫微星流过 来不及说再见
已经远离我 一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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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是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景皓一边给他的花儿浇水，一边寻思着该去报名参加个厨艺培训班什么的，等到技艺比较纯熟了再找个机会把于飞请来。
这样美滋滋想着，嘴里竟哼起小曲来，几分钟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唱歌，自个儿都吓了一跳。

三伏天，小孩儿的脸，说变就变。景皓还没美多久，就见天色忽然暗下来，霎时间乌云密布，隐隐有沉闷的雷声从天边滚动过来。

就听下面院子有人撕心裂肺地喊：
"打雷啦~~~~~下雨收衣服啦~~~~~~~~"（友情客串：唐僧）

景皓手忙脚乱赶紧把阳台里晾着的衣服都收起来，忽然心念一动，想于飞的衣服是不是还晾着呢，那家伙平日里总马马虎虎的，得去提醒一下他。

刚爬到四楼，就见于飞家门口围着几个凶神恶煞的人，看上去来者不善。其中一个好像是头儿，跟其他几个人低声耳语几句，那几个人就开始擂鼓般猛捶于飞家门，嘴里大声嚷嚷着：
"姓于的！你小子滚出来！"

景皓眉头一皱毫不犹豫冲上去。
"你们什么人啊？在楼道里这么大吵大闹的！"

头儿缓缓转过头来，一双金鱼样的泡泡眼狠狠盯着景皓，脸上分明写着四个字：关你屁事？！
景皓被盯得心里直打鼓，不过他还是英勇地问：
"你们找于飞什么事？"
头儿脸一横，嘴一拧，鼻子里喷出一股冷气。
"找他什么事儿？他骗老子钱老子不该找他讨回来？！"
景皓脸一热："请你不要随便乱说损害别人的名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