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情岁月 ---- 任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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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敏说的--成全他们也就是成全自己了。但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终于走了,我也可以去洗了。出来到床上推醒薛峻:"峻,起来冲个澡吧。"
他睡眼朦胧地被我拉起来,坐在床沿,任我替他脱去衣服,面无表情,似乎动弹不得。
我突然害怕起来,这个人真是薛峻么?早晨还将我的手放在他胸口的男孩,此刻却变得陌生而遥远。
我仿佛是搭错了回家的车,车子停靠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小站,夜己深,已经没有回头的车了,令我无限恐慌!
他洗完,继续上床睡,脸对着墙。
我伸手隔着被子去搂他,来了三天了,第一次有机会和他独处。
然而没有反应,像搂着一块冰。
我的心如刀割般难受。
他突然转过身来,原来没睡。我和他静静地对视了几秒,便胆怯地把目光躲开了。
"我后天便回B市,再也不来了。"他平静地说。
那扇桔黄色的门又关起来了,所有的光茫瞬间消失,黑屋子里又只剩我一个人,和那些又冷又透明的寂寞。
深吸一口气,一、二、三,这次又输了,但尾声一定不可以乱。
一定要冷静,孩子,不要再哭了,那没有用,一定要--有--始--有--终!
"为什么?"我问,即便是多余的,输也要输得明白。
"你根本就不是个男人!"他吐字清晰而准确。
我的世界在这一句话前清脆地崩溃瓦解了,何其简单而残忍的一句话,却让我再用十年的时间,也建不起自己的世界了。
我想起身回到自己床上,可是我浑身软得像没一根骨头。
他说得对,男人不会如此软弱,也不会如此易感。
"呵呵!你到现在才知道?"我发出连自己听了也毛骨悚然的笑声,"原来你到这圈子里头来找男人的?我告诉你,这圈中没有真正的男人,真正的男人都找女人去了。"我的声音无奈苍凉。
"谁说?我现在身边就有一个!"他冷酷地说道,"我哥对我一直很好,这次来A市,他死也不放我走。我拎了个纸袋,装一套衣服就来了。他一直喜欢我的,但我只能当他是大哥。"
是这样啊,我早该知道,第一次上他那就应该猜到,他和他哥根本不像,只是他说是他哥,我就先入为主地认为像了。
想象着那个人如何快乐而骄傲地迎接薛峻的浪子回归,而我却从未真正拥有过薛峻,我们到今天还算清清白白。
而我却不自量力,以为自己可以照顾他一生。
那么,薛峻这次回去,可以把那个真正的男人当爱人了。
时针己过了十二点,是四月一日凌晨了--刚好进公司一年。
一周年的庆典,愚人节的礼物是心碎!
我不想再多说什么,更不想在他面前扮演什么"男人",何苦为难自己,戴着面具欺骗别人?
我起身,走出房门。
外面是一片雾色苍茫,第二次面临何去何从的深夜抉择,我辨不清方向了。
第四章 人生得意须尽欢
(八)

 

 


只穿着一条泳裤,我独行于海滩。
白日喧闹的海滩此刻没有一个人,我瘦长的身影如游魂,赤脚走着,沙滩上细碎的贝壳刺伤了我的脚,而我并无痛觉,我已麻木。
海面上一片漆黑,只在遥远的天边,有那么一颗孤星在闪烁。只那么一点点寒光,却已吸引了我的脚步。
我朝那颗星走去,一步一步踏进了海水中。
海水不冷,比起夜的冷空气,甚至带着一点暖意。
因此我不停步地走下去,想把自己发冷的身体全部交给大海。
让海水温柔地呵护住我的身躯吧,我无法抗拒海的诱惑,身不由己地朝深处走去。
一声凄厉的汽笛不知从哪传来,海水已渐渐到了我的胸口。
"嗨!你快回来!"我仿佛听到有人叫我,但,那应该是幻觉。
我回来?我回哪去啊?真的有人希望我回来么?我摇摇头,脑中甩不去的一句话在放大咆哮--"你不是男人!你根本不是男人!!"
脚底一滑,我沉入水中,一股咸涩的海水立刻灌了进来。
那一瞬间四肢全不着际,强烈的恐惧与海水一起淹没了我,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无济于事地挣扎,慌乱中感觉到一只强劲的手揪住了我的胳膊,一把拉紧我,我重又浮出了海面。
我被一个人拖出了海面,趴在那个人身上,我大口呕出嘴里嗓子里吐不尽的苦涩海水,然后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是一个男人,感觉彼此身躯滑溜溜贴在一起,我紧紧地抱住他,我怕一不小心又会落入无助的海中。
"你是谁啊?怎么一个人跑到海边来?我注意你很久了,你根本不会游水。"那人问道。
我摇摇头,咬紧打颤的牙根,我怕一开口,便会哭出来。
海风在海面上低呜着盘旋不去,在那样宽广的海面上,我和他显得如此渺小,然而此刻,他却是我唯一的依靠。
"快与我到岸上去,你在发抖呢。"他对我命令道。
我的眼泪终于还是夺眶而出,委屈与哀叹,化为苦涩的泪水,滴落于同样苦涩的海水中。
为什么,我总要把自己的无助表演给人看?
我恨自己的懦弱,狠狠地咬紧拳头,咬出深深的齿痕,那丝丝渗出的血迹也无法制止住哀恸奔放的泪水。
但我己经有痛的感觉了。
进圈子后的第三次流泪,也是最后一次,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了。
他牵着我的手往岸上走。
泪眼中我看不请他的脸,夜太黑,但是我看到一个全裸的背影。
天!他竟敢什么也不穿,而且,刚才我还被他抱在抱里......
他的肩很宽,他的腰很窄,他浑圆挺翘的臀部在暗夜中反射出一道极暗的青灰色弧线,浑身湿漉漉的,像暗夜中的一块青色瓷玉,幽幽地发出微弱的光。
"你究竟是谁?"他把我带到一间小木屋里,里头生着一堆温暖的炭火。
"我啊?我第一次来看海,想看看海水的颜色。"我答非所问地掩饰自己的尴尬。
"海水四季或早晚的颜色都不一样,"他仔细地审视我的脸,我不敢抬头。
他到附近渔家打来一桶淡水,让我冲去身上的海水,经过这一番折腾,我也累了,不愿再说什么。
在海边那个破陋废弃的小木屋里,我度过了半梦半醒的一夜,天微微亮时我便悄悄离去了。
时至今日,我不知道他的名字,甚至没记住他的面容,只记住了那一双有力的大手,牵着我的手往岸上走。
生命中有些人曾给过你帮助,在危急的关头,也许根本没留下名和姓,也不必在意。
只要有机会,我也会这么拉别人一把,也许就会拉出另一番天与地。
天亮了,我看到海水的颜色,是灰色的,但我知道,等太阳出来,海水就会渐渐变蓝。
第四章 人生得意须尽欢
(九)

 

 


回到A市,我病了。
撑着发烧39度的身躯回公司上班,同事小刘诧异地问我:"你怎么了?才两天没见,就瘦成这样?"
我无力地摇摇头苦笑:"玩了两天三夜!"
小刘叹息道:"有时候你真让我不可理解!"
小刘固执地送我到医院打针吃药,然后替我请了假,让我回去好好休息。
打开房门,以为没人,静悄悄的。
薛峻独坐镜前,身旁是那只纸袋。
"要走了么?"我无力地扶住门边,脚步轻浮,头晕耳鸣。
"还有几个小时火车才开。"薛峻头也没回。
"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不是男人的?"我问,那一夜过后回到A市,我们几乎都没怎么说话。
"问你自己呀,那天都说了什么?"
"我说了什么?"我的头脑乱如麻。
"就是去海边的那一天。"他依旧不肯表明。
我想呀想,想破了脑袋还是想不出,是哪一句话让他如此去意绝决?
"你不是要赶我走么?"峻终于给了一点提示。
"我几时--"才说三个字,我顿时明白过来。
呀!我是说过让他回去,但怎么是赶他走呢?我的一番苦心,全被他曲解了。当时在车上说那句话时,还以为他睡着了呢!
一阵激动,我咳嗽不止。
薛峻转回头,发现我满脸通红,脸上流露出关切表情,过来伸手探了探我额头,失声叫道:"你在发烧?"
我推开他的手,笑得好开心,就是这一句话,让我倍受煎熬,太不值了。
一五一十地向薛峻道来,本不想让他分担我的难处。
"你为何不早对我说呢?你以为我真是那么不能吃苦的人么?"峻嗔怪道。
"呀,你连倒杯水也要我动手的。"
"那是有你在,不用白不用,别浪费了宝贵资源。"峻终于露出了笑容。
我也笑,笑得好轻松。
"难怪!"我想起一件重要的事,笑容也变得古怪起来。
"什么?快说!"峻疑心又起。
"我们在一起睡了也不止一晚了吧?你都没和我那个......"我有些不好意思。
"你以为我是那么随便的人么?没看清一个人真面目之前,我是不会干那事的!"峻白我一眼。
"那怎么又接吻?"
"接吻是一种礼貌,外国人都这样。"
"哦!"我笑道:"你经常和别人‘礼貌'的,对不对?我还怀疑你性无能呢!"
"你才是阳萎呢!"峻伸手扯开我衣扣,一只手便探了进来。
天哪!我还发着烧呢,但是来不及了,我俩滚到了床上,卸除了所有伪装和掩饰,我们裸裎相对。
那竟是我和薛峻的第一次

 

第四章 人生得意须尽欢
(十)

 

 


薛峻在A市又住了一星期,在我出差前一天才离开。
他走的那一天,春雨终于迟迟落下,送他去车站时,我俩的头发都湿了。
"你走了,这一章也就划上了一个句号。"我说。
峻气道:"什么叫做句号?"
"就是春天的乐章结束了,下一个是火红的夏天乐章。"我忙解释。
"那应该是省略号才对,"峻纠正我。
我开怀大乐,笑声朗朗动听。
"这样笑不是很好么?为什么非等到我要走了,你才能这样笑?是不是卸下了包袱一身轻?"
我正要回答,却见杨敏、阿康、安安还有阿光都到了车站。
阿光眼尖,一下便看到了我脖颈那薛峻给我留下的"咖喱鸡",大叫大嚷道:"好呀,尽知道欺负我们云飞哥哥!"
"是他自己要的嘛,要不要给干妈你也留一个?"峻说着与阿光在候车厅纠缠扯笑。
"告诉你,回去多给云飞打电话,别老跑去渔场卖骚!"阿光教训道。
"待会我上了车就开始钓鱼!"峻笑道。
"我扯你个蛋,你倒试试看!"
"是他赶我回去的嘛!"峻一脸委屈。
"谁叫你不听我们云飞的话。"阿光一向坦护我。
火车进站了。
我们一字排开,站在月台上。杨敏朝阿康、安安使了个眼色道:"都记住了么?"
我莫名其妙,"都记住什么了?"
他们心怀鬼胎地笑而不答。
火车缓缓开出的那一刻,杨敏高喊道:"一--二--三!"
然后,杨敏、阿康、安安三个异口同声叫了起来:"嫂子再见!嫂子多保重!嫂子一路顺风!"
我的脸顿时红到了脖根,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这可是在社会主义的火车站呀!
薛峻趴在窗前,向我们频频大抛飞吻道别。
薛峻回去了,我终于可以安心地出差工作。
我在异乡城镇穿梭,脑中时刻挂着薛峻的影子,我回忆这一个生日给我带来的悲欢苦乐,更多的是构想夏天的新乐章。
我无法预料将来会是怎样。
夏天其实是个狂风暴雨的季节。
但在春天,我的心依旧荡漾在那一片快乐宁静的满足当中。
我渴盼着夏天快些到来!

 

第五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
在B市。
我一个人走下江边。江边在搞一个"大地走红"的艺术行为,点缀江边的,不是红伞,却是盏盏红灯笼,在夜风中飘扬。
众人的目光在我身上扫荡,我在焦急地等杨敏和薛峻快些出现。
薛峻来了,穿着古怪的花衬衫,但不是和杨敏。
我匆忙躲进路边小卖部,偷眼望去,峻和两个中年男人坐在石凳上,说说又笑笑。
我朝他们走去。
峻一定看见了我,却无动于衷。
我的心往下沉,也装作路人一般,若无其事地走过他们。
峻的笑声更加响了。
我如同跌入了无底深渊。
回头望去,峻和那俩人朝石阶走下去了,头也没回。
失败,我又失败了!
跌跌撞撞地去找电话,CALL杨敏,我的救星快来呀!
然而电话打不通,很奇怪地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我走下江边,却看到峻和杨敏,还有两个中年人,围坐石桌边搓麻将。
他们全神贯注,没一个人看我,哪怕只是轻蔑的一瞥也没有。我迎着风抽烟,烟丝呛得我涕泪横流。
我醒了,原来是一个梦。
已经是第三夜梦见薛峻了,前两个梦还有杨敏相伴,而今夜这个梦,连杨敏也疏远了我。
无法形容梦中那如刀割般的心悸,心头的不安在扩展。
已经是五月了,五月的天空碧蓝如洗,日子,在静悄悄地按它自己的轨迹划过。
我匆匆收拾行囊,赶去B市看望薛峻--那个让我始终放心不下的男孩。
虽然离学校开学还早,但我决定接他回A市了。
第五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二)

 

 


车子到B市时正值华灯初上,我订了一间空调房,天气实在太热了,薛峻说他一到夏天身上就如滴水般地出汗。
CALL他,他在城北,让我九点半在老地方--渔场等他。
我洗了个澡,换上干净恤衫便出门了。
刚走下台阶,薛峻便从一伙人中跃了出来,叫道:"云飞!"
他着一件短袖洗水布白衬衫,宽松而清爽;头发长了一些,脸色依旧凝白皓洁,眉却出奇的黑,一个多月未见,薛峻出乎我意料地漂亮。
我迎着他走去,向他展露重逢的笑容。
他不再理那伙人,一直陪着我,悄声对我说:"知道吗?你今晚走得很直、很漂亮,和你走在一起我觉得很有面子!"
我笑道:"那是因为坐车累了,不走正些我怕腿软跌倒。"
薛峻说:"那你就天天坐车好了。"
我们一路说着笑话,我忍不住问:"怎么没钓上鱼么?"
"哎呀!"薛峻笑道:"我早把渔场的人得罪光了,现在只剩下几个不怕死的老鬼敢来惹我!"
"你哥那头怎么样了?"我始终放心不下那个人,偶尔几次打电话给峻,是他哥接的,电话线中也嗅得出火药味来。
"他?"薛峻皱皱眉头,"我这阵子都在躲他,晚上都没回去睡过。"
"那你住哪?"
"啊,就你有兄弟呀?我也有几个好‘姐妹'呢。"
"我这次来就是想接你回A市的。"
"是么?"他眼睛一亮,"我早就和我那几个姐妹说了,我要嫁到A市去了,我们己经提前吻别了!"
"好不要脸,"我笑骂道:"我也不会让你在我那住多久的。"

推书 20234-12-23 :Tears ---- 陈郁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