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恨————风岚

　　一阵困意涌上来，紫宣扭过头就准备睡去。

　　什么诡计，都由他们了。反正已经一无所有，又还有什么好怕的？

　　~~~~~~~~~~~~

　　如是过了一月有余，这家人始终没有任何动作。细心的照顾，让紫宣的外伤痊愈近半数，而内里的痛，虽未快速减少，却也未再恶化。

　　保持冷眼旁观的态度，紫宣自醒来后就再未说过话。但通过他们彼此之间的家常，大概了解了他们的情况。这屋里共是三人，那日的女子名唤殷梨，那大汉则是他哥哥，名长福，狩猎为生，尚有一嫂，为殷氏。而他们所在的地方，因多数人家都以殷为姓，所以就叫做殷家村。

　　"公子，你的粥。"

　　殷梨自那场对话后，每次送饭送药，都是垂首敛眉，急急来去。那大汉的态度倒无何异样，想来殷梨并没有向他提过紫宣说的话。

　　由窗朝外看着殷梨吃力的将水倒进水缸，准备再到村尾的井里去打下一桶水，完全一副贫苦人家姑娘的模样，紫宣开始有些怀疑，是不是......真的弄错了！

　　难道，他们真的只是普通农户人家？

　　几日的接触，感觉不到半分仙魔特有的气息，有的，只是善良和乐，以及......以为不会再有的关心爱惜。

　　该相信么？经历了那样的背叛欺骗，还该相信么？

　　如果又是一次，紫宣知道，自己若不是死，就一定会疯掉。

　　正思忖时，木制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来。

　　"娘子，嘿嘿，今晚我们有口福了，我和隔壁的虎子刚打到一只大野猪。难得这么冷的天还能遇上，再过两天大雪封了山，就没野味吃了。"抖抖身上的落雪，殷长福一进门就大声嚷嚷开。

　　殷氏闻声急忙从厨房出来，顺手帮长福拍掉残留的雪片。

　　"那好，我等会就好好弄点菜。这位公子的伤总是好不了，这次总算有东西给他补补了。还有啊，长福，都近封山的天了，别再往山里去，你要出了点什么事，要我和阿梨还有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呐！"

　　"没事没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长福将手里的半只猪递给妻子，随后就往紫宣的屋子走来。

　　"公子，你的伤好很多了，下床走走对身体好些。我那口子今晚要弄点好菜，不如你出来和我们一起吃吧！"

　　"......我叫紫宣。"默然半晌，紫宣说了月余来的第一句话。

　　嗓声因涩然而粗嘎不堪。长福初次听闻紫宣开口，惊愕之余，也同样高兴。

　　"哈哈，公子，我本来还以为你不会说话......，啊，公子，不，紫宣，我是粗人，说错了话你别生气。"

　　悄悄的瞄了一眼，紫宣似是并不在意，长福算了放下心来。

　　"那紫宣，晚上你就出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吧，怎么样？"

　　"好。"

　　34

　　"公子？公子？你觉得怎么样？"

　　脑海嗡嗡作响，紫宣即使勉强睁眼也是一片模糊。

　　只来得及听到有人不停的叫唤，以及额头上冰凉的泽润，就再度晕了过去。

　　再次清醒，是因为入口的苦涩，刺激着悬浮的神智，忍着难耐的晕眩，紫宣终于能清楚辨别眼前的事物。

　　映入眼帘的，是粗糙的黑木房梁，一对细瘦却不细腻的手，外加手上端的一个缺了口的瓷碗。

　　"公子，你醒了？太好了，我好怕你就这么睡下去呢！"欣喜的声音，忠诚的表达出主人的高兴。

　　谁？

　　一张圆圆的脸，一对不大不小的眼睛，配上同样不大不小的嘴及尚有几点暗点的鼻子，绝对是称不上美丽的平凡，顶多也只能说可爱而已。

　　但虽是过目就可忘的长相，紫宣也可以确定，自己绝对不认识她。

　　"公子，先把汤药喝了吧。这药是我哥去山上采的，谈不上比大夫的好，但也还算有效。你不知道我看到你时真吓了好大一跳，身上到处都是伤口，你能醒过来真是菩萨保佑！"

　　盛着难闻气味汤水的勺子伸到紫宣嘴前，那女子准备继续先前未完的事情。不料紫宣又闭上眼睛，不予理睬。

　　"公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很难受？"

　　难受？紫宣暗暗冷笑，这次又是什么计谋？没想到，居然还会有人愿意做戏来骗他。

　　原来并非如己所想，他还是有价值的--就象之前一样，自己不知道的价值！

　　"公子，再难受你也先喝了这药再睡啊，不然......不然等会我哥回来，我们就去给你找个大夫来好不好？"

　　"我什么都没了，你捞不到好处的，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勺子一颤，几滴汤药溅到紫宣的脸上。

　　"公子，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哥救你，不是为了钱......"

　　钱？法力高深的神魔何时缺这些东西了？

　　惺惺作态！

　　突然连接的几点温热液体滴到紫宣的脸上，让他诧异的睁眼，没想到看到的，却是红彤彤的鼻头和积水的瞳。

　　"阿梨，你嫂嫂把饭弄好了，快出来吃，这公子我来看着一会子就行！"

　　正沉默间，一个黑壮且满脸络腮胡的男人竟跑了进来。声音听得出是经过明显的压低，但还是震天价的响。

　　"咦？公子你醒了啊，那敢情好......诶，阿梨，你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你？"

　　"没......没事。"用手胡乱的抹抹脸，叫阿梨的女子急匆匆的就走出房外，徒留那大汉一脸迷惑的摸着头，站在原地。

　　"这丫头，怎么回事啊。"对上紫宣幽黑的双眼，腼腆的笑笑。"这丫头从小就爱哭，公子你可别见笑。啊，看我，公子你觉得怎么样？你也真是的，一个人怎么跑到那么深的山里去。要不是我那天追那只死狐狸，还没准公子你就......。呃，我怎么说起这些来了，公子你别怪我，我们这些乡下人，不懂怎么说话的......"看着紫宣明显的冷漠，那大汉终是讪讪的住了口。

　　一阵困意涌上来，紫宣扭过头就准备睡去。

　　什么诡计，都由他们了。反正已经一无所有，又还有什么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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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是过了一月有余，这家人始终没有任何动作。细心的照顾，让紫宣的外伤痊愈近半数，而内里的痛，虽未快速减少，却也未再恶化。

　　保持冷眼旁观的态度，紫宣自醒来后就再未说过话。但通过他们彼此之间的家常，大概了解了他们的情况。这屋里共是三人，那日的女子名唤殷梨，那大汉则是他哥哥，名长福，狩猎为生，尚有一嫂，为殷氏。而他们所在的地方，因多数人家都以殷为姓，所以就叫做殷家村。

　　"公子，你的粥。"

　　殷梨自那场对话后，每次送饭送药，都是垂首敛眉，急急来去。那大汉的态度倒无何异样，想来殷梨并没有向他提过紫宣说的话。

　　由窗朝外看着殷梨吃力的将水倒进水缸，准备再到村尾的井里去打下一桶水，完全一副贫苦人家姑娘的模样，紫宣开始有些怀疑，是不是......真的弄错了！

　　难道，他们真的只是普通农户人家？

　　几日的接触，感觉不到半分仙魔特有的气息，有的，只是善良和乐，以及......以为不会再有的关心爱惜。

　　该相信么？经历了那样的背叛欺骗，还该相信么？

　　如果又是一次，紫宣知道，自己若不是死，就一定会疯掉。

　　正思忖时，木制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来。

　　"娘子，嘿嘿，今晚我们有口福了，我和隔壁的虎子刚打到一只大野猪。难得这么冷的天还能遇上，再过两天大雪封了山，就没野味吃了。"抖抖身上的落雪，殷长福一进门就大声嚷嚷开。

　　殷氏闻声急忙从厨房出来，顺手帮长福拍掉残留的雪片。

　　"那好，我等会就好好弄点菜。这位公子的伤总是好不了，这次总算有东西给他补补了。还有啊，长福，都近封山的天了，别再往山里去，你要出了点什么事，要我和阿梨还有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呐！"

　　"没事没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长福将手里的半只猪递给妻子，随后就往紫宣的屋子走来。

　　"公子，你的伤好很多了，下床走走对身体好些。我那口子今晚要弄点好菜，不如你出来和我们一起吃吧！"

　　"......我叫紫宣。"默然半晌，紫宣说了月余来的第一句话。

　　嗓声因涩然而粗嘎不堪。长福初次听闻紫宣开口，惊愕之余，也同样高兴。

　　"哈哈，公子，我本来还以为你不会说话......，啊，公子，不，紫宣，我是粗人，说错了话你别生气。"

　　悄悄的瞄了一眼，紫宣似是并不在意，长福算了放下心来。

　　"那紫宣，晚上你就出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吧，怎么样？"

　　"好。"

　　35

　　当夜，看到终于愿意踏出房门的殷梨及殷氏都吓了一跳，饭桌上夹菜添饭自是不用提，言辞上也是诸多关心，都希望紫宣能够早日完全康复。

　　饭后，在殷氏的劝说下，紫宣婉言拒绝了所有人的陪伴，独自走到村尾的一个小土丘拂雪坐下，望着天上的明月发呆。

　　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那晚，月亮也是又圆又大......

　　呵口气暖暖被冻僵的手，紫宣从怀里掏出一对色彩斑斓的面人。DF9A1B授权转载 Copyright of 惘然

　　说来也是奇迹，这面人在那次的撞击中居然只掉了一些细微处的彩面，其他诸如形状模样，都保存的异常完整。

　　抚摩着面人的鼻唇耳目，紫宣心里一阵痛恨，一阵酸楚。

　　痛恨的是他这样的骗自己，为什么自己还是放不下？养伤的时段里，除却睡着后反复那日的噩梦外，清醒时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他对自己的好。

　　只是可惜，那些好，都不过是......一场骗局。

　　还有涟尘、涟尘！

　　是不是如果当初就那样死在蛇妖的手中，不遇到他，就不会有后面的伤害？

　　如果不曾幸福，大概就不会知道什么叫做痛苦罢！

　　曾经几番想捏碎手里的物件的，但总在要施力的瞬间打住，终归......还是舍不得......

　　"紫宣公子，这是你家人吗？"

　　无声无息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紫宣一跳，回头一看，却是殷梨。

　　看到紫宣快速的将面人收回怀里，殷梨也不好再问，踌躇一会，还是走到紫宣身边坐下。

　　"紫宣公子，我不是故意到这边打扰你的。我来是想与你解释清楚，我们照顾你，并非是为了银两--我们虽是穷人家，也还知道什么钱该拿什么不该拿。看到那么多伤，我不知道你在深山里出了什么事，但我们真的......"

　　"我知道，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勉强微微一笑，紫宣柔声对殷梨道歉。这么久的时间，他也逐渐了解了殷家是什么样的人，当初是自己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信任，才会伤到这个小姑娘的心。看到她委屈的样子，委实是颇为自责。毕竟那些事是自己的问题，把别人扯进来，的确是太过分了。

　　看到紫宣的笑颜，殷梨脸上绯红一片，嗫嚅半晌，站起身就准备回去。

　　"我是说真的，那天......对不起，也谢谢你们救了我。"恰好乌云蔽月，紫宣没能看清殷梨的表情，还以为殷梨不信，只好再次道歉。

　　"我信我信！紫宣公子，这里的冬天冷得很，不然你和我一起回去吧，这还有雪，把衣服浸湿了会受伤寒的，你身子还没好，经不得再病一场的。"误会解开，殷梨自然而然的恢复了直率天真的性情，停下脚步，等待紫宣起身。

　　"叫我紫宣就行了，殷姑娘。"紫宣也感染到殷梨变好的心情，再次露出一个真诚的笑脸。

　　"嗯，那你也别叫我殷姑娘了，没人这么叫过我，听起来好奇怪，整个殷家村的人都叫我阿梨的，紫宣，你也叫我阿梨，好不好？"

　　"好。"

　　"紫宣，我过两天给你做件衣服吧，我哥的衣裳你穿尺寸不合，肯定一点都不保暖。"

　　"不用太麻烦了，我这样就行的......"

　　"不行！这两日还算好，过两天雪封了山可就冷得慌。回去我就给你量尺寸。"

　　"阿梨，谢谢你。"

　　~~~~~~~

　　看着面前几件兽皮外袍以及殷梨些微泛红的眼睛，不知道怎么的，紫宣觉得自己的眼睛也有些模糊。

　　"紫宣，你试试合不合身，不行我再拿去改。"

　　"诶，我说妹子，我的衣服也破了，怎么就没见你给大哥做几件避避寒？而且还没日没夜的赶，果然是女大不中留了，哈哈。"

　　"哥！"不依的跺跺脚，殷梨干脆转身把紫宣与长福隔开来。

　　"紫宣，现在天气冷打不到大件的猎物，这些皮也是拼拼凑凑的，等春天雪化了哥打回大东西来，我再重新给你做几件象样的。你就先将就着穿吧！"

　　"等春天雪化的时候再做？紫宣，你以后都留在这好了，免得我家阿梨做了衣服没人穿呐。"

　　看到殷梨脸上的颜色都红到脖子上，殷氏掩袖笑道："长福，你别说了。阿梨总归是女孩子，你就算说的是实话也不行啊！"

　　"嫂嫂，连你也......，不理你们了。紫宣，你快拿这衣服进屋试试，别在这听他们净胡说。"

　　一把将衣服堆到紫宣手上，殷梨接着就将他推进屋去。

　　紫宣看着手里的东西，一阵恍惚，忽然很想就这样过下去，有笑有情，家人关爱随时都在身边。

　　比起以前的日子，还要开心......

　　真的还要开心么？

　　摇摇头，想摇走冒出的声音。这样的生活，真的很开心啊，真的、真的......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

　　"哥，你刚才怎么这么说话呢，真是的！"

　　"你这丫头，哥帮你还帮错了？看紫宣的样子大概也是个书生什么的，脸皮薄又不多话，不提怎么知道他有没有意思。"

　　"哥！万一万一他......你要人家以后怎么见他啊！"

　　"还以后，娘子，你听听，不是心动了是什么。"

　　"长福......"

　　"哥，紫宣长得那么好看，我又不......，而且我们连人家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如果是富贵人家怎么办？还有紫宣的年纪也不轻了，你怎么就这么一厢情愿呢！"

　　"那好，等他出来我问个清楚不就好了，还在这东猜西猜的，女人真罗嗦！"

　　"哥，你等会可别胡说，不然我以后都不理你！"

　　门外断断续续的传来对话，让紫宣恍惚更甚。

　　如果有阿梨这样的妻子，有长福这样的哥哥和殷氏这样的嫂子，也许......就可以忘记以前的事也说不定。

　　忘了以前......所有的事，也包括他......

　　"紫宣，好了没？你穿出来让我看看，不合适的地方我再改。"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紫宣的犹豫。

　　"马上好，你等一下。"

　　套上外袍，果然是暖和很多。紫宣打开门，就看见殷梨站在门口。

　　"看样子应该还算合适。嫂嫂，你来看看，又什么地方要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