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爱————风流涕

翻过身，漂夜穿着一身深色的睡衣坐在了床头，看着璃尘的眼神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那种沉静，就像掩埋在沙土中的尸体让人觉得害怕。
"漂夜，你在生气吗？"璃尘有点担心外加小心翼翼的问，紧张的样子一如三年前。
"璃尘......"他以为他永远不会再吐出这两个字了，何止这两个字，这三年间他开口的次数屈指可数，也许有一点点可以理解璃尘当初的寂寞，也有一点理解那种不是爱，却能让人错以为是爱的感情，"让我从哪来回哪去好吗？"
璃尘又沉默了，转开的眼神不再看着漂夜，也不再像三年前会对漂夜说"无论你想去哪我都会送你去！"
"你已经有亦弘了不是吗？为什么还强留我这个比鬼还丑的男人？"只要璃尘愿意让他走，他可以把一切都当成场梦的延续，包括铁栏的死和那个因他而死的男孩，让时间去平复一切，抹杀一切！
璃尘还是沉默，他站起身走到房间里附设的小型吧台为自己倒了杯洒，轻轻的晃着杯子里的液体。
如果璃尘不肯放他走，漂夜知道自己是出不去的，然后就在这个牢笼里发狂。
纤长的手指配上浅棕色的液体在灯光下闪过金色的光，当初的那只戒指正牢牢的套在他左手的中指上，璃尘沉默的侧脸带着无法言语的忧郁，还有一个快30的男人该有的沧桑！
一直到一杯酒喝完，璃尘才开口，双眼却依然看着手中的空酒杯，"连你也要离开我！如果是这样我又为什么要救你，为什么要为了你回到这个家族？"璃尘抬起头，柔柔的看着漂夜，"你还记不记得你对我说过什么？你说过你会永远留在我身边！我知道不能相信人，可是你是第一个对我说永远的，我不相信，可是又想知道永远有多远，但是我又怀疑你是否能做到，于是从那时候起我就刻意保护你，对你好，渐渐的我开始相信不管十天后，十个月后，十年后你都会在我身边，你的存在让我安心也让我兴喜，我尽我的全力保护你，满足你，你一直问我的感情我不懂，可是我可以说袋子我是很重要的存在，所以当初我才不能带你走！离开你的两年你不在身边，但是我能从电视上看见你，听见你的声音......三年前我带着伤从医院和家人的监视下逃出来找你，我还是相信你的话，相信你会一直存在，就算你说你要走我也觉得你会存在，所以我想带着你重新建个家，你答应我说‘永远'的！"淡淡的扒着自己的一头黑发，璃尘长长的叹了口气，好像累到极点后的松弛，"那天早上你不见了，我疯了一样找你......你不会明白我当时的感觉，从小到大我就知道自己跟平常人不同，无论什么都可以用自己的方法得到！可是你要在我面前自杀的那一刻，我从没感到这样无力过，我绝望到只能求你不要，如果你不愿放下刀我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死......你让我明白我也有办不到的事，让我明白我也有不能失去的东西，三年里我不断反省自己，骂自己，就算逼疯自己也想知道你要的是什么，我给你，全都给你......"璃尘的目光从温柔渐渐变得冰冷，直直的瞪着漂夜，"可是现在你却一遍一遍的要我放你走，漂夜，你是想说你当初只是骗我或者你根本就做不到还是永远只有这么远？"
看着璃尘不带温度的目光，漂夜扯了扯嘴角，终于连你也放弃我了吗？可惜晚了，你整整晚了三年，如果这些话你是在三年前对我说，也许现在就完全不同了，晚了......"我是骗你，我也根本就做不到，我的永远也只有这么远！"永远没多远，只是一辈子而已，对你说那些话的漂夜已经死了，所以那个漂夜的永远只有这么远，虽然这具肉体还活着，可是活着的已经不是那个漂夜了，所以这个漂夜做不到，因为做不到璃尘要的永远，所以漂夜骗了他！
璃尘瞪着他许久，看着漂夜的眼神从没这么冰冷过，可是没多久，冰冷的眼神渐渐又变得柔和，带着浓浓的无奈和哀叹，"漂夜，你让我把你怎么办？"无可奈何的叹着气，璃尘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的示弱了。
"让我走就好！"虽然也心疼璃尘那付无奈又哀戚的样子，可是这已经不是他该管的了，自然会有那个叫亦弘的女人来填补。
"你以为你还走得了吗？"璃尘温柔的笑笑，"就算我放你走，我爷爷，我妈，还有我爸，他们不会放你的，他们只有通过你才能控制我，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只要我还在乎你一天，他们就不会放开你一天！"
"那就别在乎我！"几乎直觉的，漂夜脱口而出。
"如果我不在乎你，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璃尘轻轻转动手上的戒指淡淡回应。
要么留下，要么死！真是简单明了的选择，漂夜几首看不见的笑了，这两个选择曾摆在多少人面前？至少他知道铁栏也曾跟他一样面对这样的选择，不同的是铁栏有个等他回去的人逼着他走出第三条路，而他，只是选择立刻就死还是留下被逼死而已！
"为什么一定要走？有我保护不好吗？"璃尘突然靠近的脸让漂夜吓一跳，璃尘依然柔柔的，满是包容的望着他。
"我不想看见你！"你会扰乱我已然死寂的心，让我再一次的爱你到生不如死！
璃尘看着漂夜的眼眸带着无奈，但是又从漂夜眼中看不出什么，半天只能放弃的低语，"好吧！我保证不会再出现，你安心留在这吧！"说着，璃尘便转身走了。
看着一步步远离的背影，漂夜只感到心在一滴滴的滴着血。
第二天开始璃尘就真的没有出现过，可是换来的却是漂夜一颗空洞的心，不是平静，而是结了冰，再也动不了了。
夜晚的恶梦总是让他吓出一身的冷汗，梦到铁栏，梦到那个被他杀死的男孩，梦到璃尘，梦到亦弘，梦到奇叶，梦到流沙，梦到晶玉，梦到璃尘的父母爷，梦到死去的那个漂夜，他开始变得易感，容易受惊，就像只突然被抓到陌生的地方的兔子，即使很小的声响也能吓得他脸色苍白一身的冷汗，精神的极度疲劳让他只能靠安眠药入睡，开着所有的灯，关上所有的窗和门，开着电视睁大了双眼直到药让他不得不睡，然后再在一场又一场的恶梦中尖叫着醒来，极度憔悴的脸就像从生死边缘回来一样，几近疯狂中，漂夜隐隐乞求着那双有力的手臂能抱紧自己，即使只有一秒的时间......
抱紧我，求求你，不要放开我！不要做梦，不要睡觉，求求你给我一双手......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漂夜喜欢缩起身体坐在房间的角落，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遮掩住一张面目全飞的脸，漂夜不知道自己一天一天是怎么过的，就像与世隔绝了，看不见任何有生命的东西，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声，闭上双眼就有一双怨恨的眼睛看着他对他大叫"你杀了我！是你杀了我！"
"啊...................................."无意识的大叫着，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想杀你的！我没有！
"是你！是你害死我的！"晶玉怨恨的脸流着血一样的泪，利鬼般的样子直逼漂夜。
不是！不是我！我不知道会这样！我没有让璃尘害你！不是我！
"全是因为你我才会死！你还杀了我的恋人，漂夜，你好狠！"
铁栏！铁栏！连你也恨我吗？我不想的，求求你，不要恨我，我真的想你幸福！求求你不要恨我！
"漂夜，为什么你还没有死，为什么你还活着？你害璃尘害的还不够吗？"
奇叶？我没有！我没有害璃尘！我爱他！我不想害他的！
"漂夜少爷！你怎么了？漂夜少爷？"听到尖叫的佣人们一个个冲了进来围着漂夜。
"啊............"尖叫着漂夜拒绝着任何人靠近，"不是我！不是我！你们放过我吧！"
佣人们一个个面面相视不知如何是好，想靠近漂夜的全让他尖叫着推开，一群人围着他却没人敢去吵璃尘。
在沉默中突然传来一阵轻扬的萨克斯风的声音，淡淡优扬的旋律被所有惊慌中的佣人们乎略了却独独传进了漂夜的心里。
好轻、好柔的声音......暖暖的......一起一落的音乐就像璃尘若有似无的心跳......优柔的声音就像透着璃尘淡淡的体香，璃尘......是你吗？......你终于来了......
人为什么要有爱人呢？
是需要那份安心、相依相靠，
还是单纯的只是因为想要爱情才有了爱人呢？
缓缓的睁开眼，漂夜看见灰暗的天花板，他还在同一个房间......记不清他是怎么睡着的，但是他现在睡在床上，而且一夜无梦好眠到现在，那已经是漂夜无法奢望的安宁了！
什么都记不清，但是脑中却清晰的回荡着一段萨克斯独奏的旋律，他以为是璃尘来了......哼！别傻了！璃尘已经舍弃他了，那只是他一个人的幻觉而已！
静静的走出房间，漂夜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也许只是想随便走走，不是没有发现佣人们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只是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和精力去管他们那些是是非非了！
想来他也快被打入冷宫了，只要那些佣人一发现璃尘已经不管他了，谁还会管他的死活？其实漂夜并不知道，璃尘一直在佣人口中知道他的情况，有两个家伙只是背后说了漂夜几句就被璃尘差点活活打死，不管他的死活......谁敢啊？
不经意的走过一扇敞开的门，不经意的往里望了一眼，却像被什么刺到一样呆站在了门口。
亦弘背对着门口坐在那，面前放着一大张画纸，而纸上的人不用说，就是璃尘！
那种亲昵的感觉......漂夜就像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
宁愿看见他们在床上做爱也好过现在的画面，至少......有性无爱的性欲绝对好过女人充满爱意的眼神！璃尘并不在房间里，可是画上的璃尘却没有丝毫的偏差，柔和的眼神，浅笑的嘴角，璃尘，你也是这样看着亦弘的吗？
纤细的手指画过画中人的眉，他的眼，他的鼻，最后停留在他的唇......轻柔的抚触......只是那纤细手指的主人却是亦弘。
可怜的女人，漂夜看着她只感到一股悲哀，璃尘！看吧！又是个爱上你的人，而不懂爱的你，又要如何的回应她？
也许是感觉到视线，亦弘忽然回过头，看见漂夜有点惊讶，然后眯起那对满是灵性的大眼笑了起来。
也许该可怜的是自己！漂夜想起那天他们亲昵的抱在一起的画面，加上现在她类似幸福的笑脸，也许她真的能教会璃尘什么是爱也不一定。
亦弘对漂夜招招手示意他进去。
虽然实在不想理会那个在他眼中一脸胜利者姿态的女人，可是双脚却自动朝着那幅画走去。
真的很像！近看后漂夜再次发出感叹，不管是那略高的额骨还是宽厚适中的下额，尤其是那对温柔如水的眼神，曾记何时，只属于他的眼神却被人分享了，就像自己心爱的东西被偷走了般。
不知何时亦弘递上来的竟然不是茶水而是一张白纸和一支笑，高兴的看着漂夜的眼中满是期待。
"干什么？"漂夜疑惑的问，她在期待什么？还是想让他也画一张然后好嘲笑他？
亦弘拿回纸，然后在上面快速的写了一行字又递回给了漂夜。
"你不会说话？"还没有看字，漂夜怀疑的看着亦弘，一时竟分不清心中的那份感觉是幸喜还是宛惜。
亦弘依然笑着用力点点头。
她竟然是个哑巴......漂夜一时有点无法适应的望向她递给他的纸，而看过之后，漂夜再次愣住了！
[你是那个大名星漂夜吧？我好喜欢你的歌和写真集噢！能不能帮我签个名？]
心上的伤口就这样被硬生生的撕裂了......
扔掉手上好像会烫伤一样的纸笔，漂夜转身就往外走。
亦弘吓一跳，急忙想去拉漂夜却被漂夜毫不留情的推开。
大明星？漂夜飞奔回自己的房间冲进浴洗室看着镜子里那张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脸......大明星？就这张鬼脸？
"哈......哈哈哈............"不知为什么而狂笑着，漂夜笑到泪水延着脸颊一滴滴滚落水池，大明星？那个大明星已经死了！活着的是这个比鬼还丑的男人，所以，不要这么叫他，不要告诉他这些，不要让他想起其实他真的已经死了！
笑声渐息，漂夜无力的滑坐到地上，抱着自己低喃着，"......不......不是......我不是漂夜......我不是漂夜......"
黑暗的房间突然投入一线不会太强也不会太弱的光线，漂夜有点恍忽的抬起头，谁？
璃尘站在门口皱皱眉，伸手打开了灯，看见坐在床头无神的看着他的漂夜，那无助的样子让他心疼。
璃尘？漂夜想笑的，可是已经麻木了的脸却动不了，想想还是算了，这张比鬼还丑的脸笑起来也许更可怕，璃尘好不容易愿意来见他，他都不知道，原来他这么希望他出现！
熟悉的笑容被冷漠取代了，璃尘反手关上房门就站在了门边，样子实在有点疲惫，但璃尘依然以着漂夜陌生的冷硬口吻开口，"你推开亦弘时害她扭到了手腕，如果你没办法对她温柔点就离她远点！"
亦弘？你是为她才来的？心中隐隐的期待变成了苦涩，白痴，他又期待什么？为什么心里总觉得缺少了什么，决定放弃已经是三年以前的事了，现在才后悔不嫌太晚吗？也许是好日子过久了，他又开始想些无聊的东西了。
璃尘靠在门边，没有听到漂夜的回答自己也没有再开口，任沉没的空气在两人之间弥漫。
"你爱上亦弘了？从不知道什么是爱的你终于学会了？"而教会你的就是那个女人吗？那个女人终于教会你了吗？
"是啊！"璃尘竟然柔柔的笑了，"你该感谢她，她足足用了一年的时间才教会我什么是爱！"
漂夜笑了，以为早就麻木的心竟然痛到他只有笑出来才能忍住眼泪，一年？一年......原来你不是不懂爱，不是学不会爱，而是那个能让你懂，能让你学会爱的人不是我！为什么到现在我才明白呢？而我又为什么要感谢这样的一个女人呢？
突然好想那个能让他安心的怀抱，可是漂夜却听到自己这样说道，"我好累，我想睡觉！"
然后就看见璃尘开门离开的背影，任身体里的声音嘶吼着想要那双有力的手臂，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虚让他的灵魂一点点的被啃噬。
求求你，抱紧我！
房间安静的像死寂一样，紧盯着那扇门的眼一点点的酸涩，渐渐的沉入黑暗。
璃尘，回来，不要留下我一个人，璃尘！
死寂的空间突然飘进一声轻颤，然后一高、一低，淡淡的，弥漫了整个房间，优扬的乐声仿佛有实质的形状般围绕在漂夜四周，轻柔的，满是珍惜般的围绕，给予漂夜一声又一声的安慰，暖暖的，却真实的。
命运的开启只是一瞬间
只是往往是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这就是璃尘当宝贝一样的男人？他的眼光也太差了吧？"一声冷笑的嘲讽传进了漂夜耳中。
漂夜坐在房间里看着两个不请自来的男人带着轻蔑看着他，就像在观赏什么有趣的东西。
"听说以前是个很有名的小明星，璃尘为他连命都不要了！"另一个以着同样的声调讽刺着。
"这么风骚？"男人轻舔过唇角淫笑着望向漂夜，"那小子可是比谁都怕死，能让他连命都扔了，真不容易！"说着慢步走到漂夜面前，"虽然脸毁了，不过身上的皮肤应该很不错吧......"
厌恶的别开脸，漂夜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但是他们轻浮的态度实在让他恶心，"你们是谁？"
"还有脾气？"其中一个假装意外的扬扬眉，"就你这张脸想想还能得宠多久？还是乖乖擦干净屁股让人干吧！"说着就一把抓住了漂夜的手把他硬拉进自己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