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夜刹————因业

序言
结束了！
他站在一片荒凉的山坡上，一脸冷然的看著山坡下，那幢原本华丽的豪宅，逐渐被火舌吞噬。
结束了！他的任务终於结束了。那个身为幸存者的任务...
这样就行了吧！大家也会安息了吧！
他漠然地转身朝山坡的另一边走去，丝毫不在乎身後大火的肆虐及隐约可听闻的凄厉哀嚎。
一向冷然无波的墨黑眸子竟比平常更加的黯沈冷酷。
他的脸上、身上以及双手，溅满了怵目惊心的鲜红！就像是从地狱归来浴血的阿修罗，那般的令人惊骇、慑人心魄。
他拔出腰际的军刀，刀刃上就著月光，明显可看出犹滴著鲜血，他看也不看一眼，抬手一割，一束如丝涓般的黑发无声地自身後散落地面。
这是一个仪式，一个告别过去的仪式。
因为在那场大火中，他已经死了。从此，在这个世上，不会再有他这个人的存在了！
是的，他不存在了！
熊熊的烈火焚烧著一切罪恶，构成一幅诡谲的美丽。
呵，似乎愈邪恶的事物，愈能显示出美丽...
01
门上的铃当哐啷一声，显示有客人上门了。
欢迎光临。站在吧台後，一位看来五十出头却白发苍苍的老者亲切的招呼道。但目光在一看到进来的是一位身穿制服的俊美少年时，不禁皱了下眉头。
尹子翔一进来，立刻就霸占住老者面前的一张高脚椅，一脸疲累地整张脸都贴在吧枱上。
大叔，给我一杯威士忌。
老者瞄了尹子翔一眼，严肃道：抱歉，本店不卖酒给未成年少年。
尹子翔嗤笑了一声，少来了，又不是第一次！还是你真那麽小气，连一杯酒都舍不得请。
老者翻了翻白眼，激将法对我没效。边说边动手倒了杯加冰块的威士忌送到尹子翔面前。
只有一杯，再多没了。不过这杯还是得算钱。
知道了啦，就知道你小气。尹子翔小声嘀咕著。
你说什麽？
没有，我说酒很好喝。尹子翔微笑地端起酒杯，轻啜了一口。
老者听闻，立刻得意洋洋地笑道：那当然，我店里可是不卖劣等酒的。
尹子翔并没回应，只是静静地又啜了一口威士忌。
老者见尹子翔不搭理他，便转了个话题──
如何？新的身份还习惯吧？
一听到老者这麽问，尹子翔立刻整张脸皱成一团，口气也略显激动，那是什麽烂身份啊！大叔，你是不是故意整我？
老者一脸无辜，怎麽这麽说，我可是为你著想吔！
为我著想！尹子翔提高音量。把我丢进学校那种鬼地方，叫做哪门子为我著想？
那不是很好吗？
好个屁！你最好尽快把我弄出那个鬼地方，我不要待在那里！尹子翔气愤地吼道。
老者的口吻无奈极了。可是在台湾，十七岁还是上高中的年纪呀。
少废话，叫我跟那群白痴得要死的小鬼一起上课，乾脆杀了我算了。尹子翔怒吼道。
唉唉唉，你别忘了你也是小鬼。老者苦笑地提醒著。
尹子翔不屑地啐了声，别拿我跟那群白痴相提并论。一天到晚就只会吱吱喳喳吵死人，看不顺眼就想打人，简直幼稚得要死。害我忍不住也想动手揍人了。
喂，手下留情啊，他们只是普通小鬼。
我知道啦！所以我有手下留情了。尹子翔撇撇嘴，一脸的不甘情愿。
那就好。你可别忘了，你现在只是个高中生，凡事别太冲动。老者语气慎重地警告。
知道了啦，烦。尹子翔不耐烦的挥手打断老者的话。
别怪老头子罗嗦，要不是担心你出事会连累我，我才懒得念你。老者没好气地啐道。
既然怕我出事，就再帮我弄一个新身份。尹子翔威胁似地咬牙道。
老者不为所动，这我就没办法了，多念些书对你有好处，免得你变成白痴。
尹子翔不认同地反讽，再待下去，我才真的会变白痴呢。
你去哪里？见尹子翔跳下高脚椅，朝门口走去，老者出声问道。
尹子翔头也不回，只举起一只手挥了挥，回家做功课啊，我可是好学生呢。
哐啷一声，门开了又关，尹子翔已经消失在门外。
还真敢说，明明就常跷课。老者摇头失笑，顺手替自己倒了杯白兰地，似有所感叹地自语道：那孩子也十七岁了！琼斯，你看到了吧，那孩子很健康呢...
02
尹子翔骑著重型机车奔驰在夜里的公路上。
不知为何，今晚的月光特别皎洁明亮，彷佛要将人吸引进去似地，令人舍不得移开视线，而想追逐下去。
但尹子翔讨厌这样的夜晚，因为在这样的夜晚，总会发生令人不愉快的事。
可恶，明明是晚上，干嘛还这麽亮。尹子翔低咒著，一手加快油门，朝前驶去。
暗巷中，一阵急乱的脚步声伴随著粗嘎的喘息，在宁静的巷子里特别刺耳。
谷天怀拖著重伤的身体吃力地在暗巷中逃窜，鲜血不断自他的後脑淌下，身上的衬衫早已经染了通红，背上及胸、腹的伤口亦不断涌出新的血液，随著他踉跄的脚步，滴落地面。
身後杂乱的脚步声显示敌人愈来愈靠近了，而他的脚步却愈来愈沈重...
眼前开始模糊一片，他知道自己快撑不下去了。
也许，这次逃不掉了吧。
嘴角扬起一个无奈的笑容，他的脚步也渐渐慢了下来。
他在那边！别让他逃了！一名混混首先看到脚步不稳的谷天怀，连忙大声通知其他混混。
一群混混如猎人见到猎物般，脸上都浮现噬血的残酷，手里握著的开山刀在黑暗中不时闪著森冷的红光，藉著几户人家透出来的灯光，赫然发现那红光的真面目竟然是鲜血！
谷天怀凭著一股意志力支撑著自己不能倒下去。朦胧中，他看见前头的亮光，心想或许逃到那儿，就有救了也说不定。
他再度鼓足所有的力气，奋力朝那光源奔去──
叽──
刺耳的刹车声响彻天际。
尹子翔瞪大双眼，瞪著突然冲出来然後碰了一声倒下的庞然大物。
他可以确定他绝对没有撞到他，因为他在那一瞬间，将车头转了方向，地上轮胎磨擦的痕迹可以证明，他确实把车停在那家伙身旁三公分处。
想清楚後，尹子翔摘下头上的安全帽，气愤地下车，走向躺在地上动也不动的男人。
喂，想死就滚远点，别妨碍本少爷骑车。尹子翔不客气地抬起一只脚踢了踢地上动也不动的男人。
而尹子翔踢到的地方正好是谷天怀的伤口，令他痛得大叫一声，原本昏迷的神智瞬间回归本位。
干嘛叫那麽大声！怕痛就别学人家自杀。语毕，尹子翔还恶质地又用力踩了谷天怀几脚，痛得谷天怀龇牙咧嘴，却又无力反抗。
他在那里！
背後传来声音，尹子翔转身一看──哇靠！这些家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混混们一看到站在谷天怀身边的尹子翔，立刻就认定他是来救谷天怀的人，纷纷亮起手上的开山刀，凶狠地瞪著他。
小子，劝你别多管閒事，免得惹祸上身。一个看起来应该是老大的人开口警告道。
尹子翔的脸上不见丝毫恐惧，他抬脚踢踢谷天怀的身体，口气轻松的回答：我不认识这家伙，随你们罗。
老大，不能放了这小子，他已经看见我们的脸了，万一他去报警怎麽办？其中一个混混开口提醒，通红的眼睛，盛满噬杀的欲望。
老大听见手下如此说，当下决定不放过任何目击者。
杀掉他们两个。
一声令下，所有的混混全冲向尹子翔。
唉，大叔，这可不是我的错。一边说，一边已经俐落地解决掉一个混混了。
干！这家伙有功夫，别大意。
现在知道...一记快狠准的拳头击碎一名混混的下颚，已经太迟了。
看到倒在地上痛苦哀嚎的同伴，其他人也心生恐惧，不敢再随意出手。
尹子翔扳扳手指头，一脸笑意地询问明显退离他一段距离的混混们，还要打吗？你们可以一起上。
可恶，瞧不起人！大家上，他只有一个人，不用怕他，砍死他！老大气极地下达格杀令。
听到老大的命令，混混们一涌而上。
尹子翔眼底闪过一抹凌厉，接著一场混战展开了──
不到三秒钟的光景，除了尹子翔，所有的人全倒在地上，哀嚎声不断。
尹子翔连气也不喘一下，伸手撢了撢衣服上的灰尘，满足地笑道：真舒服，好久没扁人扁得这麽痛快了。
抬手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这麽晚了，难怪觉得肚子饿。边嘀咕著，边走向停放在一旁的机车，经过谷天怀身边时，还不忘好心地踢踢他，既然你没事，前面转角有个公用电话亭，你自己去打电话叫救护车吧。
坐上机车，发动引击，尹子翔戴上安全帽後，就打算离去。
谷天怀一言不发，只是定定地看著他。
他很讶异这名看起来俊美得不像话的男孩，竟然有那麽好的身手！一下子就把那些差点致他於死地的混混解决掉了。这男孩到底是什麽人？
不过对於他所说出的话，他可一点都不喜欢。难道他没有看见他已经没有力气动了吗？能撑著不昏倒已经是奇迹了，而他竟然还叫他自己去打电话叫救护车！
尹子翔正打算要离开，突然感觉脚被人拉住了！他低头一看，发现抓住他的脚的是一只染满鲜血的大手！他有些恼怒地瞪向那只大手的主人，却在那张被血及灰尘弄脏的脸上看见一双冷静却不带一丝生存意念的眼眸。
他扬起一抹感兴趣的笑容。
03
你这家伙，看你做了什麽好事！江原气冲冲地冲上前揪起高他一个头的尹子翔的衣领，一副想将他大卸八块的凶狠样。
我哪有做什麽？尹子翔用力扯开江原揪住他衣领的双手，有些不悦。糟了，领子都松了，我只剩这套制服了吔！
闭嘴！江原凶恶地喝止住尹子翔的抱怨。
臭老头，你想打架吗？尹子翔的火气也被挑起了。
你这臭小子，做错事还敢跟我发火！江原音量遽增地吼道。
我哪有做错事？尹子翔不服气地反驳。
没有？那里面那个男人是怎麽回事？江原气愤地伸手一指尹子翔的房间。
他受伤了啊！所以我带他回来，有什麽不对吗？尹子翔耸耸肩，顺手替自己倒了一杯开水。
当然不对。江原一把抢过尹子翔手上的开水，重重放在桌上，然後逼进他。说，你这小子又做了什麽坏事？为什麽会带个身受重伤的男人回来？给我老实说！
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那样子了。我哪知道他为什麽会变成那样。尹子翔不耐烦地爬了爬有些凌乱的短发。
你这臭小子还说谎！江原气得又一把揪起尹子翔的衣领。
尹子翔更火大了。臭老头，你别以为我不敢揍你哦。
江原额际青筋突暴，气怒地朝著尹子翔大吼：你这臭小子，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份啊？
尹子翔捂住耳朵，也回吼道：别这麽大声，我听得见啦。
是吗？我以为你的耳朵只是装饰用的。江原更大声地嘲讽道。
臭老头...
听著，你现在只是一个高中生，高中生！你明白吗？你只要每天乖乖地上学，放学後回家做功课，然後上床睡觉就行了。没必要做些不是高中生该做的事情。江原一口气吼完，尹子翔的耳朵早就嗡嗡作响了。
你要我见死不救吗？大叔。尹子翔捂著受创的耳朵，瞪著江原。
我不记得你有那麽好心。江原冷笑地回道。
那我偶尔想做一次善事也不行吗？尹子翔没好气地说道。
不行。别忘了你的身份，不要做太引人注目的事。万一被人发现你还活著，那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江原严肃地警告道。
尹子翔脸上的表情突地变得冷酷，原本灵活有生气的黑瞳瞬间变得黯沈无波，令江原心头一栗。
夜刹...
我知道，大叔。你好不容易帮我弄来新的身份，我不会傻得自己曝露身份的。尹子翔淡淡地开口。
还敢说，你现在所做的事，就有可能会曝露你的身份了。江原气不过，伸出两只手紧紧捏住尹子翔的脸颊。
好痛！好痛！臭老头，你真的想打架吗？尹子翔一把揪起江原的衣领，目露凶光地吼道。
打就打，谁怕谁。江原也不甘示弱地反吼回去。
就在两人正准备开打的时候，尹子翔的房间突然被人用力从里面打开门，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一脸恼怒地走出来。
吵死了！你们两个。
两人一看到女子走出来，立刻放开彼此拉扯对方的手，有些尴尬。
女子又瞪了两人一眼，伸手端起桌上的开水，一口饮尽。
呃...那个男人怎样了？最好是没事，否则他还得费力去毁尸灭迹。都是这臭小子惹的祸！江原又恶狠狠地瞪向一脸无关己事样的尹子翔。
他的身子底不错，身上的伤虽然看起来很严重，不过都不是什麽致命伤，只不过他流了不少血，现在很虚弱，需要休养几天。
江原松了口气，那你有没有问他是什麽人？为什麽会受伤？
女子怪异地看了江原一眼，我只是个医生，对其他人的事不感兴趣。她又替自己倒了一杯开水，然後喝掉。
喂，她真的是医生吗？可不可靠啊？尹子翔一脸不信地拉过江原，小声询问著。
她是黑市医生，很多黑社会的人受伤都找她医治。虽然收费很高，不过医术不错，口风也很紧，绝对可靠。江原自信地说道。
尹子翔还是有些不信任地看了女子一眼。
女子感受到尹子翔怀疑的目光，挑高柳眉，不甚在意地笑道：敢怀疑我？不怕下次受伤时，我拒绝帮你治疗吗？
尹子翔压根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颇不以为然地一笑，谢啦，我想应该不会麻烦到你。
女子无所谓地耸耸肩，有自信是好事。放下杯子，临离开前不忘叮咛道：记得把费用汇进我的户头。还有下次我到你店里喝酒，你得请客。朝江原眨了下眼睛。
我知道。江原回答得颇无奈。
等到女子离去後，江原转身询问一派悠然坐在沙发上抽烟的尹子翔。
现在你打算怎麽样？一手抽掉尹子翔嘴里的烟，将它捻熄。
尹子翔不以为意，又抽出一根烟，点上火，再次吞云吐雾起来。没怎麽样啊。
江原放弃地叹了一口气，我们并不清楚他的底细，把他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我不认为一个昏迷的人会对我造成什麽危险。尹子翔依然一派悠然。
夜刹，你知道我说的是什麽。江原有些恼火地瞪他。
太过操心，会再增加白发哦。尹子翔笑著捻熄手上的烟。
那你就少做些让我操心的事。江原没好气地啐道。
我尽量。
你──总之，那个男人一醒，你就赶快赶他离开，千万别又多管閒事了。知道吗？江原不放心地再次叮咛。
嗯。尹子翔回答得不很认真。
折腾了一晚，早点睡吧。对了，你把房间让给他，你睡哪里？江原皱著眉询问。
睡沙发罗。尹子翔不挺在意地回答。
沙发？江原不赞同地摇摇头，我看你到我那儿睡一晚好了。
不要。我才不想跟个臭老头一起过夜呢。尹子翔打了个哈欠，大刺刺地躺进沙发。
你这臭小子，真不识好歹。江原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却又拿他没辙。算了，我要回去了。你早点睡，明天可别忘了要上学哦。
谢谢你的提醒。尹子翔恨恨地咬牙道。学校，他最痛恨的名词。
江原在心里偷笑著，终於让他扳回一城了。总不能每次都让那小子气得牙痒痒的，无力反击吧。
晚安。顺手帮尹子翔关了电灯，江原高兴地踏上归途。
04
意识自遥远的地方逐渐飘回脑中，谷天怀慢慢地睁开尚对不准焦距的双眼。
这里是...天国吗？暗哑的声音喃喃自语。
好不容易，眼睛适应了光线，他终於看清眼前的景物...
想不到天国竟然这麽简陋...他有些苦笑地喃道。
真抱歉啊，我家这麽简陋，让你失望了。
一个清冷的嗓音突兀地响起，吓了谷天怀一跳，这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是他！那个俊美的少年！那麽这里不是天国罗！
没错，这里是我家，让你失望了。像是看穿他的想法，尹子翔懒懒回了一句。
谷天怀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少年竟然能看穿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