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递上了挑开盖头的玉如意,林言不受控制的接过,他眼看着红色的盖头被一点点挑起来,他原以为会是陌生的一张脸,却不想随着盖头被他挑起,他看到了一张十分熟悉的脸庞。
正是他每日都要见的,顺王的脸。
……
刘家的事彻底了解,谢景安就全副身心投入了他发展封地的大计中,每日卯时起身,亥时二刻歇息,马不停蹄的在王府与器械司以及各个工坊中奔波,他的玻璃工坊自打造出玻璃后,就进展极其顺利,已然能制出整块可以做窗户的玻璃了,样式复杂些的杯子或器皿暂且造不出来,但简单粗暴的玻璃杯却已经没有难度,望远镜也在他与工匠们锲而不舍的研究下有了突破,拿到成品只是时间问题。
报社也已然准备的算是差不多,虽是由于这时代的造纸印刷问题无法印制太多,成本也颇高,但他封地每个州县一份却是能保证的,只是谢景安自打戚城守事件后,已是十分不信任当地的官员,他并未打算将报纸分发到当地官府手里再传递下去,而是计划着着人去各个州县寻些人品中正,极有气节的读书人花银子聘请他们去各个州县读报纸,最大程度将自己的谕令以及封地上的一些大事没有添加的传递下去。
至于谢景安作为暗卫培养的孩子们,以及扩招的兵马训练也已走上正轨,除了各世家时不时的给他添些堵,整体还是蒸蒸日上的,尤其是莫州当地的官员,经戚城守一案杀鸡儆猴,谢景安再召集起来反复敲打后,已是听话了许多,至少不会给他出什么幺蛾子了。
这一日谢景安起了个大早去各个工坊巡视了一圈后,就一头扎进了器械司。
器械司从前门可罗雀,人才凋零,如今可谓是人满为患,若非官道还未畅通,只怕器械司都放不下这么多工匠了。
谢景安一边踏进门,一边想着,是不是该把器械司也扩建一些,或者干脆也搬到城外去,就像后世的技术开发区一样。
器械司里正忙着造水车的各个部件,好运到城外河边组装起来。
许主事此时正撸着袖子干的热火朝天,听到属下禀报顺王殿下来了,愣了一愣才急忙整理了一下仪容前去迎接。
谢景安几乎每过几日就会来器械司巡视一番,与器械司主事许河的熟识程度不亚于其他心腹,又看他那么大年纪了,懒得让他行礼,一见到人就摆摆手道:“别多礼了,快告诉本王,水车同曲辕犁准备的如何了?”
许河虽忙得又瘦了几斤,但精神尤其为亢奋,双目一亮,带着些兴奋道:“回禀殿下,这些日子工匠们没日没夜的忙活,总算不复殿下所托,水车先前不懂的难题都已然明白,曲辕犁更是做惯了的,待到开春后,绝不影响春耕。”
“那就好。”谢景安满意的点点头,水车没问题了,曲辕犁也会如期到位,耕牛也已然准备好,土豆前些日子也收获重新按着刘主薄种植的法子大量种了一批,如今一切准备妥当,只等着冬去春来,好大干一场。
谢景安虽也算经了不少大场面,可一想到开春后的景象,仍是不可避免的激动万分,他头一回觉得冬天的日子如此难熬,只恨不得明日一觉起来就听到雪化后草木发芽的好消息。
器械司一切顺当,谢景安也就没有多留,只转了一圈就回了王府。
王府在秦总管的打理下忙而不乱,一切井井有条,只是今日有些稀奇,谢景安才去换了身常服在书房坐下,秦总管就来求见。
谢景安虽日日都会同他见面,但除了重要的事宜,鲜少会有所交谈,距离上一次两人谈论已经过去了好几日,谢景安原以为又是些关于长安那边的消息,却不想秦总管道:“再过几日就是新年了,殿下这是首次在封地上过年,可有什么打算?”
“要过年了啊……”谢景安怔忡了片刻,才笑道:“日子过得还真是快,不知不觉就要过年了,今年与往年不同,既然是首次独自在外过年,那就要准备的更热闹些,到时将刘主薄林将军他们一并请来,人少就得聚在一起过,不然多冷清。”
许是快过年了,秦总管心情也极好,温和的看着谢景安,难得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道:“殿下说的是,是该将殿下的属官都请来,那这节礼方面。”
谢景安哪知道以前节礼是怎么准备的,生怕说的多了会引起怀疑,直接道:“往年这些事宜都是你在办,就按着往年的来吧,只是今年他们随本王之藩封地,辅佐本王辛苦了,除了这些之外,再加三成,再送些工坊里制的香水香皂等物,家里若有孩童的,再送些布偶,秦总管意下如何?”
“这……”秦总管为难道:“若是在长安,自然不算什么,只是咱们现下在莫州,官道不通,水路也冰封了,哪怕殿下不缺钱,却也没处买,殿下,依小的看,不如将从前的东西折换成银两,再添些殿下方才说的香皂香水等物,如何?”
秦总管这样一说,谢景安才反应过来,是啊,别看莫州如今被他经营的慢慢热闹了起来,可与长安扬州等地比起来可差远了,就是世家富户也要派人去繁华些的州城去买,这寒冬腊月的,哪怕他府库里堆满了银子,也买不着啊。
再者跟随他到封地的属官,出身都不算显赫,骤然跟他到封地,也没什么营生,就算手上有不少银子,也会坐吃山空,谁知晓他们表面风光,私底下过得是什么日子,谢景安只是偶尔赏赐,给的俸禄却不算多,虽不会忍饥挨饿,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谢景安这些日子过顾着忙,倒忘了关心关心下属,如今被秦总管这样提出来,不由有些羞愧,他每天把人使唤的恨不得十二个时辰连轴转,却只给那么些俸禄,当真是与周扒皮不枉多让了。
谢景安深深自省了一番,点头道:“秦总管说的是,倒是本王疏忽了,那便依你说的办,将往年节礼中买不着的东西,都折成现银送过去吧,再从府库里挑些上好的布匹药材野味,连带着香皂香水等物,一并送过去吧。”
谢景安说着又想起了什么,迟疑的道:“府库里……可有女眷用的头面吗?”
秦总管正听的认真,耳朵里忽的听到这句话,愣了愣才猛的反应过来,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亮光,一脸你总算开窍了的表情,欣喜的说:“回殿下,府库里有不少头面,都是娘娘赐下来的,还有不少是娘娘进宫后让人为殿下置办的,都是一等一的好头面,琉璃的,红宝石的,就是在世家贵女里也是极其稀罕的。”
秦总管说了一堆,说完后期待的看着谢景安,谢景安被他看的有些莫名其妙,想了一想才明白过来,大约以为他问起头面是想送给心仪的姑娘,这才这幅神情,不过说来谢景安也一直觉得奇怪,原主今年虚岁十九了,按着这时代十六成丁,早该成亲,即便不娶妃,也不该连个近身侍奉的都没有。
他刚来时还着实紧张了一阵,心里想了好些对策要怎么应付女眷,后来知晓这具身体不止没娶妃甚至都没近过女色,才慢慢放松下来,虽说觉得有些稀奇,但也松了一口气,毕竟他身为一个弯的,可实在没心思也没能力像原身一样对待他们。
更重要的是,没女眷,他才能心无旁贷的找男朋友。
第118章 狐疑
一不留神就又想到了找男朋友上, 紧接着脑海里就浮现出林言那张格外合自己胃口的脸, 谢景安赶紧摇摇头让自己回神, 同时心里深深的唾弃了自己一口, 笑着道:“那便将头面挑两套出来, 送一套去刘府, 再送一套给林姑娘,还有些其他女眷,就挑几件样式新颖的首饰。”
秦总管眼睛里才燃起希望, 就叫谢景安这几句话浇熄了,有些失望的应了一声, 又有些不甘心的试探道:“殿下从前在长安, 还有娘娘照应着,如今之藩至莫州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 林姑娘虽是出身低了些, 却长相貌美,又有才气性情也十分温婉, 殿下不如……”
秦总管一句话没说完, 就被谢景安打断了,方才还语气和煦, 一下就冰冷了许多, 道:“本王不是有秦总管吗?怎么?王府里没个女眷, 秦总管就不会打理了?”
谢景安还是头回对秦总管这种态度,秦总管吓了一跳,脸色一白, 有些惶恐的道:“小的不敢,小的只是心疼殿下,再者王府内院,小的怕林姑娘在王府住久了,会有碍名声,这才一时糊涂。”
谢景安穿越前穿越后,都不太喜欢别人乱点鸳鸯谱,只是心中虽有气,可看秦总管诚惶诚恐的模样,再想起这些日子对自己的忠心耿耿,谢景安顿时气就消了几分,揉揉额头有些无奈的道:“你说的倒也在理,林姑娘一介女眷,是不好在王府久留,这样罢,你着人在城里寻处宅子,务必要宽敞些,离王府不要太远,着人好生拾掇一番,再让林姑娘搬进去。”
秦总管没想到自己提了一句,会是这个结果,既意外,又十分失望,只是也清楚谢景安的性子,不敢再说什么,委委屈屈的应了一声。
秦总管的办事效率极高,没过两日宅子就找好了,离王府只隔了两条街,走路也就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
谢景安还特地去看了一趟,见那宅子着实宽敞,就是长时间没住人,年久失修破败了些,若是好生整理一番,虽比不得王府,却也不差了。
谢景安满意的点点头,道:“就这座吧,你着人好生收拾一番,缺什么就开了府库补进去,再从王府中选些伶俐性情忠厚的下人,连带着现下伺候林姑娘林将军的,待他们住进来时,一并送进来。”
“这……”秦总管观察了一下谢景安的神色,小心翼翼道:“殿下从长安来时带的下人本就不多,若是再赐下去几个,只怕就不够伺候殿下的了,依小的看,不如等年后从外头采买罢,小的帮着教教就是。”
谢景安却不赞同,道:“本王就一个人,还有宿卫扈从,有什么不够用的。”
够是够了,可藩王随侍的下人都是有准数的,赐下去几个,就要填进来几个,倒头来不还是要采买吗?殿下对林将军也太好了些,就是亲兄弟也没这样的,秦总管心里腹诽了几句,却不敢说出来,垂着头乖乖巧巧的答应了。
大约是过几日就是新年,谢景安近日来心情尤其好,就是逛这么荒凉的宅子也颇为兴致勃勃,将大大小小的院子连带景致都看了一个遍,还煞有介事的指点着该怎么修葺,直到天色不早了,才晃晃悠悠的回了王府。
他心里还打算着若是回到王府后林言回来了,就唤他一起用个晚膳,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自打上次说要给他赐婚后,林言就有些躲着他,从前他还查着刘家一案,都还能时不时一起用膳,如今案子了结算是清闲了,反倒见不着人了。
想曹操曹操就到,谢景安正心里琢磨着,就听身旁的崔同忽然惊讶的道:“殿下,是林将军。”
谢景安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果然看到了林言,此时正站在王府外,跟一位穿着粗布衣裳看样子是下人或是仆从的男人说着什么。
谢景安没当回事,毕竟林言如今是他的心腹,在他封地上可谓炙手可热,没人与他来往他才奇怪呢。
可看崔同若有所思的眼神,谢景安就觉得哪里不对,果然崔同盯着那个男人看了一会儿,道:“这个人……不是方姑娘身边的下人吗?”
“方姑娘?”谢景安一脸莫名。
崔同道:“就是前些日子殿下遇见的,同林将军说话的那个姑娘啊。”
谢景安回忆了一下,很快从记忆中翻出一张脸,倒不是他对这姑娘多有好感,而是这姑娘实在太出色了,哪怕比起世家贵女来也是不枉多让,若是他是个直的,只怕这会儿早就想法子创造偶遇去了,只可惜他是个弯的,因此非但没有高兴,心里还很是不舒服,脸上虽是带着笑,可眼神却没有多少温度。
“原来是方姑娘,”谢景安道:“你倒是知晓的清楚,她与林将军这般熟了吗?就连你都知晓了?”
崔同隐隐察觉到谢景安情绪的变化,但不知是何事引起的,此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回殿下的话,林将军与方姑娘并不熟,只是方姑娘时常会差人来给林将军送些东西,是那仆人说主家姓方,属下才知晓的。”
“送东西?”谢景安眉毛一跳,道:“这方姑娘倒是个知恩图报的。”
崔同道:“何止知恩图报,依属下看,还想以身相许呢。”
谢景安这下连眼皮都跳了,道:“这方家是什么人,本王从前还从未听说过,你可知晓?”
崔同想了一想,摇摇头道:“属下只知晓这方家以前似是官宦人家,只是后来不知怎么家道中落了,这才举家迁到莫州住了下来,好似家里也没什么人了,就一个寡母带着一双儿女。”
“倒也是个可怜人。”谢景安感叹了一声,可心里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想来想去又想不起来,只好作罢。
林言同那仆人说话时就站在王府大门不远处,谢景安就算不想打扰他,可又实在避不开,谢景安想着来送个东西也没什么不能让人听的,便干脆一夹马腹打马上前,同林言打了个招呼:“林将军。”
事实上林言早就发现了他,只是他这些日子一直被那个梦困扰,有点不太敢面对他,与仆人交谈时一句都没听进去,只满心忐忑的用余光关注着谢景安,如今见谢景安向他走来,心里越发紧张,脑子里竟也不由自主浮现出那晚做的梦,随着谢景安向他走近,林言越发口干舌燥,后背上甚至渗出了冷汗,嗓子也哑的不可思议,“末将见过殿下。”
听到林言声音这么嘶哑,谢景安吓了一跳,只以为他生病了,又仔细看他发现脸色也十分苍白,顿时从马上跳下来,关心的问:“林将军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风寒?可瞧过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