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军营这样大哗,谢景安皱起眉头,他看过历史类的穿越小说,对营啸也有些映像,虽不知真假,但还是小心些的好,因此秦总管一到跟前,谢景安就呵斥道:“大喊什么,本王听见了,这回就罢了,若是再有下回在军营里大喊大叫,本王可就叫林将军按军法处置你了。”
秦总管被这么一呵斥,顿时犹如被泼了一盆凉水,将冲到头顶的激动都浇熄了,这会儿也反应过来,急忙行礼告罪。
谢景安只是提醒他罢了,倒也不是真的生气,就摆了摆手道:“这次不与你追究,你起来罢,你告诉本王,父皇当真来圣旨了?”
说起这个,秦总管又难掩激动,面皮都涨红了,连连点头道:“启禀殿下,确实是圣上下了圣旨来,宣旨的公公都在府里等着了,小的出门前也叫人收拾了,殿下快回府吧。”
听到果然来了圣旨,谢景安顿时心里一喜,自打他去年穿越过来,一晃半年了,长安除了太子来过一封让他办事的书信,再就是惠妃想念他这个儿子来过几封,其他的就再没有了,特别是原身这个做皇帝的父亲,没有只言片语,仿佛没他这个人一般,连每个藩王之藩时的银两也没拨,而这回来了圣旨,难不成是良心发现,还是终于想起还有他这么个儿子了?
谢景安想到刘主薄说的藩王之藩能有百万两的银钱,就有些激动,现下他虽说不缺钱,可他封地百废待兴,多少钱只有不够没有剩下的时候,他恨不得那银钱再多些,最好给他个几百几千万才好。
这么想着,谢景安边往外走边问,“那宣旨的太监可曾跟你说什么?后面还有没有大队人马?”
秦总管跟在他身边数年,哪能不知道他想什么,闻言立即回道:“回殿下的话,小的旁侧敲击的问了,那公公口风甚紧,什么也没问出来。”
那这就不是送银两来的,谢景安脚下一顿,才继续往外走。
送银两这等好事,没有什么可忌讳的,即便是秦总管不问,那太监为了多得几个赏钱,也会主动提出来,可如今秦总管都问了也不曾透露只言片语,只能说不止不是来送钱的,有可能还不是什么好事。
谢景安心中一凛,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下意识的转头与林言对视了一眼,才走到军营外,翻身上马。
因为身边人多,又有秦总管在,这一路上谢景安就没怎么和林言交谈,几乎是死寂一般的气氛回了王府。
进到王府花厅,果然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太监等着,长的倒是颇为和气,但是沉着一张脸,看到谢景安后才挤出个笑容,只是那笑容不是发自肺腑的,就显得极为虚伪,越发让谢景安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压下心中不由自主冒出来的忐忑,谢景安原想与这太监寒暄几句,套套话,可想想自己这具身体的身份,以及原主的脾气,只得作罢,淡淡道:“公公千里迢迢传旨辛苦了,本王事务繁忙,就不与公公多说了,公公还是快些宣了旨,也好下去休息,早日启程回长安。”
这话说的极为不客气,那太监在宫里也是颇有些权势的,赶了这么一路本就累极心里也不满,只是惦记着莫州的好东西,这才勉强笑脸相迎,不想他还没说一个奉承话,就被谢景安这么打发了,顿时面皮一僵,心里的怒气也一下冒了出来,可一想着眼前顺王在长安时的所作所为,到底没敢出声讽刺,只心里腹诽了几句,就陪着笑脸道:“殿下说的极是,老奴这一路行来确实累的狠了,殿下真是体恤老奴,那殿下就准备着……接旨吧?”
秦总管在去军营寻谢景安以前,就吩咐府里的下人准备了,此时接旨也极是方便,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前院,该走的流程走了后,就是跪下接旨。
这圣旨也不知是哪个文坛大佬写的,文绉绉的听的谢景安头疼,词藻华丽,但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就是对谢景安在封地的所作所为做出严厉批评。
谢景安初时还有些不明白,待听到后头,就顿时明白过来,这是因为刘家的事。
谢景安记着他还特意写了一封奏折呈给皇上,将刘家的事事无巨细说了个清楚,如果皇上收到了,不嘉奖就罢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训斥他,那是不是说明,他写的折子,就没递到皇上手里?
这么一想,谢景安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几乎不用脑子想就知道这事儿是谁干的,刘家是太子的人,若刘家做的这些丧心病狂的事让圣上知道了,自然少不了一顿斥责,说不得还会连累刘家主支,虽不至于让他失去一条臂膀,但也是损失,可因为这样就拦截他的奏折,那胆子也太大了。
皇上现在虽不是壮年,但身体还硬朗着,这么胆大包天,是笃定皇上不会废他,还是说朝中之事皆在他掌握,确定皇上发现不了吗?
如果是前者,谢景安还没什么,可若是后者,他就得好生思量一番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谢景安也没心思与那太监多说,只让秦总管随便给了些银钱便将人打发了。
人走后,谢景安也懒得挪地方,便在花厅中坐下来,刚要认真思索一番,就听秦总管道:“启禀殿下,小鬼难缠,依殿下的身份,自然不怕什么,可若是让人乱说毁坏殿下的名声,对殿下也不好不是?依小的看,不如给那太监给些香皂香水之类长安买也买不着的好东西,权当堵了他的嘴,殿下意外如何?”
这么些小事还要来问他,谢景安微感不耐烦,却也按捺着没发作,摆摆手道:“这种事情你做主就是,不必来过问本王。”
秦总管也看出谢景安心情不大好,不敢多打扰,只应了一声,就低眉顺眼的下去了。
这次宣旨来的突然,刘主薄在城外工坊也还没接到消息,因此现下花厅只有他和林言二人,沈卫一早就极有眼色的退出去守门了。
花厅里没有旁人,谢景安也就没有顾忌,径直气道:“这个太子,当真是无法无天,同位父皇的子嗣,他竟敢将我的奏折截下来,难不成宫内都是他的人了吗?”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不过能拦住他的奏折,显然也权势滔天。
林言也神色凝重,听着谢景安的话,一时没有出声,半晌没神色一动,道:“会不会是你的折子,根本就没有到长安?”
谢景安一愣,道:“为何这么说?”
林言道:“我记着,你先是给太子写了书信,过了些日子才呈的奏折,若是太子收到你的书信,没有认同你的做法,反而心生记恨呢?以他的权势,想要将你的奏折拦在长安城外,岂不是太容易了?”
谢景安不敢相信道:“只为了一个刘家,他何至于如此?”
林言道:“人心难测,若当真此事如我们猜想,只怕杨姑娘以及押送证据的队伍……”
谢景安也心中一凛,忍不住心生担忧,也生出几分懊恼,是他太想当然,也是他太大意了,以为刘家一事向太子解释清楚,必然能得到太子的谅解,却不想朝堂争斗一事哪那么简单,不然由古至今也就没有那么多冤假错案了,早知如此,他应该直接呈奏折于御案前,而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谢景安越想越后悔,只是事已至此只能尽力补救,希望他押送证据的队伍和护送杨姑娘的一行人还没有走太远,一切都还来得及。
谢景安想到此处,立即扬声将门口的沈卫喊了来。
沈卫受伤不重,这么些日子早已痊愈,过完年后就重新回到他身边当差,一进到花厅就拱手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谢景安道:“挑两个人,快马加鞭赶往长安,尽量在长安前截住押送证据和护送杨姑娘的队伍,让他们尽可能化整为零,乔装打扮掩人耳目进城,务必将杨姑娘安全送达,至于证据,暂且先藏起来,想方设法联系上母妃,再找法子送进宫去。”
这是谢景安仓促之间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补救的法子,只希望能赶得及。
第147章 镜子
不一会儿就从府中驶出两匹快马, 往南城门而去, 而刘主薄也得了圣旨的消息,心急火燎的赶到了王府。
彼时谢景安还和林言坐在花厅没挪地方,刘主薄一进来, 匆忙行了个礼就问, “殿下, 微臣听闻长安来圣旨了, 可有此事?”
谢景安心情还抑郁着, 不想理他, 便将搁在桌子上的圣旨随手递给他。
刘主薄惊了一惊急忙恭敬的接过来,原本赶了一路出了一层薄汗,待看完圣旨后, 顿时就变成了冷汗。
谢景安的脸色难看,他也不枉多让, 捧着圣旨就仿佛捧了个烫手山芋般,道:“这这这……刘家作恶多端,罪有应得, 殿下为封地除了一害, 圣上即便不褒奖, 也不该训斥才是, 怎地会惹得圣上如此震怒,莫非其中有什么是咱们不知晓的?”
事情出乎他们预料,自然是有,谢景安便将林言的猜测说了一遍, 刘主薄听罢后脸色越发沉了下来,捧着圣旨的手也用了些力气,险些将圣旨捏皱了,急忙递还给谢景安,又沉吟了片刻,道:“太子位主东宫多年,生母又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几个舅甥在朝中也并非没有作为,这么些年过去,即便圣上还有些忠心于他不肯投靠的,太子的权势至少也可与之抗衡了,若他真心想做,将殿下的奏折拦在宫外不易,可想拦在长安城外,却并不是难事。”
谢景安如何不知道对太子来说轻而易举,只是让他不解的是,只是一个刘家,何至于如此?宁愿使出这种手段,也要拦下他的奏折,不怕圣上后头知晓了,怪罪于他吗?
听了谢景安的疑问,刘主薄叹一声气,摇摇头道:“若是从前殿下还在长安时,太子自然不敢,说不得还要帮着殿下申饬刘家,可殿下如今远在莫州,之藩前又是触怒了陛下才之藩来此,与发配无疑,太子自然就要帮着自己人了。”
谢景安听到这话眼睛都瞪圆了,道:“你的意思是,本王失了恩宠,他就宁愿得罪本王,也要保下刘家?”
刘主薄没有回答,但看其态度,也是默认了这句话的,谢景安明白后心情激荡,一时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忍不住嘴角一挑冷笑了几声,而后也沉默下来。
倒不是他不认同刘主薄的话,恰恰相反,他认为刘主薄说的合情合理,只怕与事实相差无几,才忍不住讥笑了几声。
太子贵为储君,理应为天下百姓着想,而他如今都将刘家的罪证搜集齐全了,他不为百姓做主,反而私自压了下来,甚至颠倒黑白,如何不让人心惊?
再者他身为藩王太子都敢如此,若换做其他官员,只怕这趟圣旨不仅仅是斥责,而是降罪了。
还有一点让谢景安惊怒交加的是,他从前以为以原主的身份,哪怕被皇上厌弃,发配到这种偏远的地界儿,也不差什么,顶多是名声难听些,招揽不到什么人才,于他好生发展封地没有什么关碍。
而如今看来,是他又想简单了,他越是用心发展封地,就越是容易走进朝堂重臣眼中,若是太子贤德也罢,可偏偏太子性情多疑,只看重太子之位,并不将百姓生死放在身上,长久以往下去,太子必定恶了他,他身在封地还好,太子尽管有天大的本事,也未必杀的了他,可若是他挑拨离间,给皇上吹耳边风,招他回长安,那他就是九死一生了。
想到此处,谢景安才冷静了几分的心又生出危机感,面上不露什么,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却紧紧捏了起来。
自打接过圣旨后,林言就一直注意着谢景安的神情,生怕他气坏了身子,见状急忙开口道:“太子如今虽权倾朝野,却也并不能只手遮天,若是殿下想将奏折递进宫里,总能有法子,再者刘家一事,实在是骇人听闻,太子越是如此,殿下越是要将奏折递到御前,不然只会让太子一系越发变本加厉,气焰嚣张。”
这也是谢景安担心的,不管太子从前有没有做过这等事,但是在他这里,绝对不能开这个头,不然只会让太子以为他好欺负,日后想怎么拿捏就拿捏他了。
更何况还有惠妃和康安在宫里头,即便是为了她们也好,也得想法子自证清白。
谢景安心里打定主意,沉吟了片刻,在刘主薄和林言颇为紧张的眼神中,猛的开口,将守在外头的崔同喊了进来。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谢景安接了这么一道旨意,崔同的神情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眼睛还有些红肿,仿佛悄悄哭过似得,进来行礼道:“殿下有何吩咐?”
谢景安虽挺喜欢这个孩子,但是此刻也顾不上安抚他,吩咐道:“派个人去器械司将许河喊来,本王有事问他。”
这个关键时刻不是喊宿卫或是能出主意的人,反而喊些匠人,当真是让人想不明白,不过刘主薄同林言到底是聪明人,茫然了一瞬,就反应过来,又惊又喜的道:“殿下的意思是,要利用往宫中送礼的时候……”
谢景安点头道:“太子能拦本王的奏折,总不能胆子大到连本王送往宫中的节礼都拦下来,那么大一支队伍,本王就不信他能悄无声息的灭个干净。”
这倒是个主意,刘主薄捋着有些散乱的胡须,赞同道:“殿下这个法子甚好,莫州离长安千里之遥,那么大队人马,必定招人注意,走的又都是人来人往的官道,太子即便有通天本事,也休想不留痕迹将这支队伍除去,不过也要防着他们搜查。”
那就是小问题了,只要他这支送礼的队伍过了明路,有他的名头,那些人不敢大张旗鼓的查,再将东西藏的隐秘些,必定是能递进宫里的。
谢景安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可行,压抑的心情也缓和了点,转而开始想借着这次送什么东西进宫。
他从前只想着好生照应惠妃和康安,如今看来,也得好生维护一下他和原主的皇帝爹的情分,总不能太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有些情分在,一旦有什么祸事,也有转圜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