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沉默完本[耽美]—— BY:七声号角

作者:七声号角  录入:12-03

书的结局也很妙,这对男女并未受到惩罚,也没有遭遇揭露。他们依然在各自的生活里游走,走向更长更远的岁月里。
争议很大。无论是道德卫士,还是浪漫文人,就这本书展开激烈讨论。
可沈南逸对此不说一句,“文名是白岳定的,大纲和情节是他喜欢的。我只负责写出来。”
雏形诞生那年,是他们相遇的十八岁。
好似这本书的面世,代表了一段岁月的终结。
而有关这书的背后故事,魏北如今才知晓。
原来也不是无情之人,魏北想,只是扑了一场空。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其中之一是爱而不得。
这样讲,倒说不清他们之间谁更可怜。
魏北走在街上,不晓得该回家,还是该去哪里。沈南逸那里,已不能称之为家。还有几个月,他便要搬出去。只能是寄住,是落脚点。
魏囡在医院,奶奶在养老院,魏忠国应在哪个工地。魏北忽然觉得,风声很大,城市嘈杂,耳内轰鸣。
他孑然一身。孤独像围墙。
雨停了有些时候,街上霓虹跌倒在地上,积起的水滩反射亮光,像要反射到宇宙,去到七百年后。车水马龙,城市喧嚣。路边的广告牌正在挂新海报。
那上边的人,是辛博欧。今年才迈步二十岁的男孩,笑起来简直无与伦比。
魏北就站着看了会儿,鞋尖踩在水里。濡湿。
看了会儿他就走,没什么想法,又有很多想法。似麻,理不清。
是羡慕。
魏北离开镜湖宫时,单伍还跟他讲了另一个提议。
“不如你把魏囡接过来,以后我来养。叔叔没有后代,可以待她如己出。我能给她好的医疗,好的成长环境。”
“你以后离开沈南逸,过得也能相对轻松些。”
你是不是老早就在打我妹的主意。
这句尖言刺语到嘴边,魏北硬生生地吞回去了。他终于学乖,不再“任性”表达。
他只是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单伍。
单伍明白,他看透魏北,像看透一出简单的戏剧。
“你可以再想想。小北。”
思来想去,脑子里却是晏白岳三个字。魏北穿梭楼宇间,他却在幻想一个未曾相识的陌生人。幻想他的容貌,幻想他的魅力。
身边人群来来往往,魏北后知后觉,他自始至终都未曾在谁心中留下痕迹。
二十出头的年纪,别人正在为理想与爱情抛头颅洒热血,而魏北只敢说一句,狗屁。
别人都在这城市里造春秋大梦,风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灌入肺腑,快乐得可以踮起脚尖,蹦上一蹦。
而魏北捏着兜里的烟盒,踩着地上水滩,一路前行。
夜间有跑车飞驰,音响放得堪比卖场:有一个人能去爱多珍贵,没关系你也不用给我机会*。
魏北驻足听了会儿,忽地开始内心发慌。不该是这样,他甚至不该去想沈南逸的过往。他忽然可悲发现,多年来他小心翼翼不去碰,千方百计不敢沾惹的东西,是躲不掉的。
就像魏囡许的愿,希望哥哥可以有人爱。
原来真是这样。
他说不清嫉妒还是羡慕,对辛博欧,对沈南逸,对那个完全素未谋面的晏白岳。
有一个人能去爱。多珍贵。
魏北活了二十三年,从未有过一次这般体会。
他想爱,想被爱。又不敢爱,不敢被爱。小心翼翼地渴求着,感情来时又唯恐避之不及。所以他抓着,拿着,擒着一颗红透的心。
在等待。迷茫地等待。
沈南逸的书里,有很多描写爱情的句子。其中最叫魏北深刻的,反而是最质朴、毫无修饰的那句——
爱无理由。
它叫你失去理智,叫你不可抗拒,叫你再看他一眼,还是会义无反顾地爱下去。
爱是疼痛,是愉悦,是无法用世间的任何规则去定义。
爱是走到文明尽头,我依然在此为你守望。
魏北以前看不懂。现在也不懂。但好像有些懂了。
他站在十字路口,风往四方流,水往四方流,车也往四方流。
却没有什么到他身边来。
红绿灯不停交换,黄灯持续闪烁。车灯楼灯广告灯,扎得人眼睛疼。
魏北摸出烟盒,路过垃圾桶时随手扔进去。好似这味同嚼蜡的生活,一并扔进去。
他在很早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一个人想要获得什么,就需要去交换。比如想要钱,就要出卖力气。想要得到别人肯定,就要变得优秀上进。无论想要什么,这个交易定律永远适用。
残酷,但很真实。
可魏北至今不明白,如果想要获得爱情,他又该拿什么东西去交换。
因为得不到,他才装作不需要。
什么情深不寿,沈南逸那个痴线。
但是对自己诚实点,魏北想,我想要爱。我想。
作者有话要说: 注:“*”
①“有一.......珍贵。”——林宥嘉《浪费》
第二十二章
近几日没落雨,难得晴了一阵子。但锦官城的日光少得很,不垂怜城市时,基本阴天。暮春还没热起来,风里飘着不知从哪来的柳絮,可能是柳絮。白茫茫,像灰又像雪。
天是黄的,偏淡。钢筋水泥是铁黑,鸟群从顶层边缘擦过,遗落几声半亮不哑的鸣叫。
日子还是那么走,走得潇洒又坦荡。
单伍上次在镜湖宫提议过继魏囡,没几天就把借读的事办妥了。魏北没给出正面回应,单伍说不急,你再考虑考虑,或者让魏囡再考虑考虑。
眼下单伍去了美国,带团队去例行学习,回国再联系。魏北把过继囡囡的事,讲给魏忠国。不想亲生父亲并没激烈反对,只紧皱眉头抽着烟。默了半晌,问了两个问题。
他很有钱吗。他给多少钱。
魏北看着他,看了好久,扭头就走。他谈不上怨恨,也谈不上鄙夷。毕竟他也是如此需要钱,而魏忠国根本尽不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他不是不想,是不行。
或许当初带着魏囡找回来,认他这个哥哥,已经是魏忠国能给魏囡创造的最好“条件”。
而读书、见世面、翻身挤入上层社会,那根本不要想。走向阶级固化是国情,穷人拼了老命求温饱,富人不过几句话就能改命。
单伍可以给魏囡的,不仅仅是一次“中奖”,而是一次类似“重新投胎”的机会。
魏北看得很明白。正因明白,才更无力。
钱是畜生。钱也真是个好东西。
锦官城的高架永远在动工,当初城市规划有问题。地铁线修完又架桥,指不定哪天就封路。
修不完的路,倒腾不完的工程。魏北不晓得尘土是从地面扬起,还是从天上降落。车子开得有点堵,心也堵得慌。
他从车门下边的凹槽里拿出烟盒,刚叼一根没点上,正摸着口袋翻打火机。
“抽烟也得分场合吧,你这旁边还坐着一大活人呢。”
辛博欧戴了口罩,说话嗡嗡的。年轻人四肢修长,幸得这座驾够宽敞,他伸了腿仰靠在副驾上。
魏北转头瞥他,烟叼在嘴角,含了片刻。现在稍微时尚前线的年轻人,出门都爱戴口罩。不是明星,也得把自己弄得像个人物。但辛博欧最近小有名气,前段时间拍的学校微电影,经营销号一炒,弄了个十大校园男神,到底top几,不清楚。
喜欢他的小女生呼啦啦涌来,紧跟着一些小品牌的代言也涌来。他算是迎着小鲜肉潮流,有了点要火不火的势头。
“受着。”
片刻后,魏北摸到打火机。他熟稔地点燃,将烟雾呼出车窗。前路堵车,魏北有些心烦意乱地拍着方向盘,骂一句脏。
辛博欧返校,之前沈南逸答应亲自去送,结果最后放他鸽子。国内某出版集团的杂志专访上门,沈南逸四平八稳地坐在沙发上,将此任务派发给魏北。
辛博欧不扭捏,懂事。他提着行李箱叫魏北跟上,路过沙发停住脚。辛博欧俯身下去,攀住沈南逸的肩膀,两人吻得难舍难分。
专访记者满脸尴尬,从他那角度瞧去,两根舌头紧紧缠在一起。魏北司空见惯地立在一边,低头数着大理石纹路。
方才辛博欧叫魏北不要抽烟,他差点回一句:那你们发情也看场合么。想了想觉得没意思,按下不表。
“我说你是不是,有点横啊。”
辛博欧刚闭目养神,脑子不太清醒。这会儿堵车,渐渐进入状态。
“不过也没事,谁都有点脾气。我欣赏。”
魏北懒得跟他扯,实际两人也没什么好说的。没有共同生活圈,没有共同爱好,唯一相同之处,是跟了同一个金主。况且在辛博欧眼里,魏北是去傍款爷,他不是。
他是冲着新鲜去的。新鲜的感情。
车内是漫长沉默,辛博欧低头回消息,魏北偶尔以余光打量,他的微信消息几乎不停。没有阅读的信息上百条,辛博欧完全看心情回复。
糟蹋完手机,见魏北不理他,又扯了话题硬要聊。
辛博欧后躺着,目光湿淋淋的。大抵未曾出入社会的学生都这样,眼里永远浸泡阳光。
“魏北,你睡过导演吗。”
魏北咬着烟头:“没有。”
“你睡过?”
辛博欧耸肩:“不睡。不敢。”
“这次去北欧取景,有个导演朋友过来。想睡,但不敢。”
风吹得烟雾往车内涌,熏了魏北左眼,有点疼。他伸手揉两下,“为什么。”
“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辛博欧嗤笑几声,他举起右手,做了个简单、直接、粗暴的斩首动作。
“南哥要是知道了,会直接判我死刑的。谁能容忍自己的小情儿和别人睡,这他妈也太大度了吧。”
“南哥不是那种人。”
你不试又怎么知道,魏北想说。而他作为以身试法两次的人,能存活至今,估计在辛博欧眼里是奇迹。他没讲,感觉说出来就是炫耀。
很低级。
话题聊得开了点,魏北也不是特冷傲的人。况且辛博欧在他眼里,就跟不太懂事的弟弟差不多。犯不上冷眼相对,真不至于。
他单手夹烟,前方红灯转绿,于是踩了点油门赶紧变道。卡得后面那司机相当无语。
“既然不自由,那你为什么跟着他。”
“为什么?”辛博欧偏头思索,接着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很好看,“吸引吧。一个全新的人、全新的职业,南哥又帅。所以愿意。”
魏北点头,“没想过和同龄人谈恋爱吗。”
“那可太多了,我从十四岁就开始谈恋爱。”
辛博欧随口接道。要说现在的年轻人没几本情史,基本属于不可能。辛博欧从小早熟,就喜欢各种男生。
同龄的、比他大的,再后来高中谈了几个比他小的。反正不管怎样,辛博欧就喜欢躺平享受。
“任操”这词说来淫荡,个中妙味只有做0的知道。
读大学时,在一次讲座上认识沈南逸。此后开始迷恋老男人,至今没能拔身而走。
“等会儿,你该不会还没谈过恋爱吧?”辛博欧咂摸半晌,霍然从座椅上坐直了身体。他一把拉住魏北手肘,双眼满是玩味与不可信。
“我操,你他妈看着点!”
方向盘打滑,差点撞上隔壁大奔。魏北心有余悸地甩开辛博欧,心想老子是多有病,才会跟他摆龙门阵。
辛博欧哇哦几声,跌回座椅里笑开了。倒不是嘲笑,就觉得还真见了宝。二十好几的人,没经历过一次正儿八经、全身心投入的爱恋。到底是有些亏。
等他笑完,摘下口罩。辛博欧跟魏北讲,“你知道什么最吸引男人吗,就是你越想图他的什么,你就越要装作不在意。就是......”
“算了,要不这样。你把南哥踹了,回头我给你介绍接个盘靓条顺,活儿又好的男人。能踏踏实实谈恋爱那种。”
魏北将烟头扔出窗外,双唇微启一条缝,烟雾就从那里缓缓吐出。唇是红的,烟是白的。性感,又好看。
“有钱吗。”
“有......不是,你这人怎么张口闭口就是钱啊。钱重要吗?”
辛博欧盯着刚才那赏心悦目的画面,差点看呆。要不是魏北这话俗不可耐,合该将他裱起来,挂在名画里供着。
钱不重要吗。
这个问题,已被当代年轻人搞得上升到哲学高度。
拥堵的道路终于疏通,上高架便能一脚油门轰到底。魏北开得较慢,车载音乐放蓝调。这辆座驾是沈南逸送给辛博欧的,AMG63,说是低调可以开到学校去。实际也给魏北买了车,但他很少开,也不怎么愿意开。
双脚要踏踏实实走在地上,他才觉得自己这一天又算活过了。
魏北抬头看路,下高架再有个几公里,就是辛博欧的大学。那个他永远也“进不去”的地方。天上有一群鸽子飞过,黑蓝色,夹了几只少量的白。
近日飞鸽比赛如火如荼,他瞧那些自由的鸟,在天幕散成片状。然后再拉扯,组成一根线。再集结起来,组成风暴。
天发黄,这些鸽子呼啦啦地振翅。然后隐入建筑群,不见了。
钱重要。钱当然重要。魏北就是因为钱,才跟了沈南逸。辛博欧没收到回答,半晌反应过来,张了张嘴,又闭上。一直安静。
魏北发现,辛博欧说话时,很会招人喜欢。不讲话时,就更招。
之后他们没在谈论“离开与否”、“爱情到底好不好”、“钱重不重要”的问题。他们在不太成熟的年纪,深刻明白一个道理。不同成长环境所培育的人,是根本、完全、彻底不同的。也没有可比性。
他们之间,挂着互不能理解的深深沟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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