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沙糖以长安城为中心,向四处辐射、推广,别说是洛阳与同样富庶的江南,便是人烟稀少的琼州等地最后也能买到沙糖,而且价格十分之低。
莫文远一直关注沙糖进口的事,见官府出手,很是欣慰,还在洛阳能买到此物当天就上街询问价格,结果发现圣人手段高明,谈生意的官员怕也是好手,价格竟然与他第一次发现沙糖时的价格相仿。
若商人不降价,生意怕是做不下去了。
一高兴他就买了大堆的糖,恰好莫文远才在厨神系统中精修了烘培课程,便想着给中饕餮做个大蛋糕慰藉慰藉他。
金秋十月,大量水果坚果蔬菜瓜果上市,中黑羊送来的食材质量也一日好过一日。
反季节蔬菜固然可吃,温暖地区的菜种类也丰富多彩,但莫文远却坚信应季菜有其独特的魅力。
栗子十月份上市,他去供应商那里转一圈,回来时中黑羊的背上就驮了许许多多的栗子,莫文远边走边跟他聊天道:“回去之后我俩好好挑选,把最好的栗子找出来。”
中黑羊:“咩咩咩咩咩咩咩!”
放心吧,相信我的眼力!
板栗也是有好有坏的,鉴别方式也很多,看颜色的话,外壳鲜红、颗粒富有光泽的为上品,手捏或者手摇栗子都能分辨出果肉好坏。
莫文远他们买的是北栗,颗粒小、皮薄,炒后还容易剥壳。
因为是专门做给自己吃的食物,中黑羊在挑选的时候更为上心,大摊栗子堆在布表面,他眼睛盯着栗子,分辨好坏。
他的蹄子时刻保持清爽,不沾染哪怕一粒尘土,看见了好的例子就蹄子推推,将其放到好栗子的堆中,次一点的留在原地。
在中黑羊分辨食材的时候,莫文远也没有闲着,准备各种原料,他准备做的栗子蛋糕并非是栗子布朗尼,也不是栗子戚风蛋糕,而是传统的法式栗子点心蒙布朗,当然,其中加入了莫小远的独家改良方法。
按理来说在唐朝做法式点心有点怪,然美食无国界,特别是甜点,中西方的口味差异最多只在甜度上无法达成共识,其他部分则毫无障碍,东方人能够享受西方的蛋糕,西方人也会被精巧的中式点心所倾倒,像是翻糖蛋糕这种起源于英国的艺术蛋糕都能有中国人得奖,可见美味点心是没有国家线的。
莫文远自己很喜欢蒙布朗,以前他家附近就有一家法国人开的蛋糕店,蒙布朗做得尤为好,回忆起其香甜的味道,他不由自主露出微笑。
中黑羊:“咩咩咩咩咩咩咩!”
栗子我都挑好啦!
……
制作蛋糕有几个非常重要的原料,其一就是黄油。早在公元前五世纪,以畜牧业为主的匈奴人就已经掌握了黄油的制取技术,其少量成品也传入了中国,当然了,在唐代时,此种有几乎没有普及度可言,便是庖厨被问到此物,也是一问三不知。
黄油本身的制作技术并不难,但想在唐代批量生产却不容易,黄油是牛奶做的,在十九世纪末从欧洲引进奶牛之前,中国本土只有水牛黄牛牦牛等,它们的产奶量都非常之低,根本跟不上需求。
技术是需要适应环境的,在发现牛奶做黄油行不通后,莫文远把主意打到了羊奶上,羊奶的产量还是非常丰富的。从羊奶中提炼黄油并不简单,如果只有莫文远一个定是搞不出来的,但他自带神通广大的厨神系统,用大量积分换取了羊奶炼黄油的方法。
生产出来的黄油味道与牛奶产的黄油差别并不大,若说有何弊端就是保存时间相对较短,只能放两个月,而且炎炎夏日也不可存放。
考虑到羊乳生产黄油的成本低,他认为这点弊病是可以接受的。
几枚鸡蛋被依次放在大陶碗里,除此之外他还拿了几个碗准备接着蛋黄蛋清,中黑羊终于被允许进入厨房,他以自己的法术保证全身上下干干净净,一粒灰尘也无。
他静静地蹲坐在灶台前看莫文远忙活,就像是日本料理店吧台的位置,可以观赏做饭的过程。
“咔嚓——”鸡蛋壳在盆上磕了一下,裂开条口子,蛋清蛋黄被分开,滑入不同的俩碗中,中黑羊的视线随着莫文远的手而动,看他在蛋清中加入沙糖,打发鸡蛋清,鸡蛋黄部分也如法炮制。打发好的蛋清蛋黄混在一起,用刮刀进行大幅度翻搅,随后又加入面粉黄油等物。
搅拌均匀后,蛋糕底被送上简易烤炉。
接下来是制作关键的馅料,中黑羊已经展现出了从吃货变成厨子的转化过程,他自认做菜远逊于莫小远,自己动手是浪费资源,但在对方做点心时搭把手还是没问题的,在莫文远做蛋糕的空隙,他还处理了栗子泥。法术比搅拌机还要好用,煮好的栗子被碾成了颗粒细腻的栗子泥,他往厚实的栗子泥中加入淡奶油,不断稀释,令其口感柔顺滑腻。
稀释的栗子泥被一分为二,一部分再度加入淡奶油,混合称为有淡淡栗子味的奶油馅,而另一部分则是被装进裱花袋中。
奶油馅经过冰镇后夹在两片圆圆的蛋糕块中间,栗子泥被装在裱花袋,在蛋糕面上留下一圈一圈细细的棕色栗子泥线,馅绕圈圈向上盘桓,到顶端时猛地一收,堆成了尖尖的塔顶。
中黑羊:“咩咩咩咩咩咩咩咩!”
看上去太棒啦!
莫文远率先拿起一块放入自己口中,咀嚼咀嚼,他的表情非常享受,栗子泥中加入了清酒,与朗姆酒不同,清酒的味道比较淡,它让栗子的香味成为了主导,夹层淡奶油中加入了细碎的小冰块,吃进嘴里的时候偶尔会有咀嚼冰块之感,冰镇过后的奶油质地凝实,咬在嘴里简直棒极了!
莫文远:“嗯嗯嗯嗯呢,就是这个味道,清酒挺不错的,下一次可以考虑加加看果酒。”
“嘀嗒、嘀嗒”
中黑羊是真的口水直下三千尺了,他一边流口水一边可劲儿“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咩”。
快给我吃一口啊!
……
圣人所能接触到的流行往往被长安城中的其他郎君要慢些,酒水蛋糕等物皆需要官员献上,他才能尝到。
牡丹酒既然成为了风靡士族圈的酒水,自然也有人献给他,不多日就连李三娘食肆的新点心都上了圣人的案头。
圣人道:“此物也是天竺沙糖制的?”
“在用糖一块,莫家小郎真是做到了极致。”
献上来的官员知道圣人欲听何物,就说了说李三娘食肆糕点的价格不一,言最便宜的清水蛋糕、青团等物寻常百姓也能买得起,又说他们还收留了不少灾害流落到长安城的流民做工。
圣人听后点头,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
菩萨在处理完西游路上的神仙坐骑后来到天庭,先把差点被玄奘物理渡化的妖怪领回去,随后到了太上老君处。
老君坐在八卦炉前,老神在在,似在等新丹药出炉,菩萨刚在宝殿前落地,他就睁开眼睛。
观音菩萨踏入殿内,表情一阵扭曲。
这么浓的酸菜味,是怎么回事?!
第48章
夜深人静时莫文远又在梦中看见了菩萨。他毫不见怪, 垂手而立,听从菩萨吩咐, 看他又有何事要同自己说。
菩萨道:“我此次来, 并无甚大事, 只是替太上老君传话。”
太上老君?莫文远立刻反应过来,是说鹤十六的事啊!他心道还是大圣靠谱些, 距离他物理渡化仙鹤精已经过了几月,白马寺的和尚还是没给他仙人回复, 言是仙人闭关,太上老君又并非佛门人物,他们想上达天听难度系数较大,故而一直没有回音。
他道:“太上老君有何说法?”
“此仙鹤精确实是他养的坐骑之一, 然老君养得仙鹤众多, 下凡一只也无甚关系,便委托莫小郎君代为教化。”
莫文远:“啊?”
他教化仙鹤精?怎么教化,教他如何做菜吗?
“此仙鹤精有点小神通, 莫小郎君若有什么事直接吩咐他做便是,尔待他可同待自己的徒弟一般,任凭差遣。”
“只有一事, 莫小郎君若觉得他做得好了,不妨给太上老君供奉些酸菜罐, 只肖找有太上老君像的地方便是。”
听到这,莫文远的心情只能用点点点点点一众省略号来形容,供奉酸菜?还能不能好了?便是他想供奉都会被道观的人打出去吧?太上老君与西天诸佛可不是一家的!
他在世俗众人眼中早就打上了佛门的烙印, 这年头和尚道士的关系不佳,尤其是两教之争中佛教占了上风,莫文远确定自己进道观会被视为挑衅,而且供奉酸菜实在是太不成体统了。
他牙酸道:“太上老君难不成爱吃酸菜?只供奉此物未免也太寒颤了。”
菩萨深意为意,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然太上老君确实很爱酸菜。”爱到用小炼丹炉烹酸菜的地步。考虑到仙人薄面,此话他是不会跟莫文远说的。
哎,想他昨日才进大殿就差点被酸菜味熏出来,真是难受极了!
莫文远忽然觉得不对了:为何天界会出现酸菜?此物难道不是只有凡间才有?而且指名道姓要他供奉,太上老君不会已经吃过了吧?说不定还觉得味道很好?
他沉默想到,自己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
莫文远被托梦时,鹤十六也同样接到了太上老君的托梦,他的理解似乎与莫文远的理解产生了一丝丝的偏差,第二日早上就杀到洛阳城拜倒在莫文远的裤腿管下,声情并茂道:“师父!请务必让我跟随您,侍奉左右!”
中黑羊看他的模样,尤为不爽,羊蹄子哒哒哒哒向前移,到鹤十六面前居高临下道:“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咩!”
就你这小神通竟然还奢望入莫小远的门下?省省吧!
他鄙夷道:你会什么,是刀工够好,还是会烹调技术,还是做点心上很有心得?什么都不会竟然还想跟着莫文远,想得太美了!
鹤十六给他吓得瑟瑟发抖:“我、我可以伴随莫小郎君身旁,帮他做、做杂物。”
“再不行,坐骑也能当啊!”骑仙鹤可是很有面子的!
中黑羊勃然大怒:好你个仙鹤精,活得不耐烦了,竟然想和我抢饭碗,是真的想成为仙鹤火锅吗?
莫文远看一人一羊对话,好笑道:“做徒弟就不必了,贺郎跟随车队行走在两京间,已给我很大帮助,之后若有需要,还请继续帮我看护车队。”
“我昨日夜见菩萨,听闻太上老君喜食酸菜,此物做法并不很艰难,食肆中便有大量人帮忙制作酸菜,待做完活后也回家如法炮制,腌制几罐,并非不传之法,若贺郎想要学习一二,也可来我院落中看看,到时便是回了天上,也可腌制酸菜供奉老君。”
他这番话是说在鹤十六的心坎上了,他激动得差点流下宽面条泪,心说莫小郎君实在是太好了!
……
农历十月后,莫文远准备离开洛阳回长安,但他似乎有某种情结,每次离开洛阳都要留下点什么来年来开,像是今年,他就准备在离别之际,在洛阳酿造酱油。
莫文远算得刚刚好,酱油从酿制到完成需要四个月时间,等到来年两三月回来验收成果刚刚好。想到终于要做酱油了,他甚至有点小激动。
做酱油是他很小时候就决定好的,纵观中华的美食史,酱油作为调味料,地位至关重要。有关酱油的记载最早出现在南宋,《吴氏中馈录》中记载了用酒、酱油、芝麻油蒸螃蟹,更早的记载那是没有的,便是到现代,人们都不清楚这种调味料是什么时候登上历史舞台。
可以肯定的是,在唐代是没有酱油的,要是有的话,这种调味料一定会走进千家万户,毕竟对才接触到酱油的人来说,便是用它拌饭都能令大白米饭增色不少。
酱油的制作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莫文远习得的制作酱油方法中,只需要做出关键的酱油曲精,其他步骤便很容易。
曲精是种孢子,说得具体点就是米曲霉和黑曲霉经过干燥分离得到的孢子,对其中的化学原理,莫文远半知半解,只能堪堪了解两种霉为何物,孢子为何物,但缺少相对应的精密化学知识却不妨碍他培育这一必要成分。
他选择的培育方式是用蒸汽锅煮豆子,等煮好的黄豆自然发霉后筛选提取菌类,有善于各种法术的中黑羊在,控制温度变成了易如反掌的小事,而保存菌类,莫文远自然有一手。
虽然他也会用袖里乾坤之类的能够保证菌类稳定的法术,但莫文远知道,会法术的人那是极少数极少数,想要未来让酱油变得普及,那么制造过程必须保证是绝大部分人都有条件达成的,所以除了一开始调整温度让中黑羊插手了,其他他都是独立实验独立完成。
断断续续试验几个月后,他终于培养出了完美的酱油曲精,也留下了精密的记录,毫不夸张地说,只要按照莫文远写得方式培养菌类,就能得到最完美的曲精。
在把关键曲精培养出来后,他就准备着动手做酱油了,徒弟们听说师父准备做种新的调味料,纷纷放下手上的工作,到院子里观摩。
看他准备了大量的黄豆,三徒弟白邵君好奇道:“师父可准备做豆酱?”在他们心中,许多黄豆能做的无非就是两种东西,一种是包括豆腐豆浆在内的豆制品,二则是餐桌上的常用菜,甚至是贫苦人家冬日里唯一的调味菜,豆酱。
前者就是莫文远捣腾出来的,若是相关豆制品问世,他不会如此慎重地告诉他们自己要做种全新的调味料,所以白邵君猜师父做的是某种酱料。
果然莫文远道:“并非豆酱,但其味道与制作方式却与豆酱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仔细描述道,“我欲做之物,其味比豆酱更鲜美,而质地比豆浆更淡,此物与酱清类似,却比酱清更好保存味道也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