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的课上氛围轻松,学生也相对更活跃,但事实证明明恋暗恋都伤心神,路荣行和关捷都没怎么听讲,一直在暗度陈仓地传纸条。
关捷:你说我该听老张的吗
路荣行:该吧,但你听得进去吗?
关捷:够呛
路荣行:你这么清楚,那就按你自己的打算来。
关捷:可老师说的也有道理啊
路荣行太懒了,都没写字,直接从旁边拉了个箭头,指回了“该吧”那一行。
关捷一看就发现这事没得聊了,老师的话不敢不听,自己的主意没魄力坚定,他泄气地将下巴戳在桌上,萎靡了一会儿,感觉传得有点意犹未尽,就在聊天内容上加上方框、菱形和箭头,画成了一个循环语句的程序框图。
路荣行接过来后愣了一下,在下面写道:这是我们高三数学书里的东西,你什么时候学的?
关捷看了更茫然,有点惊讶,按捺不住燃烧的讲小话之魂,躲在他后背嘀咕了起来:“数学书里的?不是吧,这不是C语言里面的什么for循环吗?”
路荣行不搞NOIP,又没上过大学,转头看他:“C语言是什么?”
关捷一边眼观四路,注意老师的动向,一边非常小声:“好像是计算机的一种编程方法,我也不太清楚。”
路荣行:“那你是从哪儿知道这些的?”
关捷:“在省选队里等实验的时候无聊,看见一个大佬玩计算器,问他他给讲的。”
外面的大佬是真大神,化学和生物的双竞党,大家只能拿来算加减乘除的卡西欧fx,神人能够自己编简单的公式一键求解。
关捷出去过了,才认识到他们家原金大佬强归强,但也不是天才,所以他才会有忍不住泪水的压力。
然而在路荣行看来,关捷已经比他想的似乎还要聪明了,他有点吃惊地说:“大佬讲一下你就能听懂吗?”
“还行,能理解是个什么东西,”可是那天他们蹲走廊的几个人都听懂了,关捷就没觉得这个有多难。
当然觉得简单的一个方面,也是因为他只接触了概念,根本没上手做过题。
“那你有点厉害,”路荣行大方地夸完他,接着心狠手辣地来揭自己的短,“反正循环这一章,我是一题都没做对过。”
什么i、s、t,什么时候跳出循环,绕得他脑壳疼。
其实关捷一直觉得,路荣行的数学之所以差,就跟自己的语外一个德行,越差越抵触,越抵触越不学,越不学更差,不断恶化的死循环链就出来了。
是他们比谁傻?真的学不好这一门吗?
明明在传纸条之前,关捷觉得就是这样,可对象换成路荣行,他又悄悄地叛变了,因为路荣行要是傻的,那喜欢他的自己就成瞎的了。
“诶,”关捷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从后面用双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凑在他耳后跟上说,“跟你打个商量。”
路荣行被他说话的气流和鼻息喷得有点热痒,不过他压根没动:“预备,打。”
关捷贼笑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这星期放假了,你把循环那章的书和习题给我看看,我看我做不做的好,我要是能做,我就给你讲,好不好?”
“要给我当数学辅导老师啊?”路荣行从侧眼角并不宽阔的余光里瞥他,笑道,“多少钱一个小时?”
关捷承蒙他瞧得起,笑声明显欢乐了一点:“不要钱,你帮我看一下英语,划几个重要一点的单词给我背,o不ok?”
老师让背他酱油打得飞起,但是路荣行划的,关捷觉得自己应该会愿意一点点。
而且他也没有奢望能够学到多好,要求非常慈悲,超过及格线就可以了。
路荣行还没想好怎么套住他,他倒是自己先蹦过来了,路荣行觉得四舍五入,这也能算一个偏向自己的天意了,他笑了笑说:“ok。”
第127章
为了有资格当路荣行的关老师, 关捷开始补他的数学了。
潮阳不属于新课改区,文理用的数学是同一套教材,只是考试选题上侧?7" 险道神66" > 上一页 69 页, 夭煌? 这样无疑对关老师更有利。
他先去问数学课代表借了笔记, 挖东墙补西墙,在语文课上草书狂抄。
说起来爱慕一个人, 实在是一种奇妙的心境,原本不想做的事,和对方挂上钩,主动性突然就有了。
那种乐于为他付出, 并且希望能够获得他的认可、夸奖甚至仰慕的感觉,每时每刻都在转换成活泼的动力。
关捷回来的时机还不错,班上数学老师讲完向量, 接的内容是椭圆及其方程式, 这些内容和之前不粘连,最适合他这种空降党。
关捷坐在角落里,听懂没问题,就是前面有几个高个子,老是挡他的视线。
他半站起来看过黑板,也把邢大本垫在屁股下面增过高,最后因为不太适应老师的讲课节奏,觉得有点慢, 埋头自己看了,不过老师抄例题的时候会抬头。
然后环境变了, 课间教室里鸡飞狗跳,关捷静不下心,回不到集训的状态。
有时他课上在刷题,要是下课前没做完,课间90%会收到干扰,爱玩的同学要揶揄他勤奋,好奇心重的又要来翻他的例题册。
可是不刷吧,关捷心里又过意不去,他回来的时间太短,集训的高压感还铭刻在心,总觉得过去的时间都是将来要丢的分。
胡新意和罗峰也是好朋友,干什么都想着带上“孤独”的他。
胡新意:“拉尿去吗?”
罗峰:“超市超市,走走走。”
厕所是要上的,超市即使懒得跑,但思路也必然中断,所有的一切加起来,导致关捷回来后自学的效率直线下滑。
不过有得有失,另一方面,他也慢慢走出了竞赛失利的隐痛,具体表现在脸皮明显变厚了。
越靠后,碰到同学再问他,关捷就能够越无所谓地开玩笑了。
比如同学问他,得了国家的几等奖,他就会说:“应该是特设奖吧,叫莫得奖。”
又有人想当然,说:“你们竞赛班出来的都是高智商,考个重点大学应该还蛮轻松的吧?”
关捷谢谢他的夸奖,只是话没出口人就开始笑:“还行吧,往床上一躺,眼睛一闭,做个梦,今天上清华明天上北大。”
同学们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呵呵呵。
星期四上午下了第三节 课,关捷的习题册才翻过三张纸,他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带着一种隐隐的负罪感,到小卖部给老明哥打了个电话。
对面接线很慢,呼叫声快结束了才连上线,随即教练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好,哪位?”
“教练,是我,”关捷在嘈杂的背景里说。
老明哥分辨声音的能力奇差无比,又问了一遍,关捷自报了姓名,他才呵呵地说:“我就说声音听着熟悉呢,你休息得怎么样了?准备什么时候回学校去?”
关捷觉得他把自己想得也太爱玩了:“休息好了,课都上了一天了,你们呢?省队的集训是不是已经开始了?”
老明哥意外地“嘿”了一声,心情听着还不错:“还没有,还在老地方。”
原定时间是昨天下午就该转到民大,安顿好了今天开始集训,可省选这边出了点问题,导致省集时间成了个烟雾弹。
关捷对远方的事情一无所知,听完很费解:“选拔的时候天天喊时间紧迫,选完怎么又没动静了?”
这事说到底,和关捷也有关系,但竞组委还在商议决策,老明哥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先捂着,他说:“那谁知道?不过这个也不重要,反正在哪儿都是一个学。”
在哪儿对于关捷这种没走完流程的选手来说,还是有点区别的,不过他嘴上乖乖地说:“嗯。”
“你别光嗯,”老明哥提醒他说,“回去了也别松懈,该看的看,该做的做,不懂的一定要及时打电话问我,你还是有机会的,听到没有?”
关捷现在有的是时间融会知识点,也没有比赛迫在眉睫,到不了“及时”问他的地步。
要是有不懂的,他大不了先跳过,等教练回来了一次问完。
但这盘算说了要挨骂,关捷继续阳奉阴违:“听到了。”
老明哥这才想起正事来:“对了,你给我打电话是要干啥?”
关捷大概说了下调班的事和自己的状态,完了咨询道:“教练,你说我该去1班吗?”
老明哥沉默了一会儿后说:“从前景上来说,当然是应该去了,相信你自己也感觉到了,学习环境对人是有影响的。不过这事不急,你先不要动,可以再想想,但是不要回去玩野了。”
关捷在心里说,老张+1票,随后老实地答应完挂断了。
离开小卖部之后,关捷折回了教学楼,路上他与今年的第一场雪不期而遇。
旁边有人叫着“下雪啦”的时候,关捷驻足停在前广场上,仰起头,看见灰蒙蒙的天幕上,白色的小碎点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那些落在他脸上的雪片迅速融化,带来了一点若有似无的凉意,剩下的掉在头发和衣服上,短暂地保留着原型。
很小的时候关捷就发现了,雪花有不同的形状,当中部分六边形的纹路还精致得像是工艺品。
那时候他问李爱黎,雪花为什么这么漂亮,李爱黎告诉他说,因为它是雪花,雪花就是这样的。
现在他自己明白了,这些精美图案背后的原理,是因为水分子的共价键。
从什么都靠问,到自己开始真正明白一些事物的本质,关捷用了十七年。
以后他会越懂越多,明白喜欢路荣行也是一件正常而又光彩的事,学会并善于自己做人生里的许多决定。
不过眼下的这一刻,他只是为这个冬季独有风景的突然到来酝生了一点欣喜,并顺理成章地有了个到某处一游的借口。
关捷站在观察广场上,远远地看了路荣行班上的那层窗户一眼。
而如果他有千里眼,就会发现他喜欢的那个人,这一刻压根就站在窗户旁边。
11月的考试过后,路荣行在月度的调座里来到了5组的中间。
这个组离走廊最远,光线好,还清净得不得了,他贴墙坐着,感觉除了窗户有点漏风,其他一切都好。
教室里嚷嚷起来的时候,他刚站起来,准备去接热水,这一声引得不少人都钻进了过道里,路荣行没看雪的人急切,站在位子上等了等。
等候期间,他也面向窗户,嫌冷没开窗,隔着有点灰痕的玻璃往外看,仔细盯了盯才看见旋飘的小雪花。
室外的一层上有人跑跑跳跳的,看起来还童心未泯,期待着一场能够砸雪球的鹅毛大雪。
路荣行想起关捷直到去年还是这些人里的一份子,脑子里大概知道不可能,但目光不受控制,还是在楼下的广场上逡巡了起来。
只是距离太远了,雪天的能见度也不太高,路荣行很快发现有个人影很像,但又不能百分百确定。
不过五六分钟后,关捷自己跑上来证明了。
路荣行接到同学的通知,说有人找他,出后门一看,发现果然是他。
3班每个人都长了眼睛,下雪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层,关捷这趟完全是个无用功,可他还是跑来了。
“下雪了诶,”他在大厅里这个消息满天飞的背景里聋了一样,笑着通知道。
路荣行看他跑得有点喘气,头顶上也有点雪融后的水雾,有点察觉地说:“刚刚你是不是在下面的广场上面玩?”
关捷没玩,他只是正常地走了回来,但路荣行是怎么知道他刚在广场上的?
“我刚刚是在那儿,你看到我了啊?”关捷心里为他的关注暗自有点愉快。
路荣行没想到还真是他,笑道:“看到了,一个人杵在广场中间,你在哪儿干什么?”
关捷:“我去小卖部打完电话回来,碰见有人说下雪了,我就看看雪在哪儿。”
路荣行不解地说:“你给谁打电话,家里吗?我这儿有手机,你跑那么远干嘛?”
他的就是他的,关捷从来不因为和他关系好,就把他的东西当成自己的一样用,这样占便宜,李爱黎知道了要训他的人。
“我去买东西吃,顺便就打了一个,”关捷忽悠他说,“不是给家里,是给教练打的,跟他说一下我回学校了,也问问他们在外面怎么样。”
路荣行点了下头,并不关心教练和大佬,立刻转移了话题:“你去超市买什么吃的了?”
关捷卡了一下,编了个三两口就能消灭掉的零食:“买了根肠儿。”
路荣行要是爱吃一点,大概就能看穿他的谎言了,因为他身上没有烤肠那种留香持久的气味。
可惜路荣行在吃方面经验稀缺,不疑有他,看了眼他空空的双手,笑道:“跑一趟买的东西还不够路上吃的,下午晚上还有课,你怎么不多买一点?”
关捷心说因为我只是去打了个电话,但谎已经撒在前面了,他只好继续往下圆:“你不吃零食你不懂,买再多也屯不住的,最好是现吃现买。”
黄灿和何维笑都吃,但路荣行没见着食物争夺战有那么激烈,存疑地瞥了他一眼,“哦”了一声,跳过了这个没营养的话题。
“对了,”路荣行提起了正事,说,“你祖德老师书上面前5章的单词,我都给你标出来了,等着,我去给你拿。”
关捷点了头,第一反应是他效率真快,第二反应是有压力。
前天说好了,要做彼此的辅导老师,路荣行从这一刻起已然上岗了。
可是关捷这边,自己高二上册的课本还没看完,下册再加上高三的两本,让他陡然有了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他上课不会再臆想他和路荣行一起考进大学的美好生活了,他得看完书了,然后再去做一定量的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