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与雨燕[现代耽美]——BY:二冬

作者:二冬  录入:06-10

  宴喜臣一动不动,凝视着台下的人。
  太熟悉,太真实了,如果不是从表世界出来,如果没有杜亚琛坚定他的信念,宴喜臣几乎就要相信,他就是方烁本人。他的头发还是他给剪过的,脸上的胡子还没完全剃掉,身上的武装服是经常上战场的那一套。
  越是真实而过目不忘的细节,越是让宴喜臣几乎难以相信,这是由他的妄想和方烁的恶念所生出的一个人。
  “你终于来找我了,这一次也让我等了很久。”该隐在台下说道。
  “不,这次我不是来找你的。”宴喜臣握着手中的枪,低下头去,“我是来杀你的。”
  “杀我?”该隐饶有兴趣地歪了歪头,“用你手里那把枪,还是手里那把刀?”
  宴喜臣站在聚光灯中,看到该隐在台下打量他的神情,像打量一个小丑。
  “不重要,今天我和你,只有一个人能走出这里。”
  宴喜臣的话音刚落,该隐就鬼魅般地从台下消失了。他忽然间出现在宴喜臣身后,扼住了宴喜臣的咽喉。宴喜臣的反应已经算快,他手臂猛地向后挥摆,低头,但还是慢了一秒,被该隐掐着喉咙提起来。
  呼吸瞬间被阻断,喉管疼得快要咯血。脑部充血,宴喜臣双眼通红地端起枪。
  该隐掐着他的脖子举起来,自下而上地看着他,笑道:“怎么,你真的要试图和我对抗?你行不行?记不记得十二岁那一年,我就是为你打架,从此在耳根后留下了一道疤。后来我也一直为了你打架,谁敢欺负你,我就叫他后悔。我罩着你一辈子,你现在要跟我动刀枪,你觉得你赢得了我吗?”
  “你根本……不是他。”宴喜臣双手狠狠地抓着该隐掐他脖子的手,用力在他皮肤上抠出血痕来。
  他在该隐有些讶然的目光中,窒息地从喉咙中拉出自己的声音:“你不是方烁……不是他,不是!放开我!”
  钳制他的手忽然松开了!
  宴喜臣跌到地面上,剧烈地咳嗽,充血和缺氧让他一时间眼前发黑。他依旧紧紧攥着手中的枪,抬起头来。
  该隐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刚才不受控制的手,他站在那里,缓慢将目光挪向地上的宴喜臣:“啊,原来是这么回事,你已经知道了谁才是这个空间的意志者。不过没关系,就算你知道了,也逃不掉的。”
  面前的影子倾泻下来,该隐一脚踢开宴喜臣手上的枪,在他面前蹲下来:“因为我的存在,就是为了制裁你啊。这个世界是你的,也是我的,我的意志及你的意志,这么多年,你以为自己还分得清么?这个世界的规则早于任何人知道的存在,包括你。别忘了,最初是你自己亲手将生杀大权交到了我手上!”


第62章 里世界的坍塌
  巴西利卡大剧院四处弥漫起大雾,说它是雾气不太确切,因为剧院内黑暗又干燥,实在不像起雾的样子。但宴喜臣面前的空气,确实变得浑浊起来。
  刚才,他趁方烁不注意时绝地反击,没能进行任何攻击,却暂时脱困。
  宴喜臣从地上攥紧枪,手心全是汗。
  还没有怎么样就先见了血,这不是个好兆头。
  将手心的血污在裤子上用力蹭掉,宴喜臣闭上眼,在迷雾中听声。视觉被屏蔽掉,耳边的动静就敏感起来,心也重新静下来。
  他是来杀掉过去的逃避,不是来回忆过去的。
  手忽然动了,宴喜臣睁开眼,视网膜中黑影猛地一晃,宴喜臣下意识抬手。
  他提刀横在胸前,上一次在巴西利卡大剧院,他就是这样,站在杜亚琛面前。那影子的速度实在太快,几乎让宴喜臣看不清楚。手里的枪没有用武之地,刀反倒先开了刃。
  看不清楚方烁从哪个方向来,多年战斗经验让他下意识挥刀。什么都没有,好像捕风。低头看去,刀刃上却有淡淡的血迹。
  宴喜臣心跳极快,注意力却异常集中,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握着刺刀的手指轮番张开,更紧更用力地攥住。
  台下已经看不见了,整个聚光灯照耀的台面,被浓雾散射出丁达尔光束。一个身影缓缓从浓雾里显出来,这次倒没有极速靠近宴喜臣,却让宴喜臣愣了一下。
  十一岁的方烁,多久之前的记忆了?
  年纪小,脸蛋还稚嫩,白皙的脸上带着雀斑,表情却是完全不同于孩童的成熟。宴喜臣记得,那年他们谈天说笑,方烁说的许多事,是他那个年纪家庭完满的小男孩听不懂的。每次方烁也不强求,就好像宴喜臣能在身边听他说,已经是莫大的满足。
  年幼的方烁一步步走来,起初眼睛盯着宴喜臣,越靠近他,脸上就带上了笑。
  宴喜臣举着刺刀的手有些发酸:“烁哥……”
  这是他的回忆,下手已经很难。对十一岁的方烁下手,他真的能做到吗?
  十米,五米,三米,就在方烁跟宴喜臣之间只剩下一米时,宴喜臣动了。
  他闭上眼,速度不算快,甚至有些温柔,却毫不迟疑地割开了面前少年的喉咙。他闻到血的甜腥味,面前的人影倒下去,身后响起鼓掌声。
  方烁这次是在他身后,声音听起来却阴鸷:“想不到,你竟然真的能下手。”
  宴喜臣重新攥紧枪,他还没有睁开眼,侧着耳听,不由分说向后方开了一枪。
  睁眼,宴喜臣回头,青年时代的方烁,年轻,朝气,站在他背后几米开外,歪着头,子弹悬浮在他面前,没能再进一寸。那些子弹就像之前一样,猛地向宴喜臣的方向反射。
  风声乍起,宴喜臣攥紧了拳头,子弹先是在他面前停滞,紧接着叮当一声落在地上。
  沉默中宴喜臣扔掉枪,双手拔出刀,垂在裤腿边。
  “看来子弹对我们两个都没有用,真要分出胜负,也只能白刃相见或赤手空拳了。”方烁的身影再一次从黑暗中消失,这次他的影子穿梭的速度虽快,却不再像之前一样视线都无法捕捉。
  宴喜臣站在原地,看着方烁最后一刻消失在视线中的那张年轻的脸,心中做了决定。
  他想起的,是在表世界病房门背后,依然温柔,依然爱着什么的那个方烁。
  眼前熟悉却又陌生的脸,让宴喜臣再一次确认,自己已经和那个真正的方烁道别了。
  他攥起刀,站在原地,没有冲动地去追,而是聚精会神地听着风声,同时脑内飞快地转着——他必须要相信,自己是这空间唯一的意志者,没有什么能让他改变,只要他肯,无坚不摧。
  该隐之所以无法战胜,是因为受他的意志保护。要想战胜他,也就是从意志上战胜那个过去的软弱的自己。他们之间,到了必须了结的时候了。
  宴喜臣身形忽然动起来,比他手中的刀更锐利,划开浓厚的雾气,直逼该隐的面门。
  他的速度前所未有地快,出手也前所未有地犀利。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不止一声,起先是对撞的清脆,紧接着就叮当乱响起来,听似杂乱,实际有规律可循。宴喜臣看不清他怎么出刀的,实际上他连自己怎么出刀的都看不清楚。
  他的速度,已经渐渐变得和该隐一样了。
  眼前一片银光,宴喜臣下意识后仰,拗腰,同时手里的利刃猛地送出,从大腿到后背到肩,膂力猛地爆发,他出手有千钧之重。一刀切过,他翻身出腿,另一只手的刀已经从下面奉上!
  宴喜臣什么都没想,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就像提前安排好那样。浑身的血都热了,每一寸神经和肌肉都像紧绷的弓,身上却没有一滴汗。他甚至用不上聚精会神,所有的攻击指令就像被书写在他骨子和血液里一样。攥住刀,面对强劲的敌人,只要克服了心理上的这关,他就是无往不破的剑,要劈开一切迷雾。
  宴喜臣刀刀毙命,视线晃动时,他看到该隐紧咬着牙,找不到出手的空隙。他越来越虚弱,那是宴喜臣投射在他身上的意志在流失的表现。近身搏击,尤其是激烈的对抗时,彼此身上的每分毫变化,对手最能敏感地洞察。宴喜臣出手本就狠戾,捕捉到该隐的状态后,出手越发快。
  他用三分钟将该隐从台前逼到台后,忽然间手上力度加速。劈,斩,刺,他抛却了每一招的力度和角度的拿捏,奉上全部的速度和力量。
  这是强攻,是破釜沉舟,是致命一击!
  该隐的速度和宴喜臣足以匹敌,几乎看不出破绽,然而在宴喜臣疾风暴雨的强攻中,从该隐牢不可破的圆弧看到一丝缝隙。
  他从缝隙中攻进去,刀刃猛地刺进该隐的胸膛。
  疾风暴雨就像忽然被按到暂停键,眼前的人影晃了晃,扔了刀,赤手用力攥住胸口的刀刃。血顺着锋利而雪亮的刀口往下淌,宴喜臣顺着那抹艳红,终于抬眼对上了那双眼。
  不可置信,然后是震怒,悲愤,许多种情绪,不亚于宴喜臣手里的那把刀,刺到他心里去。
  但他没有松手,他不顾那只攥着刀刃的手,用力而缓慢地将刀送到最深,直至只剩下刀柄留在外面。
  那些情绪都不属于该隐,宴喜臣对自己说,是属于曾经逃避的自己。几个月前,他大概也不敢相信,对着方烁的这张脸,自己能做到亲手把刀送入他的胸口。
  前半辈子,他一直在逃避……表世界,桃花源,乌托邦,该隐。
  那种眩晕的感觉又来了。
  巴西利卡大剧院的雾气散去,该隐手里的刀落地,他已经退到了舞台最后面,无处可退。身后是玫红色绒帘,多少喜怒哀乐,百态尽现的舞台剧,都曾从这红幕布后上演,又由这红色幕布落下而结束。
  站不稳似的,该隐伸手扯了把红绒幕布,整个幕布散落下来,盖住他身后的一片漆黑。宴喜臣松手,任由他向后踉跄了两步。宴喜臣在裤腿上抹掉手心的汗,刚才还没发觉,后背已经湿透了。
  然后他再次上前,反手攥住刀柄,闭上眼将该隐胸口那把刀猛地向下一剖——
  没有想象中的血腥味,没有尸体,该隐就像一缕烟似的,在开始蒸腾扭曲的空间中消失了。
  一切都是捕风捉影。
  里世界另一头,杜亚琛带领手下三个守望人,包括老江,在S区做最后的对抗。整个战场都像被点燃了一样,半小时前进行过一次轰炸,整个城市弥漫着硝烟,脚下的柏油路沦为焦黑的废土。
  这是第三轮进攻,他们损失了七十多人,表世界势力于三小时前对S区边界进行疯狂的攻击,杜亚琛必须在三轮攻击内,挡住他们通往A区的路。
  声东击西,这是他早有的准备,唯一没告诉宴喜臣的计划。
  三小时前他们对整个S区放出风声,该隐出现在A区,他们将集火毁灭该隐的意志。
  杜亚琛在枪炮和硝烟中抬头东望——只有如此,才不会有人去打扰巴西利卡大剧院。属于宴喜臣的战场,在那里。
  说做他手中的刀,就说到做到,必要时候,也是他身前的盾。
  忽然间,心头轻动,像被谁拨动尾弦,杜亚琛猛地再次望向巴西利卡大剧院的方向。冥冥中,他感觉到某种微妙。
  远处的高台上响起震耳欲聋的炮火声,高处连发三次,他听到有人的声音像空中缥缈的烟雾,循着风缓缓飘来——
  “门打开了!门打开了!门打开了——”站在高处的人就这么循环又嘶哑地呐喊着,那声音中有狂喜,有孤愤,又好像百感交集。
  那个声音不断狂吼着,是十几年来孤独和恐惧的爆发,是殊死战斗后令人哽咽的感情。
  整个战场冷却了几秒钟,紧接着里世界势力的人爆发出狂欢的呼喊,尖叫,还有宣泄般的大吼声。与之相对的,是表世界那边传来愤怒,震惊,悲恸和绝望的声音。
  痛苦的声音总是比快乐的声音穿得更远,许多人被那样绝望的声响所震撼,一时间茫然地放下肩上扛的炮,不知所措。更多的人反应过来,也都露出茫然的表情。
  “向东……”杜亚琛三两下迅速爬到了装甲车顶上,“向四面八方!带着你们的人离开!那些被封锁的路,地图的边界已经被打开!回到现实世界里去!”
  下面立刻传来带着腔调扭曲的大吼:“回到现实世界里去!”
  人群沸腾。
  杜亚琛心跳极快,他远眺,已经看到道路的尽头,蒸腾的空气,又开始变得扭曲。
  上一次是巴西利卡大剧院,这一次是整个里世界!
  空间的意志已经消散,该隐已经被杀死,这个世界……这个空间,就要坍塌了。
  作者有话说:
  本文这周末结束,大家是不是加把劲儿,再体验一把追文的乐趣?


第63章 没什么一成不变或永恒更新时
  世界就要坍塌了,该隐已死,神已死,这消息在一小时内传遍了整个里世界。
  实际上,消息根本不需要人去传,里世界的各个区域在一小时内出现了物体流质化的现象,人们目光所及的一切,楼房建筑,花草树木,地面马路,都开始升腾,在空气中变得扭曲。物质不再是能够抓住的东西,它们变成无形态的,即将消失的某样东西。曾经历过巴西利卡大剧院那一战的人,此刻都看呆了。而没有经历过巴西利卡大剧院的人,没什么比此刻更清晰地让他们体会到一些东西的流逝。
  有人狂喜,有人悲恸,有人看到希望,就有人绝望。
  空间在坍塌,没什么一成不变或永恒,如果世界毁灭,众生相近在眼前,唯独这条规则警世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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