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细的,娇小的,惹人怜爱。
在她眼里,钟离然似乎一直都是这样的一个可怜小东西。
她怜惜这小孩幼年丧母,喜欢她的聪颖,觉得这是个需要怜惜的人,所以对这孩子百般纵容,与求以予。无论是怎么样的请求,在顾思源能容忍的范围里,她都是可以给予钟离然的。
顾思源向来随心,也不想去思考这份心软从何而来。她想做,于是便做了。
就好像这个时候,她听到了一份极其灼热的倾诉,也只想了一瞬。接着搂住了怀里的钟离然,与她一同闭上了眼睛。
其实她与钟离然一般,多多少少有些认床,在她身边呆了许多年,回到家中那几日,顾思源也没有睡好。如今靠着熟悉的人,心神一放松后,顾思源就沉入了睡梦中。
她心宽,脑中从未装下很多烦恼。一夜无梦,到了清晨起来后,发觉钟离然已经不再烧了,人也精神了许多。
钟离然有了精神气,决心起床洗漱上朝。顾思源拗不过她,于是早起与她一起洗漱用膳了。
两人用了早膳后,难得早起的顾思源伺候着钟离然穿衣。她一边给钟离然系腰带,一边劝阻道“陛下大病初愈,要不还是别去上朝了。”
“只是小小风寒罢了,朕今日若是不去,明日大臣们就要来探病了。”钟离然这么说着,微微垂眸,凝视着顾思源,抬手捧住了顾思源的脸,轻声道“顾思源,让朕好好看看你。”
顾思源愣了一下,钟离然捧着她的脸吻了上去。温热的唇压了上来,带着丝丝的甜意裹住了顾思源。顾思源轻启唇瓣,含住了钟离然柔软的舌头。于是唇齿交缠,清甜之气在二人口中蔓延。
这个吻,比起以往的每一个吻都要缠绵。
顾思源软了身子,趴在钟离然身上轻轻喘息。钟离然用力地抱住她,埋在她颈间猛吸了一口气,好一会才哑着声音道“顾思源,你今天吃糖了吗为何如此香甜”
第39章 八.3
顾思源自然没有吃糖, 也不明白钟离然这个评价从何而来。她笑笑,抬手捏了捏钟离然的耳朵, 轻声道“陛下也很甜。”钟离然俯身,“是嘛, 那再尝尝”她说着, 轻轻咬住了顾思源的唇瓣,又一次仔细地品尝她口中的味道。
这个吻持续了许久,过了许久,钟离然才抬手抚摸着顾思源湿润的唇瓣,依依不舍地前往了乾元殿。
怀中的温度缓缓下降,顾思源站在原地看了她好一会,这才起身走向未央宫, 去向李然请安。
自顾思源入宫后, 后宫诸多事务都交由她去处理, 因此李然的生活十分清闲。她与顾思源差不多是一个性子,不太爱出门, 可却是个爱吃的人。因此未央宫日常不是研究新的吃食, 就是在摸麻将打牌。
自顾思源整编完词集,交给弘文馆旗下的书店发行后,她今日又痴迷于食谱一类。她翻到了一些有意思的食谱, 拿来与李然交流, 两人照着食谱上的东西, 忙着处理午膳。
李然吃得多了, 对美食也颇有研究。宫中的御厨各地菜色都会, 她们掌勺远比顾思源亲力亲为要来得好。临近中秋,也快到了吃粽子的时候,中秋家宴之时李然想给孩子们准备些粽子,原本是今日准备试验一番的,见顾思源早早回来了就拉着她一起了。
两人用了早膳后,就让侍人将食材抬到了后院的凉亭里,躲在树影之下包粽子。顾思源没什么经验,但胜在聪慧,跟着李然倒是有模有样的。只是食材颜色着实精彩,颜色混在一起比彩虹还要纷杂。
李然一边包粽子,一边与顾思源说道“思思啊,祖母知道你昨日匆匆回宫,心中是极其忧心皇帝的。可你既然如此忧心她,就不应放任她如此胡来。”
“皇帝平日里的生活过得辛苦,早起上朝之后,又是改奏折,又是读书的,她虽年轻,也不该不管不顾这么糟蹋自己身子骨。”
“别看这次风寒是小事,那都是皇帝平日里过度损耗才有了这一出。你啊,也别太惯着她,闲暇时多带她走走,歇一歇。”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觉得皇帝太辛苦了,日子规律得不像个少年,她又听顾思源的话,所以让顾思源带她玩玩。
许是年少亲政,钟离然坐在这皇位上向来兢兢业业,甚少有放松的时刻。对于天下百姓来说,有这么一个勤勉的君主是件好事。可放在钟离然身上,如此辛劳总会有些大问题的。
历任楚帝,也有几位勤勉的君主,因国事繁重而英年早逝的。就连李然的妻子楚明帝,也是某一日看奏章时,骤然昏倒,而后短暂清醒交代了重臣要事,接着撒手人寰。
不善于劳逸结合的君王,大多寿命不长。昨日钟离然倒在床上的情形,可真是让李然担心坏了,于是言辞免不了有些着急。
顾思源听懂了她的意思,难得做了保证,“祖母别担心,我会的。”
虽是这般应承了,可顾思源从未央宫回来与钟离然用了午膳,见着她在书房批阅奏章,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钟离然每日要批阅的奏折量有许多,除了尚不能诀的要务被暂时压下,她每日都要花上三个时辰在批阅政务上。
顾思源今日没有看书,反倒是一改常态地陪着钟离然看完了所有的奏折。两人速度奇快,比起往日多匀出了半个时辰。钟离然改完奏章,见顾思源还坐在一旁,眼神一软安慰道“朕的身子好了大半,无事的。”
她说着,将一旁的顾思源拉了过来,将她抱在怀里,两人同坐。顾思源生怕压着她,就虚虚坐着,与她说道“陛下平日久坐书房,我担心陛下腰骨不适。不若这样,如今既然看完了奏章,陛下与我何不到外走走。”
这着实有些稀奇,往常喊顾思源与她一起到校场走一圈,这人都不太想动弹的。如今为了她,倒是乐意挪几步了。
钟离然搂着她纤细的腰身,将下巴担在了她的肩上,蹭着她轻声道“是不是朕突然着了风寒,吓到你了”
顾思源没有否认这一点,点点头道“陛下向来康健,此次烧得如此厉害,着实令人担忧。”她说着,向后伸手拍了拍皇帝的面颊,只说道“我不希望陛下如此辛劳,我只盼望陛下健健康康的。”
她这话出于真心,钟离然听了十分受用。皇帝紧了紧怀抱,俯身在顾思源颈后亲了一口,应了声好。言罢,示意顾思源起身,牵着她往外走。
此时不过申正,艳阳斜照在宫殿上空,将这靓丽的秋景照得极其明艳。钟离然牵着顾思源从长廊走过,在这明媚的秋景中走向了御花园。
皇宫后院中,有一片将近百亩的空地,历来被规划为种植繁花之地。已经入秋,院中开了大片的金桂,点缀在苍翠枝叶间的桂花花,散发着诱人的清香。风一吹来,花香扑鼻。
大片的金桂之下,种植着一片片细小的雏菊盛开灿烂。钟离然牵着顾思源,慢悠悠地走过满地金黄,与她穿过桂香花海,来到了一片橘子园中。
这片橘子园是钟离岱还在宫中是栽种的,前几年皇帝砍掉了不少已经不能结果的橘树,又新栽种了一批。钟离然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回来此地逛逛,看看自己栽种的东西,一解郁结之气。
牵着顾思源出书房后,钟离然一时不知道该带她去哪里走走,于是随心走到了此处。
宫人们知道她对这片院子很是上心,向来细心打理,如今不过中秋,果子早已结满枝头。钟离然牵着顾思源穿梭在林间,与她兴致冲冲道“按理说这时节应当是有橘子黄了,朕给你找找。”
她看起来很开心,顾思源也起了兴致,跟着她一块在这满园的橘子树里找到一颗好吃的。
入眼都是青中带点微黄的柑橘,钟离然左挑挑又挑挑,终于找了一枚略成熟的果子,于是摘下来,慢条斯理地剥开,自己先掰了一瓣放入口中。一口咬下去,酸汁在口腔迸裂,直酸的钟离然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连忙衣袖掩面,将口中的东西吐出来,皱着眉头道“怎么这么酸。”顾思源疑惑道“这是有多酸,陛下让我也尝尝吧。”
言罢,顾思源做势要将钟离然手上的橘子取下来,钟离然见状连忙递给了侍人,用锦帕擦着嘴角与她说道“那么酸你吃什么啊,朕一会找个甜的你再吃吧。”她说着,与顾思源又在这院子里逛了起来。
许是天气很好,大病初愈的钟离然精神头十分不错。她与顾思源走着,只觉得心中有万千话语要与她诉说,却轻咳了一声,问道“你回家,觉得如何”
顾思源每年都会有省亲的假期,但以往钟离然都不会问她的如何。顾思源怔了一下,应道“挺好的。”
顾家乃是书香门第,从上到下除了顾思源的母亲,大多数都是数得上号的书呆子。彼此之间并不太注重聚会的形式,而是更在意情感交流。因此顾思源虽贵为皇后多年,但与家中父母却也没什么生疏。
钟离然父母早逝,并未体会过这种父母俱在的感觉。她想了想,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只干巴巴道“那你母亲身体可还康健。”
这可不太像是钟离然会问的话,顾思源有些讶异,侧眸看向钟离然,“陛下今日,怎么感觉如此拘谨”
是的,明明是相识多年的人,同床共枕的亲密伴侣,顾思源却在此刻敏锐地嗅到了从钟离然身上散发出来的一丝拘谨气息。
钟离然哑然,心想还不是见着你脑袋就一片混沌了。她也不过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面对心上人时哪能全然游刃有余,怎么都有半分青涩。
钟离然很是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只说道“你好不容易回家探亲,却因为朕提前回来了,朕心有愧疚。”
这回轮到顾思源哑然了,只惊讶道“陛下为何要愧疚你身子不适,我回来照料你不是应该的吗”
钟离然抿唇,继续说道“宫中侍人如此多,朕怎么会缺人照料。顾思源,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回来的”
“自然是担心陛下啊。”
“只是因为担心朕,你就回来吗”钟离然认真的看着她的脸,不错过她脸上的一丝表情,试探道“那你想朕吗”
顾思源点点头,“想的。”
钟离然眼底闪过一丝欣喜,继续问道“那顾思源,你喜欢朕吗”
“如果,你不是朕的皇后,你还喜欢朕吗”
她问得很直白,顾思源愣了一下,失笑道“自然是喜欢啊。”她从小就很喜欢这个孩子,不然怎么会如此纵容她。
钟离然好似所有得到心上人回复的年轻人一般,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继而轻声道“是嘛,朕也是很喜欢你的。很喜欢很喜欢”
只是她还不明白,她们的喜欢暂时是不一样的。
第40章 八.4
年少情动,又是自己顶顶喜欢的女子, 只以为得到回应的钟离然, 免不了又对顾思源多疼几分,也多了不少柔情蜜意。
钟离然向来都很疼惜顾思源, 哪怕是以一种极其别扭的方式,迟钝的顾思源在她幼时都能感觉出来。更遑论钟离然日渐长大,在她面前也逐渐坦率, 这样的疼惜就更加明显。
顾思源知道她对自己的好, 所以对她的怜惜也加了倍。两人这段时日十分缠绵, 看起来情投意合, 着实羡煞旁人。
中秋佳节很快就来了,这一日钟离然给官员们放了假, 命侍卫给各家往各家送了佳节贺礼。皇帝只在未央宫中设了简单的家宴, 与仍旧留在源州城的皇室成员共同过节。
今夜无星, 硕大的月亮如同圆盘一般悬挂在天上。皎洁的月辉擦着树影洒落, 映下了满地的斑驳。一排排明亮的灯笼悬挂在未央宫的庭院上空,与四周点缀的树枝灯座将宽敞的庭院照亮。微凉的夜风吹来,将熏香吹满庭院。
贵人们坐在庭院中央的方桌前,两手放在桌上, 搓着一堆麻将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年岁稍小的孩子们在远处转着手里的小风车,与乳母们一起放飞孔明灯。
钟离然就坐在顾思源身旁,正坐着身子看她与大司命等人打麻将。她今日手气不好, 上场就输了一把大的, 一圈下来之后, 索性将位置让给了自己的堂妹,自己做到顾思源身旁看她与顾思源打麻将。
顾思源向来运气好,再监天司一群人的包围中,糊了一把大的。钟离岱恰好与她同台竞技,见她赢了就嗔道“皇后也不让让我老人家,一连赢了两把大的,再赢下去,姑祖母就没钱输给你了。”
顾思源但笑不语,皇帝坐在她身旁解释道:“朕刚输了一圈,还得让皇后赢几把才能回来呢。”
“听听,陛下这说辞。”钟离岱咂舌,一边与太皇太后同台的钟离回插话,“姑母,这就是成婚的好处了。”
李然闻言慢条斯理打出了一张牌,看着同台的钟离越意有所指道“可不是成婚的好处嘛,陛下大婚之后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明卓啊,你都二十好几了,明年也得到封地去了,总该考虑成婚的事情了吧。”
“这秀儿都快到定亲的年龄了,你这个做哥哥的都还没有着落呢。”
太皇太后口中的秀儿,指的是钟离回的长子钟离秀。钟离秀年方十五,却与他母亲这般早熟,早早有了意中人,预备年后就定亲。
钟离然乃宛王,过了二十岁仍旧没有前往封地,在朝堂上身份着实有些尴尬。早些年的时候,他野心勃勃,一心想与权贵之家成亲。而今钟离然大势已定,他再愤愤不岔,也消散了些许异心。只是这心上人一直都没有,因此一直未曾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