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先前他误会应旸约炮那会儿尤甚,饶是洒在身上的阳光也温暖不了。
程默冷静地做了两轮深呼吸,感觉好些以后,放下手机,慢慢走了回去。
“谁的电话?”
刚一问完,腰上就多了双白生生的手臂。应旸正在切菜,锋利的刀口险些擦过他手背。
惊险的场面转瞬即逝,应旸后怕地放下刀,擦干手,略带湿意的指腹摩挲着程默精巧的腕骨:“怎么了?”
程默摇摇头不说话。
应旸试图转过去看他。
程默却不让,只闷声说:“抱抱。”
应旸安静地等了一会儿,程默依然维持着那个动作,呼吸都挺微弱,要是不去留意,还以为他压根儿不存在,像个背后灵。
怕他站久了腿麻,应旸试探着问:“家里的电话?”
“……唔。”
有回应就好,可见问题不算太大,最怕他什么也不说。
不多时,应旸又问:“找你说什么了?”
“……问我放假没,”从应旸握住他的掌心里汲取了力量,程默犹豫再三,还是接着道,“让我回去看看。”
发觉他说出来以后,身体放松了些许,应旸稍一用力就把他的手拉开了,转过身和他面对面,看见一张愁眉不展的脸。
“哟,皱成苦瓜了。”
低头把他的眉心逐些吻平,以致再想皱起都酥酥麻麻地使不上劲,程默倒退着被应旸抱到身后的中岛上。
那儿原本是个用来做西式餐点的料理台,从来没有派上过用场,不想这下竟被程默优先享用了,软软地坐在上面,应旸圈着他的腰,像是在揉一团白嫩的面粉团子。
坐下以后,程默垫高了些,目光和应旸接近平视,眼里潜藏的情绪几乎无所遁形。看着他所展露出来的惶恐和不甘,应旸认真地说:“不想回就不回,咱们在这儿过得好好的,他也碍不着什么。”
程默摇摇头,犹疑着说出自己的为难:“我妈忌日快到了……必须回。”说完,他无可避免地想起一些旧事,拉下应旸的手低头捏着,“去年已经空了一次,挺不好的。”
“怕碰上你爸?”应旸很快就猜出原因。
“嗯。”程默低低地应了一声,心事和应旸的掌纹一样复杂,“前年回去的时候正好和他撞上,感觉很……奇怪,明明是那么亲的关系,但是却没什么话可聊,还当着我妈的面,让她看了难过。我想把他赶走,可他毕竟是我爸,我妈应该也不想我那么没礼貌……”
“你们之前都是分开去的?”
“……”对于这个问题,程默忍了又忍,终究耐不住扯出一抹冷笑,直接让应旸看愣了,“除了刚下葬那回,之后他就再没去过。”
“愧疚?”
程默不置可否,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他再婚了,和那个阿姨。”
“什么时候?”
“我毕业之后没多久。”应旸以为他指的是大学毕业,谁知程默随即又补充,“大一刚开学吧。”
“……”
“是不是很快。就那么迫不及待……”
后面这句程默声音很轻,像是单纯说给自己听。
“他告诉你的?”
“嗯。”程默小小地叹了口气,希望借此把胸中的憋闷抒发出去,“其实我妈走了以后,他做得很好。没有酗酒,没有一直消沉,还记得我要升高三,很快就逼着自己振作起来,试图弥补我。”
“可能在他眼里我还是个小孩吧,虽然感觉得出我在隐隐排斥他,却只以为我是因为接受不了妈妈的离开,还对关键时刻他没有陪在我们身边这事耿耿于怀。没想到……我其实什么都清楚了解。”
“阿姨和你说了。”应旸以为一切都是何秀兰临终前对儿子的提点。
“只提了一点,其余的蛛丝马迹基本是我自己发现的,之前就知道。包括后来……”
“嗯?”
“后来他们又勾搭上的事。”感触着应旸的体温,程默好不容易回暖的眼神再次冷了下来,“那时我们都快高考了,假如他们没……我可能……”
“你高考失利也是因为他们?”应旸不爽地提高声线,还想着如果真是因为这个,他必须要上门替程默讨回公道。
然而程默却客观地否认了:“原因很复杂。”
青春期少年的心理本就细腻而敏感,更何况程默当时还只有16岁,由于小学时跳过两级,他比大多数同龄人更早地面对了来自生活和学业的双重压力,情绪一时难以自我排解也是常理。
高考的时候他确实有些发挥失常,因为家里的变故、即将与应旸分别以及某些天真可笑的想法。
他不想成为父亲的骄傲。
从小到大,是妈妈煞费苦心把他培养成才的,既然她已经不在,自己再怎么优秀她也看不见了,所以禁不住有些泄气。也想借此让天上的妈妈知道,对他而言,她的存在真的很重要,没了她,他根本什么事都做不好。
而且他不希望自己万一又考了个全校第一,校长敲锣打鼓地上门道贺,那会让所有人以为,一切都是他爸的功劳。
他爸一直都在拖后腿,才没有功劳。
……
但他现在不那么想了。
“我那时候很幼稚,一直在钻牛角尖。和所有人无关,单纯就是我自己心态不好,发挥失常。”程默早就不在意这个了。
怎么能赖别人呢,又不是他们抓着他的笔,不让他把正确的答案写上去。
还是庆幸他基础打得牢,哪怕砸了都能考取理想的志愿,按着既定的目标踏踏实实地迈进。
他现在过得很好,没有亏待自己,而生活也没再亏待他。
“我爸是等到大三下学期的时候才告诉我的,”想到现在的日子,程默忽然不那么消沉了,“那时我已经连着三年没有回家,还是师兄知道我的情况,给我做了疏导,我才试着想缓和关系。”
“结果在电话里,他开心了一会儿,很快又支支吾吾地跟我说……要给我介绍个阿姨。”程默抬头看向应旸,努力笑了一下,“你猜我怎么做。”
“挂电话了?”
“嗯。把他拉小黑屋里关了十分钟。”
“才十分钟。”
“我怂啊,怕他被我吓出毛病。”他就这一个亲人了。程默撇撇嘴,知道自己不争气,偏又无可奈何,“后来我还是回去了。前提是我不要看见那个阿姨,只能我们爷俩自己在家。”
“那女人还有脸住你们家,不怕鬼压床?!”
这话说的,也不知在埋汰谁。
但埋汰谁都不好。
程默拍了他一下,为难地解释:“没……一开始我也这样以为,但我爸心里还是有点谱的。他们在外面另外买了房,我回去的时候借口钥匙丢了,顺带换了锁。”
虽然新配的钥匙程默给了程德忠一把,照样拦不住他。不过他的初衷只是为了表态,并非真要把他拒之门外。
毕竟……那儿始终是他们的家呀。
“可以啊程小默。”夸完,应旸又感叹,“你爸也可以,那么快就又攒到钱买房。”
“好像是那个阿姨出的首付,我爸供。”程默说不清楚,为难地揪着手,“哎,以后你就知道了。”
“嗯。”其实这要不是程默的遭遇,应旸一点也不爱多理。这些家长里短的烦心事,小时候离他很近,现在已经非常陌生了。
一般遇到类似的情况,他都会远远躲开,谁也别想打着亲人的名义再来伤害他,对他指手画脚。
所以他妈不想认他,他干脆也不回去,每个月定期给她打钱就算全了这世的缘分。这么多年下来,无论他赚多赚少,汇过去的钱都是一笔都是固定的数,不会增添,也没有消减。
就像他妈一直以来对他的付出一样。
眼看程默心里憋着的委屈都吐干净了,应旸总算找着时机亲亲他,和他开玩笑:“哎,程小默。”
“嗯?”
“当年高考那事儿吧,你别谁都不赖,老这么善解人意的,累不累?偶尔也要学着给自己找找借口嘛。”
“……什么借口。”
“比如说,你可以赖我。赖我长得太帅,倾国倾城,搞得你一看试卷就呦嗬!全是我的脸。”
“……然后呢。”程默并不配合,干脆给他机会,让他自己把梦做完。
“然后你就赖上我了啊。发现旸哥今非昔比,死活嚷嚷着要我负责。”
“……那你负么。”
“负,必须负!旸哥是谁?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居家好男人,优点不少,最重要的就是责任感强,糟糠之妻都带着孩子找上门了,哪还狠得下心把人往外赶呢?必须好吃好喝的供着,您的满意就是哥最大的动力!”
分明是打家劫舍老混混。
程默忍不住搓了搓脸,指缝里漏出一声笑来:“哎……”
“满意不,旸哥养你一辈子。”
“一般不是最后才给评价么。”
“终身服务不一样,要时刻关注会员大人的想法。”
又串剧本了,上一秒还是糟糠之妻呢。
程默无奈地摇摇头,脸上却带着化不开的笑:“满意。”
“那要盖个戳记录一下。”
程默特大方地伸手拉下他的头——
啵!
作者有话要说:降下一咪咪小雨点,舔了舔,还是甜der!
第74章 Chapter 74
把准备回家的事暂且放到一边。
程默盖完戳以后小小声说:“饿。”
应旸揉揉他的头,把他抱了下来:“先去看会儿综艺,马上就好。”
米饭已经在保温,肉正炖着,酱香味儿冒了出来,鸡汤怕也快好了,只等把菜切完,下锅焯一焯就能开餐。
程默前一秒还应得好好的,然而下一秒应旸刚转身,还没等走回案板前呢,他就又贴过去,一动不动地把人抱着。
跟长在他身后似的,仿佛一棵参天大树下的小小菌落。
对此,应旸无疑十分享受,但坏就坏在眼下时机不对,又有一丝丝困扰。
程默要光抱吧,问题其实不大,关键就在于抱着抱着,他又开始嗅来嗅去。锅里的水沸腾了,切好的菜一下锅,他就等不及在应旸颈后亲吻起来。
吧唧吧唧,一下又一下。
像是好玩儿,又像情难自禁。
“哎哎,程小默你悠着点,我要烫到手了。”
“就准你抱我,不许我回抱啊?”
“你这何止是抱,都上嘴亲了。”
把手探到应旸腹肌上来回摸了几把,程默声音染着水汽,听起来闷闷的:“我想做。”
“……操,你说什么?!”
“我想做。”
应旸当即转过身去,用力捏着程默的手把他往旁边拖,怕自己一不小心把他甩到火里。
急促地喘了两下,将程默顶在冰箱上,应旸抬起他的下巴,居高临下地迫视着他,劲儿大得把白皙的皮肉都掐红了:“看着我再说一次。”
程默嘴巴动了动,却没说话,只眼睛在初时闪烁了一下,依然执拗地抬着,竭尽所能地回应近处那道胶着的目光。
钳制着下巴的手渐渐松了力道,程默把它拉下来放到自己腰上,随后轻轻一带,应旸就被他拉得更近,细密的吻从喉结一路绵延而上。
出于讶异,应旸一时忘了低头,程默脚尖踮得很辛苦,唇齿交缠时发出微弱的呜咽。应旸捕捉到了,干脆把他抱起来架到腰上,让他高高在上地放松脖子,自己反而落于低处,安待他的俯就。
托应旸的福,程默很少能亲得这么过瘾,并不是说以往的亲吻都不尽如人意,只是他确实少有机会以这样的角度观察应旸。
眼皮颤颤地掀开一条小缝,程默鬼鬼祟祟往下瞄,看见应旸正专注地闭着眼,睫毛很密,和纤薄的眼皮一起挡住好看的眼睛。
程默偷着看了一会儿,应旸很快就发现他在走神,眼睛如他所愿地睁开了些,目光中透着罕见的迷离和化不开的柔情。程默窥得清楚,心脏狠狠一抽,鼻头酸酸涨涨的,被汹涌的爱意堵住,只能艰难地用嘴换气。
应旸扣着他的后脑堵了他一阵,既像惩罚他的分神,也似别有用心,直到他憋得快窒息了,才大发慈悲地放过他,有力的手掌往后腰一拍:“看你下回还敢不敢瞎燎火!”
“呼……”程默大口大口地喘息,并不接受这项指控,“我就是……”
咕咕哝哝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就是什么?”应旸忍不住追问,倒想看看他还要怎么狡辩。
像是得到鼓励,程默落回地上,缩在应旸和冰箱之间,阳光无法照拂到的阴影里,垂下眼帘,没好意思和他对视,却很直白地说:“就是……很喜欢你……特别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
“操……你这是要把我烧死。”
应旸把他拉进怀里重重揉了一把,在他颈上添了几个深红的牙印。
程默由得他咬,力度越重心里头越安定。
火气好不容易泄了一点,应旸圈着他去把火关了。
翠绿的菜心委顿在碟子里,柔弱无骨转移上桌,就像开饭时程默除了应旸怀里哪儿也不坐一样。
填饱肚子以后,应旸饱暖思淫欲,窝在沙发上搂着程默按摩,唠家常似的旧话重提:“一会儿做不。”
才吃饱,程默感觉肚子撑得满满当当,再塞不下别的东西了,闻言吓得赶紧摇头。
“刚不是说想做?”应旸眯起眼有些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