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铮铮对龚月朝的这种依赖,就在日日夜夜的相处中形成,回首去年的今天,他们还处于两个地方,一个人巴不得永远不要见到对方,另一个人拼了命的往对方身边凑。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们最后还是走到了一起,信任也在这段时间中慢慢形成,成了互相无法离开的依伴。
龚月朝下意识的紧了紧胳膊,年轻人散发出热量的身体暖着他,化作一股暖流渐渐的渗入进他的心间。
秦铮铮醒得很早,在龚月朝身边温存了片刻,才恋恋不舍的起身去准备早餐了。他今天需要早些去单位,虽然食堂也有饭吃,但是他觉得跟龚月朝一起吃饭会有不同的意义吧。
他煮了一锅养胃的小米粥,又打了些花生浆,蒸了几个奶香味的速冻小馒头,炒了鸡蛋和青菜,蹑手蹑脚的进了房间,看着龚月朝安稳的睡颜,俯**,在他的嘴边轻轻亲了亲。
龚月朝被秦铮铮弄得很痒,成功被这人闹醒之后,睡眼惺忪的看着秦铮铮,问:“你怎么起这么早?”
“早吗?”秦铮铮笑着说,下一步就是用亲吻堵住了龚月朝的话头。“我等会儿就得去上班了。”
龚月朝看着年轻人清澈的眼睛,笑着说:“好,辛苦你了。”
秦铮铮把他拉起来,又拿了衣服递给他换上,对龚月朝说:“老师,你说你最近不忙,要不……”他似乎有些没底,声音变小了,抬眼看龚月朝,见龚月朝正等着他往下说,才说:“要不,你带着二饼,去我那边住几天呗,就是辛苦你来回跑,我每天都想看见你,你过去了,我也好方便照顾你,你看你昨天吃的面条,一看就……。”
龚月朝正在系衬衫的扣子,手上的动作稍微顿了一下。
秦铮铮见他这个动作,声音变得更小了,“一看就不好吃,也没营养。”
不提还好,提起那碗面条,龚月朝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不自然,他说:“你忙成那个样子,我去你那儿也是煮面条。”
秦铮铮讪笑着,过去帮龚月朝系扣子,解释说:“我可以抽空回去给你煮面条,肯定比你煮的好……”
龚月朝不逗他了,换成笑脸打断他急吼吼的解释,“好呀。”他看着秦铮铮的脸,从紧张期待变得无比惊喜,心情不由得跟着他也变得晴朗。
秦铮铮到了局里,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就火速投入到工作中,他抽个空把快凉了的咖啡喝完,肩膀就被谁拍住了,他放下杯子一回头,是李文。
这人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子,穿着警服衬衫和裤子,脚上蹬着一双布面板鞋,不洋不土的,非常没形象。
“李队,有事儿?”
李文扯了一张椅子坐下来,把一份文件拍到秦铮铮的办公桌上,说:“对,有这么个事儿……”
秦铮铮看向李文手指的方向,这是一份省公安厅下发的各市关于基层积案清查的文件,局里接收文件的时间是上周,上周他们都在忙案子,李文一直没吱声,今天他如此和颜悦色的与他说话,完全敛了平时那股子气势,想必是……文件的截止日期快到了。秦铮铮心里突然间有些不好的预感,就看李文的嘴巴一张一翕的,正好印证了他的猜测。
“这个文件呢,是要求明天下午下班前上报,你呢,等会儿和马副队一起,到各县区做一下检查,回来写个报告,按时给报上去。不过你放心,上周我已经把这个文件转发下去了,给的时间也不短了,想必也做得差不多了。原本呢,案子就需要我们市局深入基层检查的,给你们两个一天半的时间,把这个工作完成,我联系办公室给你们派个车。”
秦铮铮一边听他说,一边在抵触。这个东西,完全分走了他办案子的心,可领导都说得这么多了,他也没法拒绝。他简单估算了一下,全张州一共五个县区,最远的那个开车往返就需要两个小时,他和马副队两个人一圈跑下来,再加检查、收集数据、听取报告、吃饭、休息,一天半的时间也根本不够用,更别提回来还要写报告,他觉得李文完全是拿他开玩笑。
“领导这个……时间太紧张了。”
李文站起了身,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对他说:“我相信你的能力,去吧,就当换个脑子,回来继续为党国贡献自己的热血。”
秦铮铮着实无语,拎着文件去敲马副队的办公室门,马副队刚从办公室拎了车钥匙出来,对他说:“得,一个司机都没有,铮铮,把笔记本带着,去的时候你开,回来的时候我开,你在后面写报告总结。”
秦铮铮心道,还好这个马副队靠谱,懂的统筹安排各项工作,不然刑警队早被李文折腾得乌烟瘴气了。
两人带着文件,开着车上了路,决定先用一个上午的时间把市区的两个分局走一趟,下午再去距离市区最远的那个县区,然后利用明天上午的时间,分别把另外两个距离市区不远不近的县区走了。
事先联系好各个分局负责这项工作领导,到那儿直接听报告,翻档案,效率极高的进行着这项工作,中午简单在北山区分局的食堂吃了个饭,两人都没休息就直奔位于张州市与邻省交界的潺湲县而去。
潺湲县是张州市乃至全省最重要的水果生产基地,因为省果树研究所就位于此地,临出发前,副队长马子冲就跟秦铮铮说:“我有个高中同学就在果树研究所工作,等会儿咱们到那儿忙完了,我让他给咱们搞几箱他们实验基地种的葡萄,他前几天还跟我吹牛说特别甜。”
秦铮铮想着龚月朝爱吃,笑着答应了,两人有说有笑的,很快就上了高速。
秋日的天空万里无云,正值中午,因为是午饭后,人已到中年的马子冲就在车上睡着了,从副驾驶传来均匀的鼾声,秦铮铮把音乐关了,又怕自己困,戴上蓝牙耳机,给龚月朝拨了个电话过去。
龚月朝也正在午睡,被他吵醒后,声音很是慵懒,就像一把羽毛刷子,轻轻的搔着痒,搞得他耳朵通红。
两人聊了一会儿,龚月朝就被叫出去签字了,电话因此告一段落,马子冲这会儿醒了过来,连珠炮似的问秦铮铮:“你对象?铮铮年纪不小了,啥时候结婚?”
这话给秦铮铮臊得脸红,支支吾吾否认道:“不是,马副队你误会了。”
马子冲笑着,哪里肯相信,聊着聊着,话题就到了婚后的烦恼上,老人、家庭、孩子……秦铮铮听着,觉得这一切好像都不在自己的考虑范围中。他和龚月朝,二人一猫,曾经的烦恼,在现在看来都显得无足轻重,而且已经一样样的被解决了。但他突然想到自己在这个环境中,虽然他把自己和龚月朝的关系隐藏得很好,可自己的年纪再大些,是不是会面临更多关于催婚的话题,到时候就会很麻烦吧。
秦铮铮这么想着,一边有一搭无一搭的和马子冲聊天,很快他们就到了潺湲县公安分局。
接待他们的是潺湲县分局的主管刑警队的副局长常晨,之前在市局组织开会的时候,秦铮铮见过几次。常晨与马子冲看起来很熟悉,后来秦铮铮才知道,他们两个年轻时曾经都在潺湲县的某个乡镇的派出所工作,后来常晨结婚后在潺湲定居,选择就在这边工作,而马子冲则调去了市局,一步步的走到了今天。
简单的聊了几句家常,常晨把他们叫到了会议室,负责这项工作的小民警抱着很厚的一沓案卷和文稿在等他们,领导们继续聊日常,秦铮铮就和小民警做工作,遇到一些问题,再与领导沟通。
他先看了汇总材料,又一本本的翻着案卷,小民警极其系统的给他讲案子的简单案情,就当秦铮铮看到最后一本案子的时候,他愣了下,问小民警:“这就是个抢劫罪,犯罪嫌疑人也有,为什么案子发生了两年还没破?”
小民警说:“嫌疑人跑了。”
“也不是杀人案,跑什么啊?”秦铮铮念叨着,皱着眉拿起档案盒,打开卷宗,翻了没两页,一时间,一股电流从他的胸口奔向大脑,嫌疑人明晃晃的身份证照片就打印在那张纸上,单眼皮,薄嘴唇,短头发,名字也很有特点……贾柏山。
如果秦铮铮没记错的话,这不正是当年平原采石场那起事故几个死者的家属之一吗?他记性不错,相关的东西研究多了,自然而然就会被刻在脑子里,如何都删除不掉。此时,一种想法将整个事件贯穿,一个结论就要脱口而出。
“马副队……”秦铮铮站起身喊马子冲,把两个聊天的人拉回到现实中。
“铮铮,怎么了?”
秦铮铮说:“碎尸案那个事情,我有了点儿想法……”秦铮铮举着案卷,翻到嫌疑人那一页的资料说:“这个案子的嫌疑人叫贾柏山,他应该是平原采石场死者贾宇的父亲,他在两年前抢了一个行人一万块钱,并把那行人捅了两刀,犯罪之后,他就跑了,从此消失。其实虽然这两个案子硬是扯到一起有点牵强,但是对于碎尸案来说,我觉得是个方向。”
马子冲接过案卷翻了翻,点点头,认同道:“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两起碎尸案的被害人都是谢平原的至亲,不排除采石场事故遇难者家属找谢平原报复的可能性,而且遇难者家属人数众多,刚好也与咱们的调查‘不止一人犯罪’能够关联上,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儿,抛家舍业的跑了两年,实在是不应该,除非他身上还有个更大的案子。”
马副队刚好说出了秦铮铮想说的一切,他迫切的点点头,火急火燎的就想收拾东西往回走,马子冲却上前按住他,对他说:“你先忙活这个事情,我给李文打电话汇报下情况。”
“可是……”秦铮铮恨不得一时回去,参与进案子的调查中,并非想要邀功,只不过他迫切的想要验证自己想法的正确性。
“别可是了。”马子冲拿出电话就给李文拨了过去,把秦铮铮的发现一五一十的汇报给了李文,李文在电话那头说他们也在以这个为调查方向,这个是一条很好的线索,并让他们把整本案卷印回去研究。
从潺湲县公安分局出来,就是马子冲在开车了,他看了两眼蔫头耷脑的秦铮铮,问:“着急了?”
秦铮铮先摇头,后又点头。
马子冲叹气道:“咱们局里的年轻人啊,要都像你这么认真的工作,早就全省业绩第一了。”
秦铮铮总觉得这不像在夸他,挠挠头,看向窗外,没说话。
马子冲又说:“走吧,哥带你去拿葡萄。李队跟我说了,你把脑子里那根弦绷得太紧了,让我带你好好放松一下,享受享受生活,不能让工作占据了你思绪的全部,努力是好事儿,但要松弛有度,才能可持续发展嘛,懂吗?”
秦铮铮虽不认同,可也不好说什么话来辩驳,只是“嗯”了一声,那种任凭他人论断的责任感,很难用三言两语去抹杀掉。
第一百二十三章
在秦铮铮投入到其他工作的这两天中,刑警队的其他人在忙着根据秦铮铮提供的线索展开了调查,几个嫌疑人逐一浮出水面,案件也有了重大的进展,正如他们所想,当年平原采石场事故的几个遇难者的家属有重大嫌疑。
当秦铮铮完成工作,把报告交给李文签字好去办公室盖章,李文行云流水的签了自己的大名后,抬起头,轻描淡写地对他说:“今晚有行动,你把文件送到省厅后赶紧回来,我们等你开会。”
秦铮铮原本还因为没参与到调查中而感到沮丧,毕竟由他提交的这份线索很有价值,可以说是整个案子破案的关键,他在忙其他工作时,甚至有被整个队伍排除在外的感觉,可当他听见李文的这句话时,负面情绪竟消失的一干二净,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的挺直了腰杆,吐出了铿锵有力的“是”字,带着一脸的笑,转身离开了李文的办公室。
省公安厅距离市局开车往返大概需要半小时的时间,再加上有些旁的事情,他回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此时,天色暗了下来,办公楼里除了他们,甚至没别的人在。他火急火燎的冲进会议室,脑门儿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站在白板前的李文冲他点点头,让他赶紧坐好,然后清了清嗓子,对坐在座位上的手下说:“既然咱们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开会,大家把手机关机,会议结束后,我们就要行动。”
这时,秦铮铮才通过李文的讲述,理清案子的前因后果。
这原本是一个复仇的故事,情节很简单,却因为一个人的参与变得复杂起来,以致于这么多年才有告破的希望。
当年,在平原采石场的事故发生之后,谢平原因为无钱对遇难者家属进行赔付,又不舍得卖掉手里正在进行整改已经停工了的采石场,遇难者家属本就因失去亲人痛苦非常,又无法得到精神上的补偿,所以多次去政府部门上访。
当时的谢平原很因为仗着有几个在政府部门当差的亲戚而很有几分自负,根本不把人命看在眼里,虽然政府派人多次与他沟通,他却以没钱为由拒绝对遇难者家属进行赔付。
警方在去信访部门查到了遇难者家属的信访记录之后,根据当时的信访人员名单,锁定了几名嫌疑人,认为曾经在张州市北山区医院工作的外科医生丛泉和有五年兵龄转业后的吕施是该案主犯。
这几个遇难者家属应该是拿不到赔偿金后心生杀意,将谢平原的妻女残忍杀害,由于警方一直无法破案,谢平原似乎意识到了这是自己的因果报应,正好一筹莫展之时,得到了现任妻子的资助,对遇难者家属进行了赔付,时过境迁,他不想宣扬,对外声称已与妻子离婚,妻女移居国外,不再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