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长大后傅真开始明白,地球不是围着你一个人转的,人生在世,总会有一些得不到的东西,况且现在他的爸爸再也不会帮助他了。
如果江恒殊有了爱人,或者他是一个直男,那么傅真就只能黯然退场。
第7章 今天依旧是一份工作哦
傅真从前也没有看出自己有弯的迹象,大概是江恒殊的魅力太大,他这一下子弯得是彻彻底底的,比个弹簧强不了多少。
傅真想要问问江恒殊现在的情况,可是却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在面对江恒殊的时候,他突然就变得格外自卑起来,好像在自己的身上找不到任何可以让人称道的优点。
江恒殊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他放下手中的盒饭,从上衣口袋里掏了两张面巾纸来擦了擦手,站了起来走到一边接通了电话,他天蓝色的工作服半敞着,露出里面黑色的毛衣,斜靠着废弃的土墙,有些懒散的模样,阳光好像在他的头发上扬下了一把金粉,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王子。
他对电话那头的人应付了两句后,忽然皱起眉头说:“我不回家。”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傅真离得远,没办法听清对方都说了什么。
江恒殊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他嘴角缓缓漾起一抹笑容来,傅真猜测,电话那端的人应该是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
他收回了目光,将手里的泡沫饭盒打开,今天的盒饭依旧是土豆和茄子,里面带了油腻的肥肉,他拿起筷子,面不改色的将虫子挑了出去。
自己就是个生活在黑暗巢穴里的小怪物,即使江恒殊是一个同性恋,也不一定能够接受畸形的自己,他这样的人就该一个人孤独终老,而后死去,腐烂在泥土中,等到多年以后,他的坟墓上或许会开出一种白色的小花,那些花儿会对着春天的风说起自己的一生。
傅真一下子感到无比的挫败,举着筷子的右手僵在半空中,再也吃不进任何东西。
饭盒的一侧裂开一道细细的口子,油亮亮的酱油色汤汁从那缝隙里渗了出来,流淌在傅真的手上,他皱了皱眉,将筷子放到一旁。
江恒殊挂断了电话,回过头来就看见傅真正四处找着擦手的东西,他将自己口袋里的面巾纸掏了出来,弯腰递到了傅真的面前。
傅真抬起头来,冬天的阳光温暖和煦,他蓝色的眸子如水一般清澈,浓密的睫毛上翘着,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傅真恍惚了一下,他看到那里面映着自己的身影。
轻风拂过他的脸庞,他听见自己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傅真有些失神,伸出手,接过了江恒殊递过来的纸巾,低低地说了一声:“谢谢。”
江恒殊没说话,转身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傅真忽然之间更加没有底气追求自己的爱情了,江恒殊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可以拥有更好的人生,而这一切都是自己没有办法带给他的。
傅真将剩下的半包面巾纸还给江恒殊后,收拾好盒饭向着垃圾桶的方向走过去。
江恒殊抬起头注意到傅真走路的姿势,眼睛中有一丝异色闪过。
冬天的太阳不如夏天的热烈,傅真吃力地拉着小推车,裸露在外面的手背上沾了不少沙子,他的左腿没有办法用力,只能靠着右腿蓄力,在遇到上坡的时候,他的两条眉毛会紧紧皱起一起,双唇抿在一起,他的皮肤很白,是那种病态的白,因为大量的运动,他的脸上多了一层薄红色,汗珠顺着脸颊滑下,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
傅真长得好看,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即使受了两年的风吹雨打,身上穿着破旧的工作服,也依旧像是一个贵族长大的小少爷。
工头当初也奇怪傅真这个年纪又不用养家糊口的,找个轻松一点的文员工作应该不算太难。
傅真从前的时候也是这么以为的,他虽然没能拿到大学的毕业证书,不过以他的能力想要找一个轻快的工作其实并不是一件难事,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投出去的所有简历石沉大海,后来好不容易收到一家公司的面试,结果在复试过了以后,公司经理告诉傅真说,傅先生交代过了,如果他们公司收下傅真,就让公司立刻破产。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傅真开始明白,他的人生在离开傅家以后,彻底跌入谷底,他们不会给他任何翻身的机会的。
只有这种连身份证都不需要就可以来打工的工地,才会留下他,傅见琛他们或许知道自己在这里,没有再派人来驱赶他,只是他们最后的仁慈。
傅真下午只做了半天的工,脱了工作服提前离开了工地。
傅真离开的时候其他的工人们正在休息,江恒殊仰着头咕咚咕咚地喝了半瓶水,再一下低头就看见傅真离开的身影,他听到对面街道上传来的巨大汽笛声,混合着耳边工人们说起来的荤段子,心中没来由地感到了一丝烦躁,他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扛起一包沙袋又开始工作。
工头过来看到的就是江恒殊扛着一包沙子哼哧哼哧地穿梭在工地上,对比着其他休息中的工人,他点了点头,这三十块钱的工钱果然没有白加。
傅真回到家的时候还不到下午四点,他冲了一个澡回到自己的房间中,打开手机,看了一眼自己余额宝里的数额,狠了狠心将自己加在购物车里面的电脑和板子一起买了下来。
他这两年来都没怎么画过画了,只有在腿疼得受不了没办法做工的时候,才会拿出话本画个一两副插画。
刚刚从傅家出来的那段时间,傅真还很天真,以为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同样可以闯出一片天地来,可现实逼他低了头,他不得不放下自己的梦想,为这具累赘的躯体而东奔西顾。
电脑和手绘板到货以后,他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做复健,而这段时间正好可以将《沙州纪事》之前的情节人物做一下梳理,时间过得太久了,对《沙州纪事》最初的大纲他只剩下了一点模糊的记忆。
傅真拿着纸笔坐在床上,打开了哗站的《沙州纪事》,视频是在他餐馆吃饭的时候,蹭着人家的WiFi下载下来的。
《沙州纪事》比四年前最开始更新的时候多了很多弹幕,厚厚的一层,如果不将弹幕关闭的话,根本没有办法专心观看。
傅真的手腕快速移动着,铅笔在白纸上留下一串沙沙的响声。
他一口气边看边写了三个多小时,再一抬眼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房间里的空气有些混浊,傅真将手机充上电,从床上跳了下来走到床边,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窄窄的缝隙,冷风顺着缝隙猛地就灌了进来,傅真打了个冷战,他赶紧将窗户给关好,透着这扇玻璃窗,他看见夜空中微渺的星光,与街道上川流不息车流。
傅真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将刚才记下来的东西拿出来又重新检查了一遍。
《沙州纪事》的故事发生在元朝末年,讲述得是沙州几个大家族之间的恩怨情仇,女主是被灭族的朱家流落在外面唯一的血脉,换了一个身份后重新回到沙州,靠着得天独厚的美貌与智慧,周旋在几个家族之间,发誓要调查清楚当年的真相,并为朱家的一百三十二口人复仇。
虽然《沙州纪事》的故事全部都发生在沙州这座古城之中,但是整个故事的逻辑紧密,人物饱满,又是几条剧情线并行,硬是在这座小城之中,谱写了一曲恢弘的史诗。
在《沙州纪事》热度最火爆的时候,它曾被评论家称为是华国的动漫之光,还有外国的视频网站想要在他手中买《沙州纪事》的播放权,然而还不等傅真给出回复,他就被赶出傅家了。
此后,那些要买版权与播放权的人也全没有了声响。
当年傅真在工作室里一起跟着其他的工作人员一起学到了很多东西,但是在动画制作方面他并不擅长,配音配乐他也没有办法做,再加上他两千多块钱也买不出什么好电脑来,现在要想将《沙州纪事》捡起来重新更新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不过好在《沙州纪事》的故事情节几乎是傅真一个人完成的,大部分的原画也是傅真自己设计的,做一个简易的2D动画还是可以的,只是这样注定要让很多等待这部动漫更新的粉丝们失望了。
傅真关了手机躺在床上,再过十几天就是元旦,这一年又要过去,细数过去一年里发生的点点滴滴,傅真的脑子里最后就只剩下了江恒殊一个人的身影。
在酒吧的那天晚上,他们两个人因为一场意外,原本应该是两条平行线的人生有了相交的节点。
迷离的灯光下,汗水从江恒殊的脸颊滑落,滴在傅真的胸膛上,傅真整个人都被迷惑了,只觉得这一刻的江恒殊性感得无可救药,他情不自禁地举起胳膊抱住他的头颅。
在被占有的时候,除了疼痛,还有一种莫名的充实感,让傅真几乎要落下泪来。
在被赶出傅家以后,他太渴望有一个人能来爱他,所以在与江恒殊融合的一瞬间,他有了一种自己又有家的错觉。
那也只是他的错觉,将来江恒殊会有属于他自己的家的。
第8章 今天依旧是一份工作
傅真关了房间的灯,躺在床上将被子盖好,睡梦中,他与江恒殊又一次在酒吧中重逢,两个人的目光刚一撞到一起,江恒殊就向着大步走来,一把将他抱起,他踹开了306房间的门,把他扔在床上,紧接着他的身体覆盖下来,两个人天雷勾地火地纠缠一起,直到地老天荒。
傅真一觉睡到大天亮,他是被吵醒的,隔壁房间里的租户今天就要搬走了,房东过来检查房间里的家具和设施有没有损坏的地方,发现家具上有几处划痕,两个人就因为这事吵了起来。
一个昨天很晚才回来的女租户穿着一身粉色的睡衣就出来了,皱着眉头抱怨他们争吵的声音太大,已经打扰到她的休息了。
傅真好像是游离在这个吵闹的、混乱的世界的外围,他洗漱好,穿了外套,打开门离开了出租房,外面的冷空气一下子将这只刚刚走出巢穴的小兽捕捉到手中把玩,傅真缩了缩脖子,将脖子上的围巾拉得更高了一些。
江恒殊早早的就来到了工地上,他的身材高大,四肢比例协调,天生的衣服架子,将别人穿得邋邋遢遢的工作服穿出一种特别的气质来。
傅真有心事,所以一上午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不过他手上的活一直都没有停下来过,将一车又一车的沙子推到巨大的沙堆上,工人们用铁锹将沙子铲起,扬到筛网上,然后将滤过的细沙与石灰等材料混合,制成另一波工人所需要的混凝土。
傅真在推车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脚下的一块石头,一个跟头直接摔到在了地上,他前面的小推车也跟着翻到在地方,发出巨大的响声,其他的工人们听到声响纷纷抬起头来,看到傅真狼狈的摔到在地,有人发出一声愉悦的笑声,然后又低下了头继续自己手上的工作。
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生计忙碌着,没有人过来问这个小瘸子摔得疼不疼,现在怎么样了?
傅真也习惯这样的生活,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将小推车扶正,蹒跚着找来铁锹,将洒在地上的沙子全部铲回车上,寒冷的风从他的耳边呼啸而过,夹杂着几声麻雀的争吵。
江恒殊刚才扛着沙袋低着头走在工地上,他的心思飘到了那天晚上酒吧中,他与那条小美人鱼死死纠缠在一起,两个人的肌肤紧紧贴在一起,小美人鱼的皮肤冰凉而滑腻,他在自己的耳边发出轻轻的叹息声。
你怎么了?是我弄疼你了吗?我轻一点好不好啊?还是谁让你不开心了?
请你……
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江恒殊蓝色的如玻璃珠一般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忧郁,可是再一眨眼,他的小美人鱼就不见了。
他不是化成泡沫,他只是回到海里去了。
等江恒殊回过神的时候,放下肩膀上的沙袋,一抬眼就看到了不远处艰难地铲着沙子的傅真,他机械地挥舞着手中的铁锹,很快就将散在地上的沙子全部铲到了小推车里。
傅真的两只手把上车上的扶手,木头车把上包裹着的铁皮因为使用太长时间而卷起来,刺得他掌心一疼,傅真翻过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这才发现掌心连带着手腕的部位的皮肤已经渗出血丝来,与泥沙混在一起,结成一片干涸的紫红色。
傅真轻轻叹了一口气,将这车沙子推到目的地以后小跑到警卫室里。
警卫室算是这个工地上最干净的地方,有二十多平方米,平日里只有打更的老王住在这里,傅真跟老王借了个水盆,接了一些清水在里面。
细小的水流轻轻冲洗着傅真手掌上陷入到皮肉里面的沙砾,转眼间清澈的水变得浑浊起来。将手上的沙子冲洗干净以后,傅真起身将水盆里的水倾倒出去,还给了老王。
不过傅真这趟走得实在是不巧,工头来到工地上没有看到傅真便开始拿出收起开始计时,看着傅真从警卫室里走了出来,眉头立刻就皱起来了,冲着傅真高声喊道:“你怎么没干活跑这儿来偷懒?扣半天工钱!”
傅真抬起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工头脸上的愤怒是认真的,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他快步冲着傅真的方向走过来,问道:“刚才你干什么去了?”
“手受伤了,清洗了一下。”傅真低着头解释道。
工头的视线落在傅真的手掌上:“还能干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