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威严,震天动地。
贪狼本是神兽血脉,晏归之更是承先祖神力,本身法相与先祖相差无几,威严非凡,凡人不敢直视,就是郝廷君有帝王真气,也难辨真假,台下众人哪疑有它,纷纷道神兽显威,拜服在地。
郝廷君行了一礼,恭敬道:“子第三十六代天枢君主郝廷君,深感天恩,敬祭天神。”
“所求为何。”
“一祭浊气浮尘阴霾散,二祭万民康泰盛世还。”
蓝焰森森,俯视众生,空中静了半晌,声音再起。“盛世还在,可惜,已不久矣。”
台下大臣听得心惊,郝廷君亦是心底一跳,问道:“天神何出此言!”
“宫廷之内浊气弥漫,紫气稀微,阴邪横行,帝王命数已乱。”
郝廷君大骇,行了大礼,跪拜下身,说道:“求天神指点。”
晏归之还欲再说,一道灵力注入青铜鼎内,巨狼身形难聚,摇摇曳曳。晏归之寻迹去看,只见远处宫殿一角,一道黑影急闪而过。
晏归之眸中一凝,法相难再维持,晏归之匆匆说道:“倾心社稷,远离酒色,广纳贤良,戒骄戒嗔,以此天枢方能长久,望陛下好自为之。”
声音忽远忽近,难以辨清。
随后晏归之收了术法,朝那抹人影飞身追去。
郝廷君还欲再求神谕,便见青铜鼎内火星四散,空中阴云散去,雷声消息,晴空复还。
百官见势,匍伏在地,齐声大劝:“望陛下谨遵神谕,励精图治,佑国长威。”
郝廷君沉着脸色,一时默默无言。
……
一处宫殿庭院内,三株桂花树互相依偎,树干挺拔,枝叶繁茂,淡黄的花瓣星星点点,点缀其上,香气浓郁,飘散十里。
这桂花树下有一贵妃塌,一女子红软轻衫,没骨头般斜躺在榻上,露出一截藕样的小腿,白玉般的小臂,一手拿着团扇,皓腕轻转,懒懒的扇动。
庭院内又来一女人,身着玄黑华袍,气宇轩昂,走到塌前,阴阳怪气的叫道:“妹妹好兴致。”
女人抬眸看了来人一眼,接道:“原来是华贵妃,妹妹身子不便,便不起身迎接了。”
来人不恼,娇笑道:“万贵妃得了陛下宠爱,这架子也是越来越大了。”
女人说道:“自是不能跟姐姐比,陛下恨不得夜夜临幸,这妃位也是一日千里。”
来人脸上一皱,极厌恶般,长吁一声,摆了摆手,说道:“不演了!不演了!这人界后宫的女人活的就是麻烦。”
女人笑说:“不是你自己先开始玩的么。”
这两人,一是离家出走苏风吟,一是为办族务桑族长。
两人前后脚进这皇宫,来此不过数日便被册封贵妃,昨日方才相遇,因有他人在场,没说上几句话,今日桑娆特地来寻苏风吟,探一探她的情况。
桑娆说道:“独身一人来了这人界,让我猜猜,你这是离家出走了。”
苏风吟笑说:“瞒不过你。”
桑娆坐在塌边,俯看苏风吟的面旁,问道:“怎么?仙筵之事伤着你了?逃到这来舔舐伤口。听闻你自仙筵回去,是数日没有理她。”
苏风吟说道:“不过是一时的心灰意懒罢了,到这处地方,自是有所思量。”
桑娆掩嘴笑道:“你不理她,又离家出走,特地跑来天枢,若即若离,忽冷忽热,难不成是要用欲擒故纵之法来撩拨她,还是想要来个故地重游,重拾旧情。”
苏风吟道:“两者兼有。我一早便想来这里,正好缺个由头。”
桑娆道:“你怎知她一定会来追你,贪狼族长可是日理万机。”
“她不来?”苏风吟一手撑住脑袋,青丝滑落,露出锁骨,玉瓷一般,“哥哥们可不会答应。”
苏风吟一笑,媚眼如丝,妖冶诱人,“是我苏风吟的人,就没有逃脱我掌心的道理。”
“待妾身重整旗鼓,杀她个片甲不留。”
苏风吟又问:“倒是你,本该在柴桑山看管封魔岭,怎么跑到这地方来了。”
桑娆道:“我来此处理族务罢了,封魔岭自有族中长老操心。”
“能劳动一族之长亲自前来,不是小事吧。”
桑娆面上沉重,叹道:“不瞒你。”
“前不久应不休留一封,说要叛出腾蛇一族,如今在人界发现她踪迹,应不悔要来寻她,我自然也得来,本尊掌管腾蛇这么多年,岂是她说退族就退族的,本尊要找她要个说法,若是不合我意就打断她的腿,看她还敢不敢乱跑,乱留!”
这应不休苏风吟也认得,是应不悔阿姊,与桑娆一同长大,情同手足,如今两人一同辅佐桑娆,治理腾蛇一族。
应不悔主外,同桑娆东奔西走,应不休主内,甚少出族,百年前苏风吟一年还能见她几次,这些年是难见她的身影了……
24.第二十四章
桑娆又一叹息, 说道:“而且族中呈报,近日来妖界之中不少妖族前往人界时负伤, 如今更是有族人行踪不明,所以我特来查探一番。”
哪知这话一说完, 苏风吟猛地坐起, 问道:“有族人失踪?!”
桑娆疑道:“怎么了?”
“族人在人界负伤这事我之前在归之信中也见过,当时原因不明, 只道是人界动乱, 被人界修士所伤。如今看来……”苏风吟一笑, 艳唇扬起,十分诱人,“另有蹊跷。”
桑娆道:“怎么见你好像挺高兴的。”
苏风吟看桑娆,说道:“我到这人间来第三桩用意, 便是招归之一同前来,助你查明真相。”
桑娆笑道:“你一向不理世事,怎么如今有了这心。”
苏风吟道:“怎么, 在你心中,我便是只知风月, 只知玩乐的狐妖。”
桑娆道:“可不就是。”
苏风吟也不恼她, 团扇遮住笑颜。
桑娆问道:“你这第三处用意,分明是临时起意.”
“你又起了什么坏主意,如实招来。”
苏风吟道:“你可知, 若论起妖族在人界受伤, 最早的应当是火狮一族的小公主。”
桑娆疑讶道:“那丫头受伤我略有耳闻, 倒不知是在人界受的伤,何时的事?”
“大致一年前。”苏风吟道:“彼时正是妖族大肆议论涂山与贪狼亲事之时。”
桑娆思忖道:“你与贪狼结亲闹的沸沸扬扬,几界多去关心这事了,对人界疏忽许多,若是贼人起意,倒确实会挑在这时候蹦跶。”
桑娆又道:“百年前也是这天枢国,捕杀鲛人,引的妖界震怒,如今又出了乱子,你说这天枢怎么就是不安分……”
桑娆心思一转,猛然醒悟道:“你这第三件事该不会是想要在这查清当年的事罢!”
苏风吟笑道:“姐姐说笑了,贪狼族当年便派人来查过,一无所获,斗转星移,事情过去了百年,就是有蛛丝马迹也随风消逝了,如今又怎会查得明白。”
……
晏归之跟随着人影从祭坛追出后,一路左弯右绕,在这地形复杂的皇宫内,她追着那人身上细微的味道,才不至跟丢。
晏归之跃上红墙,身姿轻盈,银发白衣,像只通体雪白的小兽。
追到一处宫殿时,不见了那人身影,她半蹲在墙头,捕捉空气之中那人身上留下的味道,忽觉得身下这堵宫墙有些异样。
俯身往下看时,发现这宫墙内的庭院是落了结界的,不待细察,忽觉风中异动,晏归之侧头一躲,三枚树叶贴耳擦过,紧接着便是数道风刃毁了她脚下的宫墙,她稍一不慎,已落入庭院之中。
身体方下落,便被一股力吸去,肋下被人擒住,晏归之正待出手,便听头顶声音道:“我说这还未到冬天,宫墙上头怎么堆了一簇白雪,原来是个小人儿啊。”
晏归之抬头一看,果真是桑娆。
桑娆发觉异样,双手举着晏归之腋下,把她举的高高的,看到她面容时,茫然了一瞬,试唤道:“晏族长?”
晏归之虽未答应,但桑娆见晏归之不自在躲避的神色,心中渐渐明了,脸上笑不迭,叫道:“当真是你!”
“我的晏族长,真是一次见你一个样啊,这副身相打扮又是要去做什么的。”
桑娆又满脸兴味的朝着另一头说道:“你不瞧瞧?”
苏风吟站起身来,长长的艳红裙摆拖曳到地上。
适才她正与桑娆说话,忽见结界外一人落在红墙之上,向庭院内探看。
结界外看结界内是什么都见不着,在结界内看外边却是一清二楚。桑娆立时出手,被人躲过了,苏风吟便补上了一招,把那人逼了进来。
这人身形不过是个小孩模样,桑娆双手抱住这人打量一番,开口却是叫晏族长,将苏风吟惊愣在榻上。
桑娆抱着晏归之递给了苏风吟,晏归之面上一僵,要躲时哪里躲得过。
苏风吟将她举到眼前,晏归之略略偏过眼睛,苏风吟打量一回,心中忍着笑,问道:“我且不问你为何在这,只你这副模样,是怎么回事?”
晏归之道:“说来话长。”
“那便长话短说。”
晏归之微红了脸,低声道:“你先放我下来。”
苏风吟微笑看着她,说道:“我不。”
晏归之:“……”
晏归之无法,回头叫桑娆道:“桑族长。”
桑娆哪里肯错过一出好戏,原本又想戏弄晏归之一番的,可收到苏风吟递来的眼神,只得说道:“行,不打扰你妇妻俩说话,我这外人便先行告退了。”
桑娆走后,庭院中只剩晏归之苏风吟二人。
清风淅淅,花香阵阵。
晏归之手扶住苏风吟胳膊,又说了一句,“你放我下来。”
这一次苏风吟倒是依言,稳稳当当的把她放在地上,自己一转身又坐回榻上,拿起团扇,叠交玉腿,眼睛觑了晏归之一眼便不再看她了。
如今她坐着,晏归之站着也才到她胸前,身子变小,短胳膊短腿,脸上还有些软肉,如同桑娆所说,就是白皑皑一簇雪。
爱人变得这般白白嫩嫩,软糯可爱,试问几人忍得住心中的喜爱之情。
苏风吟又是欢喜又是好奇,极想将她搂在怀中,揉捏她的脸颊,摸摸她的脑袋,想让她显半身妖像,把耳朵和尾巴露出来,可这些终究是与她来这的目的背道而驰,于是只有压着自己蠢蠢欲动的手,不看她。
晏归之开口道:“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苏风吟侧卧到榻上,软若无骨,媚声说道:“朝阳山的妖,生性孟浪,极为风流,是不停歇的蜂,是浪不尽的燕,采花戏柳,来去自由。离家出走,自是在盂山腻烦了,来人界寻些乐子。”
晏归之哪里信她的话,只说道:“我到此处是来接你,同我回家去罢。”
听得回家这两字,苏风吟心室一颤,说道:“不要。”
“妾身还没玩够呢,还不想回去。”
晏归之道:“那好,我陪你。”
苏风吟道:“晏族长日理万机,族务繁忙,怎好长留此地。”
晏归之说道:“族务已由大哥代劳,此次来人界,就是为了带你回去,你若不愿也无妨,何时想回去了,我们再回去。”
苏风吟道:“别我们呀,族中不可一日无族长,大哥代理族务,也不能事事代劳,族中还需你坐镇才好。”
晏归之见苏风吟词词句句都是赶她走的意思,又见苏风吟是不耐烦的模样,不免敛住了眉头,她沉思半晌,说道:“我暂时不能回妖界。”
苏风吟一怔,不明其意,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晏归之将在酒楼里遇见九阳一事说了出来,不过将事情始末稍加改动,说是她不慎被这法器封了大半的灵力,又受了伤,半真半假,由不得苏风吟不信。
晏归之道:“我有伤在身,一来难以长途跋涉,二来回去了定是惹得大嫂他们担心,所以不能回去。”
苏风吟听闻她受伤,面上一白,身子向前一仰,便要起身,顿了一顿,又躺回去了。
她道:“不过人界的一个小修士,伤的了你?”
“九阳修为不俗,这法器也是缪仙宗的镇宗之宝,两者一起,威力不可小觑。”晏归之见苏风吟不信,又淡淡的说道:“若不是灵力被封了大半,如何会被桑娆打下来,还无还手之力。”
苏风吟沉吟一番,说道:“既是如此,你待在二姐和六姐身边更为稳妥,二姐和六姐妖力深厚,身手不凡,能护你周全。”
晏归之说道:“说的有理,我这便让月皓将二姐和六姐叫过来。”
苏风吟摇着团扇,说道:“我如今是天枢君主的宠妃,你们几个修士住在我这宫里像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