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完美规避了好风水,这里还曾有个小型垃圾填埋场,要施工动土,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但又恰恰,它临岸观水,风景绝佳,从这里可见苏河东去,汇流天际,好像入了云空万里迢迢星河。
嘉南的兴起主要是在城建设施方面,公共建筑、市政公用设施,城市规划、资源环境及城乡管理、风景园林设计等等。
这方面主要和政府关系密切,要说到赚钱,还真没有桑秦的梓安赚钱。
梓安主要项目在于居住建筑,说白了就是——卖房。
桑秦为什么发家致富,说实话他在广州也并没有混得多好,跟着老板跑金融业务罢了。当年由于次贷危机,金融行业波动剧烈,人民币对美元持续升值,口岸城市金融行业及出口贸易企业受损严重,桑秦从广州再度辞职回到苏河,万籁俱灰,手上的钱往地上一砸。
他妈的就此发芽了。
08年年初国内房价降幅11.3%,为了保持地方国民经济的稳定,政府不得不出手稳定房地产价格,扶持房地产市场,保证其稳定,而桑秦就赶在了那时候。
紧接着,随着09年之后全国进入人口红利期,刚性需求仍然存在,国内的房地产市场环境不仅没有崩塌,房价还他妈涨了。
08年的时候全国平均房价2280就已经高于人均月收入的1971元,到了09年全国平均房价达到3800,而人均月收入才涨了二百块,10年的时候全国平均房价5034,已经高出人均月收入2497的一倍多。住房收入比从1.16涨到2.02。
桑秦捞钱之后立刻下分酒店管理投资建设部,日进斗金,忙得四脚朝天,新任妻子柏婷荷笑咧了嘴。
而这个时候,桑野的母亲已经奄奄一息要被死神带走了。
高楼大厦、混凝土和钢筋,都是没有生命的东西,它们冰冷,它们残忍,现浇板下是一块块工人的血肉。财富和地位层层垒砌,远在海外的桑野和他苍白美丽的妈妈都是桑秦抛弃理想之后的牺牲品。
尤其近年来商业化愈发迅猛,海上往来的货船航次多了,流速快了,各国之间往来航班也多了,一道道一圈圈的资金流像暗夜里极速流动的星光,照亮地球村将黑夜燃烧成白昼!科技蹭着网络发展的光纤轨道,文化之间的冲击伴随着商业化的铜臭味道像彗星袭月,一头撞在了文明柱上!
贫富差距拉大,渺小奔波的人们如同脆弱的蚂蚁在巨人脚下东躲西藏。和平之邸倾塌,象征着智慧和公义的巴德尔最终死去,黄昏或许将至,可谁也没有预料到,世上没有奥丁。
公路上溢满河流,亮着红色黄色的车尾灯如同曾闪烁百年却终究被填埋掉的河上的粼粼波光,死去的东西太多了……
而桑野在唱歌。
他唱着一曲法国小调《A la claire fontaine》(在清澈的泉水边)——
“泉水何其清澈呵!我漫步其中。泉水何其潋滟啊!我沐以身心。
“我想念你,我不敢忘记,高大橡树林中,擦净我身上的灰尘,
“于枝繁叶茂的深处,听见夜莺啼声……”
他哼着这歌,想把车停进嘉南的地下停车场,却被值班室的门卫拦住,因为他没有停车证。
桑野想了想也没给林烝打电话,找过了个地上停车场,往里一怼,而后吹着口哨走进商务大厦。
前台接待员礼貌地问他姓名,问他找谁,桑野摆出他最拿手的那套笑容说:“我找林烝。”
接待员有些惊讶,随即问道:“您好,您和林董是否有预约呢?”
“当然,我们约了烛光晚餐。”桑野笑着说。
接待员彻底地惊讶了,这人穿一身黑衬衣白西装,面容漂亮,姿态骚包,像是要去结婚的新郎。
嘉南公司里虽然有风风火火的谣传,说他们年轻俊俏的冷面霸总林董是个脆皮鸭小说男主,但她们还真不知道这是真的假的。
底层打工人民和上层领导班子基本生活在了不一样的世界里。
有人说她们董事长包养小情儿,可她们林董太冷,哪个小员工谁敢多问?
接待员的业务素养还是非常好的,她立马给老板的秘书班打电话。
内线接通,秘书部的职员一脸懵逼,他们可没听方弦说过林董今晚有预约安排。
接待员顿时也有些懵了,可桑野也不是一副骗人的样子,她只能笑说:“林董还在开会,先生是不是记错了时间?秘书部并没有预约通知呢。”
“啊,”桑野了然点头,“私人行程当然不会签在商务预约上。我给他打个电话,哦,你说他在开会?”
桑野低头看了看手机,微信上他发的那条语音后边有林烝的回复——
林:好,等你。
——原来是开会抓小差玩手机,这可不是被他抓到了么!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桑野在微信上朝林烝要方弦的电话号码。
于是会议室上林老板面前的手机随着一阵震动声响亮开屏幕。
满长桌的员工顿时都把心思八卦过去,想看一看这究竟是何方神圣,还想看看他们禁欲的老板是不是真的要“破戒”。
时间缓慢,流速凝滞,林烝的一举一动在职员眼中都被慢放播放。
老板看了一眼手机。
老板拧了眉头。
老板慢慢地抬起了手——
老板在会议上回复了对方的消息!
“unbelievable!”
消消乐发出惊叹的声音,桑野坐在林烝的办公室里玩游戏。
方弦按照老板要求把他送到办公室,并且寸步不离。
毕竟老板办公室还是有很多机密文件的。
“您的咖啡。”方弦礼貌疏冷。
“Excellent!Bonus Time!”欢快的游戏背景音乐放烟花一般跳跃绚烂,桑野笑笑说:“宝贝儿,我不喝速溶咖啡。”
方弦脸色微变,仍旧十分的冷,和他老板的清冷还不太一样,方弦的冷带着格外的僵硬:“桑总,这不是速溶咖啡……”
“好吧,好吧,我闻一闻,”桑野打断方弦的话,他仰头枕在沙发靠背上,没骨头一样瘫着,动了动鼻子,“噢——圣海伦娜岛的St. Helena,这柑橘味道太重了,我不喝。”
他终于从手机背后露出脸来看着方弦:“哎,宝贝儿,你能不能别这么盯着我,我真不会去翻你们老板的书柜。”
方弦并不多言,但他站着没有走,并且在半分钟后试图和桑野搭话——
“unbelievable!”游戏声音打断了他。
桑野乜斜过来一眼,悻悻地收了手机:“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尉迟恭?板正得可以去当门神。”
方弦话不多,心里在腹诽: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要当门神?还不是老板剥削的。
桑野笑说:“我也不为难你,那后边是休息室吧?我去睡觉,关着门不出来总可以了吧?别让我再见着你就行,小扑克脸,你长得像方片皇后。”
他说着话往办公室后边的卧室里走,方弦原本是要拦住他的,因为林烝有不愿让别人触碰私人物品的洁癖。
但他被“方片皇后”气着了,不愿再管两位任性的国王。
作者有话要说: 参考文献:
伍冠玲.次贷危机下中国房价走势分析〔J〕.上海房地,2009,6∶1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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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澈的泉水边》很好听的,b站可搜。
☆、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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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目经理侃侃而谈,林烝手下的员工普遍年轻, 充满着干劲和活力, 就算是年纪稍长的前辈和董事会成员,看起来也十分精神。
做完报告的临河商业区C组项目经理鞠躬下台,会议室里响起掌声, 几位相关经理发表过不同意见, 又对报告中涉及的预算及财务分析方面提出了针对性的问题, 得到了C组成员的一一解答。
这对于嘉南来说算是一次转变, 从城市建设向酒店开发的转变。
嘉南为此做出了很长时间的铺垫,包括桑野和林烝相识的苏庄,其实就是嘉南的酒店开发项目试点之一,结果显而易见,苏庄超越浪洲,成为了苏河市内数一数二的温泉酒店。
失败的理由千篇一律,成功的几率万里挑一。
苏庄的成功不可复制,地段、流量、客户群体都不一样, 针对不同客户群体又会有不同的项目特色。
这就像快餐店多用大红、明黄这样热烈的颜色装潢店面一样, 快餐店走的是一个“快”字,座位空得快、炸鸡上得快、客户吃得快, 最好也别久待,这样才会有下一个空位。而热烈的红黄颜色热情洋溢,视觉感官积极,并且能引发一种内在的紧迫感。红绿灯用红绿黄三种色光除了物理层面上它们穿透性强,人的视网膜中感光细胞对于红黄绿三种颜色敏感之外, 还因为它们会通过视觉感官影响人的心理反应。
同理,作为高格调的高级餐厅,它们则会用较为静谧安静的冷色与暖光相结合,打造出一种温柔、舒适、安稳的范围,绿植和柔和的射灯、抽象且有趣的装饰画,光影交错的设计将每一张餐桌、每一圈沙发的范围隔开,让交互式场景重新变得独立起来。
所以你走进快餐店的时候不会管孩子们的大呼小叫,而你带着小孩去高档餐厅的时候会告诉他要轻声细语。
嘉南在临河商业区挑选这个地段开发酒店不可谓不高明,首先,它离商业圈并不远,并且,它有着角落处的静谧,窗外河风一吹,适宜安睡。
最大的难题在于那个曾经的小型垃圾填埋场,它的存在可能会影响他们的地基建设,但在科技发展的今天这个也并不能成为困扰林烝的问题。
他手下的有志青年并不少,有他们操心,林烝只要宏观不出错,保证决策质量,做好监督管理工作就行。
一个公司,往下走,底层是面对板砖和电脑的技术活儿,往上走,高层除了对板砖和电脑要有所了解之外,主要操心劳肺的是面对社交和人心的情感活儿。
林老板看着内间休息室里睡着了的桑野,心说这情感活儿可不好做。
桑野睡觉时候安静得很漂亮,漂亮得诱发出林烝内心的黑暗,认为他就该这样死掉。
不,又有一点微妙的不甘心。
他应该是高唱着的,应该一边高唱着动人的歌,一边将胸膛抵在荆棘的尖刺上,他的血会染红白玫瑰,就像他嘴唇的颜色一样。
就像他薄薄的眼皮露出的轻红色一样。
国王俯下身去亲吻国王,吻醒了他的眼睛,为他戴上桂冠。
门口的“方片皇后”无意看见一眼,手上一抖,给国王泡的咖啡差点泼出来。
方弦假装自己是一张没有厚度没有存在感的扑克牌,放下文件和咖啡,从门缝里溜了。
没一会儿他又被林老板叫了回来,叫他去买两个完壳熟鸡蛋。
方弦:“……”
他不该在办公室里,他该在办公室底。
桑野之前和桑秦吵架入戏太深,说到他妈妈的那一段属于即兴发挥,并且真情实感。
休息了两个小时之后,竟然把眼睛睡肿了。
盥洗室里桑野站在镜子前,他的眼睛不仅肿了,还有些发红,从桃花眼变成了寿桃眼,隐隐做烫。
“不消肿我是绝不会和你去吃饭的,要我这模样出门,”桑野十分好面子,重重把手里的毛巾一摔,“毋宁死!”
林烝绷住嘴角温声道:“毋宁死不是这么用的。”
“你管我!”桑野兀自气愤半天,又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恹恹委屈地抱怨说:“肯定是你的枕头,劣质产品……现在几点了?再晚我就回家吃饭了。”
“还早,五点过十分。”林烝觉得桑野现在这模样十分有趣,没绷住嘴角的笑,觉得桑野像是个气鼓鼓的没褶包子。
桑野瞪了他一眼,奈何眼睛肿着瞪不大,就更像了。
林烝扑哧笑出声来,桑野立马上手推他搡他堵他的嘴:“给老子哭!”
林烝被他推着笑倒在床上,牵住了桑野的手。
桑野看着他,嘴里笑骂的话突然止住,变成一阵温柔,宠溺地揉了揉林烝的脑袋:“你该多笑笑。”
林烝的嘴角还没收回去,听了桑野的话也并不觉得甜蜜。
情人之间要欲望不要甜蜜。
他们修的都是“无情道”,不可破戒。
桑野见林烝不说话,于是草草揉乱他的头发往床上一躺,无赖道:“快,伺候大爷。眼睛疼死了。”
“哪有那么夸张。”林烝坐起来整理衣服,把笑容压下去,重新变得冷淡。
“真的疼,真的!”桑野抓着林烝手往眼睛上碰,“它还发烫,我感觉我眼皮子要掉了。”
摸上去的确热热的,林烝不敢用力,手上很轻,声音却很淡漠:“你想怎么样?”
桑野笑嘻嘻地说:“给我舔。”
这话说得真他妈有水平,林烝咬牙切齿攥紧手把他拽起来:“你能不能安分一点?”
桑野笑得不行:“我怎么不安分了!你想什么呢?我叫你给我润润眼睛,我肿的又不在那儿,你想哪里去了!呸呸你这色胚!”
他最会恶人先告状。
林烝真的是……无言以对。
这人胃疼坐在医院里的时候,他问这人:“你一个人?”
桑野回答:“对,我单身。”
这会儿眼睛莫名其妙肿了,林烝叫他:“你能不能安分一点?”
桑野说:“呸呸你这色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