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还有机会。”
“我都不敢说还有机会。”说白了还是不肯,“万一我真事业有成了,走在路上就跟通缉犯差不太多。”
两人还是继续往前走着,融进整条街的喧嚣里。字明均把口罩规规矩矩的戴好,专注看着街边的小吃。
“你有没有每次在小吃街必吃的东西?”字明均问到。
“有,有挺多的。”白连玺说,“但我不常来小吃街,这可能是......十年里第一次。”
“十年?”字明均简直不敢想,要知道他没工作前经常和同学朋友约来这里。
“我留学过一段时间,中途本来就没回来几次。”
留学的事是个新鲜话题,之前白连玺没提过。
“去的哪里?几年?”
“英国和瑞士。”白连玺心算了一下,“九年。”
这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白连玺至今有三分之一的生命站立在万里之隔的另一片沃土,学习和生活。
“大海龟。”字明均玩笑道。
“那时候年轻,想家也想在心里从来都不说,嘴上说最多的反而是打心底里觉得最无所谓的食物。”
“其实还是想吧,食物难道不是家乡的食物?”
“嗯,其实都是一样的。”白连玺此时好像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拉回话题道,“结果回来最迷的除了锅贴包子饺子都是什么水果糖葫芦,芋丝榴莲酥,这才发现没出国那会儿也没多喜欢这边的传统小吃。”
“那边有糖葫芦。”字明均隔着衣料抓住白连玺的手腕,带他往摊位走,“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我都行......你挑你喜欢的吧,我吃不完的。”
“这话不应该我说吗?”字明均幽幽看他一眼,叹口气。
“咱这儿有什锦的。”老板看出二人的犹豫,说。
“那就来串什锦的。”字明均掏了张二十递过去。
什锦是个好东西,什么都有点。就说白连玺手上这串,料还挺足。头尾各是一颗红彤彤的大山楂,再往里一层是分别夹了枣泥和撒了芝麻的山楂,然后是两瓣桔子和两颗草莓,最后最中间有一段山药。
白连玺没着急吃,举着看了一会,好像还算满意。
字明均尽量戒糖,糖葫芦跟他没什么缘分。
以至于白连玺把顶端山楂的糖小心咬掉再送到他嘴边的时候他有点高兴。当然也有点愧疚,糖葫芦糖葫芦,光让人吃了一嘴糖多不好。
“那我不客气了。”字明均从侧边把那颗山楂叼下来。
山楂很香,尤其靠近皮的部分多少渗进点糖味,微甜。
“山楂助消化欸。”嚼了两口字明均反应过来。
白连玺另一手端着还剩一个锅贴的纸碗,“吃了吧。”
“你吃吧。”
“吃山药吗?”
“吃。”
“自己咬。”
字明均凑过去。
“我天,你看那个人。”
山药还没入口,字明均听到了周身有人小声说了这么一句。
白连玺也警惕起来,刚要回头去找声音的源头,下一秒手腕又被字明均握住,被拉着小跑了一段。
直到周围都没人了,在连路灯都不屑安装的小巷,只能凭着淡淡的月光和隔街不远人声的嘈杂唤醒感官,字明均的手一直没放开。
“真累,真的累。”字明均有点生气的样子,“对不起。”
“没事,累了的话我们就回去吧。”
“不是这个累。”字明均说,“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白连玺不说话。
“我怕你有一天也累了。”
稀薄的光下,白连玺只看得见对方的眼睛。明明那么有神,笑起来会很漂亮,做皱眉和一切违背上挑眼尾自然肌理的动作都会违和。
“我会累,但你没法让我累。”
冷静下来的字明均也觉得自己这番话有点莫名了,抬臂想抱抱白连玺。
“确定没人追过来?”白连玺也抬臂,却没有上前一步以贴上字明均的身体。
“这么黑,凑我脸上都拍不清,再说了,就算有又如何?”
白连玺还是没动。
“来啊。”字明均这么说着,却没有主动上前一步。
白连玺上前,却没想着抱他,反倒是极大胆地捧住他的脸,轻声说:“闭眼。”
字明均听着这句指令,却留恋般地睁着眼。
白连玺权当他是不懂事儿的小孩,并未停下自己的进程。
他吻了他的眼,又去吻他的脸颊。
这次当真是停留了许久,尤其是亲到脸颊的时候,直一个劲儿往里钻,恨不能亲出一个窝来。
最后慢慢分开,谁也舍不得谁,同还在一个拥抱里。
白连玺腾出一只手蹭了下自己的脸:“你睫毛弄得我好痒。”
“那我闭眼。”
说罢,字明均闭眼,分毫不差地找准白连玺的唇吻了上去。过往都是练习,唯有此时能够标志一个第一次。
明显能感觉到白连玺的身体僵了一下,字明均不好意思破坏气氛,只得憋着笑。
一吻过后两个人的话都变少了,字明均重新装扮好,一起走回主街。
街上和刚才一样热闹,并未被两个人的暂时离开影响。
远处飘来一股香味,是字明均觉得一般却又偏偏出现在白连玺列举里的小吃。
“闻到了吗,榴莲酥。”
白连玺当然闻到了,但是他没打算吃。
“你不是喜欢那个吗?”
“算了。”
字明均一开始不懂,想了想,发现一种可能。
“好吧,那我们去吃......臭豆腐吧,老长沙臭豆腐,闻着还挺正宗的!”
“......不了。”
字明均又快把口罩笑歪了,赶紧扶正,说:“两个人都吃的话就没感觉了。”
一瞬间,那人耳尖就红了,可脸没红,还故作淡定道:“也不知道这边东西干不干净,你要是病了我可赔不起。”
字明均笑着摇头,作罢。
如果你的生活充实到想不起看手机也想不起看表,那么这段时光往往消耗得飞快。
第二天早上字明均还有工作,不能玩太晚,就这样两人到酒店也都十一点了。
“晚安。”
字明均和白连玺一起买了些吃的,栗子腰果牛皮糖之类的。但字明均不方便明目张胆地放那么多零食在房间,于是白连玺的房间就成了小仓库。白连玺倒是完全不介意,相反,字明均大概会因此多来找他几次,高兴还来不及。
“晚安。”
白连玺送字明均到电梯,两人道别。
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二天,逃不过热恋期的症状,甚至是全中。
而如此幸福的夜晚恰似暴风雨前的宁静。
第二天一早,发生了两件事。一件是白连玺的调职通知书,另一件是关于字明均的娱乐新闻。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是你吗?】
【[图片]】
字明均早上起来正逢手机连响两声。
打开一看是詹一江,发来的图片很模糊,但字明均清楚得很,这就是他。
图大概是用手机照的,角度原因只看得到侧脸,一个疑似字明均的人指着价牌点单。值得庆幸的是,照片里没有白连玺。
【发生什么了?】字明均问。
【本来挺普通的一娱乐新闻,说有网友在小吃街遇见你了,还说你接地气。】
【然后就有人说你和一个男的在一起还手拉手跑了。】
字明均盯着屏幕许久,却没了后文。
怕什么来什么这话说得不错。
看样子除了买锅贴的照片也就没有别的证据了?那否认就好了,大不了自嘲说长了张大众脸。
【没有。】字明均这样回。
嗡嗡,手机又是震动两声。
这次是两张图片,魏妤发来的。
一张两张,一眼看过去,击破了所有反驳的余地。
【我拦下来了。】
字明均没告诉过魏妤自己的性取向,甚至默认了对方口中误以为有的女友。
魏妤这样帮他,还没多问实在让人感动,而眼下恐怕没时间多解释什么。
【谢谢,我会解释清楚的。】
字明均本没有义务解释这些,但善意的谎言被拆穿终究还是会感到愧疚与不安。
【你先忙。】魏妤回复道。
再看回那两张用意明显的照片,还是很不清晰,但字明均的脸,尤其是正脸,真的不是什么大众脸。
昨晚吃糖葫芦的时候字明均忘了整理口罩,一不小心就露了整张脸出来。照片里的他正要去咬山药,画质不高但眉眼可辨,而举着那糖葫芦的人虽然没被拍到脸,但明显是个瘦瘦高高的男人。
情况不乐观,几乎没有否认的可能。
字明均手指一划。
下一张照片更私密,光线与角度的缺陷似乎为这张吻照带来了些许艺术性。
看轮廓是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看不到唇是否贴着唇,但至少是脸贴着脸。如果非要为这两个人冠上姓名,唯一的特征也就只是和上一张一样的字明均和那神秘男子的衣服。
其实这张可以用很多理由反驳。比如仿拍或是借位。照片又不是3D模型,错过的角度就永远错过了。
正当字明均打算放大研究细节的时候,詹一江的电话打了进来。
“詹哥。”
“你是不很闲?”
字明均不说话。
“真不是你?”詹一江有很多问题等着问“别人看到牵着的是个男人就觉得可信度变低了,可我这么一看倒觉得可信度高了不少。”
字明均那边依然沉默着。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小心点,悠着点,你还没有重要到让他们愿意斥重资改变网友的观点。”
“詹哥。”字明均说,“可我甚至不知道我在躲什么。”
这本是一场幼稚的游戏,为了随时天降的骂名和无厘头的所谓正确的躲躲闪闪,喜恶是否只在一键之间?
“你真的太不成熟了。”詹一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如果你当初入行的时候连这些都没想过,那只能说今天的你,和我,就是个错误。”
十秒之内没有人出声,詹一江先挂了电话。
字明均在思考,但无奈于没有辩题。他想先去找白连玺,又惊觉这才是周身其他人认为他应该考虑清楚的。
反而是白连玺,在字明均最挣扎的时候敲了他的门。
看到面色如此复杂的白连玺,字明均还以为他也看了新闻。
“怎么了?”白连玺关切问道,相比字明均此时脸色也不好看。
字明均决定暂时瞒一瞒,至少在定性以前:“没事。”
白连玺半信半疑,见字明均确实没有要说点什么的意思,便说他来的原因:“这是我的调职通知书。”
他今早收到通知,只拆开看了一眼,时间地点都还没看全。跑到字明均这里只是想第一时间和他共享这可能会影响到他们共同的未来的信息。
“这么快?”字明均眼神都是愣的。
“嗯。”
明显字明均状态有异,哪怕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来看一眼都能察觉得到。
字明均笑了一下,问:“现在这么早,你怎么知道我起了,心灵感应?”
天刚蒙蒙亮,就算字明均时常要早起拍戏,但毕竟不是每一天。
“我本来也怕你还没起,但我路上遇到你助理了,提着份早餐。”
白连玺知道夏乐,所以肯定不会认错。
“这样啊。”
字明均答完便看着白连玺手上的文件。
“我们会好好的对吧?”没由来的,白连玺这样问。可能是对自己的不确定,又或许是猜到了什么有关字明均的东西。他撕开不久前第二次粘好的胶封,薄薄只有几页纸。
第一页照例是寒暄,第二页是分析,最后两页才是正文。
“是的,我们会的。”字明均答得极认真,天知道他是在对谁说这句话。
两个人靠在一起慢慢地看,说是慢实则都疯狂地在那可怜的A4纸上缉捕关键词。
“去英国一年整,还好。”
“什么时候开始?”
“这里写了,下个月。”
“有什么好处?”
“回来进管理层?”
“这么......年轻?”字明均今天格外迟钝,想了很多个词都找不到合适的形容。
“我也不知道他们是真的想为平均年龄快要拉不回来的中高层找候补还是明升暗降。”
字明均一点都不懂他们行业的规矩:“明升暗降?为什么?”
“谁知道呢。”白连玺耸肩,把东西装回文件袋,“可能不满意你那件事的处理?”
毫不夸张地说,字明均是白连玺近几年遇上的唯一一则突发事件,简直是消耗了他之前攒下的所有时运。
看着字明均的表情,白连玺意识到对方可能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记得你那天喝醉了?”
字明均苦笑:“准确来讲,我断片了。”
喝醉和断片可是完全不一样的性质。
白连玺接受了这一事实又不免感到疑惑:“咱们之前提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你不是很坦然吗?”
“宝贝,有时候坦然可能反而是因为不知情。”此时的字明均也很坦然。
“那你......大概率不会想知道。”
“不至于吧。”字明均空想一通,“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