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静临嘶哑地道:“我会死死得咬住你不放的, 可颂。”
卫可颂拳头攥紧, 他眼中隐隐泛红, 却嘲道:“卫静临,你真是活该没有人救。”
卫可颂说完之后看也不看电话干脆利落地挂掉,抬手擦了一下脸上要掉不掉的眼泪,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在门内的卫静临安静了许久,他的目光很沉寂暗沉, 一点光亮都看不到,渐起的晨光从公寓的落地玻璃窗照耀进来,一点一点爬上彻夜未眠的卫静临的裤脚,一直照到他漠然的面孔上,橙红色的光落入他一只眼睛,里面居然罕见的有水光。
茶几上凌乱地摆放着红酒瓶,沙发底下滚落卫静临从那个保安手里抢过来的防暴棍,黑色电视屏幕突然亮了一下,是到了自动关机的时间了。
画面上最后一个界面是《七日热恋》里他背着卫可颂下山的场景,密密麻麻的粉红色弹幕盖得他和卫可颂的脸都看不清了。
卫静临出神地看着眼前的门,他恍惚回到了当初,还是方静临的时候。
空荡荡的小房子里只有腐烂的尸体和即将腐烂的自己,他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恐惧到麻木,无动于衷地等待一场即将到来的死亡。
然后他面前的门被打开了,有个人懵懂地拉他出来,叫他哥哥,给他光鲜亮丽的“卫静临”的称号。
无论被毒打多少次,无论被卫方强用皮鞋踩在地板上多少次,无论多少次想要逃开那个地方,但只要看卫可颂一眼。
只要一眼,卫静临就心甘情愿地被卫方强踩在地上骂吃不饱的畜生。
是他太贪心了。
他被卫可颂救了第一次,还想被卫可颂救第二次,还想被卫可颂一直一直陪伴下去。
但蛇这种东西,被救一次,就是遇到了愚蠢过头的好人才会有的好运气,蛇还痴心妄想地咬了人,想要咬住他,让他留下来陪自己。
就和卫可颂说的一样,他真的是活该没人救。
卫静临一只手放在门前的鞋柜上,另一只手放在门把手上,上面都还残留一点点卫可颂还没来得及带走的余温,他放在门把手上的手微微颤抖。
门外一定是空无一人的,就算是卫可颂这样的小傻子,也不会再傻乎乎地过来看看这条蛇是不是要死第二次了,卫静临的唇上还残留着一点细微的鲜血,他刚刚把卫可颂的锁骨咬破皮了。
卫静临推开了门,门外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扇闭合又冰冷的电梯门。
他垂眸站了很久,忽然轻轻唤了一声“可颂,哥哥对不起。”
一动不动的电梯门忽然打开了,卫静临怔怔地抬头。
卫可颂在电梯里摁着打开的按钮眼眶全红了,眼神倔强地看着他,脸上全是泪,哭得声音非常被压低之后像是抽泣,但还要硬撑着一副嘲讽的表情,嗤笑道:“卫静临,我以后再也不会喊你哥了,还望方总自己也有点自知之明,你姓方,卫家只有一个卫可颂。”
他留下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之后,就关上电梯门走了。
卫静临长久地站着不动,他放在门把上的手缓缓垂落,门内一片狼藉里,只有遗落在沙发上的手机不停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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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有卫可颂的电梯在显示屏幕上不停下降,最终到了1楼,卫可颂一走出电梯他的手机就又响了起来,他一次都没接,被吵得心烦,现在这人还在不看眼色大早上地一直打给他。
卫可颂满肚子的气没地方去,一看是个从来没加过的陌生号码,怒着接起了电话骂道:“有病啊!着急嫁人还是着急投胎啊!早上六点多一直打!”
对面被卫可颂这样狂轰乱炸一顿骂,也是静了一下,然后轻轻笑了一下,这笑声又哑又沙,听得卫可颂心口直跳,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擦!这是秦钺的声!
卫可颂嚣张的气焰立马就瘪了下去,他有点磕磕巴巴地道:“是,是秦钺啊,你找我干什么?”
秦钺语气淡淡:“着急嫁人。”
卫可颂一愣,连忙道:“是…..你妹妹的事情吗?”
说完卫可颂又觉得自己傻逼。
他早就已经不是那个所有人都想把自己家女儿往他这边送的卫少了,秦钺要是为了自己妹妹的结婚的事情来找他,多半也就是让他把关系撇清一点好找下家。
卫可颂微微皱眉,但他最近也没有听到什么秦玥要嫁人的风声啊,不久之前才打了电话,也没有听说这姑娘说起自己的人生大事。
就听见秦钺不紧不慢地道:“不是她,是我。”
卫可颂满脑袋问号,他憋了很久才没把话问出口,你要嫁人他妈的关我卫可颂什么事情?!
早上六点就打电话过来,是要我给你牵线嫁给我哥吗?然后达成你们梦寐以求的卫秦联姻?
很快卫可颂就反应了过来,他惊悚地道:“哈?!你?嫁人?!不是应该你妹妹嫁吗?”
秦钺则是不紧不慢地道:“怎么,卫可颂少爷现在还想娶我妹妹?”
卫可颂心说我哪儿敢啊,道:“不是不是,秦玥我可配不上,不过你大早上的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你要嫁人这件事吗?”
卫可颂越想越是一头雾水,他和秦钺根本算不上什么熟人,就算是他真的要嫁入了,通知人来参加婚宴什么地,这喜讯也轮不到这位大佬打电话通知他本人啊。
秦钺又是道:“我不该通知你吗,卫少?”
卫可颂一脸懵逼,秦钺这种理所当然的口吻真是把他听楞了,他有点摸不着这位一向心思不定的秦董的意思。
卫可颂试探着开口:“你愿意通知就通知呗,秦董给面子,我一定去参加你的婚礼。”
秦钺的语气微妙,带着隐隐的气音,听着像是在笑:“卫少,你是还没上过网吗?我的婚礼,你无论给不给面子,都是一定要来的。”
卫可颂又是一呆,就听见秦钺悠悠地道:“卫少,我要带着整个秦家嫁的人,可是你。”
秦钺道:“卫少,你可是我的新郎。”
秦钺仿佛透过电话看到了卫可颂呆滞无比的脸,轻轻笑了一声,又低又嘶哑,听的人骨头都发凉发麻,他不疾不徐地道:“这还要感谢你的好哥哥,让我知道了我家老爷子还和你的父亲还有个这种协议。”
卫可颂恍惚地问道:“什么协议?”
秦钺道:“当年你不是和我的妹妹订婚之后吵着要娶我吗?你的父亲为了让你娶我妹妹,而我这边的爸爸也想要控制我,不想让我继续深入秦氏集团,他们就一拍即合,我的父亲为了我的妹妹,你的父亲则是为了你,老卫总当年来秦家签下的订婚协议其实是一式两份。”
秦钺平静地道:“一份是给我妹妹的,一份是给我的。”
卫可颂呼吸一窒,他的手开始颤抖了。
秦钺则是继续说道:“当然我本人并不知晓这份协议的存在,甚至在我父亲死前我都不知道有这份协议的存在,或许他也可能还没有来得及联合老卫总,就死在了病床上,这份协议在我妹妹手里,她寄放在我父亲留给她的律师事务所里。”
秦钺意味深长地一顿:“今天早上看到了你哥哥的声明,她就立马要求律师事务所发了出来,卫少,你知道你父亲想做什么吗?”
卫可颂脊背都凉透了,卫方强想做什么太明显不过了。
当年卫方强和秦钺这个人斗的时候,曾经很神秘地和卫可颂说过一句话,说秦钺此人,攻无不克就在于他没有软肋,没有老婆孩子,没有忠孝之心,也不拿道德标准约束自己。
狼心外露反而不觉是错,獠牙倒生依旧人模狗样。
这种人在商场上只要有点才能,绝对是会起来的,秦玥这个娇身惯养的还不够秦钺一个照面就能料理了。
卫方强当时开玩笑地和卫可颂说,要是未来他和老秦总真的输给了秦钺,你就去和他结婚分割一半的秦家家产过来,然后再和拥有一半老秦总不动产的秦玥结婚,这样就是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大半个秦家了。
当时的卫可颂听得他爹的异想天开,没忍住一直翻白眼。
秦钺是疯了才会在赢了之后还和他联姻,这种手段高杆的家伙,卫可颂自认不够对方一口咬的。
现在这位狼心狗肺的衣冠禽兽彬彬有礼地邀请卫可颂:“卫少,和我登记结婚你就能得到一半的秦家,我也能拿回我妹妹手里我的婚契,或者卖身契,上面要求我至少和你结婚三个月才能拿回婚契。”
秦钺平静地道:“好了卫少,你现在拥有我的人身自主权利和半个秦家了。”
卫可颂已经被震得神志不清了,他下意识反问了一句:“这是什么意思?”
秦钺又道:“这就是,我和秦家,都是你的所有物的意思了,卫董。”
第60章
卫可颂被秦钺这个说法搞得呛咳了好几下, 秦钺等他咳完了之后马不停蹄地继续犯炸弹。
秦钺道:“我在卫总的住所楼下等你, 我们当面商谈一下这个事情。”
卫可颂一下子清醒了, 他惊悚道:“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秦钺一静:“我猜测而已,卫总刚刚宣布了这种消息,总不会放你一个人在外面。”
卫可颂现在脑子倒是转得快,他警惕地缩在公寓的门口探头探脑地往外看:“我不在我哥楼下,你回去吧,我也不会娶你的。”
卫可颂电话内的声音和电话外的声音同时重合, 有人悄无声息地从背后贴在他耳边用气音说道:“哦,是这样吗?”
卫可颂差点被吓得魂魄出窍,他惊得浑身的毛都炸开了,转身连着推了好几部,就看见秦钺脸上没什么表情地举着手机,微微挑眉地看着他, 语气自然的道:“我倒是不知道,还有人可以和卫少长得这么像的。”
秦钺顿了几秒钟端详了一会儿卫可颂惊惧交加的脸, 颔首道:“细细来看, 你的确不如卫少好看, 黑眼圈太重了。”
卫可颂:“.……………”
秦钺很明显已经看出了他是谁了, 就是在逗他玩呢,卫可颂没好气地挂了手机,有几分憋屈地拿眼睛撇比他高上整整一个多头的秦钺。
这人比上次见又高了好多,靠,这人小时候记得还瘦瘦小小, 秦钺这个狗是吃饲料长大的吗?!
卫可颂手背在身后,低头别过脸不看秦钺:“.…找我干嘛?”
秦钺倒是对卫可颂这幅有点怂的样子很眼熟,很平静地道:“一开始不是卫少找我吗?你还让我妹妹通知我。”
卫可颂一顿,他想起这回事了,但是他的思路已经被他爹的连续两轮骚操作打乱了。
加上还有和秦玥的婚约,现在他身上背着三个婚约了。
就算是他被叫花花公子那段时间,卫可颂都不敢想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卫可颂就想问自己爹到底有没有对秦钺干什么缺德事情,但现在看来他爹不光是对秦钺干了缺德事情,对他干的事情才他妈是最缺德的好吗!!
卫可颂彻夜没有睡,头本来就昏昏沉沉得不行,现在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成为犯重婚罪的人就喉口发窒,一阵晕眩之后被秦钺眼疾手快地扶起来。
卫可颂胃里一阵恶心,被卫静临的酒味和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刺激了一晚上,他一个没有憋出,吐在了秦钺的西装上。
他一开吐就止不住,虽然也没吃什么东西,但最后也差点把胆汁都吐了出来才停。吐完卫可颂还没来得及尴尬,先是眼冒了一阵金星,脚软得差点跪在秦钺的鞋面上。
秦钺倒是面色淡淡地撑住了卫可颂,他从西装领口里掏了一根手巾出来给他轻柔地擦拭嘴角,倒是一点都没有传闻中喜怒无常的样子。
秦钺眉头微蹙,他动作很流畅地一只手抱住头晕目眩的卫可颂,单手脱下了自己满是脏污的西装外套,面不改色地扔进了垃圾桶,低下头来询问卫可颂:“很不舒服吗?”
卫可颂看他扔衣服,他三个月来别的不说,养出了点穷酸气,看到了紧张地抬头看秦钺:“你这衣服,我可赔不起啊,秦董,你要不捡回来我带去干洗店给你洗洗,还能穿。”
秦钺眼神凝实地看着卫可颂,看了很长时间才侧头绷紧下颌道:“不用卫少赔偿,一件衣服而已。”
卫可颂有点不好意思地推开他,然后眼见地发现了秦钺衬衣上也有点了,他“诶”了一声,开口道:“秦钺,你还是让我带回去洗吧,你这件也脏了,你总不能这件也脱吧?”他说完小小声地补充了一句:“你脱了这件,里面就光了…..”
秦钺手上收紧了一下,最终他缓缓垂下眼帘,道:“卫少爷,介意去我家吗?”
卫可颂一怔,抬头和秦钺半透明的眼睛对了个正着,卫可颂的手握了握,他深吸一口气,道:“去,你都给我解释清楚。”
秦钺开了车过来,先把卫可颂带到了附件的一个小公寓里,卫可颂一看就知道秦钺就是过来换个衣服,他们这种阶层的人都习惯性买房子用来堆衣服。
秦钺衣服不算多的了,买这个房子也不是很大,之前卫父正当的时候,卫可颂买别墅用来装衣服,而且买别墅的钱买衣服的钱是持平的。
卫可颂太困了,一进屋子就瘫在沙发上打瞌睡,秦钺和他说了一声自己要进去冲个凉就让他好好休息了,卫可颂本来是挺警觉的一个人,但是他被折腾一个晚上实在是太累了,手机在来这边公寓的路上也没电了,卫可颂在昏睡之前迷迷糊糊地想了一下,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找上自己的门了,就心满意足地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