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翼————mars in july [上]

"二师兄，我们......还真是来对了，是不是？"燕同心挑挑眉，唇角划出一个弯弯的弧度，"要是不跟来，你恐怕也是要后悔死的吧？"
"是。"沈鹏点点头--眼前的情况，又怎是一个"乱"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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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了，早知道是这样，大师兄你就算用求的我都不会让你回来的。"燕同心靠在围栏边，笑嘻嘻的看着天上的月。
"你现在明白了又怎样，不还是回来了？"凤泠伸手拉拉他的披风，掩紧了些，"说什么也晚了。"
"晚？怎么会晚了呢？"侧身靠靠右边的人，"二师兄，你说我们与其留下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如自己出去闯闯，开阔开阔眼界，你说是不？"
"胡说！"沈鹏眼看凤泠的脸色暗了下，连忙低斥，"当初说赖也要赖得来的是你，现在倒要抛下大师兄自己快活，成什么体统！"
"你也知道我是胡说不就罢了？"侧身又靠向左边的大师兄，斜眼看他有些阴沉的面孔，"大师兄你不会当真吧？而且在这里有吃有住的，哪里去找这般好的地方？"
"你就知道贫嘴。"凤泠面色稍霁，实在也是拿这个小师弟没有办法，"再乱说看我不赶你出去。"
"你骗人的啦......大师兄怎么会那么狠心？"眉眼都笑得弯弯，燕同心搓搓微凉的手指，"明儿个还是在庄子里么？虽然这园子满是花儿比山上的漂亮许多，但也住了半月没有出去了，我骨头节都要僵上了，快要叫二师兄给我拿药酒揉揉才好。"
"明日我倒是要到城里巡视店铺......"凤泠拉长了话音，瞥了他一眼，"要不要我带点好用的药酒上来让你二师兄给你松松骨头节？"
"那哪里用得上麻烦大师兄，捎带着把我们丢到城里我们自己会买！二师兄，你说好不好？"
"你啊......"沈鹏叹口气，目光转向凤泠，"明日还是让我们两个陪着大师兄吧，在这里呆久了我也想活动活动，到城里逛逛也是不错。"
"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拿他没辙啊。"凤泠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拉拉身上的袍子--自己何尝不是呢？"也正好......"
"大哥，兴致真好啊。"娇软的女声在静夜中显得几分突兀，惹得三个男人都是一愣，转过身来。
"小妹看月色正好，哥哥们又这么有兴致，特地拿了点酒过来。"女子头上的珠花凤钗，几乎要晃花了人的眼，下面那一张盈盈笑脸倒是看不大分明了，"还有几样点心都是小妹我亲手做的，哥哥们也可以品尝品尝。"
"谢......谢了。"沈鹏见那两人都没有开口的意思，吞吞吐吐的应了句，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有什么可谢的？大哥许久不回家，想必都生疏了，做妹妹的照应也是应当的。"女子的眸子勾了一圈，不知到底是要看谁，"这酒是家里珍藏的，想是哥哥们长年住在山上，也是没什么机会喝到的，也要细细品尝才好，妹妹就不打扰了。"
"哥哥们～要不要喝酒啊？我何时多出个这么个大妹妹来着？"燕同心看女子扭着走开，撇撇嘴，走到石桌旁坐下径自倒酒，"二师兄，你是不是看上大师兄这个妹妹了？虽然她头上那东西乱晃看不清脸，但想来长得也应该不差，干脆你娶去算了！"
"你乱说什么。"沈鹏也跟着坐下，"人家一个大小姐怎么会看上我？"
"这话怎么说的？你是大师兄的师弟，她是大师兄的妹妹，若是成了也算是亲上加亲，有什么不好？"燕同心笑嘻嘻的喝下一杯酒。
"我看她是看上你才对。"凤泠瞥一眼沈鹏苍白的面色，也坐下，"别乱拿你二师兄说笑，回头真个把他骇跑了，看我怎么整治你。"
"知道了，我这张嘴就是爱胡说八道，两位师兄早就习惯了是不？所以听我说什么荒唐话都当成没听着就好了......不过，大师兄，你说你那几个弟弟妹妹到底是想得什么？"燕同心丢块点心入口细细品尝，"一个个明明说起话来都是顶顶恭敬的，可听起来就是让人不舒服。你那两个姨娘也是笑得古里古怪的，看着好像山上那些想偷我们熏鸡的黄鼠狼似的......"
"噗。"沈鹏一口没忍住，酒液直接喷了出来。
"唉......你这张嘴......真不知谁能治得了......"凤泠摇摇头，心境却是轻松起来。回家半月有余，这家中的上上下下也算是看个大概了。二姨娘三姨娘各有一对子女，两个弟弟在家中地位相当，所以之间就算稍有罅隙但仍算不上不合，对母亲也可说恭敬了，只是自己这一回来......看来是要有大变化了。父亲看来是要将家业交托给自己，对于两个弟弟是不看好的，这样下去......家中必不会宁静啊......虽然回到自己的家中，却远没有和师父师弟们呆在山上时的轻松，富贵人家就单单是富贵么？就定会逍遥快活么？在他看来，无非是做了黄金白玉笼中的鸟儿，无论怎样都是被关着的......若是没有他们，若是没有他，想来自己是不会如此自在的吧？
"大师兄又在神游天外了么？"燕同心的笑脸重新映入眼中，"我啊......也不管其他人能不能治得了我，只要两位师兄治不了就成啦！千万别哪天师兄们都不理我了，到时候我哭也要哭死的。"
"恐怕很难吧？"沈鹏在一旁开口，"就算我们不肯理你，照你的性子赖也要赖到我们理你才对，你现在说这话都是不作数的，是不是，大师兄？"
"这么多年你也算长点教训，没被这个小狐狸三言两语给蒙骗过去。"
"冤枉啊，我怎会成了狐狸了？两位师兄真是爱说笑！难不成你们见过我的尾巴了？"燕同心故意撇撇嘴，岔开了话题，"二师兄，刚才大妹妹说的这酒好像琼浆玉露一般，你觉得如何？"
"一般而已，我倒觉得不如山上的酒。"
"那是自然的，山上的酒......你可知是从哪里来的么？"眼珠儿转转，直盯着沈鹏。
"哪里？"
"那啊......可是师父师娘......"
"是酒仙转赠给师父的，二师弟你别又听他胡说。"凤泠一旁打岔进来，"喝完了也早点休息吧，明早要是起不来我可不费心叫你们两个。"
"是。"沈鹏喝干了杯中酒，率先起身，"那我就先去歇息了。"转身脚步匆匆，好像真的被骇着了一般。
"我只是说了那么两句，二师兄不会放在心上吧？"燕同心倒是没有动，只是转动着指间的酒杯，清亮的眼眸斜瞟过来，"要是二师兄真的生气了大师兄会不会教训我？"
"要是这般就被气到我们两个做师兄的倒是不要活了，早早就被你气死了。"凤泠嗤笑，"你啊......算得沈师弟老实也不是生来让你来欺负的，从小到大你沾了我们多少便宜，嘴巴上还说的好像怕了别人嫌弃你似的。"
"大师兄说得是......喝完这杯酒，我也要去睡了。"放下空空的酒杯，拭拭唇角，燕同心起身忽又停住，伸手拉住男人的袖角，"大师兄......"
"嗯？"凤泠仰首，月色下一张清秀可亲的面孔却绽放出少许未见过的柔色。
"虽然你是凤家的大少爷，但也是我的师兄......我和二师兄是不能帮你看帐管事，但喝个酒办个事儿什么的，还难不倒我们，你知道么，大师兄？"
"我自是知道的。"凤泠也挂上淡淡的笑意。
"那就好，天冷了，大师兄你也早些休息吧，我先走了。"燕同心转身离开，拐过一个回廊，对着角落处的人影轻轻唤道，"二师兄，等我一起回房么？"
"是。"沈鹏点了点头，缓步跟进。
"现下的情形，就算哄我们走也走不开啊......"燕同心似是低语，又似是说给旁人听，"师父师娘去了没多久，大师兄在这个家里虽然有亲生父母但也是多年不见，若是我们再走了，怕他一个人也受不住......反正时日多得很，就算在此间留个几年也不算什么，是不是？"
"在这府里见着的各种人也不下于闯荡了，我有什么不肯的？况且是为了大师兄。"沈鹏低声的回答，算是应了，得来少年一片轻笑。
"那就好......府里那些牛鬼蛇神啊，可是有的玩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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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这么多的画像，大哥还不挑花了眼？"凤家的大小姐凤渲用手帕掩住了嘴儿低笑，一样是一头的环佩叮当，"我听爹说了，摆在这里得可都是美貌贤淑的大家闺秀，要大哥挑完了才轮得上二哥三哥呢！大哥可要快些，别让我另两位哥哥等得太久了。"
"哟～凤大小姐，我可发现你最近越来越像二太太了呢！"燕同心同样用衣袖掩住了嘴，干笑两声，"若不是你穿的是如今姑娘家最流行的衣裳，我还以为是二太太在这边和我们说笑呢！"
"燕公子真是爱说笑，我还是不打扰了。"笑脸一下子僵住了，叮叮当当的声音渐渐远去。
"幸亏大师兄的另个妹妹还小，不然我耳朵一定会起一层茧子！"燕同心挖挖耳朵，吐出舌头扮个鬼脸儿，"你这妹子整天唧唧喳喳的，都快赶上树上的雀儿了，我看什么时候让她长出个雀儿嘴才好呢！"
"你也不用如此刻薄啊，人家到底是个姑娘......"沈鹏看看他的鬼脸，手下仍忙着收拾成堆的画卷，"而且再怎么说也是大师兄的妹子，现下我们又住在人家府里......"
"啧啧，二师兄你心太软啦，大师兄都没说什么呢你倒教训我了，再这么下去我就开口让凤老爷把凤大小姐许给你算了，做个上门女婿也是不错啊！"
"唉，你爱乱说就乱说去吧，还不过来帮忙？"沈鹏也未责难，想是最近这样的话听得多了，"大师兄......这么多，要怎么选啊？"
凤泠秀丽的面孔绷得死劲，瞪着眼前石桌上成堆的画卷是笑也笑不出来--前两日父亲刚提到自己的亲事，今儿个画卷就堆满了桌--也不必如此心急吧？其实他心下也明白父亲的意思，到底是离家多年，虽说是凤家的长子，但对外还是生分的......若是能娶上一门好亲，趁着亲事也能多交些人脉，在生意场上有了照应，再将家中的大小事务一一接手也方便些......只是，此事做的过急了，二姨娘三姨娘那里也颇有微辞，表面上不说些什么，私下里传的话就难听多了。而且......成亲......与一女子相伴终生的事啊......
"喂，二师兄，你看看这张......我倒觉得还没大师兄长得好看呢！"燕同心展开手中画卷，一脸顽皮的笑仍是让人说不出的舒服，"大师兄娶媳妇也难了，要找一个比他还漂亮的人儿，恐怕要到天上去寻了！"
"胡说什么！话那么多！"凤泠脸一板，瞪他一眼。
"好好好，是我话多。不过大户人家选媳妇也真是，看看画像就罢了，这新娘子是什么品行什么脾气都不知道......到底是要一辈子啊......"燕同心缓缓收起画卷，语声带些轻叹，"想是......想要像师父师娘那样的鹣鲽情深，是不大可能了。"
"同心！"沈鹏在旁边低喊一声，看大师兄的脸色更冷了几分。
"又不是你要娶，不劳费心了！"凤泠干脆把手里的画像也收了，心里莫名烦乱的很。
"嘻嘻，倒也是，我着个什么劲儿急啊！不过大师兄，我倒真没想过娶亲的事情，我总觉得，能和两位师兄在一块儿就顶好了，娶个媳妇干吗呢？成天唧唧喳喳让我耳朵起茧子么？"
凤泠一怔，不知为何想起小时的傻话......比翼么？父亲提起之前，自己确也未曾想过啊......总觉得......总觉得现下这样子挺好，有个娃娃脸爱笑的小师弟在身边......
"大师兄，你要是无心看这些，不如我们下去走走如何？"沈鹏收起最后的画卷放好，"凤老爷不说还有些时日让你挑选么？也不急于这一时。"
"也好！"凤泠未回话燕同心已经起身召唤旁边的丫鬟来收拾画卷，只是嘴里的话仍是不着调的，"我听说城西头的月老庙灵验的很，大师兄一定要去拜拜才行，看看是不是能娶到一位贤良淑德的小姐......"
"真的要去也是给你拜拜，看看何时能冒出个观世音菩萨收服你这个野猴儿。"凤泠吩咐把画像收好，转身手中的扇子就敲上了头，"好了，走吧。"
这一走却真的走到了月老庙。
城西的月老庙说是一向灵验的，平日里来来往往的善男信女自是不少，小摊小贩们瞅准了这时机，在庙口的街上卖些香烛杂货，往来的大姑娘小媳妇看到也就顺便买两样回去，日子久了，庙口的一条街就成了个集市，热闹得很。
"这街上也有你家的铺子么？"燕同心在前面走着，左右随意看着。
"有一家银楼，一会儿随我去看看。"
"月老庙前开银楼？也亏你们想得出。"燕同心笑出来，"在月老庙里求了姻缘，顺便就跑到银楼里买个什么定情物，想想也说得过去。不过说实在的，大师兄你当真不去庙里拜拜？"
凤泠一甩衣袖往前面走去，燕同心不讨好的吐吐舌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二师兄，这下可完了，大师兄要真想把我丢出去你可要说好话才成！"
"行了，你啊......就是堵不上你那张嘴！"沈鹏看他摇摇头，伸手揽住燕同心比他矮了半头的身子，一同向前走去，"我早说了，大师兄要真想丢你早就丢了，何必等到今天？明知故问。"
"是是是，二师兄......是那家铺子吧，大师兄进去了。"
凤泠以为自己是花了眼，刚进了铺子的脚步是半分也移不动了。
"大少爷，您怎么有功夫来了？小的都不知道......大少爷？"兀自迎上的掌柜说了半晌才发现大少爷动也没动。
"呃，没事，随意看看罢了，你回去做你的事吧。"凤泠应了答，目光却始终未移。
"是......是。"掌柜抬头看眼自家少爷，见没有旁的意思，慢吞吞回去做事了。
若......若同心再长成些......穿上女装，是不是就是眼前的模样？凤泠看着柜前的人影，不能动半分--可世间怎会有如此相象之人？眉眼处的风韵加那一双闪亮的眸......竟让他怎么也移不开眼啊......
"大师兄，中邪了么？动也不动的......"跟随而来的燕同心排上他的肩，一双眼睛胡乱瞟着，"到底是看见什么仙女......了......"
"那位小姐......是谁？"沈鹏说出了三人心中的疑问......与同心如此相象的面容，让人不得不去寻思其中的关联。同心本是个孤儿啊......难不成......难不成是他的......
柜前的小姐好似选定了两支珠钗，低声吩咐身边的丫鬟付了钱，转身便看见他们三个--
"弟......弟弟？"小姐急走两步到了燕同心身前，一双水眸盈盈，眼看泪就要落了下来。
"这位小姐，请问......您是何意思？"
女子一愣，转身望望身后的丫头，声音蓦然压低："明日......明日......明日午时三刻，可到城东......渚河码头一见？那里......那里有棵百年垂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