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狮————bluevelvet[上]

作者:bluevelvet[上]  录入:12-21

几年发生在这儿的趣事吗?怪事也行。"
      霍斯塔托娃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她面无表情地将治疗用过的棉签和废纱布扔进垃圾桶,

径自走出了治疗室。被无情地晾在一边的朱利安很尴尬,不过他反正已经很狼狈了,不在乎这一点

儿打击。转过身,他看着正要端走医疗器械的尼古拉·塞奥罗斯,说:"那么你能跟我聊聊吗?"
      9
      当朱利安·雷蒙走进四历法酒馆的时候,科利文老爹正在擦桌子。现在刚是上午,酒馆里没

什么人,他趁这时候打扫卫生、擦洗酒杯、准备食物。一看到朱利安进来,老爹很不高兴地瞪着他

,嘴里嘟囔着:"怎么又是你。"
      如果你连续去一家酒馆两次以上,你就是那里的熟人啦。朱利安随随便便地往高背椅子上一

坐,手指敲了敲台面。"先来杯啤酒。"
      柜台后面的米嘉拿过一个大号啤酒杯,卡在龙头下面,一边接酒,一边说:"怎么?你不来威

士忌或者朗姆酒啦?"
      朱利安无奈地瞥了瞥嘴,低下头,把剪去了头发的头皮和上面覆盖的药膏指给科利文和米嘉

看。"医生说脑袋受到撞击,最好不要喝烈酒。"
      "你怎么撞成这样了?"科利文老爹问他。
      "这个......可就说来话长了......"
      朱利安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温乎乎的啤酒,让琥珀色的液体在嘴里面转了好几圈。他这么

做是为了拖延时间,以便仔细想想接下来该做什么。最后,他似乎是想明白了,把酒全吞了下去,

擦擦嘴巴,对科利文老爹说:"我想问你一些关于这个小镇的事情。"
      老爹停住手里的动作,盯着朱利安,深眼窝里的眼睛显得异常深邃。"年轻人,我已经告诉过

你--不要瞎打听,不要相信谣言,更不要在这里久留。这是为你好。我已经在这地方住了七十多年

了,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在这里,我比你对这里了解得多的多,一些你看不到、注意不到的东西,我

却能凭着直觉感受到。你应该离开,雷蒙先生。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朱利安的唇角闪过一个轻蔑的微笑,这让科利文老爹很不舒服。"你这样竭力赶我走,好像是

在隐瞒什么事情。我猜这事情一定和这小镇上的每个人都息息相关,你们每个人似乎都在隐藏着什

么,谁都不愿意讲真话。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这样处处提防外人应该是害怕某些事会影响到

镇子的旅游收入吧。"
      科利文老爹没有回答。他只是紧锁着眉,眼睛盯着桌面。倒是一旁的米嘉有些紧张起来,求

救似的看着自己的外祖父。老人过了一会儿才注意到他的目光,冲他微微点点头,米嘉于是借准备

肉酱的理由回厨房去了。
      他一走,科利文抬起头,对朱利安说:"你会倒霉的--我并不是在诅咒你,像你这样追根究底

的人总会倒霉的,以前是这样,将来也会是这样。"
      朱利安听到这话猛地站起来,抓住科利文干瘦的胳膊。"那么说以前也有和我一样想知道这里

的秘密的人!他们到底知道了什么?他们怎么样了?"
      他的眼睛盯着老人的脸,一刻也不离开,似乎有一根绷紧的绳子把他的注意力拴在他脸上。

就在这样的注视下,科利文老爹的防线退缩了一下。"他们......他们......"
      "他们怎样了?!"朱利安大声问。
      科利文老爹没有回答,他转过头,身体面对柜台,靠在上面,双手紧紧抓着白花花的头发,

好像在和自己大脑里的什么东西较劲。
      "他们死了,对吧?"
      当朱利安说出这句话之后,两个人紧绷的神经同时放松下来。朱利安坐回到椅子上,科利文

老爹放下双手,转回身,面带疑惑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
      朱利安喝了一口啤酒,心里升起一股胜利的喜悦。"我去医疗所看病的时候自己问的。"
      "霍斯塔托娃医生什么都不知道!她不可能告诉你!"
      "她是没说什么,可还有别人啊。我问的是尼古拉,就是伐木公司老板塞奥罗斯的儿子。他很

年轻,没那么多戒备,而且他有一段时间在外地上学,对这里的情况不很了解。我说是在为写文章

搜集素材,他很爽快地都告诉我了。"
      提到尼古拉的名字,科利文老爹一下子不那么紧张了。"他能跟你说什么?"
      "尼古拉跟我说了一个相当有趣的传说--白狮的传说。"朱利安说到这儿顿了一下,希望科利

文能关注自己并从他的表情上解读出更多的东西。科利文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却很平静。这让朱利

安稍稍有些不解。"他告诉我有这镇上曾有不少人神秘死亡,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没有留下任

何线索。尼古拉相信他们肯定都知道什么,有的多,有的少,但正是这一点给他们带来了灾祸。"
      朱利安继续说着。他惊讶地发现科利文老爹居然露出了微笑,虽然非常细小,转瞬即逝,但

的确是微笑。这很奇怪,他心想。"你不怕我把这件事说出去吗?"他忍不住问道。
      "哈。"科利文咧嘴笑出了声,似乎很开心,"就这些么?谁会相信你呢?镇子里的人都知道,

而那些游客只会把你的话当作纯粹的传说。"
      "但是这地方有人奇怪死亡啊!难道没人追查过吗?!"朱利安声音高起来。
      "追查过又能怎么样?我们追查了,最初的时候警方也介入了,但是你肯定明白,没有任何结

果,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苏格兰先生,请你听我的劝告,你不该来这儿,也不该刺探秘密!

你唯一应该做的就是离开这里!"
      朱利安坚定地摇了摇头。决不能走,他想。在知道为什么那个白化病人纠缠自己前他是不可

能走的。莉迪腐烂的尸体和梦境里神奇的世界已经在他心里打下深重的烙印,唯有一切大白于天下

之时才能平复。"如果我可以揭开秘密呢?如果我可以告诉你呢?难道你不想知道吗?"
      科利文脸上露出一个扭曲而古怪的笑容,更像是脸颊的痉挛。"不,我不想。知道又能怎样?

死了的已经回不来了,而活着的却总有一天要死。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什么都不想要了。这一辈子

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对任何人、任何东西,我都已没有希望。"
      10
      朱利安回到雪松山丘旅店的时候心情不太好。单单是头皮被啄破,头发被剪掉并不会让他感

到沮丧。科利文老爹的话语里充满宿命感,一个应该曾经藐视命运的人在他衰老的时候不仅无力支

持自己的肉体甚至无力支持自己的精神。这使得朱利安很不舒服。因此当他获得允许走进旅店经理

赫伯特·沃恩施泰因的办公室时仍是一脸的严肃。
      "我有什么事情可以为你效劳吗?朱利安·雷蒙先生。"赫伯特首先开口。
      朱利安看着赫伯特脸上公式化的笑容,在双方都知道谈论的事情会引起不愉快的时候,这样

的微笑只能给人以虚伪和滑稽的印象。"有的。我需要借用一把钥匙,只有你这里有。"
      "哦,这样啊。"赫伯特仍然保持着微笑,"我办公室的钥匙?保险柜的钥匙?私人抽屉的钥匙

?某个女房客的钥匙......?"
      "你在开玩笑吧?"朱利安冷笑一声,"我要的是C307房间的钥匙,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不是么

?"
      "是的,我知道。而且我不会给你,我想你也已经知道了。"
      两个人默契地笑了笑,目光相遇,仿佛利剑交锋,互相之间都被对方眼睛里的坚决所震动。
      最后赫伯特开口说,"你能否告诉我,为什么对C307房间这么感兴趣呢?"
      "你是主人,难道不知道那里面的秘密吗?"
      赫伯特又笑了。"不,"他摇摇头,"我不知道。"
      让朱利安感到奇怪的是,赫伯特在说这句话时的神情是真诚的。这让他有些纳闷。"你听说过

白狮的传说吗?"朱利安问。
      "我知道。"
      "你没觉得这镇上发生过的神秘的死亡和白狮会有一些联系吗?"
      "对不起,我到这镇上的时间不超过十年,很多事情并不了解。我觉得你是在耸人听闻,先生

。"
      朱利安严肃地摇了摇头说:"我看我们没必要再谈下去了。"
      "那么......我也是这样想的。"
      两个人站起来,互相漠然地握了握手,接着朱利安离开了赫伯特的办公室。
      12
      蕾妮·霍斯塔托娃的医疗所这天非常忙碌。先是治疗朱利安·雷蒙头上的伤口;接着巴宁太

太的病情因为天冷的关系加重,霍斯塔托娃联系市里的大医院,准备在道路情况转好之后转院治疗

;大腿受伤的伐木工格尔涅最近恢复得很快,整个下午尼古拉都在给他做检查并帮助他进行康复锻

炼。而在此期间,不少因为气温持续下降而患上感冒的老人和孩子也来到医疗所看病。小小的诊室

里人来人往,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将近下班的时候才结束。
      当最后一个病人取完药离开后,霍斯塔托娃倒在诊室的沙发上,闭着眼睛,手指揉着太阳穴

。这种突然忙碌起来的日子对她来说是常事。一个小镇的医疗所,要么什么事都没有,要么就所有

的事情一起发生。她早已习惯了。但是,那种随着忙碌而来的疲惫的感觉这几年却越发严重起来。

如果在十年前,这些工作都不算什么,她完全可以利落地一个人干完,可现在她有一个助手尼古拉

,有一位女护士和一位护理员,却仍然觉得疲惫。
      她知道这疲惫不单单产生于肉体上,还产生在心里。十年的时间让她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

同时也让她的生活变成了一条往复航行在两岸间的驳船,日复一日没有变化,每天驳船会搭载一批

人,送到对岸,再从对岸把另一批人送回去。上船,航行,下船。
      霍斯塔托娃并不是一个冷漠的人,她明白做医生的职责。可即便如此,看病也已经成了一种

机械化的过程:看诊,处置,开药。每天莫不如此。偶尔会有一些突发的急诊,才会让她集中全部

精力。尽管急诊是讨厌的,而且总发生在节日或者夜晚,但霍斯塔托娃却觉得在这时候生活产生了

变化,就像平原上突然出现了大裂谷,尽管有可能不小心掉进去,却也是出乎意料的景观。
      但急诊并不总出现,因此,在大多数时候,她必须自己找事做填补空闲时间。霍斯塔托娃给

自己安排了进修课程,各种技术考试,在市里举行的学术会议。她这么做并不是为了到大医院工作

或者为了升迁。她只是不想让自己闲下来。
      一个人闲下来的时候总喜欢胡思乱想,要么幻想未来,要么回顾过去。这对霍斯塔托娃来说

都意味着痛苦。未来对她来说只是今日的一个个翻版,而过去对她来说是一堆被撕碎的破布片,挂

在树梢上,落满灰尘,被日光晒得褪了色并随着树木的生长离人们越来越远。
      是的,今天的工作结束了,护理员已经走了。因为巴宁太太和格尔涅都回到各自家中,过一

会儿女护士和尼古拉也会离开。房子里将只剩下她一个。她会关闭医疗所,上楼,给自己做晚饭,

看电视,做一天的工作记录,查看网络上的医疗动态,最后睡觉。一天就这样过去。十年就这样过

去。
      霍斯塔托娃仍在揉着太阳穴。她觉得不舒服,今天看了好几个感冒患者,也许她自己应该也

吃点药。她拿了钥匙走进隔壁房间,打开药柜,在里面翻找着。房子另一端传来了关门声,那里是

病房,也许是尼古拉在关门。这没有打扰她的动作。
      她找到了药。这时房间门口传来尼古拉的声音:"你在找药。觉得不舒服吗?"
      霍斯塔托娃回过身,对他笑了笑。"没关系。也许只是心理作用。"
      尼古拉看了她好一会儿,接着说:"你的脸色不太好。"
      "哦?是吗?"霍斯塔托娃抬手摸了摸脸颊。她并不知道这动作让她变得不那么严肃了。"我想

可能是累的吧。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她把手放下来的时候碰乱了耳边的一缕黑发,蓬松地垂着,随着说话的动作微微颤动。这缕

头发变成了飞蛾刷子一样的触角,轻轻拍动着尼古拉的神经。爱慕的感情有时会被最奇怪的东西所

激发,有时是一支玫瑰,有时是一场雨,有时是风声引起的最轻的叹息。对于尼古拉,引起他爱慕

的就是那缕头发。它在他眼里变得越来越醒目,以至他无法注意霍斯塔托娃本人。到了最后他无法

忍受下去了,突然走上去一步,伸手将那缕恼人的黑发别到了她耳后。
      直到一切动作都做完了,尼古拉才发觉自己的失礼,脸上浮现出自己也不相信的错愕的表情

推书 20234-12-22 :残菊(上)----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