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到了车上,相十方先上的车,他正想把沾了雨水的外套脱下,却听后座有人说:“你好。”
相十方一顿,回头看,是个女人,她早就在车里了。
林既也上了车,见相十方注意到后面,解释道:“刚才忘记和你说了,我刚从宋总出来,这位是宋总的侄女,下雨了我就送她回家。”
“既然你已经送她了,为什么还要答应我?”相十方问。
林既一愣,答道:“因为正巧顺路,我车里又不是坐不下。”
“哦。”相十方说,其实他隐隐不高兴,因为对林既的回答不满意。
也对林既车里多出来的女人不满意。
车子驱动,重回马路的车流之中,前方是路口,所以动得很慢,在车内这个空间里,气流缓慢而压抑。
宋瑞有些呼吸不过来,她降下了一点车窗,外面的嘈杂涌了进来,勉强松动了车内的氛围。自从那个副驾驶的男人上车,这个空间就格外逼仄起来。
林既看出了宋瑞的不适,便体贴地抛出话题让气氛缓和。
宋瑞接过话头与林既对话,听到林既温和的声音,她觉得好受了些,其实她对林既很有好感,成熟,温柔,细心,大度,简直集好男人品质于一身,让那个本来不怎么乐意“相亲”的她在一见到林既时,就倒戈了。
“林哥,你身边有没有和你同款的男人呀?”宋瑞放松了下来,说话也少了顾忌,“虽然我们俩成不了,但看到你之后我对自己未来的伴侣有了明确的标准,那就是像你这样的。”
林既失笑,“你太高看我了。”
原本被迫听他们愉快交流的相十方,在听到这样的对话后,终于皱起了眉,“你们俩成不了,是什么意思?”
宋瑞听到他开口,还惊讶了一下,然后答道:“我小姨叫我去她家吃饭,实际上是想撮合我和林哥,简单来说就是相亲。”
相十方冷冷地看向林既,从上车开始就堆积的莫名其妙的不满,此时剧烈膨胀起来,林既是什么意思?送相亲对象回家,然后呢?顺理成章走到一起?
他一方面清楚的认知,林既没有那样想,不然就不会也来接自己了。
可另一方面,他控制不住自己去计较,也控制不住自己去动那没意义的情绪。
“这事儿如果没提前打招呼,真是太尴尬了。”林既笑道,“嫂子没了解我的情况,白忙活一场。”
这时车流缓慢前行起来,林既专注着不要追尾,也就没注意到相十方冷锐的目光。
“停车。”相十方突然说。
“嗯?”林既诧异,车子很快又堵住,他扭头看向相十方,“怎么了?”
相十方一言不发,开门下车。
林既睁大了眼,“十方,还下着雨!”
相十方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把伞,这是酒店送的,但他一直没拿出来。
林既也下了车,相十方已经在车辆之间穿梭,走到了人行道上。
“十方,你要去哪儿?!”林既着急道,他快速追了上去,很快挡在相十方面前。
“十方。”林既喘着气,“你怎么了?”
“没什么。”相十方平静道,“只是觉得车里很不舒服,我不需要你送了。”
简单而任性的理由,就和他因为不喜欢酒味而不和别人同行一样。
在林既怔愣的时候,相十方绕开他,头也不回的走远。
第50章
林既还想再做什么,可马路那里传开了此起彼伏的鸣笛声,他不得不回到车上,把车开走。
宋瑞犹豫地问:“林哥,你那朋友……”
“他说有点不舒服。”林既勉强道。
宋瑞不是傻的,她知道可能是自己的存在让那人不高兴了,造成现在的局面,她也不好受,更多的是一种尴尬,毕竟她和林既也不过第一次见面,关系远没有亲昵到可以产生矛盾的地步。
“林哥,你把我放到前面那商场就行。”宋瑞故作轻松道,“正巧我想买点东西,而且里面有地铁,可能我坐地铁比较快。”
林既也没多说什么,把宋瑞载到那里。
下车时宋瑞说:“抱歉啊林哥,我可能不太会说话。”
“你没错。”林既对她笑笑,“我才该抱歉,没把你送回家。”
宋瑞走了之后,林既调转路线,又开回了酒店。
可他找不到相十方了。
相十方应该被别人接走了,也是,以他的身份,随便打个电话就有人前赴后继。
但林既放不下,他来到了相十方的小区,撑着伞走进去,他只知道相十方住哪栋楼,但没有权限,进不去。
他拿出手机打给相十方。
不接。
接着打。
还是不接。
继续。
林既在雨中站了二十分钟,相十方终于愿意,或者说被他烦得不耐了,接了电话。
“你想干嘛。”
雨滴被风吹进来,打湿了林既的衣服,他早就手脚冰冷,可在恶劣的天气,也比不过相十方的语气,直寒进林既的骨髓里。
“我在你家楼下。”林既的声音像是被冻麻木了,“雨还是很大,车子开不进来,我只能站着,很冷,但见不到你,我不会走。”
“你什么意思?”相十方带着嘲冷的笑意,“在威胁我?”
“我没有,十方。”林既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哆嗦地说,“如果见不到你,我比淋雨更难受。”
“……”相十方那边久久沉默了,最后他挂了电话。
林既垂下手,苦笑了一下。
接着他听到电子门咔嗒的一声,慢慢打开了。
这是林既第一次踏进相十方的房子,他还买了楼上那层,打通天花板做成了楼中楼,房子面积很大,装潢设计现代锋利,高高的屋顶显得这屋子空旷冷寂。
相十方已经换上了质地柔软的居家服,面色却还是冷淡的,并不怎么欢迎林既。
他扔了根毛巾过去,林既的模样实在狼狈,鞋子裤子都湿了,头发和脸上也有水珠,寒冷让他脸色苍白。
“谢谢。”林既低声说。
现在还不到供应暖气的时候,而且这房子那么大,除了没有雨,温度和屋外不遑多让,湿冷的衣裤贴在身上,很不舒服。但那柔软的毛巾上淡淡的馨香,又让林既感到惬意。
相十方只给了他一根毛巾,他却觉得是给了他一把火。
这种没底线的偏爱,他自己都感到荒谬,却又甘之如饴。
“十方。”林既抬起头,目光很温柔,像是自己所有的体温都汇集到了眼睛上,“能告诉我为什么生气吗?”
相十方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他向林既投来一道目光,如同冰球轻轻碰撞,很快又撇开了。
“没什么。”
“你不会没理由的生气。”林既说。
林既包容平和的口吻,反倒衬得他无理取闹了,相十方的下颚线紧绷,声音也很硬,“别说的你好像很了解我似的。”
“我当然了解你。”林既认真道。
“既然你了解,那为什么还问?”相十方锐利地看着他。
林既毫不畏惧地与相十方对视,他眼中的柔软,能无限包容相十方的尖刺。
“因为你喜欢我,对么?”林既说。
相十方的瞳孔微微放大,这样的细微表情林既看不到,他只看到相十方似笑非笑的嘲弄。
林既顶住了重压,继续说:“因为宋瑞在车上,你觉得不舒服,是因为你吃醋了,对么?十方,你从来不愿意屈就自己去忍耐,所以你的反应就是最好的回答,你喜欢我。”
“别太看得起自己。”相十方说了这么清淡的一句。
林既咬住的嘴唇,用力让自己痛了一下,固执地说:“如果今天是谢照风,他载着一个女性去接你,你会生气?”
相十方沉沉盯着林既,那目光如同缓缓坠下来的大山,沉重得让林既喘不过气。
“谢照风知道怎么和我相处,所以不会载一个女性来接我。”相十方说,他轻笑了一下,像卷着霜雪,“还有,你凭什么和谢照风相提并论?”
凭什么。
这三个字,一下就把林既踩在了脚底。
相十方看见林既露出茫然憔悴的神情,就知道自己胜利了,可心里却不高兴,林既浑身还湿着,头发垂下来,几缕贴着脸颊,脸色冷白,就像一只被雨打湿,被雷霆吓懵了的小动物,单薄而可怜。
他慢慢低下了头,嘴唇紧抿着。
相十方的手握成拳,关节泛白。
只有屋外的雨声。
林既缓慢地呼吸着,直到自己的身体回温,他站了起来。
相十方一直注意着他的动静,林既一起身,他就飞快地看了一眼。
林既走向了相十方,停在他的面前。
相十方沉静地与他对视。
林既按着相十方的肩,弯腰压了下来,他的嘴唇还是凉的,却火热的辗转相十方的唇,力道罕见的大,把相十方亲得往后靠,温凉的柔软撬了进去,挑弄相十方的舌。
这是个沉默而缠绵的吻。
相十方皱了皱眉,想要挣开,林既却钳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承受。
相十方暗沉了下来,他抬手制住林既的腰,继而暴起,一个翻转,在身下的变成了林既。
林既眼眶湿润,喘息着看着相十方。
“什么意思?”相十方说。
“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接受我的吻?”林既问。
“我只是不反感。”相十方轻描淡写,“林既,和你相处挺舒服,但仅此而已。”
林既伸出手,勾住相十方的脖子往下压,又吻了上去。
依然是唇舌缠绕的旖旎,他的攻势大胆放浪,相十方的防线被狠狠冲击,摇摇欲坠,不知不觉他的手抚上了林既的腰肢。
分开后,林既的脸颊微红,眼睛波光粼粼,一碰就能滴出水。
“我不要仅此而已。”林既带着轻喘,哑得勾人,“我要做最特别的那个,就像你在我心里那样。”
相十方撑起来站着居高临下,他又变回了冷傲的独裁者,“不可能。”
“拭目以待。”林既微扬下巴,自信得发亮。
假期结束,雍城依旧喧闹繁华着,相十方在工作之余,习惯站在身后的落地穿前,清洁公司把这面玻璃擦得干净透亮,仿佛不复存在,他好像伸出手,就能触及天空。
他望着遥不可及的云层,思绪飘忽着。
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相十方收拢思绪,拿过手机。
来电人令他眉稍微起,他接了起来,“妈。”
“最近怎样?”相丘月的声音略有中气,听起来身体状态不错。
“我很好。”相十方说,“您呢?之前去日本了吧?”
“嗯,哪儿的烟火很漂亮,你有时间也能去看看。”相丘月平淡道,他们这对母子很相像,连语气也如出一辙,但能听出他们对彼此的关怀。
“对了,我到雍市了。”相丘月说。
相十方惊讶,“现在?”
“是啊。”相丘月淡笑道,“吓到你了?”
“有点儿,怎么不提前和我说?”
“突然想回来看看。”相丘月说,“我在机场,准备去公司看看你,顺便也看看你把公司管理成什么样了。”
“好。”相十方说,“我过去接你?”
“不用,阿卫来了。”
阿卫是她的私人助理。
“那我在公司等您,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后,相十方吩咐下去,说是董事长要来视察公司。
半个小时后,相丘月抵达相氏集团大楼,相十方和一干经理与董事在楼下等候,员工们井然有序,相十方与相丘月轻轻拥抱了一下,接着他带着相丘月开始一层层的巡视。
相氏的办公区在中间的二十到二十五层,所有部门都浏览过一遍,再听经理的汇报,就是一个小时后了。
最后相丘月和相十方两人乘电梯来到了顶层的总裁办公室,里面早就备好了茶和点心。
“还满意吗?”相十方问。
相丘月坐在沙发上,喝了口茶说:“很满意,公司交给你我一直放心,咳咳。”
相十方皱了皱眉,坐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额头,“没事吧?”
相丘月摇了摇头,“老毛病,冷点儿就咳嗽。”
这是六年前一场车祸的后遗症,那天她刚办完离婚手续,在去见相十方的路上,车被撞进冰冷的河水之中,差点丧命。
“相氏在你手里,才会发展得那么迅速。”相丘月说。
相十方低下头,“还不够。”
他还没有赶超程家,没有让他们付出代价。
当年的车祸制造得干净利落,但他忘不了程姣心在他面前耀武扬威,嘲讽他母亲死了没。那时候消息还没传出来,程姣心知道必然是因为程家参与。
相丘月与程平奕离婚,剜走了程氏的一块肉,以及钱都买不来的人脉,相十方把它作为初期资本,迅速崛起了相氏的产业。
这些年他没有一丝懈怠,只为有一天能把程家……
“十方。”相丘月握住了儿子的手,车祸之后她很少再插手公司的事,这些年的蕴养让她脸上有了血色,虽然依然清瘦,但风韵依旧,气质卓然,此时她流露出一个普通母亲的关切,“你心思重,城府深,有时候也不是好事。”
相十方没说话。
“我看啊,你应该找个人陪陪你,替你分担些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