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没有松手,还握得更紧了些。
成熟是什么去他妈的东西,薛嘉胤是永远不老的少年。
凌晨3:40,燕城的蔚蓝海岸多了两个神经病。
从17:40,到3:40,十个小时过去了,薛嘉胤却好像丁点儿也想不起来他都做过些什么了。
好像先是去了很热闹的地方,很多人挤在一起,狭小的街道,陆离的灯光,人们说话靠喊,他放纵着自己在人群中落于身
后男生暧昧的怀中。
他们沿着路灯走了很远,说了很多的话,薛嘉胤是个摇滚歌手,但唱起慢歌时丝毫也不输动人。
他似乎在某盏街灯下哼唱了一首朦胧音漾,轻靡嗓音如香槟入喉,一曲终了时竟是身旁的人先醉了嗓子,喑哑地告诉他自
己刚刚听见了“烟火的逆流”。
真不愧是喜欢《诗经》的小男孩,五个字,每个字都认识,拼在一起却听不懂了。
薛嘉胤在路灯下傻笑不止,眸光那么琉璃,像是逆流的烟火尽数落入了他的星海。需要有非常强大的自制力才能忍住冲动不去吻他。
溶溶月色下,男孩子羞涩地歪过头,笑得那么干净。
“我感觉我有些喜欢你。”
薛嘉胤难为情地侧过脸,口是心非:“但我并不想为你的冗杂罗曼史添砖加瓦。”
冗杂,他刚才是用了冗杂这么高级的词吗。
“不会吧。”男孩说。
“……啊?”
“毕竟从来没有什么情史。”
“……”
薛嘉胤错愕回头。
男生笑得就像个小狐狸。
这个叫关山月的男孩子来自祖国的南方宝岛,塞北戍客站在高楼上的叹息被亚热带的季风筛去,转身裹上了海浪的清咸。
那是个非常普通的夜晚,关山月站在吧台后面漫不经心地擦着高酒杯,门口的风铃响起,他抬起头,看见了一个非常、非
常漂亮的男孩。
他侧头和身旁的人低声絮语说些什么话,开心的时候会不自觉地点一下鼻尖,嘴角上翘,精致得像一朵开在自己心尖的茱
丽叶玫瑰。
在他向自己走来的那一刻,关山月就意识到,他在这位陌生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单方面义无反顾头也不回地坠入了红尘情
网。
甚至直到他们走到自己面前,初动凡心的男大学生才迷迷糊糊认出了心上人的同伴是他不久前刚刚见过的Ja.ven。
非常好,熟人更好下手。
关山月大学学的是计算机编程,永远的新兴前沿行业,而他那么优秀,在对薛嘉胤微笑的第一秒,脑中已经飞快敲过无数
代码,论证出了唯一一条“你爱上我”的路径输出。
在那之前,他甚至从来不会射箭。
凌晨的蔚蓝海岸很冷,薛嘉胤身上裹着关山月的外套,眼前是漫无边际的海天一色,而他望着月亮,心情那么的宁静。
大家总爱感叹,薛嘉胤的叛逆期就和他的gap year一样长到没谱。
但其实更应该感叹的,是他那跟人生一样漫长的空窗期。
空窗期刚刚似乎结束了。
薛嘉胤忽然想起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咱俩谁当1?”关山月:“?你能当1?”
薛嘉胤不高兴了:“你说什么呢!”
当初为了Ja.ven他可以勉强让出主动权,但现在就不必了吧!
关山月有点儿委屈:“为什么不必了?”
薛嘉胤侧头装冷酷,其实差点儿没忍住笑:“你屁话真多。”
关于谁1谁0的论断姑且可以留到以后再说,眼下的他们正在等待一场新的日出。
薛嘉胤和关山月。或许因为都住在海边,他们竟然连名字的平仄都如此雷同。
纵然异域的浪花造就打磨了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但在燕城的海边,一夜未眠的他们于天光破晓时凑在一处接吻。
轨迹于这一刻重合。
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清晨,20岁的不清纯男大学生泡到了28岁的处男摇滚歌手。
大学生还没上完学,歌手也有未竟的事业。
薛嘉胤在堂姐的婚礼后回了墨尔本,老老实实坐上房车踏上了自己的巡回之旅。
他只在燕城收获了一个吻,但后来的每场演唱会,薛嘉胤都会在角落里留一个空位。
虽然很久都没有人坐在那里过。
一个在南半球,一个在北半球,隔着一条潮热赤道,他们有过异国恋的所有甜蜜酸涩与争吵不休。
满地裂痕狼藉,抵死纠缠,还有街道上旁若无人的拥抱。
那后来呢。
他们一直在一起吗。
不知道欸。
但多年后属于南半球的某个清晨,在薛嘉胤第三次压断手机铃声后,卧室的房门再次被推开了。
有人握着锅铲,挟着一身烟火气走到床边,用鼻尖蹭了蹭歌手耳骨上新穿不久的钻石耳钉。
没有鸽子蛋那么大,但价钱足够买好多好多车的鸽子蛋了。
“再不起床我就上床了喔。”
他声音好甜,薛嘉胤却跟被掐住了脖子一般从床上直挺挺坐了起来,嗓音嘶哑,扶着酸胀的后腰出离愤怒地控诉:“你都
上了一晚上床了!”
关山月笑得很开怀,垂下头,用前夜被咬出血痕的嘴唇轻柔覆上了歌手喉结上留下的暧昧痕迹。
事实证明,薛嘉胤当不了1。再后来的后来,都快到被叫爷爷也不过分的年纪,习惯了居无定所的薛嘉胤还是没能拥有一套房产,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
有了。
但没关系,因为早就有人千里迢迢而来,给了这个永远的wilful boy一个家。
小雅有云,南有嘉鱼,烝然汕汕。
关山月说,哪有嘉胤,哪就有我。
作者有话说:
薛嘉胤在电影院看的微博内容是:“一个共同的观点是:相识两星期之内即可展开恋爱。相识十天以上还没有产生出感情的,一百天也不会有
戏。日久生情背后隐藏的都是无路可去的挑挑拣拣,爱意是一瞬间迸发出来的热情洋溢,等不及时间流淌过身侧。我跳过长河爬上你家窗台与
你私会,我在认识你的第三天传简讯告知你我所有财宝的埋藏地点。我变成热气球上天追逐飞机滑行的轨迹。我是赌场狂徒,不在意输赢。”via 迷幻小鸡,因为不是我原创所以不放在正文啦! 以及,茱丽叶玫瑰是世界上最名贵的玫瑰花。
晚饭 II·驾照①
季玩暄发了年终奖。
季玩暄买了辆新车。
季玩暄没驾照。
张列宁:“哈哈哈哈哈哈。”
正兴A栋17楼,季玩暄环抱双臂,两束目光淡淡地投到了笑得差点儿从转椅上掉下去的同事身上。
张列宁:“小季哥你哈哈哈哈你科三挂了两次!两次!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眼镜笑得太猖狂,惹得周遭同事也频频转头忍笑。季玩暄隐忍地闭了闭眼睛,终于还是在死小子鹅叫一样的笑声中崩坏
了脑内的最后一根弦。
临近年底光源映像又开了好几张,老板打起钱来也毫不手软,小季小张这对合作伙伴业绩尤其突出,季玩暄甚至还买了辆
锃光瓦亮的古董车型。
“自行车要什么驾照!”
季玩暄忍无可忍地抓起旁边的软垫,毫不留情地蒙到了张列宁的脑袋上。
——虽然他一把年纪了还天天骑二八大杠上班这件事,说出来似乎并不比科三挂两次光彩多少。
离过年还有不到一个月,季玩暄的第三次考试就安排在最近,可惜年底工作繁忙,他能抽出来去练车的时间实在少得可
怜。
特别是当他还有更想做的事的时候。
沈放今天坐诊半天,下午原定为写论文做实验,但当他走出门诊部看见长椅上和小女孩聊天的人时——沈医生就瞬间把
原计划扔掉了。
“叔叔,你也在等妈妈吗?”
“没有,我在等我对象。”
穿正装的大男生和穿病号服的小女孩肩并肩仰头晒着太阳,背影意外的和谐。
沈放的目光放柔了许多,步子也跟着慢了下来。
小女孩“啊”了一声,吓了季玩暄一跳,他扬眉问道:“怎么了?”
小女孩:“你为什么不带花来等人?我爸爸每次来接我妈妈都会带一束花。”
季玩暄也“啊”了一声:“我忘了!”小女孩谴责的眼神令成年人诡异地生出些无地自容的感觉。
他摸摸兜,掏出一把水果糖:“但我带糖了,比起花,叔叔的对象更喜欢糖。”
小女孩很惊讶:“女生怎么会不喜欢花?”
季玩暄不假思索:“因为他不是女生啊。”
小女孩:“……”
这题是不是超纲了?
季玩暄漫不经心地看向前方,手背却忽然覆上一层小小的温暖。
小女孩探过半边身子,很认真地端详他的正脸:“你很勇敢,遇到流言蜚语也不要害怕,真爱是不分性别的。”
“……”
现在的小朋友肚子里词儿怎么都那么多啊?
季玩暄忍笑忍得很痛苦:“你听谁说的?”
小女孩坐了回去:“妈妈说的,老师也说过。”
季玩暄点头称赞:“她们教得对,你学得也很好。”
作为奖励,小季老师摊开手心五颜六色的水果糖:“要不要吃糖?”
小女孩嘴巴抿在一起,大眼睛眨了眨,看起来有点犹豫,又有点渴望。
季玩暄却一把把糖收了回去。
“那叔叔也给你上一课——宝贝儿,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哪怕是帅气叔叔给的巨好吃糖果也不行。”
小女孩的嘴巴立刻瘪了下来。
两人身后响起很轻的笑声,一大一小循声望去,小姑娘眼前一亮,立刻跳下长椅向人飞扑过去。
“医生哥哥!有叔叔欺负我!”
沈放把小女孩抱了起来,小心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不是答应过我和妈妈了吗,桃子要像小公主,不要这样跳来跳
去。”
小桃子抱着他的脖子,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见到你太开心了。”
一句话堵住所有说教,沈放无奈地抬起眼睛,望见季玩暄左顾右盼的害臊模样。
——能不害臊吗,当场被人抓住欺负小孩。
沈放轻轻启唇:“你来这里……”
“接你下班。”季玩暄扭过头来抢答成功。
小桃子回头看向笑得一口白牙晃眼的坏叔叔,又看了看弯着唇耳朵似乎有点红的医生哥哥,好像明白过来什么,吃惊地瞪
大了眼睛。“桃子!你怎么一个人跑这么远!”
一个女人从不远处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得出紧张得要命。
“妈妈!”
桃子在沈放怀里张开双臂,在女人靠近后被接到了另一个怀抱里。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但我听妈妈的话,等在原地没有动。”
好一个不卑不亢的小女孩。
女孩妈妈捏了捏她的脸蛋,感激地抬起头:“麻烦二位帮我照看她了。桃子,和哥哥们说再见。”
桃子听话地扭过小身子,向他们摆了摆手:“哥哥再见,叔叔再见。”
小姑娘还挺记仇。
女人抱着她回病房,小桃子趴在妈妈肩膀上,和站在原地的季玩暄互相做了个鬼脸。
“她有先天性心脏病,每年都会住很多次院,很可爱的小女孩,大家都认识她。”
花园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季玩暄歪过头看沈医生,沈放却还在目送桃子母女离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风水轮流转,现在终于是我做叔叔,你做哥哥了。”
季玩暄眯了眯眼睛,似是不满地开口。
沈放没忍住唇边的笑意,转过头走到他的身边:“小米听说你回来,一直很开心。”
今天去陪老板谈了单生意,季玩暄难得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可惜动人的身段总是冻人,一个喷嚏之后沈放就把自己的大衣
裹到了他身上。
季玩暄握住对象温暖的手心,跟着他一起快步走向停车场。
“小米都读高中了吧,我印象里她还一直是那个小小小小小女孩呢。”
一个第一次见面就因为季玩暄大提琴拉得好看且难听而迷上他的小女孩。
“高二了,暑假的时候就闹着要来找你玩,但那时候你刚好出差。”
季玩暄有些惊讶:“我都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该放寒假了,我请她吃个饭补偿一下吧。”
地下停车场里,属于沈放的越野远远地便在车钥匙的召唤下亮了前灯,季玩暄熟练地爬上副驾,眼神不无羡慕地扫了一眼
旁边的方向盘。
联想至他那失败的两次路考,季先生在心里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任哪个科一科二全部一次过的优秀学员都接受不了这种沉重打击。
一个驾照从夏天学到了冬天,转眼就要开始新的一年了,季玩暄却还在为自己会不会脑子一抽上车就开错灯光,或是整场
考试即将结束却忽然少打一秒转向灯而惴惴不安。
当年高考的时候他都没这么紧张过。当然了,他那其实也不算正经高考……
第一次考试失败,季玩暄一个人站在路边等着沈放来接他,顺便买了盒哈根达斯安慰自己。
第二次考试失败,入秋寒凉了,季玩暄没买着冰棍,倒是沈放带着一盒糕点过来安慰他了。
也不知道第三次……啊呸呸。
季玩必胜!
季先生考驾照现在是家里的头等大事,日历上的下周二被勾了红圈,沈放还特意去调了休,准备当天直接接送家属。
只是马上要考试的家属现在却放着教练车不坐,反而一脸焦虑地坐在自己家的车上。
这算什么,提前熟悉考场?
起步完成,沈放在车内的音乐声中勾起了唇角。
“考试车不是越野,同学,走错考场了。”
当两个习惯了独自生活的人骤然开始于夜晚相拥,一切都要重新适应。
有人如钠入水,炫目欢愉的激情之后最终难逃逸散分离的宿命。也有人如细砂碎入卵石缝,在浪花之下轻易相契,更加轻
易相离。
那他们呢?
沈放想,就像凝血因子与维生素k,伴随着每一次心跳,他们的生命早已丝丝相扣,不可分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