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杜氏「那可能比较困难,你们是同性对吧?但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太早下定论,不要刻意朝着那个方向发展,或许只是朋友呢?」
京兆杜氏「但如果你确定了自己的感情而他只想跟你做朋友,你切记不能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他身上。毕竟这是很严肃而且比较前卫的事情」
我好帅「那你呢?你能接受吗?」
我好帅「我是说,如果有跟你同性别的人跟你表白的话」
京兆杜氏「我吗?也许吧,但我没想过。」
杜彧平静地打下这行字,他是真的没想过,也并不在意。因为不论对方是谁,不论对方的性别年龄爱好,他不接受的结果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不接受,也不许诺;不期待,也不希望。
我好帅「欸,我感觉你这个人,对自己真的很无所谓哦」
京兆杜氏「还好吧,没遇到过所以不知道」
我好帅「万一遇到了呢?」
京兆杜氏「那到时候再说吧」
杜彧发现话题开始偏向自己,这是一个不好的趋向,于是便又顺其自然地选择了逃避,打下“回聊”二字,就像以往每一次一样。
我好帅「你又要去忙啦?你真的好忙啊」
我好帅「那有空再聊吧,我等你哦,88」
我好帅「对了,你知道88在摩尔斯电码里是love and kisses的意思吗」
我好帅「嘿嘿」
第8章 乐园
——我和我的舍友最近起了些冲突,我因为不想让她们被我的打卡刷屏,就把朋友圈对她们锁了。这都是好早之前的事了,但今天突然被其中一个发现了,她发现了也不问我,就是自己也把朋友圈对我锁上了。她好像对我产生了一些偏见和误解,这可怎么办呀……
——你既然说出了经过,必然是有第三方知道了原因及过程并且转述给了你。我的建议是,不要憋在心里,直接和她解释。如果你不好意思直接面对她,让你的第三方朋友帮忙解决,其实只是几张截图就可以搞定的事情。
舍友是必须要相处好的,误会和碰撞都是难免,有了就要及时解决,切忌让猜疑越积越多。心存芥蒂就等于带上有色眼镜,耿耿于怀就等于无限放大。对方的错就要适度提醒,合理发问,自己的错就要反省改正。
但与此同时也别把宿舍当成多重要的地方,滋生懒惰的温床罢了。如果矛盾真的难以调和,只当成个休息处就行,不必耗费自己有限的精力操心无用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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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彧正用手机看新闻,讲一个父亲如何活活把自己的亲生骨肉殴打致死。
他闭了闭酸涩的眼睛,都说百鬼夜行,但事实上披着人皮光明正大行走在太阳下,混迹于人群中的魑魅魍魉才是真正的数不胜数。报导终归是冰山一角,它和现实的荒诞相比只算得上小巫见大巫。
他无精打采地准备锁屏,一个弹窗却突然出现在了手机上方:
长腿柯基「明天去游乐园吧!」
杜彧看着那个带着几分俏皮的用户名,一时间竟是没反应过来,上次自己是被气到没给他加备注吗?给他用这么可爱的名称简直是对这四个字的最大侮辱。
于是他手起指落,对方的备注在瞬间就变成了“陆狗”。
陆狗「我上次答应你妹妹的」
陆狗「是叫杜优吗?还是杜幽?」
京兆杜氏「是杜悠。」
杜彧用拇指向上翻了两下,他们上一次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六月支教项目的对峙上。
这么看来他和陆寅柯其实并没怎么联系过,只是不知为何中间好像发生了很多事,很多莫名其妙却又切实发生了的事。比如到一个只聊过一次天的人家里住了一晚,想想都很微妙。
手机震了震,那边又发了消息回来。
陆狗「好的」
陆狗「那你去吗?当然我一个人带杜悠去也是可以的,但她可是超期待的,你不去会不会有点扫她兴?而且我一个男人跟你那么可爱的妹妹单独在一起,你绝对会担心吧?」
杜彧本来是条件反射要拒绝的,但一想到他那个妹妹一放学就在他耳边蜜蜂一样嗡嗡叫着要去游乐园的近况,太阳穴就不自觉地隐隐作痛起来。
他迟疑片刻,在牺牲自己满足杜悠和杜悠闷闷不乐一暑假折磨自己之间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还有他确实也不放心陆寅柯跟杜悠在一起。这家伙那么混账,指不定要做出什么事来,万一带坏了他心爱的妹妹该怎么办。
于是他把才打出的“不”删掉,果断地换上了一个“去”字,还正儿八经地打上一个溜圆的句号,为了表明重要性似的。
陆狗「好耶好耶,我竟然把杜主席请动了,可把我牛逼坏了,叉会儿腰」
陆狗「双手叉腰.jpg」
陆狗「那就明天上午九点?我还是到上次把你放下来的地方接你?」
京兆杜氏「你有这么好心?」
陆狗「必须啊!毕竟杜主席上次亲自为我下了厨。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能做您的司机简直是我莫大的荣幸」
杜彧隔着屏幕冷嗤一声,他记得陆寅柯一开始因为“对官僚的厌恶”还作弄过自己,现在马屁拍得震天响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阿谀奉承,一看就是块做官的好料。
杜彧眼皮抬了抬随手回复了一个“好”,他倒要看看这个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钥匙旋进锁孔,随着轻巧的咔嗒声杜悠从门外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
“杜彧!我放假了!”她一把扔下书包扑在了床垫上,“什么时候去游乐园!我要去游乐园!”
杜彧放下手机侧身看她:“你只是放个小假,还有一堆暑假作业要写,又不是高考完了,至于这么疯?”
杜悠一听不管三七二十一拍着床垫就撒起了泼:“我就要去游乐园!去游乐园!杜彧大坏蛋!杜彧剥夺我人生自由!杜彧不是个好东西!”
“我又不是不答应你,”他嘴角微微向上翘了翘,露出几缕俏皮,“明天去,满意了吧。”
也许是幸福来得太突然,只是习惯于日常口嗨的杜悠一瞬间竟是愣住了。她猛然一回头,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你认真的?”
“嗯,”杜彧点头,“陆寅柯——就是上次帮了你的那个哥哥,刚刚发信息给我了。”
杜悠茫然的表情突然生动了起来,她双手握拳,振臂高呼:“陆哥万岁!”
“你也太好收买了吧……”杜彧故作担忧,“不会别人给你两块糖你就跟他跑了吧。”
“才不会!”女孩气鼓鼓地反驳,“至少三块!还要看脸!”
杜彧看着自家傻妹妹也不由笑了:“那你明天八点可就要起床了,你陆哥九点来接。”
“啊……好早!我还以为终于能睡懒觉了……”她怅然若失地慨叹了一声,但游乐园的致命诱惑又让她很快振作了起来,“来接啊,陆哥万岁!”
“邻家芳草绿,你对我连哥都不叫。”杜彧装模作样摇了摇头。
“杜哥牛逼!杜哥万岁万岁万万岁!”杜悠挥手大喊。
小房间没有装空调,杜彧随着自己的生物钟醒来才感到燥热难耐。
他轻手轻脚起身,打开角落的立式电扇随意朝自己吹了两下,还没等到细碎的汗全部隐去,就把扇面转向了床上正微微皱眉的杜悠。
天色尚早,就连空气都泛着鹅黄色的柔和暖光,天边的云似乎碾碎了就能撒下点点金尘。蝉还扒在树上睡着,入耳的都是鸟儿们活泼清悦的鸣叫,远远的依稀能听见早餐车坚硬的轮胎在水泥路沙石上磨出的突兀声响。
有光,有热,有感知。
真好啊,杜彧撑在窗边回头去看逐渐惬意起来了的杜悠,他再一次不由自主地去想,真好。
仓促吃完杜彧早上买的辣糊汤,杜悠兴奋地拉着她哥冲出了家门。
“是这条路。”杜彧轻轻拽了拽杜悠,示意她往较远的北门走。
杜悠疑惑地瞧了他一眼:“为什么走北门?东门明明更近啊。”
杜彧抿了抿唇:“我不想让他知道我们住哪儿,上次让他送到北门那条街就下车了。”
“上次还是他送你回来的?”杜悠惊了一惊,“虽然话是这么说啦,但好歹他是哥你为数不多的朋友吧?反正我是第一次看你住别人家呢。”
“谁说他是我……”
“叭叭”,喇叭的鸣音引得正低头跟杜悠讲话的杜彧转过了身,陆寅柯按下车窗从里面探出个头:“上车!”
没有了那人造作的开门举动,杜彧很自然地就跟杜悠一起坐在了后座。
“嘿,吃早饭吗?我排了好久才买到的黄桥烧饼。”陆寅柯抬眼从后视镜里瞄着依次坐进来的二人,“哇你是不知道那个队,有这——么长!”
“好啊我超想吃的谢谢你!”
“不了我们吃过了谢谢你。”
明明最后三个字一模一样意思却大相径庭的两句话同时传进了陆寅柯的耳朵里,他掂掂手中包装精巧的纸盒回过头。
“我好难啊,到底听谁的?”
“那算了!”
“给她吧。”
又是同时响起的两声。
杜悠扭头兴奋地问杜彧:“真的可以吗?”
“嗯,”杜彧对她点点头,接着把视线转向陆寅柯,“那我到时候还你钱。”
陆寅柯把盒子向后递了过去。
“谈钱多见外啊,我们什么关系。”
他两眼弯弯,在后视镜里跟挑着眉的杜彧对视了一阵,直到杜彧撇过头垂下眼睑,这才伸手握住了变速杆。
“那就走了啊。”
陆寅柯带他们去的游乐园是N市最大的游乐园,刚停了车还没进门,三人就看见一个六十多米高的过山车轨道耸立在云端。轨道上正好有一辆车在往下俯冲,隔着百米远都能听见车上骇人的尖叫。
杜彧在心里默默数了数,冲到底连十秒都不到。
“好刺激啊!”杜悠在旁边笑开了花。
“是吧!”陆寅柯应声附和。
杜彧的两只手悄悄搅在了一起,略带不安地磨蹭起来。
“不过这个要排很长的队吧……”杜悠叹口气,“我同学上次说他在这里待了一天也只玩了四五个项目,剩下的时间都在排队。”
“没事,”陆寅柯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伸手掏了掏背包,摸了半天终于拿出三张印着二维码的票,“我买了快通券。”
“对了,门票也买好了。”他紧接着又摸出了三张反着光的长方形纸条。
杜彧面色有些赧然,像是个被人抢了功劳的小孩,而且这下他是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了,钱的事情他是最过意不去的。
“到时候还你,”他犹豫了半天才说,“劳你费心了。”
“快跟陆哥哥说谢谢。”他接着拍起杜悠带着鸭舌帽的脑袋。
“别!受不起受不起!”陆寅柯吊儿郎当地摆起手,“出发!向着游乐园前进前进前进!”
第9章 虚实
游乐园很大,每个设施之间并不紧凑,中间是宽阔却依旧略显拥挤的街道,街道两旁整齐地码着各类店铺,要想玩起来还得往里走。
“先玩哪个好呢……”杜悠捏着地图的两角拿不定主意,游乐园对于她来说实在是个未知的新奇地带,杜彧每每想到这些就觉得十分愧疚。
“现在还早,人比较少,先玩热门的吧,不然到时候就算有快通券也要排半天。”陆寅柯建议道。
杜悠点头,专心致志地对比起图纸上每个游乐设施的热度与时长。
趁着她低头研究的功夫,陆寅柯找上了杜彧。
“你想玩啥?”他问。
杜彧目视着各类靠高度取胜得以出现在他眼前的过山车、跳楼机、大摆锤,缓缓开口:
“都行。”
“杜主席胆子这么大?都没有禁区的?”陆寅柯双手抱拳,“和我一样,佩服佩服。”
杜彧知道陆寅柯说不怕应该就是真的不怕,而自己的“都行”其实只是为了迎合杜悠而已。他其实已经有点不知所措了,甚至开始主动找陆寅柯闲聊以此减轻内心的忐忑了。
“你为什么要戴墨镜?”他问。
陆寅柯正了正自己的墨镜露出一个浮夸的微笑:“因为阳光会刺痛我的双眼而黑暗不会。怎么样,有没有被我帅到?”
“没有,”他回,“像个黑社会。”
“扎心了!我兄弟们都说我这样超有男子气概,痞帅痞帅的!”
杜彧乜斜着眼瞅他:“痞是挺痞的,地痞的痞,没有帅。”
“对了,你这道疤……”
“我想好了!我们先去玩这个吧,这是必玩项目,4D影院!先从不刺激的玩起!”杜悠突然的插话打断了杜彧的询问,他看陆寅柯也是立刻弯下腰去看女孩手上的地图,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便自觉闭上了嘴,抄起手等待他们的讨论结果。
陆寅柯看了足足有一分钟,他用手指在地图上认认真真比划了好几下,终于规划完毕似的直起身。
“就先去这里了,我们走吧。”他说。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事实,杜彧总觉得那一瞬间陆寅柯的情绪好像突然低落下来了,整个人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湿冷气息。他就像是把自己封闭在了装满咸涩海水的玻璃瓶里,和原来的耍泼无赖简直判若两人,仿佛下一句话就要蹦出个“请”字来。
但看着他随即又快速和杜悠嘻嘻哈哈打成一片,杜彧只能把原因归于是自己太过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