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糟糕了……”他羞愤得要当起鸵鸟,“所以你早就知道我的想法了?太假了,太假了,怎么真的能发生这种事!我一定要去投诉……!”
“这就是资本和技术的力量。”陆寅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要不是我当初知道你对我有点感觉,可能真不会再继续追下去了也说不定,你还是得感谢感谢的。”
“可……可给我看片是不是也太离谱了点?!”杜彧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妈的,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骂你了。”
“别介,那可是我从万鹏的2T硬盘里精选出来的,画面唯美,音乐煽情,而且俩男主是情侣呢,你不觉得很有感觉吗?”他瘪瘪嘴,万般委屈道,“难道你都没有看着它撸一发吗?我可是经常把里面的主角替换成……”
“别说了!”杜彧慌乱地捂上他的嘴,“哪有人一上来就给别人分享这种东西的啊!”
陆寅柯得意洋洋地伸舌舔过杜彧掌心,只是第二个圈还湿漉漉地没画完,对方就火急火燎地把手收了回去,他只能意犹未尽地吁出一口气。
“实战都不知道做多少回了,你怎么还这么害羞啊?”他捞起杜彧另一只还没来得及背到身后的手,在手背上蜻蜓点水地过了一吻,“不过这点也让人稀罕得很。”
杜彧凝睇了他半晌,终究垂下了脑袋:“犯规。”他小声咕哝。
陆寅柯哈哈大笑,揽着他肩膀就把人往怀里带去:“你在我这里,永远都是黄牌警告。”
“那下一步是不是就红牌下场了?最好再换个替补上来?”
“怎么会,我都说了是永远。而且黄牌给你,警告给我,永远给我们。”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杜彧身上轻轻拍着,力道轻得像要哄人入睡,“你就像我的反物质,即使生命陨落,我化成了风,化成了气,化成了形单影只的量子,都会自始至终地在浩瀚宇宙寻找你,直至同你一道在湮灭的爆炸中幻化成光,再穿往无限的时间尽头。”
杜彧仰头看他,好半天才悠悠回神,不乏醋意地温吞问道:“你这些话都是从哪儿搜刮来的?以前也对别人说过?”
“怎么可能,我可是个没有感情的理工杀手,要是早会说这些,女朋友得排到天边去,哪儿还轮得到你?”陆寅柯自我感觉良好,笑得极尽狡黠,“这都是我遇见你之后无师自通的。”
“Cause you are the unique inspiration of mine.”
第77章 黑天鹅
——谢谢你,有些话说出来之后真是好太多了,实在谢谢你听我唠叨这么久。
——不客气,今后也请好好加油,你值得被世界温柔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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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八日,高考的最后一天。
杜彧坐在邻近的咖啡馆里出神地发着呆,手撑在下巴上不安稳地蹭着,就连拇指盖都被啃坏了一截,毫无自觉的。
“不是,我说杜彧,高考的是你妹,又不是你,你急成这样有什么用?”陆寅柯懒洋洋地吸着手里的美式,把冰块搅得磕磕碰碰一阵响动,“要不你看会儿书?我包里有本《边城》,她刚刚塞给我的。”
“她送你这个干什么?生日礼物?”杜彧漫不经心,从善如流,“行,给我看看吧。Python还是Java?我不一定看得懂。”
“?”陆寅柯翻包的动作停滞了,匪夷所思地又把书放了回去,“沈从文。”
人名一出,杜彧立刻眨了眨眼,不由笑了:“也对,她还不至于蠢到送你专业书。”
“可不是吗,但妹妹至少还送了嫂子礼物,而你这个哥哥呢?”陆寅柯捏细了嗓音叫得怪声怪气,“两手空空,还拉着寿星陪他看孩子,真是好气魄呀。”
杜彧自知理亏,不太好意思地把玩着吸管戳起杯底:“这不是,时间正好撞上了吗……但晚上帮你过生日,蛋糕和酒店都定好了,就我们三个。”
“我的妈,就我们三个,这话您也真敢说。”陆寅柯特意强调了一下三这个音,“我三个月之后就要去美国了!”
“那才多一会儿,等你真要去读研的时候我再陪你。”杜彧悠然道。
“行,行,杜彧你好样的,也就只有你能把我气个半死。”他愤愤不平,“反正我就永远比不上杜悠是吧?”
“知道就好,”杜彧声调慵懒,“不要自取其辱。”
陆寅柯被他气笑了,自认倒霉地叹口气:“那我生日礼物呢?不会也就一个蛋糕吧?”
“倒不至于,只是我还没买。”杜彧答得坦坦荡荡,“你想要什么?”
“别说我,说正经的。”他抢着补充道。
“这是生日礼物哎哥哥,你怎么能直接问别人想要什么?一点诚意都没有。”陆寅柯挑眉,“那你都送杜悠什么?我借鉴借鉴。”
杜彧垂眼,认真回想了两秒:“多给她点零花钱?我是实用主义者。”
“平衡了。”陆寅柯感叹,“真不愧是你。”
杜彧礼貌而不失尴尬地笑了笑:“那我们现在去逛逛?”
“行啊,正有此意。”陆寅柯起身把塑料杯扔进了垃圾桶,“这可比看你愁眉苦脸地啃手好玩多了。”
杜悠考试的学校正好离市中心很近,刷辆共享单车没过多久就到了。
杜彧问陆寅柯想要什么,他支吾了半天,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俩人就只好把车停在路边,慢慢沿街逛了起来。
杜彧买了奶茶——慰劳杜悠的。
买了泡芙——慰劳杜悠的。
他走进一家礼品店,正漫无目的地逛着,却突然想起杜悠缺了发绳,于是又向着饰品区走了过去。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随便挑一串,就被旁边柜台上闪闪发亮的小玩意儿吸引去了目光。
他停下,往回走了走,便细致地俯身打量起来。
“看什么呢?快点吧,杜悠快考完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陆寅柯拎着三个泡芙包装袋,两杯奶茶,手上还捧了一杯正津津有味地嗦着,怨怼地顺着杜彧目光一路向下望去,“这什么?袖扣?你感兴趣?”
“嗯,”杜彧轻声应答,“图案不错。”
“图案?你说哪个?”陆寅柯叼着吸管,“那个金色镂空的还是纹了个法阵花纹的?”
“都不是,”杜彧伸手指了指,“你不觉得那个黑天鹅的还不错吗?”
“先生您好,想看袖扣吗?”一旁盯着俩男人看了半天的导购小姐终于闻声而来,“啊这款黑天鹅店里卖得还挺火的,是忠贞爱情的象征呢。”
杜彧一怔,顺口问道:“为什么象征这个?”
“因为黑天鹅是终生单一伴侣的动物,就连死亡也无法将它们分开。如果一只死了,另一只终其一生都不会再寻找别的配偶,甚至会情绪低落直至抑郁而死,就跟人一样呢。”导购小姐补充道,“而且这款袖扣是男女都可以佩戴的,如果是送给爱人,那就再适合不过了。”
“这我还真是不知道。”一旁的陆寅柯终于露出了一抹玩味的微笑,“怎么说?要不要给你爱人买一对?”
杜彧不答,只是似是而非地反问起来:“那你觉得他会喜欢吗?”
“这你要问他呀,但我知道黑天鹅里有四分之一都是同志,是动物界里最高的呢。”陆寅柯笑得高深莫测。
“可我好像没看他穿过衬衫,万一浪费了怎么办?”杜彧配合着露出些微担忧的神态。
“怎么可能?就这几百块的小袖扣,他估计得买件大几千的衬衫来配才够搭。”陆寅柯话锋一转,“而且你不觉得成功人士的标配就该是职业装吗?”
“但配上这个袖扣就不够职业了。”杜彧若有所思地扫他一眼,“算了,职业的以后再买吧,反正暂时也用不到。”他向导购小姐温和一笑,“请帮我把它包起来吧。”
一出店门,陆寅柯转手就把泡芙塞给了杜彧,非要跟他抢过那个礼物盒,宝贝似的摸着。
他感叹风水轮流转,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这么荣光的一天,还是个小几百的大物件,可真是太阔绰了。
“我真没想到你这么浪漫。”他唏嘘了一路,“我家主席审美就是高,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杜彧专心蹬着小单车,不是特别想理他。
“其实我不知道黑天鹅的习性,”直到红灯,他才惜字如金地开口,“但你这么理解也不错,挺应景的。”
“嗯?什么意思?”陆寅柯挪到他身边,车把上轻盈的礼品袋随风晃荡,“那还有什么含义?比这还好吗?”
“你知道黑天鹅事件吗?” 杜彧看了眼他,又望了眼信号灯,终于淡淡道,“17世纪前,人们一直都认为天鹅只有白的,直到在澳大利亚发现了第一只黑天鹅。”
“这在当时是具有颠覆意义的。因为‘所有天鹅都是白的’这个论题,需要数万只白天鹅作证,但要推翻它,只需要一只黑天鹅就够了。”
“因此从那之后,这种无法预知且不同寻常,并且可能会对以后发生重大影响的稀有事件,就被称为了黑天鹅事件。”
“这么理论化?”陆寅柯意味深长地摸了摸下巴,“那你送它给我的意思是……”
“绿灯了,骑车。”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杜彧就一踩脚踏,逃也似的溜出了一大截。
但听完这话的陆寅柯就像打了鸡血,没两下就追了上去。
“你的意思难道是,”他双眼晶亮,神采飞扬,“我是你生命里最重要的偶然?”
杜彧蹬得更快了。
“不是,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是吗?”陆寅柯一脸狐疑,“我不信,肯定是,你就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那随便你,反正礼物我送到了,你就当我是这么想的吧。”杜彧把车往路边一放,“还没考完吧?还好,没迟。”
“又来了,你这样吊着我多难受啊。”陆寅柯手忙脚乱地提上车篓里的慰问品,“到底什么意思?看在我给你当劳力的份上,你发发善心赶紧告诉我?”
杜彧在一棵梧桐树荫下站定,往空荡荡的门里张望了两眼,又两旁看了看,这才抿抿唇。
“喜欢你的意思。”
他说得声量极小,连在一起又不清晰,像在嘴里含了颗糖球,混混吞吞的。
但陆寅柯听见了,他从不会放过杜彧任何一个表白的字眼。
这时究竟什么意思也不再重要了,只是这对袖扣必将被他视为珍宝。
他于是得瑟地挑起嘴角:“会说话就多说点。”
“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了?”杜彧瞪他一眼,从兜里掏出手机解了锁,“还剩三分钟。”
“天,大学里提前交卷交习惯了,我都快忘了高中还得奋战到最后一刻,真可怜。”陆寅柯假仁假义地摇摇头,却又因想起什么而打开了话匣,“对了,你之前跟我说想去旅游,想去哪儿啊?我先规划规划。”
“都可以,”杜彧心焦,聊得敷衍,“先看看海吧。”
“这也太简单了吧?你就这么点志气?”陆寅柯不屑地飞他一眼刀,“怎么着也得说点马尔代夫爱琴海什么的吧?”
“行,那你厉害,你想去哪儿?说来我膜拜膜拜。”
“我啊,”陆寅柯清清嗓子,“我想带你看德雷克海峡翻转的冰山,看夏威夷雄浑壮阔的熔岩瀑布,在阿拉斯加的公路上等候幻日,还想陪你在芬兰的玻璃小屋里仰望极光。”
好半天,杜彧才轻笑一声:“你知道有的是不可能的吧?”
“是啊,我知道。”陆寅柯毫不掩饰地点了两下脑袋,“我只是想把世界上所有的美好都献给你。”
杜彧赧然,若无其事地一偏头,偷偷牵上了他的手。
陆寅柯心下一喜,正兴冲冲地准备回握,铃却打响了。
震耳欲聋的铃声敲得人心慌慌,考完试的学生一批一批,脱缰野马般疯了魔地朝外奔来。
杜彧也在瞬间收回了手臂,同所有穿了红衣的中年阿姨一样,在人群中东张西望地找寻起杜悠来。
陆寅柯气得跳脚,心想总有一天得把这个便宜妹妹打发了,和杜彧过二人世界去。
“哥!”清越的声音响起,身着通红短袖的杜悠蹦跳着撞进杜彧怀里,“我终于考完啦!”
陆寅柯气急败坏地把奶茶和泡芙往她身侧一递:“你哥犒劳你的,好好拿着。”
“哇!”杜悠喜出望外,连忙往杜彧脸上亲了一口,吧唧一声轻响,“哥我爱你!”
“啧!”陆寅柯狠拍了一下她的脑瓜,“小孩子懂什么爱,别跟你哥腻歪了,我看着碍眼。”
“行了行了,不激你了啊,我哥还是你的,没人跟你抢。”杜悠把他哥的手往陆寅柯腕上一搭,扬声向前跑去,“走咯!给我嫂子过生日去咯!”
“你别跑那么快,你嫂……不是,你陆哥开了车来的,走错了!”
“让她跑呗,一来就坏我事,还三人聚餐,真是想想就来气。”
“生日呢,开心点。暑假好好陪你,在你那儿住一周行了吧。”
“真的?!不行,一周太少了,至少三周。”
“三周太长了,两周?”
“行,两周就两周,说好了啊,别反悔!”
“嗯,骗人是小狗。”
“汪汪。”
杜彧温柔地笑了,阳光正好穿过他的睫毛,打下几簇细长的光影。
“那你也是我的小狗。”
……
“所有天鹅都是白的”这个论题,需要数万只白天鹅作证,但要推翻它,只需要一只黑天鹅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