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怒从中来,立刻爬起,随手抓起一块瓦片就朝慕澄掷去。
慕澄用剑挡。
跟在高子山身边的小助理急得大叫:“哎呀,他不按剧本走,又浪费菲林了!”
哪知程澈这招只是虚晃,待慕澄剑落,他人已跃至近前。
高子山连忙勒令小助理收声,俩人目光不错地追逐程澈的身影,都想看看这人究竟想干什么。
慕澄尚未反应过来。
程澈腰间折扇出手,朝着他左右脸颊啪啪数下,直打得他两颊高高耸起,才收扇转身。
慕澄只觉眼前红影翩飞,布料蒙在口鼻,一时呼吸不得。可胸口却又在此时中招,人顿时轻盈起来,斜斜摔出,顺着屋瓦翻滚下去。
“卡!”高子山终于喊道。
慕澄挣扎爬起,眼眶中泪水打转,宛如受伤的小鸟,一头扑向高子山。
“导演,程澈他不按剧本走,你看看,把我弄成这样,戏还怎么拍?”
高子山也没料到程澈居然能打,刚才那段效果真好,红衣在青瓦树影里翻飞,色彩明丽,画美唯美,与他一惯追求的风格不谋而合。
只是……
他瞥了慕澄一眼。
“你刚滚出镜头了,知道吗?”
慕澄:“??”
“镜头感影视培训班没教过吗?连程澈这种没受过训的都知道,你这么些年,都白学了?”
“我……”慕澄委屈,脸颊不知是气愤还是被程澈打的,红到滴血。
高子山挥挥手:“重来!”
慕澄和程澈同时叫道:“不是吧?”
话音一落,慕澄狠狠向程澈瞪去,自己是委屈才叫,这人也叫,就是存心戏弄他。
可他哪知道程澈那点小心思,纯粹是累啊。
心里憋着气,偏慕澄还不配合,程澈发狠,又是一脚,再次将人踹出镜头外。
如此反复,NG四五回。
待到这段拍完,慕澄躲去换衣间,揭开衣服一看,前胸后背都是青紫,没一块完整的地方。
第31章
这真是高子山自戏开拍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程澈果不负他知遇之恩,明明当初只是个送外卖的,却一再刷新他的认知。
今天又是一条过,又是完美打戏,还解了剧组没有男四的困局,买一送二,这戏途也太顺遂了吧!
他脸笑到僵硬,招呼大家收工。
“一会都别走,程记饮茶,我请!”
立刻一呼百应。
程记作为荆城历史最悠久的老式茶楼,向来是圈内最爱。
然而物价实在太高,能频繁出入的,只是有钱人。
小助理一蹦三尺高,“感谢大佬!不要太破费哦,我记得阿澈以前是程记送外卖的吧,有没有折扣?”
高子山道:“什么叫以前送外卖,他现在也送吧?”
无数目光纷纷落程澈身上。
程澈硬着头皮:“其实,我是……”
“对哦,阿澈姓程,会不会就是——”小助理狡黠地挤挤眼,神秘道,“老板三叔的小侄子的表哥?”
全剧组绝倒。
程澈清咳一声,更正道:“我是老板。”
“……”
“……”
片刻,所有人仰天大笑。
高子山捶他肩,“好啦,你是老板!哪有老板亲自送外卖的。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不就姓个程么,那边那个茄喱啡也姓程,是不是你亲戚啊?”
一群人再度哈哈大笑,互相开着玩笑,走出影城。
他们这行,浩浩荡荡十几人。
小助理一早便打电话到程记,订了超大一个包间,从包间望出去,能看见底下灯光闪烁的舞台。
五十年代程记曾与承办第一届荆城小姐选美的丽池花园平分秋色。
不同的是,丽池花园类似于旧上海的百乐门,由歌舞发展起家,而程记却秉承传统,做的是戏园子。
演出每晚都有,通常是戏曲相声杂耍这类传统艺术。
其中演员不泛名家,深受老派荆城人追捧。
这样的传统一直保持到前年。
据说程记换了一位年轻老板。
每晚演出的节目里,新增了不少流行乐曲,仔细听,不难发现大多出自天王封年的专辑。
小助理打趣道:“看不出,程澈你亲戚还是封年的粉丝。”
“我也是。”程澈道。
小助理拍拍他,“也是啦,你这么懒,当然要投老板所好,不然早被炒鱿鱼了,是不是?”
程澈:“……不是。”
小助理不以为然,转动脑袋环顾四下。
从包间望去,楼下大堂热闹非凡,食客中不乏名人。
小助理还能认出几个。
他叹气:“可惜了,封年没来。他下午不是还来找过导演你吗?”
“他很忙,先走了。”高子山边用喷了香奈尔的毛巾擦手,边道。
身旁慕澄忽然嗤一声:“怎么,不是对某人抱大腿心有余悸?”
一面说,一面拿眼角瞥程澈。
弦外之音再明显不过。
高子山沉下脸,“天王也是你能开玩笑的?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慕澄委屈了一下午,此刻怎么也憋不住,“说说怎么了,反正天王不在。要是在,看见那个谁,估计也恶心得吃不下饭。”
身上伤口隐隐作疼,倘若真是拍戏需要也就罢了,可程澈明显公报私仇,偏高子山还胳膊往外拐,真是气死他。
他哪里知道,高子山对程澈,固然有赏识的成分在,更有一部分,是出于当初拍MTV时,谭昆对其的偏袒。
谭昆作为圈内大佬,只吃过几次程澈送的外卖就力挺至此,不得不叫高子山对程澈刮目相看。
这个外卖仔,很会做人啊!
此刻程澈不说话,他自然得维护一二。
“好了好了,饮个茶,说这些做什么。阿澄,你好歹也是新人歌王,要注意影响,别整天跟怨念小媳妇似的。”
慕澄难以置信地瞪圆眼睛。
高子山签他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时高子山刚回国,急需有实力的新人帮助自己站稳脚跟。某日在街头酒吧遇见慕澄,硬是被他梨花带雨的模样惊艳。
慕澄声线柔美,长相也偏中性,打眼看去,雌雄莫辨。
而此时荆城男星多数英武有加,慕澄并非主流。
但恰恰因为这点,入了深受国外文化熏陶的高子山法眼。
高子山是另辟奚径的高手,一番包装,立刻让慕澄在一众无名之辈中脱颖而出。
可谁曾想,不过短短数月,慕澄之于高子山,便如落日黄花,急速殒落了。
这个圈子就这样,更新换代永远快过人们的反应速度。
但也太快了。
何况慕澄在圈内人气才刚起来。
他不服,啪一下将筷子摔桌上:“高总,你说句实话吧,我究竟哪里比不过程澈?”
饶是高子山也没想到他这么问,看了看程澈,道:“别的不说,现在你有程澈这么安静吗?”
程澈正低头用毛巾擦脸,没听到二人的谈话。
最近阿忠为了提高程记的档次,把过去洒在毛巾上的花露水换成了更加高昂的香奈尔。
这点程澈倒是不反对。
只是这款女士香水有些呛鼻,他不大习惯。
还是叫阿忠换个别的吧。
正琢磨着这事,桌对面喝光一整罐啤酒的慕澄发飙了。
“说来说去,不就是我不像他那么会搏出位嘛。抢镜引天王注意这事我干不出来,抱天王大腿强行进组我也不屑干。高总,为了这部戏,我有多努力,你都看在眼里,可……”
“所以你是男二啊。”
高子山也不知他今天中什么邪,面露不悦,吊下眼角,“你比我更清楚,这个男二究竟是怎么得来的吧?”
“……”
这话戳中慕澄死穴,气势顿时就弱下来。
程澈用眼角瞧他,“你哪只眼睛看我抱天王大腿进组的?”
“还用看?大家都知道。”
反正天王不在,程澈乐得逗他,“你怎知不是天王抱我大腿求我的?”
“……”
简直无耻!
慕澄刚压下的怒气值瞬间爆表。
后背的淤青阵阵发疼,冲昏头脑。
他冷笑:“是么,那你倒是把天王叫来,为自己澄清一下。”
“……”
够狠。
程澈一秒安静成鹌鹑。
原本慕澄和高子山那些话只发生在两人之间,这下一闹,桌上十几人都听见了。
气氛变得怪异。
今日慕澄处处同程澈针锋相对,大家有目共同。
但也不好说什么。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名气大点压死人,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拼命往上爬。
说现实也好,残酷也罢。
总之现下,程澈接收到无数同情的目光。
闹开了,高子山也不好再维护他,只拍拍他,“事关天王,忍一时风平浪静。”
可程澈忍不了。
累了一天,正是筋疲力尽之时,每当睡意盎然时,慕澄总有各种理由打岔。
他脾气也上来了,蹭一下起身:“好,我叫来了,你别后悔。”
慕澄量他没这能力,“你若叫来,我脑袋给你坐!”
“一言为定!”
程澈一把掀开包间的帘子,表面怒气冲冲,心里慌得一匹。
他上哪去找天王啊!
他连天王家女佣的私人号码都不知道。
慕澄冷冷望他背影,嘲讽道,“去死吧,扑街!”
话音未落,一颗五颜六色的复活节彩蛋扑进程澈怀里。
“小澈澈,我来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程澈:“……”
所有人:“……”
慕澄瞬间瞪大眼,只觉得见鬼,又狠狠揉了揉眼睛:“封、封年?”
第32章
封年,不,阿瓜犹如一颗炮弹,众目睽睽下扎进程澈怀里,搂着他脖子高兴得直蹦。
“我又双叕来看你了,数日不见,你想不想我?”
程澈用力点头:“想!”
没有比此时更想了!
阿瓜仍旧乔装,下巴贴一圈细碎的小胡子。
程澈二话不说,先给他扯下来,然后搂着他重返包间,趾高气昂地道:“不用我介绍吧?”
今日阿瓜染一头深紫色头发,穿黄绿相间的大背带裤,怎么看都不像封年的风格。
但他那张脸实在太像。
何况在座诸人也着实不知封年私下里是个什么样。
天王么,走到哪都是焦点。
单独出行,肯定要乔装的。
没有人怀疑他的身份。
纷纷向慕澄投去同情的目光。
慕澄一张脸惨绿,半天才茫然道:“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叫得动天王。”
“所以我没叫啊。”
众人有目共睹,是天王自己粘乎乎扑上来的。
这个认知简直让人大跌眼镜。
没想到向来恪己有礼的天王,私下里竟是这样一个……痴线。
痴线封年搂着程澈胳膊,不断用毛茸茸的脑袋去蹭他的颈项,犹如一只超大号的哈巴狗。
多年苦心经营的高冷人设竟为一个十八线崩塌,这根本不合常理。
慕澄不甘心地道:“他不是封年。”
阿瓜下意识点头,“对啊,我不是……唔唔。”
话未说完,及时被程澈捂住。
“对,你不是别人,正是封年。”程澈咬牙切齿,以眼神威胁。
阿瓜只好点头,大马金刀在桌边坐下,“在下封年,有何贵干。”
“……”
“……”
高子山率先笑道:“既然来了,一起吃点吧。”
桌上有花样新鲜的茶点,因着是晚上,还有几罐啤酒。
阿瓜吞了吞口水。
牢记自己此时的人设,他昂然道:“你们吃的这什么,我堂堂天王,会稀罕这一口吃的么?”
程澈一口气没缓过来,剧烈咳嗽。
今日过后,不知媒体是否会指摘天王耍大牌?
好在他本来就很大牌。
高子山递餐单给他,“天王想吃什么,尽管点。”
阿瓜似模似样扫一眼餐单,搁在一旁,“我要吃外卖!”
“……”
“……”
程澈用毛巾捂脸,恨不得钻地缝里去。
包间安静数秒,高子山哈哈大笑,“好了好了,看来今天天王是决定替程澈出这个头了。阿澄,你还不快给阿澈斟茶道歉?”
众所周知,程澈和天王的交集,正是由于一场外卖。
天王既如此说,无外乎是告诉所有人,他帮程澈。
慕澄不敢造次,提了茶壶来给程澈斟茶。
程澈将茶杯一遮,冷冷道:“不敢当,刚才谁说脑袋给我坐的,我坐那个就好。”
慕澄:“……”
程澈:“愿睹服输,你不会不敢吧?”
慕澄俏生生的小脸红得像要滴血,只好向高子山求助,“高总……”
他最近嚣张惯了,高子山也有意压压他的气焰,“你自己说过的话,我能有什么办法?”
泪水顿时夺眶,慕澄不知所措。
阿瓜尚不明白发生什么,只兴奋地拉着程澈道:“他不给你坐,我来!”
说着就撸袖子,一副跃跃欲试。
顿时吓坏包间所有人。
一人道:“阿澄,你不是这么没品吧,劳烦天王亲自动手,你好大的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