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场爱恋————原上小草

「是这样呀！但是，你举的例子好怪喔，庄先生。」绍阳报以微笑说道：「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不过，庄先生，你都这样对陌生人搭讪的吗？」
「才没有，谁会这样对一个男生搭讪，我是因为认识你才过来跟你说话的。」上次不过一面之缘，肖伟其实也搞不太懂自己何必走过来对他说话。
今晚的他只是来收拾租用乐器的，不经意的眼角一瞥，才发觉石阶上坐了一个自己不太熟的人影，结果就这麽莫名其妙地走过来了，一定是自己善於交际，想要广结人缘，肖伟以这样的理由来安慰自己。
「你不排斥我吗？庄先生。」绍阳睁著一双晶亮的眼眸问著，东城门的夜灯彷如有著美化夜晚世界的梦幻。
「排斥？为什麽要排斥？我看不出来你跟我有什麽不一样，不过就是喜欢的性别不同而已吧！」
「呃，我很高兴听你这麽说，只是你突然出现在我眼前又跟我聊天，这样会让我误会的。」
「误会？」
「是呀。误会我有机会跟你交往呀。」绍阳嗤笑了一声，说话的语气淡淡的，眼神飘向远方，有种使他快溶进夜里的错觉。
「你怎麽满脑子想的都是这档事呀？你不能想点别的吗？工作呢？还是你还在念书？」
「庄先生开始对我有兴趣了呀？」绍阳兴致勃勃地看著肖伟那张彷佛被球拍中了的脸，只见对方一时语塞，过了良久才开口。
「这是你讲话的特色吗？」
绍阳知道对方大概快受不了自己的说话方式了，只差没见到肖伟握拳。
「是你自己先找我聊天的，是你先破坏了我的夜晚时光，更何况你又不跟我交往，所以，我想怎麽说话就怎麽说话罗！因为我不怕得罪你呀！呵呵。」微笑著说完，绍阳完全不带指责的表情，反倒像是玩耍的孩子在耍嘴皮子，惹得肖伟不知该做如何反应。
「怪人，我要走了。」肖伟不想再搭理这奇怪的家伙了，他觉得今晚找他说话是个错误的决定。
「等等。」绍阳拍了拍他身旁的石阶，说道：「陪我坐一下好不好，一下下就好。」
「你真的是个怪人耶！」大概也正是因为怪所以才会引人兴趣吧！肖伟真的在绍阳的身边坐了下来，冰冰凉凉的石阶温度瞬时爬上肖伟的屁股，「呜，很久没坐在这样的地上了，好冰。」
沈默充塞了五分钟，绍阳悠悠地开口道：「我现在大四，因为我和老天爷打了一个赌，想看你会不会上勾，所以才去找你的。」
绍阳侧转身子望著肖伟，像是在欣赏他一样，「嗯，这麽近看你果然长得很帅，怪不得那天就觉得你是惟一亮眼的人，虽然你被那堆鼓给遮住了，可是你还是最抢眼的。」
「......」
「嗯，有女友也没关系，肖...嗯，庄先生，你跟我交往好不好？三个月就好，三个月就结束，到时候我絶不会纠缠你的。」
「！」
「不过，有个条件，你跟我交往，我会非常非常地爱你，但是，你絶不能爱上我。」
说著说著，绍阳的眼眸似乎发出了一种难以言喻而复杂的光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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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我絶对不会勉强你跟我发生关系的，唔...就是那个sex啦！你只要陪陪我就好，怎麽样？你要考虑一下吗？呃，说的也是，做这种没有利益的事当然是要好好考虑考虑罗！而且感觉上你好像吃亏了......嗯嗯...」
绍阳自顾自地点了点头，续道：「那好吧！我明天到你的店里找你，听你的回覆，那庄先生，你慢慢地思考罗～～」
绍阳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一溜烟就不见了，徒留下惊讶错愕的肖伟坐在冰凉的石阶上头。
什麽！刚刚那家伙对我说了什麽？
肖伟抓头痛想，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本来的目的是来回收乐器的，莫大的惊愕早已让脑袋糊成一片，只能从绍阳说的一大串话里撷选出几个听得懂的单字来。
『打赌？交往？天呀！什麽跟老天爷打赌，赌什麽东西呀？三个月？怪怪，还有时间限制，竟然还有那麽奇怪的条件，什麽不能爱上他，开什麽玩笑，自己对男人可没兴趣呀！』
肖伟只觉得莫名其妙，他似乎惹上了个疯子。

『蓝带』的铁门尚未开启，绍阳也觉得自己来得太早了，在门口徘徊了几圈，为了不显怪异，绍阳便蹲到对面巷子里头，靠著电线杆望著。
一会儿，一辆大红的车子大刺刺地停在铁门前，绍阳拉直了身子看了看，车里竟然出现了位美人，穿著飘逸的短裙提著香奈儿的皮包晃著钥匙圈摆出模特儿般高贵的姿势睥著店门，只是下一刻美人的动作却让绍阳傻眼了。
「庄肖伟，给我开门，听到了没有！」美人拉高裙子抬起了脚，配著叫喊的声音，用高跟鞋重重地踹了铁门五、六下，方才的气质突地遁去，绍阳只觉得这景相滑稽有趣。
虽然仍未到商店的营业时间，但，在美人的攻击下，铁门轻轻地卷起半高，美人钻了进去。
绍阳见状赶紧起身，趁著机会跑进对街的店门里。
喘著气，绍阳与店内的两人对望著。
「咦？你谁呀？嗯，算了。」美人打量著他，忽地又不理采地转过头。
「庄肖伟，跟你说多少次了，叫你狠心点把艾力赶出去你是没听到吗？现在可好了，我们住的地方又被他搞得像个猪窝，你可知道我今天一打开门差点气死，他竟然还把他的宠物给带来，拉得满地全是屎，我今天工作刚回来本想好好补个眠的，现在全气醒了，看你怎麽赔我？竟然自己一个人躲在这里安安安稳稳地睡大头觉，真是太可恶了！」
美人发愤似地吼完後，似乎还没气消，又继续抱怨道：「肖伟，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呀！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你给我清醒点，快点给我去处理掉艾力那只猪，听到了没！」
只见肖伟彷佛刚睡醒，揉了揉双眼打了一个哈欠。
「薇婷，别这麽气嘛，你不怕你重要的脸又冒痘痘吗？对付艾力的方法你明明很多的，用不著我出马吧！」
「我不管，你现在马上给我回去处理，那满屋子的大便薰都薰死了，我一点也不想踏进去一步，还有，这一切的原因全是因为你，赶快去把艾力给扔到太平洋去，下次再让我见到艾力，你就等著他妈找你讨命吧！」
「好好，我等下就去处理。」肖伟摊了摊手，苦笑了一下，「那你现在要去找间饭店睡一下，还是我楼上的折叠椅借你？」
「得了吧！那样睡多没气质，我去饭店睡好了。」薇婷简直忘了她进店前的粗鲁举动，优雅地拨著她亮丽的秀发。
绍阳听著他们两人的对话，越觉得自己站在店里突兀，便找著了空档插了话。
只见他面带和善笑容对著薇婷问道：「薇婷小姐，请问您是庄先生说的女朋友吗？」
不知是绍阳的笑容太清冽可爱还是他的问题太直接重击，薇婷瞠目望著他，而肖伟早已把瞌睡虫全吓掉了，本来要拿杯子的手也停格不动，幸好没翻倒杯内的不知名饮料。
「呃，绍...」肖伟赶紧第一时间恢复表情接话。
「我叫绍阳。」
「喔，绍阳，这个，呃，呀，你什麽时候来的呀？这麽早，我刚都没发现哩！」肖伟岔开了话题，打哈哈呼拢著。
什麽没发现，刚刚就站在你的眼前让你看得一清二楚，真是不高明的谎言。
倒是薇婷的表情没肖伟那麽慌张，她瞅了肖伟几眼，使了几个眼神，然後对著绍阳从容地笑了开来，宛若在她的脸上瞧见了花朵的绽放，绍阳一下子觉得对方美艳极了。
「薇婷小姐，你真是漂亮。」绍阳不自主地称赞对方，「你们两个真是搭配呢。」
「呵呵，我欣赏诚实的小孩，不过，你应该回去翻翻些时尚杂志再来称赞我吧！因为我不只漂亮而已喔！」薇婷微笑说著，满是自信，但却不令人讨厌。
「好了，好了，薇婷，你快点去睡你的觉吧！我有事不送了。」
「庄肖伟，这麽急著赶我呀。」
「不，我哪敢。」肖伟看来不敢拂逆薇婷，只好噤口。
「这位小弟，你几岁了呀？来这儿什麽事呀？」
「嗯，虽然还没出社会，不过，我看起来应该不会太年轻吧！薇婷小姐叫我绍阳就好了，真是不好意思，刚刚听了你们的谈话内容，想再问一下，你们现在同居是不是？」
「同居？」薇婷楞了一下，然後又笑著回答：「是呀！我跟肖伟住在一起。呵呵，我还是头一次听到这麽直接的问话，你还想问些什麽呢？你是不是迷上了我们的庄大哥了呀？」薇婷每说一句话，话调都放得很柔很慢，身子也渐渐靠近绍阳，最後的问句宛若随著薇婷吐出的兰芷香气喷上了绍阳的脸庞。
没想到薇婷的身高竟与自己差不多，绍阳此时真的可以很仔细地审视著薇婷那张美艳的俏脸。
「是呀！我迷上了庄先生了，想跟你借一段时间，可以吗？」绍阳讲完瞥了一眼肖伟，对著他微笑著。
不过，绍阳这麽努力的勾魂笑容恍如引不起任何作用，肖伟的眼睛仍是烧起了愤怒的火光。
「绍阳，我不是东西，你这麽说未免太失礼了吧！」
薇婷打断肖伟的怒火说道：「肖伟，看样子这次是个货真价实的gay，我帮不了你了。」她耸了耸肩，「你看，我靠他那麽近他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脸也不稍微红一下，啧，还正大光明跟我借咧，小阳阳，你真有胆量呢。」
「咦？你不是庄先生的女友？那是我弄错罗！」绍阳正想道歉，薇婷马上接话。
「也不算弄错啦！因为像你这样慕名而鲁莽跑来的女孩子、男孩子太多了，肖伟怕麻烦，只好叫我扮演他的女友罗！这招每次都有效的，除了那只艾力外你是第二只。」薇婷好奇似地摸了摸绍阳的脸颊，绍阳缩了一下。
「嘿，小阳阳，我看你还蛮顺眼的，要不要我帮帮你呀？你想听些什麽？我可以从肖伟的祖宗十八代背给你听喔。」
「真的吗？太感谢你了薇婷小姐，你人真好。」绍阳相当感激。
「喂喂，你们俩个当我是隐形人不成，别给我擅自决定，你们怎不听听我的想法、意见？」肖伟著急了起来，薇婷不想用假身份骗人可也别帮起对方来呀，这样立场不就整个倒了。
「庄肖伟，你可是一毛钱的工资也没付喔，现在本小姐不想帮你了，你自己加油吧！」薇婷还记著艾力惹出来的麻烦，她不搭理肖伟，自顾自地对绍阳聊起：「呵呵，小阳阳，你想不想知道为什麽这家伙取这麽可笑的名字？」
「嗯，想，我想。」绍阳猛点著头，因为这名字太有趣了。
「哎哟，小阳阳，你别这麽期待，你听了一定会很失望的，因为这其实一点也不有趣。」
「我的名字不是用来让你们笑的！」肖伟努力地大叫，还是没人理他。

「这都是因为我那个粗心的老爸听信算命先生的混话，我可怜的弟弟之後就变成这样了，个性别扭又孤僻，还每天乱敲东西，敲得叮咚响。」
「那不是乱敲，那是音乐，还有，我的个性才没你说的那样糟，够了吧！庄薇婷，你不是想去睡觉休息？」
「哈哈，好了好了，再说下去肖伟就要犯下弑亲大罪了，小阳阳，下次我们见面再好好聊聊喔！」
「真是的，这家伙，对第一次见面的人那麽亲密干嘛。」肖伟仍是对离去的背影抱怨了几句才觉得平衡了点。
他没好气地对绍阳问道：「你这麽早来做什麽？」
「庄先生忘了吗？我是来听你的答覆的。」绍阳睁著一双晶亮的眼睛期盼著。

5
肖伟泡了两杯热咖啡。
「喏，你先喝咖啡等著，我去整理一下自己。」
肖伟转身上楼，把自己关进小小的洗手间里。
天呀！为什麽这家伙这麽早来，今天是十三号星期五吗？一大早就这麽倒楣，先是老姊跑来发飙，还有艾力那小子，到底要缠到什麽时候？可恶，现在又多了一个什麽绍阳的，今年走桃花不成？可是老天爷怎麽全给男的，唉，头疼呀！
肖伟随意漱洗，整理了一下头发，望著镜子里那一张因一堆烦恼而憔悴皱眉的脸。
他想，他长到这麽大，大概就属此刻最烦恼了，因为他现在根本就不知该如何拒绝绍阳的请求，谎言被戳破了，待会还不知道要接受怎样的质问，甩了甩头，他大步地下楼。
「庄先生的名字真的叫肖伟呀？」
还剩下一个阶梯，绍阳清朗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是呀！後来被叫惯了也就懒得改了。」
「那刚才那位是你的姊姊罗！她长得可真漂亮。」
「嗯，那家伙就是靠她那张脸吃饭的，听到她当模特儿时我自己也吓了一大跳。」
「喔！原来薇婷小姐这麽厉害。」
「别小姐小姐的叫，我听了好不习惯，你下次见到她叫薇婷就好了。」
「喔，好。」绍阳啜了口咖啡，眼光打量著四周。触眼所及都是琳琅满目的乐器。
「喂，你怎麽不问我为什麽骗你？」
「嗯，你有骗我什麽吗？」绍阳疑惑地问著。
这家伙是真迟钝还假迟钝？算了，反正他一开始就是一个怪人。
「没有。」你觉得没有就好，我也省得解释。肖伟将咖啡大口大口地喝完，等著绍阳开口，因为他实在没有勇气去主动提起那件事。
等了良久，绍阳手中的咖啡也喝完了，对方却仍旧没有反应。
你到底要不要问？你不是很想知道吗？绍阳没问，可，肖伟已经在自己心里反覆了好几百次，真是一种折磨。
你到底要不要问呀？第一千两百零一次，肖伟瞪著绍阳的头颅简直快冒出火来了。
要比耐心是吧！好，我奉陪。
只见绍阳兴趣盎然地望著店里的东西，带了点愉悦的眼神不断在乐器上游移，犹如忘了他身边还有人存在。
肖伟盯著他，这些东西对他来说这麽有趣吗？
很难得能瞧见有人对乐器这样珍视，肖伟对他有了一丝好感，他不由得将眼光落在绍阳的身上，想看看到底哪一种乐器这麽吸引他。
绍阳的头发说不出有太强烈的造型，只是随意地梳理过般，不过，正因为这样让他的发丝看起来很松软，摸起来触感也许会很不错，然後是绍阳的眼睛，肖伟意外地觉得绍阳的眼睛很好看，那眼睛的线条看起来好柔和，眨一下眼似乎带上了一抹细碎的忧伤，然後再眨一下眼，又置换成属於少年般的稚气。
这样的眼瞳其实是很迷人的，肖伟舍不得地多看了一眼。咦？舍不得什麽呀！肖伟拍了拍脑袋，把这个怪异的想法抛开。
顺著绍阳的视线，没想到他看的竟然是店里最不起眼的鼓棒，本来对绍阳赞赏的笑容瞬间凝结。
天呀！怪人，真是一个怪人，普通人看的应该是吉他吧！对呀！我竟忘了他不是普通人，再这样让他看下去待会儿店就不用准备开门了。
肖伟乾咳了几声，唤回绍阳飘走的意识。
「我投降了，我这人最没有耐心了，你要回答是吧！」
绍阳对他眨了眨眼，「庄先生要回答我了吗？」
「反正都有个艾力了，我也不嫌多，如果我说不的话你还是会来吧！那不如就光明正大的来，呀，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喔！我是说我个人也很喜欢交朋友啦！如果你想当我的朋友那我当然欢迎之至，你无聊时可以来找我聊聊天，但，如果是那方面的，我就没办法回应你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嗯，我懂了庄先生，那也就是说我以後还有机会罗？」
「机会？」肖伟尖起了声音，这家伙根本就没专心听他说话嘛。
「也许你跟我相处了一段时间你就会......」
「不会有，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跟你交往的。」肖伟打断他的话坚决地说道。
「喔。」落寞而失望的神态映在那张本来看鼓棒看得很开心的脸上，似乎把绍阳的脸一瞬间都刷白了。
不过，那情景也只有一刹那，绍阳马上恢复了之前安然的表情，只是淡淡的苍白脸色还未完全逝去。
「嗯，谢谢你，庄先生，那我不打扰你了。」
站起来的身影彷佛遭到强烈打击般颤抖，肖伟没料到绍阳会这样反应，直觉地认为他快要晕倒般。
「喂，你还好吧？不会是要晕...」
果然，还未说完，绍阳往前踏了两步整个人便往後倒去，躺进肖伟快速张开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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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绍阳发现眼前有一组表演用的鼓，再转了转视线，这里像是给玩音乐的人练习录音的地方，角落还摆上了两只大音箱，地上还有一堆线，应该是插电吉他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