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生说:“我知道。”
他声音特淡定,根本没把被拍的事当回事儿。
“那你性向不就曝光了吗?”萧启说。
沈郁生笑了:“我寻思说我是gay的人也不少,曝光就曝光吧。”
看这破罐破摔的架势,萧启唯一庆幸的是被拍到的照片是两人的背影,评论下边有人嚷嚷着不信。左右向朝平的电影明个下午要官宣男主了,估计电影的热度能把照片的热度盖过去。
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萧启特沉重地跟沈郁生说:“生哥,你俩别太高调,以后出去注意点。成天上热搜真的太招黑,咱毕竟是实力演员,得靠作品上热搜。”
沈郁生说知道了,问萧启还有没有别的事。
萧启说没有,便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林景澄。
林景澄问:“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什么叫你给我添麻烦?”沈郁生送林景澄到门口,帮他叫个车。等车的期间他开口说,“明明是我给你添麻烦。酒吧是我要去的,有什么事我担着。”
“况且什么事都没有,你别往心里去。还有肥仔,得麻烦你帮我照看一眼。”见车来了,沈郁生替林景澄打开车门,“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回殡仪馆找你。”
林景澄点点头,跟沈郁生道别。
他白天休息,可是晚上不休。回到殡仪馆值班,他先跟王叔问个好。
王叔笑着应一声,招呼林景澄过来,神秘兮兮地说:“今天有个小伙子来殡仪馆找宋卓,现在还在馆里没走呢!”
把话说完,王叔朝厅里看一眼。结果说曹操,曹操到,他说的那个小伙子正跨步往外走。走到他们这脚步一停,目光冰冰冷冷地看向林景澄。
林景澄不认识这人,也不想认识。况且对方的表情没带善意,跟个刺猬似的。他不想被刺,茬都没搭就要走。
对方也没拦,他拧下眉,开口时也只是轻飘飘道一句:“我是宋卓 的主治医生,俞望。”
俞望走到林景澄身边看着他:“宋卓一直很想和你谈谈,但你一直没给他这个机会,挺伤人的是不是?”
“有些话跟刺一样,不说清楚就永远往心上一扎。”后背往墙上一靠,俞望说,“你不如和宋卓把话说清楚,这跟刺是拔掉还是继续扎着由你决定,总比你这样钓着他强。”
林景澄从没想过钓着宋卓,之所以不谈,是觉得没有必要。横在间的结缔太多,根本回不到过去。
但是俞望不这么想,只要没把事情说清楚,宋卓就一根筋似的扑在林景澄身上。
所以把话挑明,俞望字字清晰地说:“你们分开这么多年,这些年里他不知道你发生过什么,你同样也不知道他发生过什么。就像你不清楚,为什么我说自己是宋卓的主治医生。”
林景澄一怔,回头看俞望一眼,迈步往宋卓的房间走。
敲了敲门,里面的宋卓先是问了声谁。门被他打开一半,一看门外站着林景澄和俞望,他立刻把门关上。
把桌子上的手工器材收好,宋卓才重新开门。
林景澄进屋站着。
注意到宋卓十根手指有四根贴着创口贴,他没问怎么回事,直奔主题地说:“你主治医院让我们谈一谈,说吧,把你一直以来想跟我谈的内容说出来。”
宋卓面无表情地扫过俞望的脸,低头对林景澄说:“不想谈了。”
俞望笑了下,话对着宋卓说,也是对着林景澄说:“我发现你俩挺别扭的,都有嘴,怎么说个话这么费劲。”
林景澄也笑了,说:“我既然来了,不把话谈清楚是不会走的。”
“宋卓。”林景澄问,“你在美国那几年到底怎么了?”
有些话想说的时候没机会说,现在能说了,宋卓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张了张嘴,喉咙没发出声音。最好还是俞望忍不住开口,替他把话说了:“他出车祸了,准确的说是背着宋阿姨要回国找你那天,出了车祸。”
俞望的话好像把宋卓带回了那一天,他脑子里全是当时的场景。
宋卓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他一心想着快点到达机场,便让司机再开快点儿。一想到回国,他激动得一宿没睡,这会儿眼皮子都在打架。
没忍住睡了会儿,宋卓忽然觉得车身摇晃。下一秒天地都在旋转,整个人像坐过山车一样晃荡。
他卡在出租车里,耳边盘旋着路人的尖叫。再次醒来时他双腿半点儿知觉都没有,像个废人一样躺在床上。
从前放不下面子,又要跟林景澄较着那个劲儿,看见林景澄的电话和短信他不想给他回。现在不想较劲儿了,又因为自己的腿不敢给他回。他努力复健,再回来找林景澄时一切都变了。
林景澄静静地听着,说不难受那一定是假话,这些假话他也不想往外说。宋卓车祸,他替宋卓惋惜,难过,但这些都不是他可以重新接纳宋卓的借口。
在林景澄看来,宋卓至始至终都把自己当成他们感情上的主导者。主导所有的决定,决定离开,决定不再联系。决定回国,车祸后又决定回避从而不敢联系。一切的一切只有宋卓自己参与其,自己与他而言不过一个提线木偶。
所以心痛归心痛,惋惜归惋惜。
林景澄语气还是挺平静的,问:“腿彻底好了吗?”
宋卓点点头:“除了雨天会疼,没别的毛病。”
林景澄说:“那就好。”
宋卓低了一下头,几秒之后把头抬起,说:“景澄,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包含的信息还挺多。对不起当初的绝情离开,对不起因为自己的幼稚和固执,给林景澄带来的伤害。
当时的情况在那摆着,林景澄需要那笔钱,不论母亲说什么,他都不该一气之下选择出国。
林景澄只说了句:“别再道歉了,都过去了。”
他忽然想起自己不止一次和宋卓说这样的话。
高那会儿,所有同学都知道林景澄家境不好。班上同学丢了五十块钱,老师就一个书包一个书包地翻。翻到林景澄书包里碰巧看见里面有钱,不多不少,正好五十。
那钱是放学帮他妈买菜的钱,但是没人信他。就连宋卓都在耳边低声告诉他:“你要是没钱就和我说,下次别干这种事儿了。”
后来人家把钱找到了,宋卓给林景澄买个psp,说:“对不起,我不应该和他们一样误会你。”
林景澄当时的回答和现在一样,只是说句:“别再道歉了,都过去了。”
他骨子里觉得自己穷,觉得自己干得出来这种事,所以信宋母说的那句“他就是因为我们家有钱才和你在一起”的鬼话。这事儿像个疙瘩,说是过去了,其实一直横在他心里。
现在的林景澄比从前清醒,知道无论是性格还是思想他们都不是可以走到一起的人。分开这些年经历再悲惨,也不足以让他回头看一眼。
林景澄说:“你觉得我心狠也行,无情也行,我也只能希望你以后好好的。”
“该谈的也谈了,你的遭遇我也清楚了,你就别困在从前不肯往外走了。”他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平静,一句句说着,“这段感情里我们都有错,那天你错了,我也错了。可是我原谅自己了,你也原谅你自己吧。”
宋卓看林景澄说完这话就要走,赶紧跑到门口说:“我会把你追回来。”
林景澄摇了摇头,推开宋卓的手关门走了。
去沈郁生房间帮忙照料下肥仔,晚上睡觉,他又做了个梦。
梦见宋卓刚到他们班复读那天朝着林景澄问:“你怎么自己一桌?”
林景澄当时说:“没人愿意和我一桌。”
知道他家是开寿衣店的,大家躲着他都来不急。平时没人和他说话,家长也告诉孩子离他远一点。
宋卓就那么往林景澄身边一坐:“那这座归我了,以后我是你新同桌。我是复读生,以后你得管我叫学长。”
高的林景澄太乖了,一口一个学长地叫着宋卓。
少年时的喜欢是纯粹的,宋卓从来不在乎林景澄家里是干嘛的。也曾像个斩断荆棘的骑士,在林景澄身边保护他。
他又梦到两人去公园放风筝,宋卓说他笨,连放风筝都不会。
林景澄说:“我没放过风筝。”
宋卓便手把手地教。
后来风筝挂树上了,死活拽不下来,只能松手扔在那。和他们的感情一模一样,经不起挫折,扔了就再也捡不回来了。
梦醒之后林景澄就睡不着了,睁着眼睛翻来覆去老半天,最后开电脑打算找部电影看。
他本来想看部国外的,结果鬼使神差地点了部沈郁生主演的爱情片。
沈郁生演这电影的时候三十整,和刚出道相比沉稳不少,片子里还有和女演员的亲热戏。镜头对准沈郁生的背,他结实的身材挡住女演员,只能看到女演员环在沈郁生脖子上的手。
亲热戏只有半分钟,在电影里算短的了。看完电影视频自动播放电影的宣传花絮,主持人问导演为什么不把亲热戏份拍得久一点。
导演说:“演员洁癖太严重,而且咱这片子也不靠亲热戏博眼球。”
林景澄想笑,想象了一下沈郁生万般不愿地拍下这场戏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他心思正往沈郁生身上飘呢,沈郁生就给林景澄发了条微信。
沈郁生问:【睡了吗?】
现在将近十二点,他也没指望林景澄没睡能回自己微信。
结果林景澄很快就把微信回了过去,说:【没睡呢。】
沈郁生直接就给林景澄发了个视频,第一句话就问林景澄为什么还没睡。
林景澄起身给自己倒杯水,说:“睡了一觉,又醒了,结果就睡不着了。”
转身倒水那会儿手机照到了身后的电脑,沈郁生看到电脑上播放的视频笑了下,问:“怎么把这段采访翻出来看了?”
林景澄笑着回:“刚才看这电影来着,看完自动跳过来的。”
沈郁生记得这片子哪场都拍的很顺利,唯有亲热戏不行。ng了一次,他说什么都不想再拍第二遍。后来都想找替身了,愣是被导演骂得没去找。
惨是真惨,难受也是真难受。但是没办法,谁让他是演员呢。
和林景澄唠了会儿当时片场的囧事,沈郁生说:“如果对方是你,我不会觉得别扭。”
林景澄脑子没转过来个,先是问了声:“什么?”
问完才反应过来话里的含义。
让沈郁生正经点儿,林景澄问他怎么还不睡。
“这觉是没法睡了。”沈郁生的声音特无奈,“离你太远,一闭上眼睛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床也空。”他拍拍身侧说,“还是殡仪馆的小床舒服,两人睡起来那么挤都不觉得难受。”
林景澄下意识地往自己床上看一眼,身上热的像被沈郁生抱在了怀里。
明明窗外寒风呼啸,他却因为沈郁生的一句话心头发热。
沈郁生冲着他笑,让他早点儿睡。
林景澄点点头,说:“知道了。”
互道了晚安,林景澄刚要把视频挂断又听见沈郁生说:“等一会儿,还有句话想和你说。”
林景澄看着手机屏幕等着沈郁生把这句话说出口。
沈郁生说:“这句话不说出来,今天晚上一定睡不着。”
他话落后又用惯有的温柔语气叫了一声林景澄的名字,最后轻轻道了四个字:“我想你了。”
第30章
林景澄一颗心脏被击得粉碎,好像等待沈郁生帮他重组成个新的,只能住下沈郁生一个人。
整整一晚,林景澄耳朵都跟发烧一样被那句“我想你了”燎得一片火热。他不知道自己几点睡着的,就知道一闭上眼睛就有种沈郁生在耳边轻轻说话的错觉。
说的全是甜言蜜语,和满心爱意。
沈郁生第二天点半回的殡仪馆,那会儿林景澄在忙,去问了邢达才知道馆里送来个割喉致死的死者。
死者情况挺复杂,三十多岁的男性,长期家暴导致妻子情绪崩溃趁他睡着后割断喉咙,又朝身体疯砍数十刀。
沈郁生听完起一身鸡皮疙瘩,递邢达一根烟,俩人边抽边聊。
邢达说:“二十号那天发生的事,结果女的杀完人傻眼了,收拾东西跑了。后来躲了几天又是后悔又是害怕的,就去警察局自首了。”
抽完最后一口烟,邢达抬手指了下整容室的放向:“这不,警察调查完怎么回事,家属就把尸体送来。”
沈郁生顺着指向看过去,隐约听得见家属的哭声和骂声。他把烟掐灭,问:“怎么骂得那么难听?”
“这才哪到哪啊!”邢达摇了摇头,“家属早上骂得更难听,这都收敛不少了。”
一想起清早发生的事,邢达就想笑,开口跟沈郁生讲发生了什么。
早上尸体刚推进整容室的时候林景澄和杨妙语已经在里面等着了,帮死者沐浴需要家属在外等候。家属是死者母亲,七十多岁的老太太,结果人家就跟听不懂话似的死活不肯。
林景澄也是有脾气的人,亲自把人请出去,门一关,任由老太太在外面又哭又骂。
老太太一会儿骂自己被林景澄欺负了,一会儿骂儿媳妇生不出孩子活该被打。骂完又开始哭儿子命苦,娶个这样的老婆把命搭了进去。
“怎么什么人都有……”沈郁生听着糟心,捏了捏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