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除了席之空其他四个人先后跑出了废弃会议室。江宴手搭在席之空肩上晃了晃他,又问:“能走吗?”
“……我腿软。”席之空诚实道。
江宴:“所以你在这里干什么?”
“找…找灵感…”
这理由简直是太具杀伤力了。
江宴突然气不打一处来,抓了席之空的手腕就把人往外拽,“你可真行。——待会儿我再找你算账!”
席之空打起精神跟着江宴往外跑,穿过长长的走江宴拉着人跑进了楼梯间,下了两步台阶又退了回去,把人带到了电梯口。他摁亮了电梯,席之空茫然地问他:“坐、坐电梯吗…”
江宴看他一眼,并不答话。
电梯从顶楼下行,突然停在了四楼。
席之空心中忐忑,一紧张就伸手抓紧了江宴的衣袖。江宴随即不动声色地在他手背上拍了拍。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保安眉头紧锁的站在电梯门口,席之空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
“你们是哪个班的!”保安一声中气十足,震得一层的感应灯一个接着一个亮起,照出席之空发白的脸。
保安又问了一遍:“问你们两个,不上晚自习在这里干什么!”
江宴暗自做了个深呼吸,平静道:“我们来帮老师拿东西,叔叔。”
“哪个班的哪个老师!”
席之空现在才恢复精神,他看着江宴的身影后知后觉松了一口气。
江宴脑子飞快的转动,余光扫了一眼席之空,说:“思政处蔺同瑞老师。”
席之空一愣,这老师名字他听都没听过。
保安似乎也是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会儿,不太记得有这么个老师出入这栋楼,他将信将疑道:“你说的这个老师是教什么的?”
“哦,蔺老师昨天才来报到的。我这里有他的电话,您需要打电话核实一下吗?”
江宴面不改色的把手机拿出来低头翻了翻通讯录,又说:“因为最近他要办理的手续太多了,今天来就把身份证丢这里了。”
保安摆摆手:“电话不打了,身份证我看看。”
席之空知道从一开始江宴就在瞎编,这下好了,这个“身份证”恐怕两人就要暴露。
他帮江宴提着包里找了会儿,保安那表情几乎都要认定两人在撒谎,他终于翻出了一个身份证。
席之空瞄了一眼。
卧槽?他真的有这么一个身份证?!
保安把身份证拿过去仔细看了看,进了电梯和他们一起下到一楼,把身份证号码做了记录,再把两个人的班级做了登记。
把身份证还给江宴,保安又说:“拿东西怎么还两个人来了?”
江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因为我有点害怕…”
“多大的小伙子了,还害怕。”
保安最终还是放两个人走了。
出了校门席之空一直耷拉着脑袋不说话,江宴背着书包手插在裤兜里,踢着脚下的石子走在前面。
他见到被吓坏了的席之空其实自己也被吓坏了,知道这人从小就怕神魔鬼怪的,但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晚上去那个地方找什么狗屁灵感。
他简直要气死了。
“喂,你…我说你什么好?你是不是忘了上次你被吓到了整整做了一个月的噩梦?”
江宴越想越气,实在忍不住停下脚步回过头问他。
“我就是,写不出来东西嘛我就想着……可能刺激刺激就想出来了。”席之空抱着手臂,也停下来抬头和他说话。
江宴比席之空高了四五公分,小时候高出一大截,席家父母还带席之空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说是多方面的因素导致了他发育迟缓,及时处理就可以和同龄的小朋友一样了。
后来席之空终于追上江宴的个子,却已经习惯和他对话时微微抬头。
“那你刺激出来了吗?”江宴问。
席之空摇头,老实说:“没有……”有时候艺术源于生活也并不是很适用。
江宴低声骂了句白痴,转身走得更快了。
席之空追在后面问他蔺同瑞是谁,他敷衍的答了句:“我表哥。”
……
狭窄的巷子里,席之空头顶老旧失修的路灯闪烁着,江宴多走了几步从街口把他送到楼下,借着那一闪一闪的路灯看清他的脸。
“上去吧,早点睡,明天周末但是你也别睡得跟猪一样。”江宴叮嘱几句,朝楼道里努努嘴又说:“我看着你上去,赶紧的。”
席之空一方面确实是害怕,一方面竟然不死心的重新考虑起了之前那个方案。
他真的缺钱,因为在上学别的工作他又做不了,只能平时随便写点东西挣点钱。
他有点着急,上前一步说:
“江宴,跟你商量个事呗?”
十分钟后。
席之空在厕所洗澡,江宴就趴在他床上看书。
他和江宴商量让他今晚就在他家睡,原因是他太害怕了。
江宴打量他一会儿,掏出手机给江雯打了个电话随便找了个理由说住在他家,江雯答应了下来。
一边洗澡席之空一边思考要怎么说才显得没那么惊世骇俗——他想“囚禁”江宴两天并且采访他找找感觉的事,好像无论怎么想都有点不可思议。
怎么个囚禁法呢。
他擦着头发从里面走出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江宴往边上一滚,他坐在撞上盘着腿,郑重地提出了那个要求。
“江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江宴皱眉:“你乱七八糟说的什么鬼东西?”
“你被囚禁过吗?”
“……”江宴白了他一眼,翻身下床,“傻逼。”
等江宴去厕所洗澡了,席之空坐在床上暗自叹息,心道果然是不行。
——可是江宴怎么知道自己说的囚禁是哪种囚禁呢?
席之空不由得嘴角弯起贼兮兮地笑了笑,他搓搓手在客厅翻箱倒柜找了一会儿,终于在角落里翻出一截落了灰的绳子拿在手里。他想着江宴有一点点轻微洁癖,就用毛巾将绳子仔细擦了擦。
一两分钟后他满意的拿着擦干净的绳子站在厕所门口,里面动静一停,他高声喊到:“你洗好了?”
江宴没说话,穿好衣服直接拉开门,还没看清他手里的东西,就被他套住了。
“……”
他低头看着手臂两侧的绳子,嘴角抽动:“你有病?”
席之空心虚地松了松手,“那个…你能不能让我…让我囚禁两天?”
“什么叫让你囚禁两天?”
“反正明后天不上学,你就老老实实在我家呆两天,我后天晚上就放你回去。”
江宴盯着席之空看了会儿说:“我看你这表情,没这么简单吧?”
席之空一听,江宴明显这是不知道他说的囚禁是什么意思,他的视线落在江宴周围,就是落不到他身上,心虚得不行。
“你又在找灵感?”江宴迟疑道。
第九章 所谓“囚禁”
席之空趁江宴不防备,用绳子干脆利落地捆了他的手,“两天,就两天,我一定好吃好喝伺候你。”
江宴看着手腕上几圈绳子哭笑不得,他头发还湿漉漉的滴着水,顺着衣领滚进去肩上都湿了一小片,他反问:“好吃好喝伺候我是怎么个伺候法?”
“就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吃好喝伺候着,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凡是需要你动手的东西我都帮你做就好了。”席之空诚恳道。
江宴想了想,于是说:“那你先给我把头发吹干。”
他坐在床边抬头看愣在原地的席之空,又道:“愣着干嘛,赶紧的啊。”
“你就…就这么答应了?”
当然答应了,这种求之不来的好事,干嘛不答应,江宴想。
但他还是开了个条件出来,不能让席之空觉得事情太顺利,“我答应啊,但是有个条件。”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做到!”
江宴笑他:“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写东西的,我要是说让你出去裸奔两圈——”
“那个不属于我能做到的范畴。”席之空瞪他一眼,打开了手里的吹风,立时呼啦啦的风声就盖过了江宴说话的声音。
“你…这周…卷…”
他听不真切,又离他紧近了些。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江宴于是提高音量道:“我说,让你这周末做两张数学试卷。”
席之空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在他头上胡乱抓了两把,关了吹风机思考片刻说:“也行。”
他就这样美滋滋地开始了两天“囚禁”江宴的计划。
两人小时候也不是没睡过一张床,晚上江宴手被缚住和席之空躺在一张床上,他家床小两人挨得近,耳边就是他均匀的呼吸声。
席之空是睡着了,江宴睡意全无。
他侧身看着几乎近在咫尺的席之空,有一些呼之欲出的隐秘情绪似乎就要从他被绑住的手腕冲破束缚将面前的人完全包围。他的呼吸洒在他的耳畔,那人不适地动了动翻了个身背对他。
江宴忽然觉得自己得到了一种温情的反馈,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不知道这么盯着席之空看了多久,他甚至忘记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就一夜无梦睡到了第二天清晨。
他醒了,席之空正酣睡。
都是少年的身体,大清早的面前就是喜欢的人,江宴觉得自己十六年来从没这么耿直过——他尴尬的发现下面有一点点异常。
于是他给自己敲了个警钟转过身,暗自苦笑着低头看了一眼。
他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下床想去厕所,手腕不方便开厕所门的时候费了不少劲,发出哐哐的声响,进了厕所他打开花洒,然而就这动静都没把席之空吵醒,等他解决完自己再开门出去的时候那人还在床上睡得正香。
江宴想,刚刚要是没有起床现在席之空的手和脚可能就已经搭在自己身上了。他突然有一丝懊悔,觉得不该这么早就起来,说不定趁着那人迷迷糊糊的还能占点儿便宜,比如在那微微开合的薄唇上亲一口。
手被绑着还是不利索,他站在厕所镜子面前洗漱,接完水忘记自己两只手还分不开,伸手去拿漱口杯的时候叮铃哐啷的打翻了一杯水,面前的衣服也湿了一大片。
他回头看了一眼,席之空好像终于被吵醒了。
果然如席之空所说,他真的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江宴,完全忘记了他的初衷。
江宴早餐想吃水煎包,他就踩着人字拖下楼去买,过了会儿江宴想喝牛奶,他家里没有,于是又自掏腰包去菜场小超市里买了几瓶。后来午饭他说想吃黄焖鸡米饭,席之空付给店家二十五块钱的时候,终于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拎着饭回到家里,江宴正躺在床上玩手机,舒适惬意得不行。
“你的饭,我买回来了。”他把饭放在桌上坐在椅子上吹风扇。
江宴瞥了眼桌子,说:“怎么就一份,你不吃?”
他指了指书桌下面道:“我吃方便面。”
江宴沉默片刻,笑说:“我突然不想吃黄焖鸡米饭了,你帮我买个鱼香肉丝盖饭吧。”
“……”
下楼梯的时候席之空细想下来觉得自己才是被囚禁的那个人。照这样下去江宴能够给他的被囚禁感想可能只有“非常惬意”四个字,从实质上并不能给他提供什么素材。
他思索着,回家还是把江宴放了吧,他又不能上工具什么的,江宴根本体会不到被囚禁是什么感觉——上工具,那对他对自己都太狠了,他下不去手。
刚走到小菜馆里,江宴就给他发了条信息说顺便带两杯可乐,他心中把人马上撵回家的想法又更加坚定了。
咬着牙回了可以俩字,席之空用银行卡付款的时候看了看余额,觉得自己有点惨。
舅舅家小孩儿生病了,每个月给他的五百块钱生活补贴从上两个月前高中开学就断了。姑妈每个月的八百生活费也减到了五百。他妈车祸赔偿的赔偿金省吃俭用到现在,只剩下不到两万了,而他爸刑期还有四年,他连大学学费都不知道上哪儿找。
如果不是情况逼人,他也不会想尽办法的赚钱。
上个月他认真地考虑过休学打工,可江宴发现他不对劲之后马上就采取了“强制措施”。他和江宴走得太近,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而且他总是轻而易举就被江宴说服,这种念头根本不能坚持多久就被打消。
回家之后江宴已经吃上饭。他拎着一份鱼香肉丝盖饭站在门口,愣了半晌问他:“你不是说你不吃吗!”
江宴咽下一块鸡肉,说:“突然又想吃了,我的可乐呢?”
席之空瞪着他走到桌边坐下,拿出一瓶冰镇的可乐推到他面前怒道:“就你事多!吃了饭赶紧给我滚回家去!”
“噫?怎么又让我回家了?”江宴拉开可乐拉环喝了一口,又说:“不囚禁了?”
“不了!所以赶紧吃完回家去吧你!”席之空扯了两张纸巾擦擦额头上的汗,起身倒了一杯冷水一口气喝了一半。
江宴感觉有些可惜,他放下筷子,手撑在桌面上看着席之空,“你不是还要采访我吗?这才一上午呢,我感觉没什么效果。”
“效果?你还想要效果?”席之空回到座位上打开面前的鱼香肉丝盖饭,“我本来想让你自己想象一下我是个陌生人,可咱俩从娘胎里就认识了,这对你来说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