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明天我就回去了,中午,明天中午,你做一桌子好吃的等我。手机没电了,挂了……还有,今天天气冷,你乖,多穿点……听话,乖乖听哥哥话啊。”
第66章
隋祈青再打就打不通了,他听着隋一伟的胡言乱语和低哑的嗓音就明白了,他在撒谎,他不是感冒了,而是不知道又在哪个酒桌上喝大发了。
“就不听你话!气死你算了。”隋祈青对着手机笑骂道,忽然又想到了那条鱼,明天吃就不新鲜了,早知道就明天再杀了,说不定它本来能苟延残喘到明天,谁知道呢?
看着眼前那把滴着血的刀,隋一伟有点怕更有点遗憾。
“兴子哥……看在当年的情分……上,帮个忙,死后……把我扔到个隐秘点的地方,千万……别再让人找到我了,这鬼……样子,别吓着人。别让他……找到我。”
张兴很爽快,露出一嘴黄牙,“成啊。早就给你找到好去处了,保证没人找得到你。”
第二天,隋祈青起得很早,一起来就开始接着昨天忙活。隋一伟的脏衣服丢得满屋子都是,光脏内裤就七八条,好不容易洗的差不多了,又把屋子彻底收拾了一通,这才开始做饭。
拿出那条鱼看了看,纠结了一会儿,隋祈青还是把它丢进了垃圾袋里,只把牛肉炖了。又想到隋一伟摔得那一跤,怕他还磕着了其他地方,就想去买点药。
一开门,看着门口举着手刚要按门铃的人愣了愣,“你们找谁?”
一人掏出证件一亮,“哦,我们是刑警大队的人,请问你是隋祈青先生吗?”
隋祈青不动声色地伸一只手撑在门框上,“我是。是张世成让你们来的?我没什么事,你们回去吧。”
“那是谁?”俩人一对眼,个儿高点的道:“是这样,有个案件想请你协助我们调查一下,能不能让我们进去?”
隋祈青把装着鱼的垃圾袋放门口,沉默了一下,“什么案件?”
“嗯……能不能让我们先进去?事情比较……复杂。”
隋祈青让开了身子,在往屋里走时想,得赶紧给隋一伟打个电话,让他先别回来了……万一是当年的旧案呢?
隋一伟,你行行好,当初可千万别做下什么事……
“我给你们泡杯茶。”隋祈青说着便面无表情地往厨房走。
“哎,谢谢啊,能不能泡杯绿茶?我们有点犯恶心。”
隋祈青连打了三个电话,电话一直没通,隋祈青心也跟着沉了。他已经跑了吗?
隋祈青脚步慌乱地端着茶出来时听到两个人正窃窃私语:
“我当这些年警察就没见过这种……那一屋子肉沫……糊了半面墙……”
“你还好,你还吐出来了,吐出来就不难受了。我到现在还在嗓子眼里堵着呢,还头晕,我真得缓两天,可这几天少不了又得加班,我媳妇还快生了,忙得我……”
一看隋祈青出来,俩人都不约而同地闭了嘴。
“你认识隋光军吗?”一人端起茶喝了一口问道。
隋祈青乱跳的心放下一半,许是光军惹了什么事也说不定。
“认识,我跟他原先是一个村子的。”
“嗯。隋光军和隋一伟一块做生意是吧?他们的关系怎么样?”
一听到隋一伟的名字,隋祈青心又被提了起来,烦闷得难受。怕隋一伟被光军连累到,隋祈青连忙说:“他们只是生意上的伙伴,没什么交情。”
记录的那人抬起头来,看了另一个人一眼,“你和隋一伟不是亲生兄弟吧?”
“不是。”隋祈青坐直了身子,两只手握了握,悄悄蹭掉了手心的汗,“请问到底是什么案件?跟我哥有什么关系?”
“哦。你跟隋一伟关系应该很好吧?”一人指了指墙上挂的一张照片,“你俩照片还挺多的,能不能给我们一张。”
隋祈青慌乱得想跑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强自稳定下来,“对不起,不能。”
“也没关系。做生意的人总归会跟人有过节吧,隋一伟有没有跟什么人有过节?”
“没有。我哥对人很好,没跟人闹过矛盾。”
“昨天下午三点四十三分,你给隋一伟打过一个电话,你们说了什么?”
隋祈青噌地站了起来,“请你们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案件,不然我不会再回答任何问题!”
记录的人赶紧低下了头,低头唰唰地写着什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另一个人看了同伴一眼,只好无奈地冲隋祈青说:“咳,你先坐下。”
隋祈青喘了一口气,一把扯开了领口的纽扣,又坐了下来。
“请你做一下思想准备。这件事是难以接受,我们要说的不是一个好消息。隋一伟,有可能已经遇害了。”
隋祈青刚要扯第二个纽扣,闻言住了手,笑着往前探了探身子,“你说什么?遇害?什么意思?”
“啊,就是死了,还不是很确定,不过大概就是他,这种事情家人都难以接受,我们见得多了,你先缓一缓,我们一会儿再问。”
隋祈青眨了眨眼,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又抬起来,“死了是什么意思?”
不等俩人回答,隋祈青又笑了一声,歪着头说:“死了?遇害?笑话!你们拿我当傻子骗啊?谁会害他那么个烂好人?他胆子小得跟苍蝇似的,也不会招惹别人。他走大街上别人都懒得多看他一眼,没人会害他。你们肯定是搞错了,等着,现在我就跟给他打电话,你们听听他的声音。”
隋祈青靠在沙发上,拿手机拨号出去,还是不通。
隋祈青也不着急,随手把手机扔一边,“他手机没电了,他就是这样,做事丢三落四的,没我在身边根本不成。不过他马上就回来了,我现在要出去买菜了,你们是不是也该……”
隋祈青也不站起来,只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你看一下这张照片,里面的人是不是隋一伟?”
隋祈青下意识的一低头,看清了后他一阵恍惚,抬了抬手,想挖下自己的眼珠来。
照片里一个人歪着脑袋瘫坐在地上,脖子和右手被铁链子拴着,左大腿根诡异地朝左后方折着,左手残破不全,浑身烂乎乎的,没一块好肉。隋祈青只瞟了一眼就把眼拿开了。
隋祈青慢慢地收回手捂住了嘴,偏过脸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明明昨天还那么冷,怎么今天就这么热了呢?春天来了,春天容易让人犯困。
隋祈青拿下发抖的手,很欢快的笑了,“是他。错不了,别说这幅样子,就是他化成灰我也能认出来。我早就想把他栓起来了,没想到,他倒被别人栓了去了。你们瞅瞅他那副样子,像不像一条死狗?反正我觉得挺像的。怎么,他让人活活打死了?哦,那也没什么可惜的,你们不了解他,你们要是了解他就知道了,他其实是个王八蛋,落这么个下场也是他活该,他一点都不冤。”
听着隋祈青的话,俩人有些吃惊,心想这俩人是有多大仇恨?搞不好又是一出盼着哥哥死了正好夺家产的豪门恩怨。
俩人看他这样也不顾忌什么了,原原本本地把案件说了出来:“昨天上午九时三分,隋光军接到隋一伟的电话,里面有人声称绑架了隋一伟,要隋光军交赎金,后又发了这张照片给隋光军。隋光军没敢报警,根据绑匪的要求把钱放到指定地点,后试图联系绑匪但一直没消息。下午四时五十八分,隋光军报警,我们展开了调查。六时三十七分,有市民举报一处待拆迁的楼房发生爆炸,现场发现一具尸体残骸。现场环境跟照片里对得上,我们初步认定受害人是隋一伟。”
隋祈青这才知道刚俩人说的让人作呕的肉沫是什么,原来是自己的心尖尖。明白过来后他就彻底放松了,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因为什么都不用想了。
一辈子活到头的感觉真舒服。
隋祈青又喝了口茶,嘴角翘了翘,“哦?直接炸没了?那太好了,省得我去认尸了,我知道你们公安局的手续都很麻烦。”
记录的那个警察语气也不太好了,“他昨天的电话说什么了?那应该是他最后一通电话。”
“我想想……哦,我现在才明白过来,他说的原来是那个意思。”
“什么意思?”
“他说,他就是个混蛋玩意儿,让我别想着他了,没必要为他难过,以后我要为我自己活着。让我别干傻事,要是难受就全世界逛逛,他会一直陪着我。让我听话。还让我别生他气了,不然他走得不安心。还有,他很疼,他很痛苦……那这么说来,他是真死了。行了,我就知道这些了,你们问完了没?我要睡觉去。”
另一个警察看他这幅冷淡的样子,语气里更不满了,“你为什么没报警?”
“报警?我为什么要报警?哦……我记起来了。”
“什么?”
“我记起那个很难过的梦是什么了,对,我梦到他跟着隋宝柱走了,隋宝柱有两只羊,他就骑在那只公羊身上,耷拉着两条腿,他不要我了。无论我怎么叫他他都不回头,我追他又追不上,他的心是真狠。”
俩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隋祈青有些遗憾的样子,坐直了身子,扒拉着手指头挨个数,“一、二、三、四……十二,不对,还有半天。我十二天半没见过他了。我走之前他让我操他一顿,我拒绝了。你们瞧,多可惜,我以后都没机会了。你们不知道,他下面又热乎又紧,箍得我跟在天上飞似的;他也特别听话,只要稍稍哄哄他不管多么难堪的姿势他都愿意摆出来;他叫得也好听,总是叫着叫着就哭了……一上他我就舍不得从他身上下来,那种滋味……啧啧……哎,等他回来你们也操操他吧,操了他你们就知道他的滋味了。我还没跟别人一块玩过他呢,想想就觉得刺激,到时候咱们一块玩死他好不好?”
俩人顿时瞪大了眼,“你们是……”
“对了,他是我爱人,我一生的挚爱……我的爱人……爱人……爱人……我的……爱人啊……你们别看不起他,是我逼的他,他见了女人就流着口水走不动路,可还是被我逼上床了……等一下,我炖的牛肉好了,他也回不来了,别浪费,你们吃了吧。”
不等他们拒绝,隋祈青快步走进厨房,不一会儿踉跄着端了一大盘烂乎乎的牛肉出来,袖口上满是汤汁。“你们吃,很好吃,千万别客气。他总是夸我厨艺好,总是跟别人显摆我的厨艺。可我只想做给他吃。”
俩人一闻到味,一股接一股的呕酸水,都扭过头不敢去看那盘肉。
“你没事吧?你要是难过就哭一场,这种事,我们都理解。”
“难过?我为什么要难过?”隋祈青不解,抓起一大块牛肉塞进了嘴里,嚼得津津有味,“他就是一个混蛋,我犯不上为他难过。你们说说,他自己能死,凭什么不让我死?毫无道理的事他都能强迫别人做,他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不信你们问问他,地球朝哪边转?雄蚊子咬不咬人?心脏在哪里?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可他就是犟,在他眼里地球是不转的,蚊子不分雌雄都咬人,心脏在胸膛的正当中。是他错了对不对?可他就是一口咬定自己是对的,别人是错的,谁知道他哪里来的底气,只能说他是傻得可怜了。连心在哪他都不知道,可见他压根就是个没心的……不过,我也怨不得别人,是我把他惯坏了,之前我什么都顺着他,不敢跟他顶嘴,结果就把他惯得那么自以为是,现在苦果只能我自己吃。我也想顶顶他,磨磨他的性子来着,可是我舍不得……好不容易想跟他较一回劲,就把他给较没了,较成肉沫了,我找谁诉苦去呢……对了,他的肉是不是沾在你们脚底上了?有没有被野狗叼走几块?”
俩警察彻底坐不住了,看着他那样有点害怕,连忙打断他,“你还有没有什么亲人?我们帮你联系一下。”
隋祈青张了张嘴,有些无助,就又抓起一块肉,在手里撕扯着,不一会儿裤裆上积了一堆肉渣渣,“我没亲人了,就他一个。从小到大我就怕他不要我,现在他终于真的不要我了,也好,以后我就不用担心了。他对我好,我也发了誓要对他好,可我还是对他不好。不信?你们看看……”
隋祈青说着跑进卧室,不一会儿用油乎乎的手拿了几件衣服出来,呆呆地低声咕囔:“你们看看,这是我给他买的衬衣,王来宾穿这些衣服都显老。他的所有的衣服——除了两套西装都是这样的,你们看,这是他的外套,外套,裤子。不管我给他什么他都穿,还有他的头发都是我给他剪的,我不让他去理发店。他就是傻,他的脑袋里少根弦,他看不出我的坏心眼,看不出我的肮脏心思,我就是想把他打扮得丑点,这样就没人愿意看他了。对了,你们小时候学过渔夫与金鱼的故事吗?我们学过,王大眼镜讲的……可我没学会……那个丑陋的老太婆想要木盆,想要木房,想要当贵妇人,想要当女皇,想要当女霸王,可是金鱼还是留给了她那只破木盆,我什么都没了……鱼呢?!我的鱼呢?!我杀的那条大鲤鱼呢?!它那么大!……”
俩警察如坐针毡,听着他前言不搭后语的心理发憷,心想可别把他刺激成个精神病,想走又不好脱身,俩人思量了一下只好说:“你冷静一下,说不定……说不定是我们搞错了,我们已经有人去联系他的父亲隋田保了,还要做个DNA鉴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