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伴阳光————溺文

"我不是，我只是来拿东西。"夏夜平时通常习惯用沉默取代谎言，今天遇上这种事情，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什么东西？"雅雅的视线停留在他手上的旅行袋上。
"衣服。"
"不行，我要看看。"
雅雅声严色厉地看着他，让夏夜也明白了自己必须妥协。
他递过那个袋子，没有表情地望着雅雅忙碌地翻捣着。
"你的衣服怎么会在唐旭这？"不是小偷就好，但是旭为什么把钥匙给这个男孩。
"我忘在医院里的。"夏夜只好硬着头皮瞎掰一个理由，用来应付她的质问。
雅雅看着他的脸，突然一阵熟悉涌上心头。他们在哪见过吗？
"我先走了。"夏夜把钥匙往桌上一放，匆匆地捡起袋子就消失了。
这件事情好诡异，雅雅莫明地有些不安，还是今晚问问唐旭吧。 傍晚时分，一大群人等候在某家酒店的大堂里。
"夏夜呢？"精心打扮后的陶稀儿急切地问着董群。
"不知道啊，他今天没让我去接。"
婚宴就快开始了却还不见夏夜的踪影，两人都有些着急。
"算了，你是伴娘，快进去，我在这里等。"董群瞄了瞄手表，该死的是那小子没手机。
陶稀儿迅速地穿梭在人群里，找到唐旭。
"哥，他还没来，不会有事吧？"
闻言的唐旭微微皱了皱眉头。
"你们说的他是谁？"一身大红旗袍的新娘雅雅不解地问道。
"一个朋友，没关系，不用等了。"唐旭转过头朝她笑了笑，却掩盖不住眉眼中的担忧。
雅雅心底掠过一阵猜疑，会不会是今天早上她看见的那个男孩呢？
"欣欣，叫哥哥。"
夏夜看着眼前的母亲以及十岁左右大的小女孩，还有她们身后苍老的外公外婆。
"哥哥。"小女孩略显恐惧的眼睛瞪得老大。是怕他抢走妈妈吗，夏夜心里自嘲地笑道。
"小夜，我这次来，开门见山地说吧，是想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回广州去。"
背景中的外婆眼里闪着泪花，像是欲言又止。
"我要去了，外公外婆怎么办？"自己的母亲永远是那么自私，当初没有为自己考虑过，就像现在没有为父母考虑过一样。
"没事的，囡囡，你妈妈在那里还能帮你申请大学呢，这是为了你好。"外公说什么也不愿他们老夫妻两成为夏夜人生道路上的绊脚石。
"呵呵，可能是我心急了，不要紧，小夜，你慢慢想，反正我还会在上海呆几天，你在我走之前告诉我就行了。"
小女孩在母亲的怀抱里叽里咕噜用粤语说着什么，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夏夜。
"那我考虑一下再说吧。"这只是客套话而已，夏夜想他是不会去的。
"好的。那我们先去吃饭吧，我在外面订好了位子。"夏夜的母亲站起身，对着他们说。
夏夜急忙跑到外公身边，扶着他说："能不能走啊？要不要打车？"前一阵子他脚上肿了一大块，连动都不能动。
"可以的可以的，已经不肿了。"外公欣慰地说。
看见此番景象，夏夜的母亲只好在心底叹气，怪不得别人，是自己当初不负责任地抛弃小夜，造成了今天比陌生人还生疏的局面。
魂不守舍，这个词来形容今晚的唐旭是最合适不过了。明明是主角，却常常站在一边发呆。
雅雅撅着嘴，在女子化妆室跟陶稀儿抱怨着："真是的，他这样我一点面子都没有了。"
"大嫂，别这样嘛，你知道我哥这个人。。。有时候就是不懂浪漫，不解风情嘛，大嫂你不也就是喜欢他的这点吗？"
"话是那么说，可是。。。"
"别可是啦，外面还等你敬酒呢，我已经替你挡了好几杯了啦，头都晕了。"陶稀儿帮雅雅补了补妆，便拉着她的手回到了宴会厅。
"那小子真不够意思，明明说好会来的。"董群打过电话回他们的小屋，没人听，夏夜的外婆家，也是盲音。
"来不来倒无所谓，别出事就行了。"唐旭的脸微微发红，刚才被一连灌了好几杯。
"我再去打个电话。"说完董群就急匆匆地跑开了。
"唐旭啊，你的宝贝夏夜呢？"丰行远端着一杯喝了一半的啤酒，走到他面前。
"什么宝贝，别胡说。"幸好周围的人都吵闹得很，几乎掩盖掉了他们两的声音。
"你明明喜欢他，为什么不承认呢？"
"行远，别闹了，今天我结婚。"
"哦，原来你也知道啊，那你干吗还摆着一张臭脸。如果不想结，那就早说。"
唐旭没有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唐旭，假如你真的已有二心，就不要自欺欺人，这样害了自己不要紧，就怕也连累了雅雅。我知道你不是圈子里的人，但是这种结婚的戏码我在自己周围已经司空见惯了。我告诉你，从来都没有人为那些被蒙在谷里的女人考虑过，她们是什么？不是爱人，只是个挡箭牌，生育工具。唐旭，我认识你四年了，知道你不是自私的人，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这一番话说得唐旭脸色渐渐发白，面对这丰行远离去的背影，他突然觉得有东西卡在自己的喉咙里，却又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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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已经醉了七八分的雅雅慢慢靠过来。
"旭，怎么了？"
"雅雅，你喝醉了。"唐旭伸出手用手背贴着她嫣红的脸腮。
"没有，我只是头晕而已。"
"今晚都到这吧。"
旁边的一群人开始起哄，但是看见新娘都快倒下了，原本想闹洞房的心意也就荡然无存了。
喝了酒脑子虽然可比一团浆糊，但是雅雅卸装洗澡倒还是没落下，都是平时养成的好习惯。
看着她跌跌撞撞地围着一条浴巾从浴室里闯出来，唐旭好心地把她抱上床。
"快点啦，老公，我等你哦。"她还不清不楚地撩动了几下眼皮。
"要撑不住就睡吧。"唐旭看见她乖乖地盖上被子，在被窝里抽掉了浴巾再扔到床边的地上。
他弯起身子捡起，沉默地向浴室走去。
锁上了门，唐旭打开笼头让水哗哗地流动，声音塞满了不大的空间。
他没有脱衣服，只是背靠门，静静地坐在地上。
突然想起，裤袋里还有盒刚被人硬塞的烟，拿出来一看，"双喜"大大的标签衬着红底，血一般的刺眼，就好像前几日手术台上的。。。
他甩甩头，不让自己多想，打开烟盒，空了一半但却还附塞了一只打火机。
"啪啪"火焰一次一次燃起，一次一次熄灭，终于他把那一簇光热对准烟头。
不抽不代表不会，只是从来没上过瘾而已。
唐旭弯着膝盖，突然低笑起来。他在这里是想死撑什么吗？
蒸汽堆积得越来越多，连自己露在衬衫外的皮肤都盖上了薄薄的水气。
雅雅应该已经睡了吧。
想毕他把所剩无几的烟头往马桶里一扔，随后看着它一圈又一圈地消失在弯道深处。
褪去衣服，他跨进小型淋浴房里，五星级的总统套房，果然不是用来装饰的。
可以调节的喷头，软软地洒着水柱，触达身体上时几乎可以媲美被人用手抚摸的滋味。
他的手。。。唐旭把温度调低，夏夜的四肢在春秋季很容易发凉，这种特殊的体质，却在上床时成了一种变相的挑逗。。。尤其当他的手抚过自己身下火热的。。。
"啊"得一叫，唐旭借着冷水试图让自己清醒。
雅雅正在门外等着自己，而他却在门内想着另外一个人。
原来那扇门，隔开的不止是他们的人，还有他们的心。 "臭小子你昨晚到底干吗去了？"董群怒火冲天地看着沙发上不动声色的男孩。
"我妈要我去广州。"聪明的夏夜试着用话题转换掉董群的注意力。昨晚，他不是忘记，更不是被母亲缠得分不开身，但是他为什么没有去，这个问题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不会吧？真的？"单纯直接的董群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性子早被夏夜摸熟了，还真呆呆地换了话题。
"嗯。她说打算给我报大学，我说我再考虑。"
"免试？"
"对，听说她嫁的那个男人是教育局的。"自己的母亲恐怕是靠姿色才吸引上那个男人的，这也是她身上唯一的可取之处了。
"那你。。。"
"我想我不会去的。"
"可是这个机会不错啊。"
夏夜笑了笑，突然听见门铃响。
董群吐了吐舌头，说："我先去洗澡，你负责。"然后就冲到厕所里去了。
夏夜无奈地开了门，迎上一张熟悉的脸庞。
"是你？"
"夏夜，我必须和你谈谈。"唐旭还有点喘得扶着门边。
夏夜稍稍犹豫了一下后点了点头，说了句"等等"后就跑进浴室跟董群说他出去会儿，没让他有回问的机会。
"上哪谈？"
"先跟我回家。"看到夏夜穿得那么单薄，唐旭恨不得立即飞回去。
他在马路旁想也没多想就拦了一部出租。
一路上两人都不开口，只是各自若有所思地别过头看着窗外。
夏夜忐忑不安地猜测着昨晚那场没有他的婚宴。
唐旭七上八下地思忖着等会该怎么向夏夜开口。
再度回到熟悉的房间，夏夜心头却涌上一阵失落。
昨天他急着收拾，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许多物品，都已被唐旭搬去了新家，只剩下几副大家具挺立在空荡的居室里。
"你。。。"夏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从身后一把被唐旭抱住。
沉寂的房间里，紧贴的两人只听见彼此慌乱的心跳声。
"别这样。"难道他不明白，他已经是结了婚的人了吗？况且，他们的交易，也结束了。
"嘘，别说话，让我想想。"
想？想什么？夏夜原本伸出为了挣脱他的手再度放下。
"行远说得对，我不能跟雅雅结婚。"唐旭窝在他的肩颈中，自言自语地说。
"到底怎么了？"
"我发现我爱的不是雅雅。"
夏夜的呼吸一窒。
唐旭转过他单薄的身体，逼他面对自己。
"夏夜。"呢喃着他的名字，似乎想要借此来蛊惑眼前的人。
他低头，轻轻贴上夏夜冰冷的嘴唇，或咬或舔，希望能同他一起分享自己心头上的那份炙热。
"啪"一声，是皮包落地的声音。
原本虚掩着的门不知何时已经变为全开，女人惊恐地看着屋内急忙拉开距离的两个人。
"雅雅，你怎么会。。。"
"是他，竟然是他。"雅雅的妆都哭花了，什么都顾不得地冲上去一掌甩在夏夜的左脸。
"不要脸。你也是男的啊，为什么要勾引男人呢。。。我们本来可以好好地结婚的，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平时当惯了好老师，真到激动时候也骂不出几句脏话，雅雅一阵词穷。
"不，是我的错。是我爱上他而已，雅雅，你不要怪夏夜。"这句话像一道雷电般划过另外两人心中。
"你。。。你说。。。"夏夜脑袋空空一片，连说话都要结巴了。
"我爱上你了，夏夜。"唐旭知道自己给他们带来的震撼一定不止一点，但是他必须把事实说出来。
另一边的雅雅只能呆呆地半张着嘴，脑海中不断闪过"同性恋"这三个字。自己的未婚夫竟然是个同性恋，唐旭这么优秀竟然会喜欢男人。
此时她恨不得谁能把她立刻敲昏，然后醒来时告诉她自己只不过是做了一场恶梦。
夏夜第一次碰上这么直白的对话，他心里完全没了分寸，脑子里也乱了套。
看看唐旭，再看看雅雅，他到底做了什么，真的是他把眼前那对新婚夫妇拆散了的吗？
"你还是。。。先照顾她吧，我先走了。"夏夜不敢再多留。
他知道雅雅已经处于崩溃边缘，自己的存在只是刺激着她的神经，恐怕会让她做出更可怕的事情。
唐旭看了看雅雅，只好点了点头，用眼神默送他离去。
"夏夜，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董群窝在沙发上，悠闲地看着电影碟。
"有点烦而已。"直到现在，他的大脑还没恢复思考的功能。
刚才在公交车还甚至差点坐过了站。
董群怪怪地看了他几眼，却不敢多问，突然想起刚才是唐旭把夏夜拉走的。
"大哥找你干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很诡异。
夏夜突然拿起身旁的电话，说："等等，我打个电话。"
说完他就跑回了自己房间，拨通了外婆家的电话。
"嗯，外婆，是我。。。我想要一下我妈住所的电话。。。是的，我决定了。"
市中心的某间麦当劳里，夏夜看着桌对面的母亲，欣欣正在一旁啃着汉堡。
"小夜，你真的答应了，太好了。"女人皱纹渐多的脸蛋绽放了一个笑容，咋看上去还真使她年轻了几岁。
"嗯，不过有件事情要解决。"
"你说吧。"心中的大石落下，夏夜母亲的表情也轻松了许多。
"你知道我前几天做过手术，那个钱。。。"
"是朋友借的吗？借了多少？没事，妈妈想办法帮你还吧。"
夏夜点了点头，转过头看向落地窗外。没有他在，唐旭与雅雅一定能快乐地在一起吧，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成为他们婚姻中的第三者。选择离开，是对三个人都好的办法。
他就这么走了。。。唐旭发怔地望着存折里多出的那笔钱。
夏夜就这么急着想和他划清界限吗？
才不过两天，他连最后一个机会都不给他，搭上了飞往广州的航班。
要不是董群事后通知他，他也许还被蒙在谷里。
"难道在你心里，我真的什么都不是吗？你连给我当一个买主的机会都不给吗？"他喃喃自语，手中的存折掉落在地上。
黑暗的天际，开始缓缓地飘起雪来。
很想告诉你，你走的那天，上海下雪了。五年后
"怎么每次都迟到！！"董群在大堂里急得团团转。
"飞机误点，他不是打过电话来了嘛，你耐心点吧。"
"耐心？！我怎么耐心啊，伴郎不来我怎么结婚啊？！还有大哥也是的，开个会都那么久。"
酒店外正值下班高峰期，行人与车辆，在原本宽敞的街道上混成了黑压压的一片，形成了上海独有的风光。
匆忙赶回上海的夏夜，还是学生样的打扮，穿着T恤背了个黑色的双肩包。
今天真倒霉，东航的飞机在到达广州时就误点了快3个小时，原本中午就可以到达的他，被放下陆地时候已经是傍晚五点了。
更糟的是，好不容易从国际机场到了市区，打算上内环线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婚礼，没想到被堵在高速路出口处。
司机拼命地按着喇叭，虽然没用，好歹心理上能平衡点。
夏夜频繁地张望着前方，好像没有警察的样子。
他赶紧付了车钱，从一边的车门跳下，用跑的到达不远的十字路口。
已经可以模模糊糊看见那间酒店的招牌了。
夏夜揉了揉眼睛，真麻烦，今天早上走得匆忙，隐形眼镜忘记戴了。
刚在附近开完医学研讨会的唐旭，真庆幸自己不用坐车。身旁乌烟瘴气的马路上，叫骂声源源不断地传来。
他抬了抬头张望，再穿过一条马路就能到了。
同样匆忙的两人，同样的一条街，他们却不曾察觉，彼此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