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去敲了敲浴室门:“你来电话了。”
里边水声停了,余意穿好衣服出来的时候,铃声刚刚停。
他再拨回去,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意意,”那边辛欣的语气有些急,“我听说你跟忻忻宿舍的人打架了?”
“嗯。”余意没想到余忻会跟他妈说,但是一想,他那位哥哥凡是都是他妈做主的脾气,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你!”辛欣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生气,“你怎么跟人家打架呢?!不能好好说一说吗?你这一打架,忻忻不更被别人排挤了?!”
余意靠在床柱上,举着手机有些烦躁。
赵酒在对面低着头玩手机,宿舍里安静得吓人。按照之前余意的经验,赵酒应该是能听到他妈说话的。
他慢慢地走到阳台上。
“我听忻忻说你还把人家打出鼻血了,你这孩子!”辛欣说话有些急促,“幸好人家学习好的学生不跟人打架,不然这打起来还得了吗?”
余意没说话。
“听妈妈的话,去跟人家好好道个歉,行吗?”辛欣语气放软了些。
余意看着窗外星星点点的灯光,却觉得有些刺眼。
听他半晌没说话,辛欣急了:“意意?你在听妈妈说话吗?”
“听到了。”余意声音放低了,“那你也听我说。”
“不可能。”
“我的处理方式就是这样,接受不了那就不要叫我护着他。”
“意意!”辛欣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带上了责备,“你就非得这么犟吗?你这么做你考虑过后果吗?你倒是出气了舒服了,你哥哥以后在班上还怎么混?人家怎么看他?”
余意仰着头没说话,只觉得心头堵得难受。
“打架不能解决问题,只会激化矛盾,你懂我意思吗?”辛欣重新软了下来,“去道个歉吧,就算是为了你哥哥。”
“我还是那句话。”余意声音有些哑了,“不可能。”
“余意!”辛欣被他激怒了,声音开始发颤,“妈妈管不了你了是不是?”
“你什么时候管过我呢?”余意闭了闭眼,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妈妈。”
那边彻底安静了下来。
余意一手撑在栏杆上,窗外吹进来的凉风让他清醒了些,他忽然想到余光钟了。
那个踏进泥坑里浑身都是肮脏的父亲,那个从来不管他的自私的父亲,那个余意从来看不上的父亲。
还有那顿专门为了讨好他而做的晚饭。
他偏头看见自己手腕上的那块表,忽然觉得特别讽刺。
他兀自挂了电话,扶着窗台好一会儿都没缓过神来。
几分钟后,他回过头来,发现赵酒已经不在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把门带上了。
余意第一次觉得,心有些累了。
他走回书桌前,忽然看到自己桌子上放着一根烟和一个奶糖。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赵酒给他发来一条消息。
—跟哥哥来吃夜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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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意:拒绝三连
感谢君子庸的营养液×5,感谢荷包甜蛋的营养液×2~~爱你们宝贝们~~
哥哥出现是有理由的哦,他会活到最后一集
第十八章
“那……不会是班花吧?”郑任瞪着眼睛看向远处的人影,小声说。
四人刚吃完夜宵回来,正好撞见两个人从校门口出来。
“什么?”岳郁根本看不见,“你说啥?有人吗?”
“……”章凯光拍了岳郁一巴掌,“夜盲,你闭嘴。”
赵酒看过去,一眼看出来是班花和他们班的英语老师。
两人正挽着胳膊朝他们相反的方向走,显然是没注意到他们。
“真的是他们?”章凯光看了一眼也吃惊了,“他们……”
“少逼逼。”赵酒说,“再看宿舍门就要锁了。”
“我操?”岳郁看了一眼时间,吓到了,“已经过十点了!”
“你说……”郑任很是苦恼地看着手机上显示的22:01,说,“庆哥会放我们进去吗?”
“会的。”章凯光很是自信地说,“你都不知道,搬过来之后,我没事就跟底下一溜人打交道,这点面子还是会给我的。”
“给你面子?”岳郁很是不屑地说,“你这么晚不回宿舍,你给庆哥面子了吗?”
章凯光:“……”
赵酒抱着滑板走在最前边,听着他们在后边小声逼逼没完,回头说:“现在赶过去,说不定还没关门。”
“那就试试?”郑任说着就把手里的漂移板放下了。
赵酒一脚踏上滑板,先冲了出去。
后边章凯光原本就穿着轮滑鞋,他几下跟了上来,小声问赵酒:“阿问没事吧?”
“没事。”赵酒指指他,“你现在该担心你自己。”
岳郁扭着两条细长的腿超过了两人,头也不回朝后边喊了一声:“我先去帮你们看看锁没锁门!”
“嘿!死夜盲小心摔死!”郑任不服,“老子分分钟超过你!”
四人冲到四栋底下的时候,正好碰见宿管拿着铁锁过来要锁门。
“哥啊!!”章凯光两条腿都扭出了重影,撕心裂肺喊了一声,“别急别急还有我们!!”
“哥哥哥哥哥!!”郑任跟着一块儿喊,“你就是人民的公仆!你就是祖国的园丁!你是天边最炫的那道光……”
咔嚓一声,宿管面无表情地把锁落下了。
郑任:“……”
赵酒从滑板上下来,把滑板抱在怀里,走到正双手扒拉着铁栅门,形同监犯一般苦苦哀求的郑任旁边。
“哥啊你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呢!前一个小时我们还在一楼好好地谈笑风生来着啊!你无情你无义你无理取闹啊啊啊!”郑任鼻涕泡都要甩出来了。
宿管站在他面前,铁面无私:“你哪位?”
“哥哥。”岳郁伸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上前,“我们是204的小朋友吖,你看看我,看看我,看看这一张英俊的脸庞,难道没有觉得有点眼熟吗。”
“……你们能不能要点脸?”赵酒看不下去了。
章凯光又上去扒拉着郑任,伸出一个头来:“哥哥,庆哥哥,好哥哥,开个门吧。”
“叫爸都没用!”宿管铁着一张脸就要转身了。
“啊啊啊啊!”郑任心态崩了,“明天新闻头条就是冷面宿管变着花样欺辱高一学生!三中惊现撞墙男尸!啊啊啊我不活啦!”
宿管大叔:“……”
“你走。”岳郁把郑任拉开,“真丢我们九哥的脸。”
“就是!”章凯光嫌弃地把郑任拉开。
“让让。”赵酒把几人扒拉开,“我叫人送身份证下来。”
“干嘛啊干嘛啊你们要?”宿管瞪着眼睛看过来。
“开房啊。”赵酒无奈地叹了口气,“有家不能回,我们四个凑合凑合,一间大床房睡一晚上吧。”
“什么??”岳郁还当真了,非常嫌弃地看着郑任,“我才不要跟这贱人睡,他打呼!”
“……这双狗眼看透了太多。”郑任缩一边自我怀疑去了。
“别吵别吵!人家都睡了!”宿管被闹得心烦,“饶过你们一次!”
说着,就要过来开锁。
“好哥哥!”章凯光开心了,“你比我亲爹对我还亲啊!”
“这份情!感天动地!这份爱!斗转星移!”岳郁甚至作起了诗。
“果然,还是被我的美貌俘虏了。”郑任重新扒拉了过来。
“……”宿管大叔白了几个神经病一眼,开了锁,“快进来!”
赵酒回到宿舍的时候,里边的烟味还没散掉。
灯已经熄了,他开着手电筒的光进来,看到余意坐在书桌前的身影。
余意看见他进来,起身要上床。
赵酒把手电筒关了,黑暗里开口:“你想不想知道,我那天早上身上穿的是哪里来的衣服?”
余意完全没料到他会提到这事,下意识回了一声:“啊?”
“以为我不知道?”赵酒倒了杯水喝,“那天你就早上四点多睡着了一会儿吧。我开门那会儿你又醒了。”
余意沉默。
确实。
“我让他们从上边窗户递过来的。”在黑暗中,赵酒声音很清晰地传送到他耳膜上,“我怕你看见我果体。”
“你也一晚没睡?”余意注意点偏了。
“差不多吧。”赵酒喝了几口水,继续说,“怕你半夜起来抓着我就打。”
“……”
两人的睡前夜聊到此结束。
第二天早读下了,熊初墨跑过来找人,没找到。
余意的位置是空的,赵酒一只脚都架到了余意的凳子上,靠在墙上很是惬意地看小说。
见他来了,好歹是抬眼看了一眼。
昨晚上余意的壮举被章凯光压了下来,谁也不敢到处乱说,但是章凯光能管得了别人的嘴,却有点管不了自己的嘴。
熊初墨早读的时候从他同桌口中听说了他兄弟的壮举,猜都猜到了估计是因为他哥的事,想着过来慰问慰问兄弟,结果没抓到人。
“找他吗?”赵酒朝他问了一句。
“啊,是。”熊初墨受宠若惊,扒拉着后门问,“他没来吗?”
“在宿舍睡觉。”赵酒态度跟之前相差很大,称得上是客气。
“哦哦。”熊初墨刚要走,转头就撞见余意低着头从走廊那头走过来,边把校服外套的拉链拉上。
“鱼!”熊初墨激动地喊了一声。
余意一晚没睡好,正烦躁着,他抬头看他一眼,然后继续低下头去。
上课铃响了,熊初墨跑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兄弟,看我给你发了多少消息。”
说完,丢给他一个你自珍重的眼神,脚步沉重地下楼了。
余意回到座位上,把手机摸出来。
第一节 课是物理课,物理老师姓吴名天,人称天爷。
他人比较佛系,平常最爱穿双白色长筒袜配黑色运动鞋,上边套一条七分裤,整个人都洋溢着一股浓烈的我还能蹦三百年的不服老精神。
上课没两分钟,他又岔开了话题。
“同学们,你们平时在家里看不看电视剧啊?”
俗话说,有逗哏就一定有捧哏,天爷的捧哏就是林未明。
“看电视剧!也看动漫!追综艺!电影也经常看!”林未明跟他活力互动。
“我给大家来推荐几部我最近看的,超级好看的电视剧。”天爷用粉笔在讲台上敲了敲,“看我写。”
他转身在黑板上写字。
余意还没点进微信,他抬头看了一眼黑板。
“棒棒的幸福生活。”郑任一脸难以置信地念了出来,看向岳郁,“夜盲,我是瞎了吗?”
“没,还有一个,乡村爱情史。”岳郁仔细看了看,最后拍拍郑任的肩膀,“天爷想告诉我们,做猪呢,主要就是开心。”
余意:“……”
赵酒捧着手机乐不可支。
“九哥。”岳郁苦着一张脸回过头来,“你笑得我整个凳子都在抖,跟坐花轿似的。”
赵酒收回脚,一手搭在余意的椅子背上,低着头笑个不停。
“你疯了?”余意皱眉看他一眼。
“不行了哈哈哈。”赵酒艰难地把手机举到他面前,努力说出完整的话,“这真的是你吗?”
余意被他抖得根本看不见屏幕上是什么东西,只看到了满屏幕的青青草原。
他伸手抓住赵酒的手,摆正了,这才看清了上边的东西——
是他那张被余光钟摆在卫生间的照片。
那张照片,是余意初三拍的。
那段时间余光钟业务非常繁忙,夜夜都有通告,余意被烦得根本睡不着。
初三,余意正叛逆着,他故意留长头发。
当时熊初墨非常不理解他的用意何在,只觉得余意是真的走上了非主流的道路,那兄弟也要支持一把。
好兄弟一起走,要非也要一块儿非。
熊初墨那时候专门找杨巅峰剃了一个板寸,然后买了顶绿色的爆炸头假发戴在头上。
逢上街就炫耀,上班也戴着,差点没把客人吓死。
那时候大家都背地里说熊家那小子读书读疯了。
只不过还没戴到两天,被他奶奶一把薅了下来,她嫌当拖把都丑。
后来,余意把头发剪了,熊初墨本来以为这事已经过去了,结果直到他看到余意家的照片。
余意一头乱七八糟的鸡窝,白眼翻得老大,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重要的是,余意为了效果明显,还特意加上了非常厚重的绿色滤镜。
乍一眼看上去,非常适合用来辟邪。
效果果然明显,挂进余光钟卧室的当晚,他收获了来自余光钟的大叫,长达半分钟。
皮桃街的各位一度以为那晚余意家进了鬼。
赵酒被他抓着手背半晌,见他一直面无表情,以为他又要干架,有心想要解释,又怕自己一解释就笑场了。
余意放开了他的手,没理他。
赵酒收回手机,这张照片是在表白墙说说里看见的,那条说说刚发一分钟,赵酒准备去跟这位以身试险敢于爆料的同学好好谈谈。
结果他刚点进对话框,前边的郑任突然发出了猪叫,笑死在岳郁身上。
接着整个班有一半人都笑了起来,另外一半人不敢笑只能憋笑。